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墙下去后,众人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对这里千篇一律的风景再也没有兴趣。
现在是中午,时间还很充裕,于是几人决定分开去游玩,有事随时联系。降临和纪思绪学习惯了,已经主动动身去记录古城的信息,而剩下的几人则是玩的玩吃的吃,各自找点事做。
降临观察房屋的构造时,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山上那座风格奇特、类似神庙的建筑。他下意识觉得,那里会有不同于这里的特色,一股神秘莫测的电流在心底翻涌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他更多的是不好的预感。上到了城墙的人几乎都会注意到不远处的那片区域,而那个房屋附近的草木却依旧郁郁葱葱,丝毫没有被踩踏和破坏的痕迹。
似乎并没有人尝试过上山,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降临只能用其他游客都非常守规矩来解释这个现象,又大概觉得没有路上山比较危险,或许二者皆有。
“在想什么?”纪思绪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他转过头看去,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神情不由得烦躁起来。
“我在想后面山上的到底是什么,”降临说着,走到附近找个公共长椅坐下休息,头因为过度思考有些疼,“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很想上去看看。”
“那真是巧了,我也有这种感觉,”纪思绪笑了一声,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可能是城内太无聊了,思宇也发消息和我说他们吃东西吃够了,想去山上玩。”
降临不可置否,从看到那个遗迹开始,他的想法就开始蠢蠢欲动。
“我倒是觉得,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的,”纪思绪坐到他身边,擦擦汗后打开水瓶喝了一口,“光是记录这个景区好像没什么意思,如果去那里可能会找到更多的信息。”
“嗯,说不定那个地方很久没人踏足过了,”降临得到支持的信息后,大脑中的想法更加强烈,竟认真分析起来,“要去的话,还得小心点别破坏了什么,最好买些一次性鞋套和手套备着。”
“你倒像是从考古学转过来的,”纪思绪见他这么认真,也明白降临不是在开玩笑,琢磨一下后说道,“等会儿和大家商量一下吧,不过按凌掣那性子,估计第一个抢着要去。”
一个小时后,降临大致算下时间,其他人逛的应该差不多了,于是他一边往标志性地点走去一边给其他人发消息。
在一顿消息轰炸后,七人终于在城门口聚齐,即便个个整装待发,但对将要去的地方还是心存疑虑。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风格的房子,往往都是祭祀某些东西用的,就像我们老家的祠堂那样,”纪思宇打开手机相册,仔细观摩着在城墙上拍的照片,像突然顿悟一样大声叫道,“不过我家供奉的都是祖宗的牌位,那个房子构造那么诡异,不知道会不会供什么神啊鬼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也该被你吓跑了,”纪思绪揉了揉被尖锐声刺痛的耳朵,叹了口气说道,“又从哪本野书上看的?天天危人耸听,怎么没见你历史学那么仔细。”
“不一样,我专门看的风水学的书,可准了,”纪思宇不服气地反驳道,“上次我就自己算命找到了丢在床底的袜子!”
“那是你不经意间看见的吧……”纪思绪没招了。
无论怎么了解,众人也没有专门摄入过这方面的知识,再加上越刺激越兴奋的反骨心理,他们已经铁了心要上山去看个究竟了。
出景区前,凌掣还特地买了点小吃带着,认为就算是无聊的地方也不能白来一趟,要对得起老李买的门票。降临心里直呼神经病,门票又不包括里面的吃食,最后还是要自费,到底在惋惜些什么?
“靠,早知道不穿裙子和高跟鞋了。”万俟然嘴上抱怨着,却一溜烟儿跑到了队伍最前面,整个人迫不及待的。
“此言差矣,万一到那里还能美美出片呢。”凌掣虽然不怎么正经,但这次却实打实安慰到了点子上,大小姐听后趾高气扬地走得更起劲了。
古城的城墙外有一条泥泞的小路,似乎是刚下过雨不久,水坑还没有消失,但旁边的草长得很高,往那里走又会弄湿衣服,众人只好小心地潜行。
凌掣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白球鞋,泥巴是躲不掉一点了,感觉心都在滴血。万俟然担心鞋跟会陷进泥里,索性脱掉鞋子拎在手里,赤着脚走在小路的边缘处。
降临走在最后,跟随着纪家兄弟俩的步伐慢慢地走着,不同于打头阵的是,只要与前面的人踩的地方一致,八成不会出问题。
许习安从来到这儿后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一直注意着汤跃笨拙的动作。在他第一次不小心脚滑后,许习安就抓起他的手臂,带着汤跃走。
“学长学姐……教授经常布置这样的作业吗?”汤跃两只鞋已经变成泥塑了,欲哭无泪。
“听说是老毛病了,他就喜欢让学生去实践,”纪思宇答道,“不过他那种自掏腰包的精神,还是很值得我们尊敬的,哈哈。”
“我倒觉得老李是上了年纪脑子出问题了……”凌掣摆了摆手,表情难绷地说道,“他之前几届学生也说过,老李会给他们买票去各种各样的古镇古城玩,但回来后没几个人不是拿网上的缝合报告给他的,他还乐呵呵地照单全收。”
“太感人了,我都想亲自写一份给他了……”汤跃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别听凌掣胡说八道,”纪思宇哭笑不得,“老李要是那么傻还当什么教授?”
“在期末成绩出来后,那些学生的日常表现分都是最低的,”纪思绪紧跟着解释道,“教授哪怕会被校方谈话,也不会捞这种学生一星半点儿。我们说回去在网上找资料抄,那都是玩笑话。”
“这个我能证明,我大一的时候就抄袭过一次,”凌掣表示非常赞同,夸张地感叹着,“我那门课被记了59.5分,当初求了他三天也没求回来,最后只能补考。”
汤跃瞬间打消了偷懒的念头。
“这也是你为什么很想上山去看看的原因吧?降临,”纪思绪看向后面的人笑道,“毕竟那么无聊的古城,连能够考察的痕迹都屈指可数。”
“嗯,”降临闻言,十分直白地承认,“不然我只能落得个被延毕的下场了。”
十五分钟左右,他们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开始发愁从哪里上山比较好。和在城墙上看的视角不同,这山上的草木都异常高大,直挺挺耸立着,密密麻麻望不到头,人虽然能穿过去,但上山还是比较危险的。
“这地形,”万俟然皱着眉头,仰头观望着往上的方向,“要是不小心碰到坑和陷阱,估计很难抽身,最好是拿镰刀或者斧子一路砍过去,能看清脚下的路。”
“旁边有个房子,去问问。”降临冲旁边抬了抬下巴。众人的目光也被转移过去,那是一栋又老又破的自建房,似乎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个头像外面的公厕那样小。
“陶渊明当初隐居就是来的这里吧……”纪思宇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其他的房子,此时身边其他人早就走到房子附近了,“喂,等等我啊!”
走到房子前,他们才看到整个全貌,虽然墙皮已经脱落,砖瓦也褪色得厉害,但窗户和门都是新装上不久的。房门口有一小块菜地,里面的萝卜已经烂了许久,大概很久没人种地了。
纪思绪率先上前敲了敲门:“你好,有人吗?”
里面无人应答。
“……你好?”纪思绪不死心地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凌掣见状也开始大喊:“有没有人啊——我们是来借工具的!”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沉闷的咳嗽声,随即是慢吞吞的脚步声,像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拖着笨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门口。
“有动静了。”汤跃的眼睛瞬间放光。
等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后,一位白发苍苍、满脸斑纹的老者走了出来,穿着破旧,手上还拄着拐。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张了张没有几颗牙的口:“是谁啊?”
“爷爷您好,我们是附近J大的学生,现在想要上山,想找您借点可以割草木的工具。”纪思绪礼貌地说道。
“借什么?”老者睁大混浊的眼珠,挪着身子把耳朵往前靠了靠。
“砍草的工具!斧子!镰刀!有没有啊?”纪思宇上前大声地喊道,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差点变得和这位老人一样聋。习惯了弟弟的大嗓门的纪思绪,只是下意识地按按太阳穴。
“哦,有,有……”老人点点头,又慢慢往屋里走去,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借东西都不会叫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纪思绪抽了抽嘴角:“……”
等老人踉跄着出来后,万俟然赶忙上前去搀扶,他似乎被伺候习惯了,丝毫没有拒绝。凌掣和纪思宇则是手忙脚乱地去接他手里的工具,一共两把镰刀和一头斧子,够用了。
“谢谢您,等下山后我们第一时间还回来。”降临冲他点点头,老人哼了一声,没理。
“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您的孩子呢?”汤跃拔高音调问道。
“没有,我老头子没成过亲……以前都是下人伺候的,现在没钱给他们,都跑啦。”老人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或者是在碎碎念,说话断断续续,记性似乎也有所残缺。
“下人?”众人听后有些讶然。
“城中间的房子以前是我的家,”老人冲着古城的位置指了指,“有人给我一笔钱,让我搬到外面,现在我家谁都能去,就我不能回去住……”
“城中间该不是是指那座四合院吧?”万俟然低声和其他人说道,“但这大爷怎么住这么破的房子,景区的主办方这是贪了多少钱?”
众人不可否认,如果只剩这位老人的话,很可能是被迫赶出来的,听老人说话的语气,似乎是那家最后一代的公子哥。
“您姓什么?”许习安记得他们去四合院时,外面的牌匾写了详细的介绍。
“……我姓路,道路的路。”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