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世界变得安静了，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光线穿过上方的水障，折射出点点淡黄的光斑，空气中飘着细小的游尘。
他的视线完全被她的脸吸引了，那张因疲惫而泛着红晕的脸。泛着红的，水濛濛的，让他想起了一种吃过的红果。记忆里没有味道，只有吞咽时喉咙被酸涩刺痛的触感，和活下来的感觉。
他没日没夜地吞食那些浆果，直到他有力气离开那个阴冷黑暗的洞穴。
记忆翻涌而来，他突然觉得喉咙干渴，一股远超饥饿的渴望从心底涌起。
他想要再尝尝那种，能够救命的味道。
他深邃的碧绿色竖瞳中，一寸寸扫过她安静的睡颜，最终，死死地锁在她的双唇上。
几乎没有犹豫，他俯下身，冰凉的呼吸轻拂过她的唇，带着一种缓慢到近乎于品尝的意味，一点点地、轻轻地细啄。
舌尖在她的唇瓣上流连，笨拙而贪婪。
他的脑海深处，那些濒死时的记忆碎片开始浮现——
他记得自己被推开的心悸和恐惧。记得她为顾衡奋不顾身地跳入流沙的愤怒与绝望，他甚至依稀记得，她和系统的对话，绝望、报复和厌恶。
——她并不是真的想救他。
但那又怎样呢？
那些记忆像被滤镜扭曲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迅速变形、重组。
他想起了野外遇到的那只流浪狗。它浑身脏污，蜷缩在阴沟角落，没有人在意它们的生死。但只要有人扔下一块发臭的残肉，它们就会摇尾乞怜，拼命争抢，像是得了神明的恩赐。
那时他冷眼旁观，鄙夷无比，此刻他却共鸣了那份卑微……不对！他比它幸运，她给的，是让他重生的毒药。
“她给的……”他反复碾磨，将这念头刻入骨髓。
“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她给的，只要我能活下来，这就够了！”
对垂死之物而言，施舍即是恩典。
他深信，既然她肯给他第一块，她就不会只给一次。
他总能在她身上讨来第二块，第三块，甚至更多……
传来的冰冷与异样，让黎昭妍在沉睡中微微皱眉。
她的身体因疲惫而麻木，灵力也几乎枯竭，连外界的触碰都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但那带着腥甜气息的冰冷，如同具有实体般在她唇上缓慢而执拗地辗转，刺破了她意识的屏障。
她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细微的声音，像一滴烈酒坠入火海，瞬间点燃了连猩瞳孔深处的暗焰。这无心的反应，无疑是热烈的回应，他的唇角不由自主扬起。
“太好了……她果然是喜欢的。”
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那柔软的触感是他濒死时唯一的妄想，此刻正被他一寸寸占有。
与此同时，内丹的力量在他血管里奔涌，骨骼发出细微的爆响，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他的脏腑深处蓬勃生出。
一股灼热的、近乎暴戾的力量感，让他每一寸血肉都充满了亟待宣泄的欲望——掌控的欲望，征服的欲望，以及……彻底占有的欲望。
他想起顾衡那张道貌岸然的脸，那个连吻都不敢接受的伪君子。
而他几次三番的讨要，终究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了想要的一切！
黎昭妍是在一种濒死的窒息感中惊醒的。
并非梦境。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正试图撬开她的牙齿，带着寒冷的气息，蛮横地侵入。
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在瞬间聚焦，对上了一双近在毫厘的碧色竖瞳。那瞳孔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线，嵌在非人的眼白中，里面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殿下。”
他的唇稍稍分离，牵出一道银丝，呼吸低哑。
黎昭妍的思维有瞬间的凝滞。
这张脸……
连猩？
记忆中的苍白阴郁被一种近乎妖异的俊美取代，眉骨锋利，唇色殷红。他宽阔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令她窒息。
那双竖瞳亮得骇人，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胜利微笑——
“我撑过来了，殿下。”
话音未落，一条粗壮冰冷的蛇尾瞬间缠上她的腿，将她的身躯猛地一卷，强行拉到自己怀中。
黎昭妍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拖拽过去，掼入他怀中。她的拳头下意识地砸在他的胸口，就像打在铁板上一样，反震得让她手腕发麻。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灌入她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五指扣住她的后颈，不容半分挣扎，再次将唇压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掠夺和狂喜，他迫不及待刻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唔……！”
冰冷的气息灌入胸腔，黎昭妍瞳孔收缩。屈辱与本能的恐惧轰然炸开。
凝聚起周身最后一丝力气，她抬起手，用尽所有力量，狠狠地打向他的脸颊！
“滚开！”
指甲划过皮肉，发出细微的声响。
连猩松开了她。
他偏着头，似乎怔住了。
苍白的脸颊上，几道鲜红的血痕缓缓渗出血珠，与他妖异的面容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抬手，指尖触碰伤口，缓缓转向她，那双绿瞳里的狂喜和迷醉尚未褪去，脸上却出现野兽般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殿下……”他嘶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你……不喜欢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干哑，“可……不是你救了我？”
黎昭妍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被他下半身那条覆盖着冰冷鳞片的粗壮蛇尾攫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此刻，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纤弱阴郁的少年，更像是一个令人心悸的怪物。
她听到他这番逻辑混乱、自以为是的话，一股荒谬绝顶的感觉直冲头顶。
她被气笑了。
她救他？
她费尽心机，不过是拿他当个处理垃圾的容器！
但凡当时顾衡在旁边，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毒丹塞进顾衡的喉咙！
他竟能把这种绝望，解读成“喜欢”？
她狠狠地用袖子反复擦拭自己的嘴唇，直到刺痛，要将他留下的所有气息都彻底剐蹭干净。
她眼中剧怒，咬牙瞪着他，喉咙里只挤出两个字：
“疯子！”
黎昭妍的咒骂和毫不犹豫的转身，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连猩僵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张俊美新生的面孔上露出无法理解的困惑。
半人半蛇的身躯，向前试探性地游动一步，却被她抽剑相持，剑锋冷光横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甘和渴望。
“滚开！”
黎昭妍一看到他，就拔出剑，逼得他不得不退到阴影里。他那副新身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危险。
他体格精瘦，肌肉线条在破烂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不太夸张，却充满了爆发力。他脸上是不见天日的苍白，但那双绿眸依然锐利，带着一丝不驯的桀骜，却又因为顾及，像一头不敢反击的野兽。
他蜷伏在阴影中，竖瞳幽绿如磷火，贪婪地盯着她的背影。
青蛟的妖丹在他体内化作滚烫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让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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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一次比一次更急，他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黎昭妍握着剑，死死盯着阴影中的那双绿眸。
她的手在颤抖。
害怕、愤怒、懊悔。
她低估了青蛟内丹的力量。
她以为给他毒丹，是让他陪葬，或者最多让他苟延残喘。
但她没想到，这颗毒丹竟然让他蜕变了。现在的连猩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而她灵力枯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该死！”
她咬紧牙关，眼神冰冷地看着阴影中的那双绿眸。
她必须离开。趁他还没有彻底失控。
否则，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继续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但，去哪？
这个秘境太大了，她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宿主，你知道你救了谁吗？】
系统突然出口，黎昭妍愣了一下。
【剧情改变，他就是赤土暗地的首领，潜伏在你身边赤土之王。】
黎昭妍的瞳孔一紧。
赤土之王……
【他的寿命本该极短，默默死去，无法对主线剧情造成任何影响。】系统继续说，【但现在，你把他救活了。而且他体内有青蛟妖丹，他已经从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变成了一个能影响剧情走向的人物。】
【你搞砸了一切！】
黎昭妍听着系统的指责，突然笑了。
“搞砸？”
她低声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是你们先搞砸的。”
【什么？】
“应龙变成青蛟，是你们搞砸了！”黎昭妍冷冷地说，“因为我不够‘善良’，所以我只配得到毒物，这是你说的。”
【那是因为——】
“够了。”
黎昭妍打断它，“我不想听你的说教。出口在哪？”
系统沉默了片刻。【顾衡。】
黎昭妍愣住了。
【顾衡被流沙带走，吞噬了炽火骨灵，煅烧了三天三夜。那是他获得新机缘的考验。】系统的声音变得有些得意，【他现在快要醒过来了。他很虚弱，非常需要你的照顾。】
【而且——】系统顿了顿，【只有他，才能找到出口。你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虽说给黎昭妍听的，却字字落入连猩的耳中：
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来历。
连猩的瞳孔猛地收缩，眼底被阴翳和疯狂覆盖，绿眸发出耸人的光。
黎昭妍听完这一切，却盯着前方，沉默了很久。
去找顾衡？
她转头看了一眼阴影中的连猩。
那双绿眸还在黑暗中亮着，死死盯着她，像是随时会扑上来。
她突然意识到，比起连猩这个疯子，顾衡虽然让她厌恶，但至少不会像条疯狗一样纠缠她。
而且，系统说“顾衡很虚弱”。
虚弱的顾衡，更容易掌控。黎昭妍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在哪？”
【根据我的指示，继续向前……】
黎昭妍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她没有回头看连猩。
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
果然，见她离开，连猩立刻起身，巨大的蛇尾游弋过沙砾，无声无息。
她去找顾衡了。
没关系。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她推开自己的机会。
他舔过齿尖，回味那唇间残留的冰甜，继续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