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监狱大门外。
“出去后就找个工作好好生活。”
“好,谢谢长官。”青年从大门内钻出,低头哈腰道谢。
“润生!这里!”远处一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朝他招手。
郭润生走了过去,上了副驾,两人驶车离开。
“我告诉你啊,你进去这些年,我在外面搞了一套房,你可以直接住进来。哦对!”说着男人按按车喇叭,“这车也是,你随便开。”
郭润生有些疲惫,他闭着眼有些不耐烦说着:“沈虎,让我休息会。”
“……好。”
直到车子停下,沈虎没有打扰睡着的郭润生,出去买了包烟站在车尾抽着。
郭润生是被争吵声弄醒的,一下车脚踩到几根烟蒂。
郭润生走到车尾,一个男人手指着沈虎,沈虎双手合十着道歉。
“怎么了?”郭润生问。
男人一看又来了个人,还是对方的熟人,立马嚷嚷着:“你朋友,你兄弟,他乱丢烟头!烟上火星子都没灭烧到我媳妇儿身上了!”
郭润生看着男人背后的孕妇,她衣服上有些小黑点,衣摆位置直接烧穿一个洞。
沈虎卑微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该乱丢烟头的,你看我赔你钱行吗?”他一把揽过郭润生,“这是我兄弟,他今天刚出狱,给我俩点面子好不好?”
对面的男人有些鄙视地打量着郭润生,最后一手摆了摆,扶着自己老婆走了。
见人走了,沈虎长舒一口气。
郭润生问:“你怎么回事?压力大?抽这么多。”
没想到对方第一句是关心,沈虎有些哑语。
“有点吧……我前几年跟人搞投资,被骗了点钱,现在还背着房贷车贷。”
“你怎么没跟我说。”
每年沈虎在外头都会给郭润生写信,告诉他这几年的变化,不过向来报喜不报忧。
“没事没事,这点小事多赚几年钱就回来了,对了还记得我在信里跟你说我认识一个女孩吗?”
说到这个沈虎有些兴奋,眉飞色舞的。
“这个女孩体贴、懂事,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
郭润生拍了拍沈虎的肩,道:“可以啊,理想型都来了,有空带给我看看。”
“那当然啊,不过她最近忙点别的,有空我就叫来,你可得帮兄弟把关。”
两人嘻嘻哈哈地上了一栋破旧居民楼。
四楼有两户,沈虎说面对住的老头前两天死了,死在新出的“游戏”里。
郭润生在监狱看新闻时也了解了些,跟沈虎聊了起来。
郭润生夹起一粒花生米,就着啤酒闷了一口,“你说这‘游戏’哪冒出来的?”
沈虎道:“一看就是西方整的,哎!不小心失控了,搞得现在人心惶惶的。”
郭润生笑着嚼着花生米,道:“可以啊,长大了还读了点书,还会用‘人心惶惶’。”
两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上午。
下午,郭润生被沈虎带着出去逛了集市,其实就是个小型跳蚤市场。
卖什么的都有。郭润生挑了个铁皮青蛙,说给沈虎以后的孩子当玩具。
沈虎住的地方是镇,比不上县却也比乡里好点。
郭润生蹲在玩具摊上,转头看向沈虎,“咱们要不回乌棚看看。”
“行,明天就去。”
乌棚是两人长大的地方,那儿并不真叫乌棚。有天傍晚天上飞了很多乌鸦,乌鸦集体落在他们睡觉的棚子上,棚子被压塌了,于是郭润生取名这叫乌棚。
乌棚的路是泥巴路,很难走,还好不是雨天。
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村里的房子上都生了一层蜘蛛网,杂草丛生很久没人打理,以前地上还能见到乱跑的鸡,现在只剩一些鸡屎干掉的痕迹。
“看样子,这里没人住了,都搬走了?”郭润生问。
“不是,你在里面不知道,之前这个村里发了灾疫,政府下来封锁了村子,里头人出不去,外头人进不来。后来各家各户开始死人,不到半年都死完了。”沈虎一边讲着一边用斧头劈开挡路的枝蔓,“死的基本是老人和一些没人管的小孩,在外打工的子女都回来了,办了几天葬礼又走了,再后面这里就荒废了。”
郭润生没想到他离开的几年发生了这么多。
“到了。”
两人站在一棵巨大的双生树面前,树干分叉的地方还搭了块发霉腐朽的木板。
“没想到这板子还没掉。”郭润生从小爬树就很厉害,一两下就爬了上去,踩在木板上,居然还很结实。
沈虎发胖了,爬不上来在下面找到了一块塑料布。
“你说这么多年了,咱俩能逃出来真命大。”沈虎坐在树下,看着头顶浓密的树叶。
两人五六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卖到一个村子时两人跑了。他们越过别人的菜地、坟墓和山头,才跑到乌棚,这里的村民看他们可怜,时不时让他们去家里吃饭。两人小时候也老实,会帮着干活,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自己找村里人要了不要的木板和遮菜的大棚,找了这颗结实的树搭了个树屋,两人就每天睡这上面。
郭润生也有感发言,“是啊,我现在每晚还能想起季老师。”
说到季老师,沈虎沉默了。郭润生也不再说下去。
这是两人矛盾爆发的关键点。
季老师是从城里来的支教老师,不求回报,只为了教村里的留守儿童一些文化知识。
沈虎和郭润生没有人管,他们自认为自己天资聪颖不需要人教,但季老师很受村里小孩欢迎,听得吹捧多了两人也就好奇躲在门外偷听。
“季老师真的很好。”沈虎说,“润生……”
郭润生打断对方,“别叫润生了,郭强吧,还是以前的名。”
沈虎听了笑出来,“好哦,大强。”
沈虎和郭强是两人逃出来后自己给自己取的,他们之前的名字早遗忘了,也不愿再提及。
郭润生在沈虎家住着,闲着转悠了几天沈虎便回工地了。
郭润生在当地求职了几天,找到一家做广告的。其实也就是用胶水把各种广告贴在各种地方。加上晚上去K吧算盘子。
一天下来能赚个小二百。
郭润生忙活了一天,半夜回家发现沈虎站在门外。
他想问沈虎情况,沈虎却让他噤声,拉着他进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
“surprise!”
一个女人跳了出来,灯也被突然打开,礼花从郭润生头顶炸开。
郭润生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说是女人,更像是浓妆艳抹的女学生。
沈虎走进屋内,一把揽住女生的腰。
沈虎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袁心,我们要结婚啦!”
郭润生诧异道:“啊?”
沈虎和袁心认识不超过三月,按沈虎的话说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身。
“这次把她叫到家里来,一是给你见见你未来的弟媳,二是恭贺大强找到新工作,三是祝贺我们即将新婚。”
“额……行吧,恭喜祝贺。”
这一切过的有些太快了,郭润生没什么立场劝阻,好兄弟找到人生挚爱他应该开心,只是他觉得有些蹊跷了。
半夜,沈虎把袁心送走,郭润生拉着沈虎谈话。
郭润生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沈虎不明所以。
“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妹子,和你交往三个月就愿意跟你结婚,她家人不反对吗?”
沈虎有些读懂对方的意思了,郭润生不好贬低兄弟,但也不能隐藏。
沈虎有些恼怒:“什么意思啊,我虽然长得不怎么好,有些发福,但是我会赚钱啊,我把我这月的工资全给她了。”
“什么?你不还贷款了?”
“还啊,但是比起贷款老婆更重要不是吗?”
郭润生看自己兄弟越看越不对劲,他也更加自己心中的猜想,“她是不是没有爸妈,但是有个病重的奶奶和卖茶叶的爷爷?”
“……我没被骗,她的确没有父母,爷爷奶奶那些也没有,跟我们一样是孤儿,靠一个人生活打拼。”沈虎说着做出心痛的表情,“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怎么撑过来的。”
郭润生也没什么好劝的了,只能,“……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