张先生叫的熟食可比青楼后宅浆洗时提供的饭膳好多了。
青楼后宅每日只提供一顿,好的时候是栗米饭加一点佐饭的咸菜,大多数都是一些稀的杂粮粥和红薯,再加一些野菜。
而现在却可以吃上白米饭,加两个素菜和一点豆角炒肉,这比起佩金从前在侯府的珍馐佳肴无法比,可却比她这些年做小工所吃过的饭膳要好太多了。
饭菜端到手虽已经凉了,可却能吃得实实在在的饱。
吃饱后,她又开始忙着修剪各处花草,将修剪下来的花枝、草叶打包分装起来,拖着垒叠到后门方才整理的枯叶上,打算全部弄完了再搬出去处理。
可一整座三进三出还分东西两路的院宅实在是太大,她要一整座修剪完,拖着花枝残叶的布袋来到后门的时候,已经快到后半夜了。
此时的她已经累得什么也吃不下,本来申时二刻就已经送来的晚膳,她直到夜半三更都还没去取。
工作量多得比起她先前在青楼浆洗的时候还多。
她在青楼浆洗的时候一般忙活到戌时二刻,还能回家干活,可如今一直忙到三更子时,累得拖完最后一袋花枝,就直接趴在装花枝的布袋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已经卯时末,天放亮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把杂物都运出府门口,再通知张先生找人来移走。
然后她也来不及用早饭,就赶着到假山水池边清理绿苔。
张先生摇着头叹息:“钟姑娘,你好歹先用一口早饭,我见你昨儿连晚膳都没用。”
佩金自然不会把他的关心当真,“张先生,那我若是完成不了这些活,月钱还照旧吗?”
“那自然是要减去相应的,”他又叹口气,“签署文书的时候可都写好了,你需完成主家府上的活,才能支取每月三两的月钱,这个数额可抵得上三个大丫头的月钱了。”
行吧,佩金只能怪自己还是大意了,只顾着详写月钱和债务数目,却没有细想到工作内容。
只能咬牙把活干完了。
好在这些年下来,佩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了,她什么粗活都能干,什么苦头都吃过,区区一整座院宅的活儿...难不到她...的吧。
她嘴叼起一个白馒头,又开始干起活来。
·
京中,傅鸣玉已经休完探亲假正式点卯上朝了。
金銮大殿前黑压压一片的权臣中,大半以上头发已经花白,像傅鸣玉这样未到弱冠之年就已经跻身朝堂还位列三品大员以上的人,绝无仅有。
外面的人觉得他靠得是才学和背景,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光靠才学兴许可以考上科举,拿下第一块入仕的敲门砖。
可这年头多少当上状元的最后还是寂寂无名在翰林院碌碌度日,有些甚至被随便安排一个地方官的职务。
至于背景,在开朝盛世皇帝要的是能真正能做事的,什么背景不背景,打自开朝好些老牌世家被杀后,就没有所谓背景了,就连祖父永宁侯那也是当朝皇帝赐封的。
鸣玉只用几年时间就迅速爬上这个位置,背后沾染的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血腥和肮脏。
他心思细腻又深沉,总是深谙帝王的心意,甘愿当他手里头那把见不得光的刀。
这样的工作时常是以命相搏的。
像这次他从兵部右侍郎荣升左侍郎,看准的便是帝王忌惮曾经的白氏家族,虽然开国后白氏便将所有兵权和财产上交,但背后那些看不见的关系时常让帝王夜不能寐。
鸣玉便主动到帝王面前提了一嘴,说是愿意为陛下谋划,让陛下往后再无后顾之忧。
帝王听懂了他的暗示,只是一边提笔作画一边叮嘱他作画总得浓淡相宜才好。
他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大殿,开始策划了一场环环相扣的局。
白氏家族被连根拔起,就连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也空了下来。
鸣玉当时其实明白,倘若这一局他失败了,帝王的那句浓淡相宜,便真的只是指作画之事罢了。
这一局中有多少冤死的人,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更清楚,朝政便是这样,刀尖舐血,只能不断往上走,才能避免被别人“吞噬”。
这是九岁以前他为了活下去,所得出的真理。
在官场中,他从不拉帮结派,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要取信帝王,但私下里他是不会拒绝其他官员对他的示好,而他往往也不要他们物质上的贿赂,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找出错处,只从他们那里攫取一些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消息。
等那些看似不重要的信息,成为了击垮某个家族的突破口,垮了,大家往往还回味不过来。
鸣玉休假回来,一些敏感地意识到些什么的官员,便又开始胆颤心惊了起来。
这位还不足十八岁的年轻郎君,连家都未成,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凡事做得那么狠绝不留余地么?
于是,有人开始踅摸着要给他安排亲事。
这日下朝,吏部尚书冯承绘叫住他,同他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邀请他参加自家府上三姑娘的及笄礼。
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及笄礼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被邀请参加,他被邀请参加的话,便是直接视为想招他为婿。
鸣玉笑容浅了一些,慢慢拱手揖了揖礼。
他从未想过成亲之事,他这人生性凉薄孤寡,连自己的院子也不能容太多伺候的人,像一些日常起居什么的,更习惯自己动手,而不习惯于别人的伺候。
若让他娶一个人回来与自己同床共寝、朝夕相处的话...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把佩金带回别宅,她病糊涂了不肯服药,情况相当危急之际,他给她口渡口喂的那口药。
“不好意思冯老,下官那一日要给未婚妻置办东西,怕是抽不出时间来。”
他这么一来,便是彻底绝了那些想与他攀亲的朝中官员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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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差人送东西回来了。”
张先生仰着头,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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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爬到屋檐上修瓦的佩金道。
佩金用手肘擦了擦鬓边的汗,就又紧赶慢赶着修瓦片,显然对这事不感兴趣。
张先生继续让脚夫将那一车东西运进庭院来,掀开那张巨大的缁布,木头车上垒放着一个个竹笼子里的鸟雀见了广阔明亮的天地,便吱吱喳喳吵闹起来。
佩金听见声响向下惊愣一望。
张先生笑:“这是公子专门替钟姑娘你置办的东西,都是在京中细选慢挑的,说钟姑娘定会喜欢。”
紧接着,那一车鸟雀后头,还有一个木头车,上面一个个大木桶里装着的是一尾尾鲜活漂亮的锦鲤。
“公子说从前钟姑娘最喜家中养鱼了,公子府上虽有假山池塘,却并无一活物,与其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姑娘你养鱼。”
张先生的笑容意味深长。
佩金想起小时候自己还住侯府的时候,她居的那座清澜院,夏天的时候,她会让府里的奴仆把一个个关着鸟儿的笼子挂到长廊上,每隔个五步就住着一只可爱的小生灵,金丝雀或是绣眼鸟,还有鹦鹉和百灵、画眉。
一些鸟雀也耐寒的,秋天依然可挂长廊,只是到了冬日,就必须移入内室了,清澜院有一间专门的鸟房,由五到七个下人轮流当值,照顾这些鸟儿。
除了养鸟之外,佩金最喜欢的当然是她清澜院的那一荷池的锦鲤了。
小时候,侯府爹宠爱她,替她从不同地方收集各种名贵的鱼,养了一整个望月池。
那会儿她逢人就炫耀她那一池鱼,在傅家私学的时候,她也对着做小工的鸣玉说过她爹给她买的一池子漂亮的金鱼,还说要带他去看。
谁知后来那里便成了他家,那些也成了他的鱼。
不过傅鸣玉好像不大喜欢养鱼,他这个别宅荷池少说也有三四个,可里头却是空荡荡的,只长着一些水草,死气沉沉同他这人一样。
从前佩金虽然喜欢养鱼养鸟,但那些都不需要自己打理,她只负责闲时赏玩逗弄即可,府里自有一群帮她料理的家仆。
可现在鸣玉给她弄来这些...便是在增加她的工作量!!
试想一下,以前光照顾一群鸟儿就至少是五至七人的活儿啊,还有养殖鱼呢?
看着如今有鸟有鱼,确实是“生气”了不少的宅院,她却觉得他是故意拿这些鱼鸟来嘲笑当年挥霍无度的自己。
好不容易把挂满长廊的鸟笼加完鸟食,佩金已经累得腿酸腰疼了,还得扫那一地被鸟儿拱出来的鸟食,给锦鲤喂食倒是容易一些,可是要保持池中水质,里头的学问却大着,需要十分细心的呵护和照看。
已经忙到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佩金,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不止每月三两的月钱拿不到,可能一不小心养死了,还得倒贴!!
“傅鸣玉,你是什么魑魅魍魉吧??”
佩金忙到深夜,忍不住对着偌大一座寂默无声的院子吼了一嗓子,引得树上落叶簌簌地下得更多了。
得,明早又有的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