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晨光裹着初秋的凉意,透过教学楼的窗户,在走廊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
陈新然攥着林奕上周手写的错题本,他站在高一(1)班门口,目光黏着楼梯口的拐角,昨天晚自习结束时,林奕还揉着他的头发说“明天七点五十,这儿见,一起去考场”,可现在离考试只剩五分钟,楼梯口还是没出现那个穿白色校服的身影。
预备铃尖锐地响起来,陈新然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间,才攥紧错题本往考场跑。进考场时,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扫过他的口袋,仪器碰到错题本时发出轻微的“滴滴”声,他赶紧解释“这是复习资料”,语气里的慌乱连自己都没察觉。
数学考试的最后半小时,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陈新然盯着最后一道大题的几何图形,草稿纸上画满了乱糟糟的辅助线,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上周林奕还坐在他旁边,用笔尖点着图形说“这种题要找隐藏的中点,连接起来就是中位线”。
交卷时,他特意绕到林奕的考场座位旁,看着空荡荡的桌椅,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桌面,才慢吞吞地走出考场。
回到教室,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敲下一行字:“最后一道大题没找到辅助线,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直到晚上躺在宿舍床上,手机屏幕也没亮过。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心里满是慌慌的担心——林奕从来不会迟到,就算有事也会提前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周二考语文和英语,陈新然路过走廊时,还是会下意识往楼梯口看。
考英语听力时,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啦”响,干扰了耳机里的声音。走神的瞬间,听力已经念到了下一题,他赶紧回神,却在草稿纸上写下了“林奕”两个字,又飞快用橡皮擦掉,只留下一块浅浅的印子。
午休时,食堂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陈新然却没什么胃口。他坐在餐桌旁,又给林奕发消息:“英语听力有一道题没听清,你上次说的技巧好像没用到。”
依旧没回复。朱晓资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咬着排骨说“别担心,林哥肯定没事,说不定是家里有急事”,许承也点头附和“他小子那么机灵,出不了岔子”,可陈新然看着手机屏幕,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周三是最后一天考试,考物理和化学。陈新然提前半小时到了考场,还是站在老位置等了一会儿,直到监考老师开始检查准考证,才慢慢走进去。
物理考试考到一半,他看着试卷上的电路题,突然想起林奕给的错题本里有一道类似的题型,赶紧按照错题本上的步骤解题——林奕在错题本上写着“先判断电路连接方式,电流表相当于导线,电压表相当于开路”,连画图的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笔尖划过纸张时,他心里竟有点踏实,好像林奕就在身边陪着他。
考完最后一门,陈新然几乎是跑回教室的。他坐在座位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点开又关掉聊天框,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敲下一行字:“三天考试结束了,你到底怎么了?一直不回消息,问了朱晓资他们也不知道。”发送完,他把手机放在桌角,眼睛盯着屏幕,连许承叫他去操场打球都拒绝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林奕的名字。陈新然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他赶紧点开,却看到一行带着笑意的字:“刚忙完家里的事,这几天没看手机。怎么,三天没见,消息发了这么多条,是天天都在想我?”
陈新然看着消息,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脸颊都热了起来。他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手指飞快敲着键盘,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只用语音回复了一句:“谁天天想你。就是……就是你的错题本帮了我很多,想告诉你一声。”
发送完,他偷偷把手机举起来,盯着屏幕,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原来这个人,就算消失三天,一回来还是会逗他。
成绩公布那天,公告栏前挤满了人,大家挤来挤去,都想先看到自己的排名。陈新然站在人群外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校服下摆,往常查成绩时的笃定,这次全变成了悬在心头的慌——最后一门物理交卷时,他就知道几道大题的步骤错了,英语听力也漏了两题,这份不安已经压了他三天。
等人群渐渐散开,他才慢慢挪过去,目光飞快扫过年级排名表。“年级第一:陈新然”的字样依旧钉在最顶端,可往下看各科分数时,他的呼吸顿了顿——英语132,比上次月考少了15分;物理128,直接跌了近20分,红色的数字像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发沉。他从口袋里掏出笔,把分数抄在纸条上,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校服口袋。
“陈哥,你还是第一!”朱晓资从人群里挤出来,拍着他的肩膀笑,“不过你英语和物理咋回事啊?平时不都快满分了吗?”许承也凑过来,手里拿着自己的成绩单:“物理老师刚才还在班里说,最后那道大题没人全对,本来以为你能拿下的,结果你也错了步骤。”陈新然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想起考试时总飘向空座位的目光,想起那三天没等到的消息,心里堵得慌,却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口。
下午英语课刚结束,班主任孙听锦就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招了招手:“陈新然,来我办公室一趟。”陈新然心里一紧,捏着书包带,跟着孙老师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堆着厚厚的试卷,孙老师把他的英语试卷抽出来,指尖点着听力和完形填空的错题:“这次听力错了3题,完形错4题,这可不是你平时的水平。你平时听力最多错1题,完形几乎全对的。”
陈新然垂着头,视线落在试卷边缘的折痕上,声音压得很低:“孙老师,我……考试的时候没太集中。”
“没集中?”孙老师放下红笔,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软了些,“是不是最近状态不好?物理老师也跟我念叨,说你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偏了,平时你看一眼就知道该画哪条辅助线的,这次却走了弯路。”
办公室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试卷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陈新然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腹蹭过冰凉的屏幕——那三天发出去的消息还躺在聊天框里,没等来回复,考试时的走神、心慌,好像都没法跟老师说清楚。陈新然闷声重复:“就是……没太专注,下次不会了。”
孙老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多问,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英语听力卷:“我知道你踏实,偶尔状态差很正常。这张卷子你拿去,每天听一篇,把手感找回来。物理那边我跟老师说了,他会利用晚自习帮你补错题,别有压力,一次考差不算什么。”
陈新然接过试卷,指尖碰到纸页的温度,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愧疚:“谢谢孙老师。”
走出办公室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屏幕上跳着林奕的名字,消息内容带着熟悉的调调:“听说成绩出来了?我们年级第一没掉链子吧?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操场散散步,聊聊错题?”
陈新然盯着屏幕,耳尖悄悄发烫,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他还没消化掉成绩下滑的失落,也没理清那三天等待的复杂情绪。最后只回了两个字:“不了。”发送完,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抱着听力卷往教室走,背影在走廊的光影里显得格外闷,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全被他悄悄压进了心底。
深夜的宿舍里,其他同学都睡熟了,只有陈新然的桌前还亮着台灯。暖黄的灯光在物理错题本上投下圈影,他捏着笔,盯着电路题里缠绕的导线发呆——已经十一点多,眼皮有点沉,可白天没弄懂的题型还没补完。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的瞬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了过来。
是林奕的消息,时间停在十一点零五分:“还没睡?在想我还是在做题?”
陈新然的指尖顿在屏幕上,耳尖先热了。他咬着下唇敲字:“在刷题。”发送完又觉得不够,补了句“别瞎说”,像是在反驳什么,又像在掩饰自己的在意。
没两秒,林奕的消息弹回来,带着明显的笑意:“刷题哪有见我重要?下来,我在宿舍楼下。要是不敢,就说想我了,我上去接你。”
陈新然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宿舍楼下的路灯昏黄,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斜靠在树上,手里还拎着个白色塑料袋,轮廓熟悉得让他心跳漏了拍。
他纠结了两秒,还是轻手轻脚套上外套,从床底摸出备用的运动鞋,没敢开灯,借着窗外的光悄悄溜出宿舍门。楼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走到一楼时,他贴着墙根躲宿管阿姨的房门,生怕吵醒她。刚到门口,就被一只手拽住手腕拉到阴影里。
“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要跑到天亮。”林奕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笑意,呼吸扫过陈新然的耳尖,痒得他想躲。
“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陈新然挣开他的手,却没退远,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上,能看到里面装着两瓶牛奶。
“给你带了点东西,”林奕晃了晃袋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墙,“宿舍里不方便,出去说。放心,保安大叔现在在值班室打盹,我刚才绕了一圈,没看见他。”
陈新然看着那堵比人高的围墙,墙根下堆着几块砖,是之前学生翻墙留下的。他有点犹豫:“摔了怎么办?”
“我拉你啊。”林奕说着,已经先踩上砖块,伸手递到他面前,掌心朝上,“还是说,你想让我抱你上去?”
陈新然的脸瞬间烧起来,没再说话,攥着林奕的手借力爬上去。墙顶有点硌手,他小心地往下挪,翻下来时没站稳,整个人撞进林奕怀里,鼻尖蹭到他的胸口,还能闻到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和他校服上的味道一样。他赶紧推开林奕,往后退了两步,却看见对方笑得眼睛都弯了:“这么着急扑过来,果然是想我了。”
“谁想你了!”陈新然别过脸,却没真的生气。林奕从袋子里掏出瓶热牛奶塞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手,又故意捏了捏:“没想我?那考试的时候走神想谁了?朱晓资跟我说,你英语听力错了三题,物理大题还偏了思路——以前你可从不会这样。”
陈新然攥着温热的牛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软了些。夜风卷着青草味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他看着林奕眼里的笑意,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小声问:“你那天……到底为什么没来考试?”
林奕的脚步慢下来,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他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陈新然的头发“家里有事噢,但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我原谅你考差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陪你补物理和英语,怎么样?我物理可比你好。”
陈新然的耳尖还在发烫,他躲开林奕的手,却忍不住弯了嘴角,低头喝了口热牛奶,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谁要你陪……不过,错题本你得借我看,还有,你物理比我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林奕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笑出了声:“行,都听你的。谁让某人想我想得连题都做不好呢。”
陈新然没再反驳,只是跟着林奕沿着河边慢慢走。深夜的风有点凉,可手里的牛奶是热的,身边人的笑声是暖的,他突然觉得,就算是偷偷翻墙出来,就算被调侃“想我”,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