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每日早朝未曾松懈,宫中也从不设宴享乐,冯玉跟着沈确也是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没有一日懈怠,只觉得比当初在王府时还要辛苦三分。
虽命永王全权定夺贪腐案,永王还是每日将处理结果发至乾清宫。沈确明白永王并不愿意全力承担朝堂的炮火,却依旧只是看过他的折子,不给出任何的指示,只给出最后期限,命他完结此案。
生杀予夺,全由永王做主。决断是永王做的,处刑是东厂办的,沈确的手上干干净净。
沈确并不觉得自己此举卑鄙,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沈确停下笔来,转了转脖子,靠在椅背上直直地看向文华殿的天花板。
永王、温弘载、东厂、锦衣卫,虽已将东厂与锦衣卫两大利器握在手中,手底下的人还是不够,光凭永王与温弘载,并不足以制衡阉党与清流。
魏进忠尚且有用,暂不能除,但也要小心他别有用心。失去东厂的主导权,他必定会从其他地方入手。
只是沈确并不担心魏进忠,他真正忌惮魏进忠是在即位初期,生怕魏进忠在他的起居饮食中动了手脚,直接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将位子坐稳,他是皇帝,魏进忠再大的势力也得俯倒在皇位面前,若他有异心,自己不杀他,旁人也会群起而攻之。
魏进忠已没了再翻身的机会。
他与魏进忠的较量,从他顺利即位起,便有了七分胜算。
沈确却并不高兴。魏进忠的命数他一眼便能望到头,可是他却望不到大梁的命数。
正在沈确闭目养神之际,冯玉从殿外快步走进,轻声道:“皇上,李县主求见。”
沈确倏地睁开眼,正了正身子:“快请她进来。”
说罢,便将目光牢牢地锁在殿门口,只待李徽月的身影出现。
她缓步走近,外衬天青竹绿花纱罗,与海天霞色淡红里衣内外掩映,一副瑟瑟波纹衬海霞的意境。
海天霞色,是宫中时兴的颜色,似白而微红,得名于海天相接的霞光意象。
她本就清丽,以青衬其雅致,以霞现其柔美,比平日里少了分清冷,多了分明媚。
沈确一时有些移不开眼,待意识到便立刻垂下了目光。
李徽月有些拘谨,今日她是来与沈确言和的。说是言和,两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争端,有些言过其实。
但再见,气氛仍是有些微妙的。
李徽月行了礼,道:“我今日是特来来谢皇上前几日所赐的冰果。前几日身子尚未好全,故而晚了几日。”
沈确自然知晓她今日来的用意,冯玉也早已说过她改日将来谢恩。
他命她平身,又赐了座,两人之间的沉默确实有些化不开,彼此都有些顾虑与尴尬。
沈确挥挥手命冯玉退下,待殿中只剩他们两人,他率先开口道:“你之前与我提过的赵景明,我已封他为锦衣卫镇抚使。他为人刚直,正适合监察锦衣卫内部,比起他去战场厮杀更有前途。”
沈确用人自然有他的道理,李徽月也并无什么意见。镇抚使是从四品的官职,当初她不过是求沈确将赵景明从陵卫调入锦衣卫,并没有助他升官的肖想,如今比她所求的荣宠已高上太多。
李徽月愈发沉默,只觉得自己欠沈确太多,已不知从何开口,只能道谢。
她低头静静地坐着,文华殿中只有他们两人更显得空旷,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观察殿中的陈设。沈确并不喜装饰,文华殿也只是保持了先帝时的旧状,角落里的香炉缓缓地吐着烟。殿中无风,倒也有着大漠孤烟直的意象。
她回过神来,有些恍惚,望着沈确的面庞,道:“皇上也该保重身体才是,如今看着又瘦了。”
沈确闻言怔了怔,目光紧随着她,忽的轻笑了一声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
上次?李徽月眼中有些茫然。
“在陵园的时候。”沈确见她神情,补充道。
李徽月恍然,点了点头。上次在陵园与沈确匆匆一面,当时她忽的见他羞怯难当,如今两人之间却截然不同了。
他将自己的话记得倒是清楚。
李徽月抬眼看向沈确,却见他一直盯着她,目光灼灼。四目相对之下,李徽月率先移开了眼,气息有些不稳。
沈确见李徽月有些六神无主,今日虽是来见他,怕是心里也并没有做好准备。
他主动说道:“你托我找的人,我一定会找,你不必担心。”
李徽月闻言便站了起来,正想解释,她今日并不是来问他寻找陈实的进展,沈确却已了然地点点头,继续道,“我说这话并不是怕你催我,而是要你放心。”
李徽月到了嘴边的话噎住了,只好低声说了声谢谢。
她又想起当日的对话,她求他办事并没有筹码,只是像他许了个人情。
就好似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李徽月忽的又觉得自己有了点说话的底气,道:“那日我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说出这话,李徽月心中安定了些,仿佛自己不再是身处下风的讨要者,至少她愿意付出。若是一味地身处低位,她只怕会一直没有脸见他。
非要算得这么公道明白吗?沈确心中暗自想道。
他与李徽月就像是做买卖,你给我钱财,我为你办事,事成之后银货两讫。
他并不想这样,他宁可李徽月向他不讲道理地索取,而不是这么互不相欠的明算账。
“非得如此?”他忍不住问道,“就算是你不欠我什么,只要你想,我便会帮你。”
“我不想这样。”李徽月答道,“我……我希望我们平等些。”
李徽月自然知道自己说出“平等”二字很蠢,甚至带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滑稽。沈确坐拥天下,而李徽月只是区区县主,两人从身份地位上自然不可能平等。
前几日冯玉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她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先前对沈确的那些怨气,无非是因为两人间的不平等。
因为不平等,在沈确面前,她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接受他的示好,只能默许他的安排。
她既不能拒绝他的好意,便也不能拒绝他的恶意,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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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
这样的失衡令李徽月很不安,她不愿做一只金丝雀,既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不想一味地求沈确办事,而是让两人之间平等些,他既帮了她,她也一定会还。
只有这样,她才会心安一些,才会觉得自己有资格与他并肩。
沈确听了李徽月的话思虑了许久,他恍然明白,他低估了李徽月的倔强。她宁可自己趟出一条路来,哪怕赌上性命,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只是沈确希望自己不是别人。
“若是不平等,我很难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
李徽月说话和缓,却将沈确震在原地许久。
他皱起了眉头,却不是发愁,而是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刚才李徽月说的话。
敏锐如李徽月,自然是明白自己对她的情意的,只是她之前只接受陈实的那一部分,一味地推开他,如今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她承认了,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而不是单纯的一场误会。
沈确轻笑了一下,眉目如积雪融化般舒展,走到她的跟前,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徽月,你的意思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李徽月的意思自然不是此刻便接受了他,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终于不在陷入僵局,两人都往彼此走近了一步,这便够了。
李徽月也笑了,抬头望进他的双眼,仿佛春日里山间的溪水,只道:“日子还长。”
沈确一会儿看她的手,一会儿望向她的面庞,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答应道:“好,那你便欠我一个人情,我们平等些。”
李徽月不免有些脸热,低下了头去看沈确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
两人站得极近,近到她都可以闻到沈确衣衫上淡淡的熏香,她反握了一握沈确的手,抬眼道:“我生病那几晚,来的人是你,对不对?”
沈确有些愣住,却也没有否认,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殿中的檀香,我今日一来便认出来了,是那几晚照顾我的人身上的气味。”
李徽月当时虽在病中,人也沉睡着睁不开眼,鼻子却格外的敏感,记性也好,今日闻到文华殿中的檀香气味,便了然了。
“其实……当日我中暑,便闻到永王身上的檀香气味,他又说是从文华殿出来,所以……”
李徽月说得笃定,沈确也只得自嘲一笑:“你前脚刚说欠我一条命,后脚便病了,我自然得好好关照你这条命,免得自己得不偿失。”
“只是那时也不好明面上去看你,只得到了夜里偷偷去看你的病情。我原以为天衣无缝,不成想还是被你察觉了。”沈确坦然道。
“若是我不说,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
沈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今日你不来与我说这些话,我只怕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
说罢,他又笑,“不过既然说起这事,我便也干脆告诉你知道……”
“李徽月,你的睡相可一点都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