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声垂眸看了向眠一眼,他并没有问向眠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只是详细地描述道:“那是一件非常古老的欧式华服,金色的领口,蓝色的丝绸上衣……”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向眠的耳边逐渐扩开,然而她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了。
听着宋立声的描述,一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有关王峰维死状的细枝末节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繁琐的服饰、死者的姿态……
一点点的和墙上的画作融汇在了一起。
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死者置身于画作里,成为了画作中最至关重要的一角。
她微微眯了眯眼,忙开口道:“是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那是什么东西?”谢扶光疑惑地问道。
向眠耐心仔细地解释道:“艺术表演的一类。表演者穿上特定的服饰,摆出特有的动作,以自身为表演物,连同墙上的画、地上的装饰物,合为一体,彻底的融入画中,以此来演绎作品。”
她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就这间大礼堂墙上的画作看来,今天应该有十几幅作品需要演绎,如果每个作品对应一盏壁灯的话,那么墙边的壁灯数正好和作品数能够对应上,按照正常情况,这些壁灯应该全部打开的。可是现在……”
她的目光快速地扫了圈墙边的壁灯。
十五盏壁灯里只有不过零星的三四盏壁灯亮着光,而这几盏壁灯都不约而同地打在了她面前的画作上,她微微抿了抿唇,然后说:“只开了几盏,而且都打在了同一幅作品上。如果院长不是第一年举办这样的表演,应该不会发生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我怀疑——”
她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宋立声立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这灯光不是院长弄的,而是凶手?”
“嗯。”向眠点头应了声,她接着说:“画作可以传递信念情绪,同样也可以藏着凶手想要告诉警方的那些没来得及当面说出口的话。”
谢扶光追问了句:“那这幅画呢?凶手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啊?”
“《押沙龙的复仇》。”向眠说出了这幅画的名字,但考虑到现场几人,除了她以外,都不是美术系的学生,所以她打算在解释前,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她抬眸看向宋立声轮廓分明的侧脸,问道:“宋警官,有纸吗?”
早在看见受害者第一眼时,她便觉得受害者身上服饰非常眼熟,只不过当时她正准备去细细一瞧时,却突然被那受害者身体里发出的颤抖声给打断了思绪……
然而此刻,距离尸体被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三小时了,大楼里的尸体已经被搬运走了,一些被掩盖的细节,也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向眠接过画纸,往后退了两步,干净利落地抽过插在发间的彩铅,任由乌黑微卷的长发,随意地披撒在她的肩胛骨,一点点地勾勒起来。
受害者的死状、墙上的画作、周围的装饰……
在她的笔下,融为了一体。
画稿以一张桌子为主的,左侧是几名着装华丽的欧式贵族,而右边则是一名男子,他背靠在椅背上,满脸惊恐地抬眸看着天花板,脑袋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往后垂着,身子连带着椅子都往后倒去,似乎下一秒就会顺势倒在地上……
宋立声垂眸,目光在向眠的画稿和斜前方墙上的笔画之间流转。
两幅画非常的相似,那名向后倒去的男子身上的服饰和死者被发现时身上所穿着的欧式华服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
墙面左侧的图案,不知道被谁给抹去了,变成了一片非常突兀的留白。
而画稿上的却是——
他的视线顺着画稿,落在了向眠手部的动作上,只见黄色彩铅一转,画稿就成型了。
向眠将画纸递到了宋立声的手边,又将彩铅插回到了发间,才一点点地讲述了起来:“这就是名画《押沙龙的复仇》了。”
“传闻押沙龙的妹妹遭人/奸/了,押沙龙找到了/奸/犯,趁着他们吃饭的时候,伪装成服务员,趁机杀死了那名/奸/犯……”
说到一半,她的脑海中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想起了第一案发现场,也就是酒店内的那些道具。
这该不会就是院长□□的“罪证”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宋立声问:“所以向同学是怀疑,凶手想要向警方揭示的,是死者曾经性侵□□女生的事情吗?”
向眠“嗯”了声,又说:“只是——”
她挪开了画架,再次走到了画作面前,带着手套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下墙壁上的画作。
不过短短三五秒,塑料手套上就已经明显地沾上了些黄色颜料。
向眠稍稍凑近了些,一股刺鼻的颜料味瞬间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说:“有人不希望警方发现这件事。”
宋立声的目光在墙面上停留了一瞬,循循善诱地问道:“怎么说?”
向眠很认真地解释道:“虽然最近是梅雨季节,颜料干的会比较慢,但这栋大楼的作品,应该是统一绘制的。其他的作品都已经干了,颜色暗沉,最起码得一个多月了,但是我们面前的这副,底部却隐隐有点渗墨。”
她朝着宋立声抬起手,指腹上的一抹黄色颜料显得格外的瞩目:“就颜料的留墨程度看来,应该是刚涂上去没一会儿,大约是今天早上五六点,也就是死者死后的半小时左右。”
“凶手特意将死者从酒店挪到了这儿,并且在现场画下了一整副画作,甚至还特意给死者换上了对应的表演服装,为的就是尽可能的还原案发时的场景。”
“可现在这幅画却被破坏了,应该是凶手离开和我赶到这中间,还有其他有人也来过这儿,看到了这副画作,认出了它,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院长‘强/奸’的这件事,所以特意破坏了这幅画。”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尸体和这幅画作的位置是分开的。可是……”
她顺着前面所说的,脱口而出地问了句:“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又会是谁呢?”
“知情者,又或者是参与者。”宋立声不疾不徐地分析道:“无论凶手还是那名神秘人的目标都是为着这幅画,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只要查清楚性侵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顺藤摸瓜找到当时的涉事人员,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没觉得那么简单,毕竟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的话,也许从一开始就会顺着党昭孤儿院的事,看到有关性侵的档案。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让谢扶光做进一步调查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细若蚊呐地喃喃声:“性侵案?该不会和那件事情有关吧?”
向眠顺着那声音回过头,只见姜念有些怯懦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小声地嘀咕了句。
她闻言,立刻出声询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姜念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什么人后,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开口说:“我刚来这边工作的时候,听说过一件事情,是关于王院长的。”
她想了下,又补充了句:“性侵的事情——”
她说:“据说几年前,他□□猥亵了一名女生。那名女生当时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没结婚,突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一下子无法忍受,上吊自杀了。”
“当时她好像就是在这个大礼堂……”姜念的视线转了圈,然后指了指斜后方的铁栏杆,说:“那边上吊的。等有人发现她时,她已经死透了,王院长嫌她晦气,让人把她给弄走了。”
“事后,他怕这件事情曝光,就把这些个地板什么的都换了个遍。但即便这样,过了半年不到,那小姑娘的爸听说了这件事,还是来了孤儿院,想找王院长要个说法。但谁知道,他刚来学校就碰到了党昭那孩子,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打了起来,那小姑娘的爸爸年纪大了,一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了下去,就……”
“去世了吗?”向眠猛地瞪大了眼,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宋立声,问:“宋警官,这是不是你之前提到的党昭早年伤人的那起案件?”
见宋立声点头应了声,向眠的心里瞬间咯噔了下:怎么会这么巧!
几年前,遭到性侵的小姑娘父母去找孤儿院的院长讨要说法,阴差阳错的被党昭意外杀死了;几年后,党昭被人引导着成了美术馆案的连环杀人案,调查此案的警方顺着线索来到孤儿院时,却孤儿院的院长早一步被人给杀死了,案发现场还特意强调了性侵……
这……这两起案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向眠微微皱了皱眉,两起案件间看着有很多的联系,处处都是线索和可疑点,却像是杂乱无章的毛线团,看着很乱哪里都很可疑,但却找不到真正的线头究竟在哪里。
她想了下,问了个看似毫无联系的问题:“当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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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样的事情后,党昭和王峰维有收到什么惩罚吗?”
宋立声否定道:“没有,当时党昭还未成年,心智不成熟,再加上受害者是意外坠楼,所以并没有立案调查,而王峰维性侵案,也许小姑娘本身没有报案,又或者另有隐情,警局里并没有相关的档案。”
“那凶手会不会是曾经的受害者的报复呢?”向眠问。
“有这种可能,但不排除还有另一种可能。”宋立声说:“凶手只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党昭这二十几年来,只杀过两次人。按照时间前后来排序的话,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孤儿院,杀死了小姑娘的爸爸;第二次就是美术馆,一下子杀死了在场的三个人。
“撇开这两次杀人,其余的时间党昭的性格都是比较温吞老实的,所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他突然暴起杀人。”
“幕后黑手只要查明这个原因,并加以利用,就可以引导党昭,成为美术馆案件的杀人凶手。”
“至于王峰维案件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凶手故意模糊警方的视野,想要将注意力转移到曾经的案件上。”
向眠心下一亮:“这么说来,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以第一起案件当作突破口,追查当时的相关人员,案件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说话间,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清明,然而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些。
她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那人的视线紧紧地锁住自己的背影,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她的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之前美术馆前见到的那名神秘女生——
会不会就是她?!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家狭小的甜品店。门口摆着一块用咖啡豆做成的招牌,看不清店名。只能隐约的看见店里面静悄悄的,虽然亮着灯光,却空无一人。
而几乎是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冰冷的视线也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退。
向眠怔怔地望了几眼,略显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她和宋立声离得很近,哪怕她说的很轻,依旧传到了宋立声的耳朵里。
他侧首看向向眠,问:“怎么了?”
“我……”向眠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心下一亮。
当时她是背对着那家甜品店的,而宋立声站在她的对面。
这意味着,宋立声的视线应该落在马路对面,正好就能看到甜品店内的动静。
她忙问:“宋警官,你前面有看到什么人经过对面的甜品店吗?”
“有啊!”宋立声说:“她不正站在店门口吗?”
向眠猛地回过头。
只见一名系着围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后面的小隔间里走了出来。
她似乎完全没有查觉到向眠和宋立声正盯着自己,拿着纸张一样的东西朝着柜台走去。
用鹅卵石做成了咖啡豆的形状,高低不一地摆在了甜品店的地上,经过玻璃门边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险些绊倒在地。
就在她撑着地面站起身的瞬间,目光恰巧和向眠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向眠的方向笑了笑,和之前向眠感觉到的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截然相反。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这——
难道是她太多虑了?随便碰到一个人都以为是那名神秘的女生了?!
可即便是这样,心头那股不安依旧没有消散,像暗潮在静默中逐渐翻涌。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受了那通电话的刺激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她总感觉似乎有双眼睛,从她做完手术后,就一直在暗处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微微抿了抿唇,就听宋立声说:“听说过这么一种说法吗?脑子里的记忆也是会骗人的。所以如果你觉得某件事情很熟悉,要么是真的经历过,不小心被你遗忘了;要么,就是因为心理作用,让你产生了幻觉。所以——”
“嗯?”向眠。
见向眠侧过脑袋,视线挪到他的脸颊上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放松一下脑神经了。”
说着,他转而看向一旁无所适从的姜念:“姜老师,还有多余的寝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