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星芒现莺设谋
他问她是不是他妻?我的天,你不是开玩笑吧!
沐心慈吓了一跳。
“不是。”
“咳……”男子又咳嗽两回,嘴角有点点血迹渗出来。
“你是谁?”沐心慈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是谁?昭帝严加看护,这殿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你们私闯进来可是要命的……”
“陛……二小姐,不必与他废话,让我一剑杀了他!”金钗抽出短剑逼上男子的脖间,削落几缕断发。沐心慈制止。
男子并无惧色,对金钗道:“姑娘杀气太重,若再不挽救,终不得善果。”
金钗短剑又晃了晃,但想着沐心慈暂不让杀他,低哼了声,把剑送回刀鞘。金钗没好脸色,可这男子也不生气。
“你是昭帝什么人,他为何囚你在此,还把伤得你这么重。”沐心慈冷眼问他。
“你眉间慈和,可眼中晦暗,执念深沉,若用在正途则能成大业、积大善,但如果走了偏路,就是大恶……”
“原来是个算命的。”沐心慈又问他名字,男子连说了两句话又咳嗽了一阵,累得呼吸有些喘。“……我……叫星芒。”
好特别的名字,与算命、看风水的倒是合宜。
“星芒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宫里是做什么的呢。”沐心慈有种直觉,这个叫星芒的男人定是知道些事情,因为他的身上,她总觉着有一种和陇上老人和红莲夫人一样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有些微妙。
“陛下是请我来给他作作法罢了……”
沐心慈再问,星芒却含糊其辞,不愿多说,金钗手握住剑柄,已起了杀机,沐心慈把金钗握剑柄的手轻轻一推,把剑推回剑鞘。近在咫尺,星芒自是看见两人的交流,轻笑一声。
“也罢,其实告诉你们亦无妨,左右这事与我干系也不甚大,不过被莫名其妙的请来,干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昭帝让我来,是让我帮他提一个人的魂。”
沐心慈心头咯噔一下。“是谁?”
“一个和昭帝一模一样的男人。”
九幽,定是九幽!沐心慈问星芒九幽在哪里,星芒却说是不知道。“我这身子如此不济,怕是几天都醒不来一回,哪里知晓那么许多。”
星芒得知沐心慈二人是旧燕国、也就是现在的姜国的人,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将她们二人的事说出去,并且若得到关于九幽的消息,就会告诉她们,但作为交换,他把一枚玉铃铛交给了沐心慈,要她替他把这铃铛埋在燕京城城南红灵山脚下的高坟前,说那是父母的坟。
星芒有一种让人难以怀疑的诚恳,沐心慈便答应了他。
来天蝉国皇宫第六日,宫女殿中来了个特别的人——昭帝的宠妃,莺妃。
“都抬起来脸,让本宫瞧瞧。”声音如黄莺出谷,却说不出的傲慢。
她是来代昭帝挑宫女的。天蝉国皇宫里的妃嫔都更喜欢挑两个新进宫的奴才婢女伺候,没有老一辈的奴才刁钻,吃不了亏,不会压主子。
一排二十余个宫女齐齐跪在雪地里,怯怯抬起脸来。沐心慈是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新进宫还没来得及学完规矩,就碰见宠妃亲自来选婢女。
说来天蝉国皇宫的规矩还真是与别国不同啊。这一排二十余个宫女,包括了她们六个从姜国来的。
秦嬷嬷眼睛转了转,故意将莺妃往沐心慈这边引,意思是想让她被选上的机会大些。沐心慈自是没有那个兴趣呆在天蝉国升官发财、伺候苏昱的妃子。
“这一批宫女都还不丑,比两个月前那批好多了。”皇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百姓再穷都不愿把自己女儿往宫里塞,是以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随便嫁个汉都不愿进宫,进来的要么是些孤苦无依、走投无路的,要么就是奇形怪状、长相不济甚至很丑的无盐女。这一批看着倒是正常多了。
莺妃本还算满意,可看见沐心慈的时候,却愣了愣,不自觉的皱起眉来。
“你叫什么名字?”
秦嬷嬷将沐心慈表现竟不在状态似的,只当是她没见过皇家的人物儿,给吓着了,连忙给莺妃介绍。“回禀莺妃娘娘,这丫头叫沐音。”
莺妃身边的老嬷嬷一巴掌扇在秦嬷嬷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立刻五根颜色分明的指印。
“主子没问话,要你多嘴了?!”
秦嬷嬷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不甘,但很快掩饰过去,对老嬷嬷唯唯诺诺道了个“该死”、“娘娘赎罪”。跪着的一排婢女都吓着了,赶紧把头埋下。
这次莺妃是代替昭帝来选婢女的,莺妃把燕国来的四个婢女都领走了,独独留下了沐心慈和金钗。
“恭送莺妃娘娘……”
众宫女跪地恭送莺妃离去。莺妃格外多瞥了几眼沐心慈才抬步转身离开。没走出多远,莺妃与刚才大秦嬷嬷的老嬷嬷耳语。“把那两个姜国来的宫女……做了……绝不能让那个叫沐音的出现在皇帝面前。”
老嬷嬷得令,立刻下去办。
今夜,云层里有朦胧的月光照下来。天蝉国皇帝常住在自己的宫殿延月宫里。
“陛下,可要挑灯?”公公李凡问昭帝。
苏昱看看殿外,又掐算了时辰,冷冷答了声——“不必。”
李凡见苏昱已没了看书的兴致,便跃跃欲试的提议:“陛下若是实在睡不着,不若去莺妃娘娘那儿转转?今儿个娘娘去帮陛下挑选了四个姜国送来的宫女,陛下要不去映红宫看看合意不合意?”
苏昱难得的答应了李凡的提议,另外又带了个小太监,打着灯笼走过雪地,朝春红的去。苏昱身上穿着宽大的宫廷长袍,外面又穿了黑狐裘,显得身材更加魁梧,再加上他那一张实在不错的脸和万人之上的地位,正是女子爱极了的男人类型。莺妃看见昭帝来,眼睛都快笑得媚出花儿来了。
苏昱看了那四个姜国来的女子,表情平静,夸道,“不错,比之前的好多了。”回头,正见莺妃殷切的看着他,盼望着他的夸奖。“爱妃为了朕受累了。”说着挥手让那四个宫女下去。四个姜国女子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皇帝苏昱,只有其中一个稍微大胆的偷偷看了苏昱一眼,痴了一痴,被老嬷嬷暗地狠狠掐了一把。
莺妃见苏昱对那四个有些姿色的女子没有他心,窃喜不已。“臣妾不累,只要陛下喜欢,臣妾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莺妃心头暗想着:还好她聪明,去把了关,若任由那秦嬷嬷把那两个女子塞到苏昱身边,只怕她好日子就不长了。她从那叫沐音的女人身上读到了威胁,而且是大大的威胁。
这夜晚注定难以平静。
莺妃走后,沐心慈与金钗被秦嬷嬷叫去训了一顿。“沐音!你说你怎么搞的,啊?平时见你挺聪明,怎么见了主子就一点眼色都没有!”秦嬷嬷把从莺妃那儿受得气都往沐心慈和金钗身上撒,金钗替沐心慈窝火,真恨不能一巴掌扇非秦嬷嬷,但她曾做了那么多年的细作,自是知道忍的重要,且再观之沐心慈,她知道沐心慈根本没把秦嬷嬷的话放心里,便也淡定了。
秦嬷嬷罚沐心慈和金钗不准吃晚膳,于是二人便趁夜偷偷去了膳房吃了些别的,回道宫女住的地方,却发现出了状况。
沐心慈早料定的,但她倒是没有想到,莺妃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来除去她!
天蝉国皇宫宫女等级辈分森严,老宫娥吃完,新进宫的才能吃。夜深了,这群新进宫的宫女才吃完晚膳。可刚吃完没多会儿,满屋子宫女都在地上疼得打滚儿。
“快……救救我……救我……”
“肚子疼啊……”
“好痛……”
“……”
沐心慈禀告了秦嬷嬷让她赶快叫御医来救,秦嬷嬷却叹了口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子要你死,你若活着就是违命。还记得你们刚进宫的时候我说的话吗?‘进了宫,这命便不由你们自个儿了’。”
秦嬷嬷似是司空见惯,让她们俩赶紧休息去,然而她心里却知道:沐音这回是凶多吉少,摆明了是莺妃要取她的性命,说来也是她命背,往常新进宫的送去延月宫的宫女都是由李凡来选,这回却是莺妃来的。都是命啊,可惜了个好苗子。
十几个新进宫的宫女,吃了晚膳都后中了毒,一晚上,全都腹痛而死。第二日秦嬷嬷叫来了三四个太监,把这些宫女都拖到“幽冥河”边,一个个的扔下去。
沐心慈与金钗也在一旁看着,毕竟同吃饭了几日,这些平民宫女个个还是挺和善、活泼,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远远的,莺妃身边的老嬷嬷看见沐心慈和金钗竟好好的站在河边,活生生的,差点没气死。立刻回头去回禀莺妃。莺妃知道后,咬牙道:“好,大家都死了就剩她俩,这毒不是她们放的是谁放的?你说是不是,陈嬷嬷?”
老嬷嬷会意,阴狠的笑着。“奴婢这就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莺妃要吃苦头了。嗯。
☆、第62章 天禅宫中冤魂多
天蝉国皇宫比姜国皇宫的“五尚”多了一个,设了六尚,即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秦嬷嬷叫来的那四个太监把不幸枉死的宫女们的尸体处理完,沐心慈和金钗刚回到她们这一批新进宫的宫女住的地方。
“陛下,那莺妃娘娘定还会来找碴的害咱们的。”金钗道,“要不要我今夜干脆是把她……”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武功虽高但也不可贸然涉险,莺妃是宠妃,身边定有不少高手护卫,而且,如果她有闪失皇帝一定会追究,到时……而今之计暂且忍耐。还有,你若是在不喜欢喊我名字,就叫我二小姐吧。”等她找到九幽,就迅速离开,她进宫来并不是要与这妃子们争风吃醋的。
可莺妃竟是个心急的,沐心慈和金钗刚踏进屋凳子还没坐热,陈嬷嬷、六尚之首的总管姑姑与内侍监大总管李凡领了一队凶神恶煞的侍卫,冲进来将沐心慈和金钗围住!
“大胆恶奴!竟生生毒杀了近二十条人命!来人!”
“在!”众侍卫拿刀齐声答道,声音震慑。
“将这两个恶女拿下拖到兴水宫杖毙、沉河!”
兴水宫便是因临着兴水河而得天禅开国皇帝赐名,兴水河就是那“幽冥河”、“阴曹河”,自然这兴水宫也是专门惩治后宫奴才的的地方!远离皇帝、妃嫔住的宫殿,在最北的角落。
沐心慈、金钗被押到兴水宫,金钗惊得一身冷汗,暗暗问沐心慈。“陛下,咱们可是要死了呀,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生死有命,我觉得我沐心慈还没到该死的时候。”说一点不着急那是假的,谁不想活着、谁不怕死啊。沐心慈已死过一回,这一条命也是多赚的,想着也没有什么好亏,只是她一心牵挂的九幽,没有见到他,她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不亲身来天蝉国皇宫,就不知道这其中竟如此凶险。后宫没有皇后、没有主人,太监、宫女长期得势,宫规几百条,却都是设给没品阶的卑微宫女的,这些个有宫官官衔的宫婢、太监倒是一点都不怕,想杀人便杀人,丝毫不讲礼法。
沐心慈早前问过秦嬷嬷,为何皇上不管宫中的事,秦嬷嬷说:“唉,陛下九五至尊、日理万机,只一心天下霸业,后宫之事事无巨细一概不关心,妃子受宠便可横行霸道,不受宠恐怕连猪狗都不如。”
沐心慈、金钗被绑在长木板等上,行杖刑的侍卫都已一字排开站好,只等李凡下令开始打。沐心慈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她在赌。心里是九幽的脸,他的音容笑貌……
九幽,若你还活着,等我,若你已经死了,便保佑我吧……
“快开始吧,杂家还等着收拾完了好去给陛下研墨呢,”李凡看看殿外天色,“陛下要去御书房看兵法了。”
六个侍卫拿着长棒子正要开打,莺妃身边的陈嬷嬷来了。“李总管且慢且慢,娘娘说等她来了问问话再打。”
李凡一听,不高兴了,嘀嘀咕咕抱怨。要不是看在莺妃还受宠,他才不干这些没营养的喽啰事儿!
“李总管有事便先去忙吧,这儿交给老奴来办就成了。”陈嬷嬷一张老脸咧着嘴讨好的笑着,看着却只让人觉着心眼多、心也狠。李凡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他不喜欢莺妃身边这老婆子。
李凡一走,总管姑姑梁是也走了。梁是忌讳莺妃的势力,自然不敢与陈嬷嬷冲撞的。在这残酷的后宫中,皇帝的宠爱就是绝对的权力。
陈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伺候过七八任主子,从不起眼的选侍到先皇宠妃,个个主子都没得过好下场,或许说,这天禅皇宫中能笑到最后的女人几乎是没有,只看谁先倒下谁多活些时日。
屋子阴暗,有些脏乱,空气中飘着些古怪的腥臭味道,沐心慈和金钗被绑了手脚,扔在地上。天蝉国也真够冷的,沐心慈清晰的感觉到地上阵阵刺骨冰寒源源不断渗进身体里。
莺妃对她沐心慈也确实是上心的,这不,才没多久就赶了来。除了陈嬷嬷,莺妃身边还有四个年长的宫女,一看就有些地位的。这种宠妃身边的贴身老宫奴在宫中连宫女的总管姑姑都要避让三分。
陈嬷嬷手里拿着把钩月形状的小镰刀,是天蝉皇宫中专用来挖人眼的工具。
瞧着沐心慈的脸,阴狠的笑了一声。“多水灵的模样啊,可惜一会儿就要没了!呵呵呵……”陈嬷嬷用小镰刀拍了拍沐心慈的脸颊,“怕了?看你这小脸儿吓得白惨惨的。让你喝毒你不死,这下可怪不得我们。”
“好了,陈嬷嬷,别吓着她,让本宫来问问她。”莺妃懒洋洋道。
“是。”陈嬷嬷恭敬退到一旁。
“你……”莺妃指指沐心慈,“是不是郑妃偷偷弄进宫来的帮手?老实回答,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郑妃是后宫中的“前任”宠妃,莺妃来了之后便渐渐失了宠。都说郑妃是才女,也时而琴棋书画的摆弄,莺妃出生贫家有长在青楼,斗大字识不得几个,对郑妃更是恨之入骨。
沐心慈说了不是,可莺妃就是认定了她是,不但是,还意图夺宠、害死她!并且事到如今,她还“拒不承认”,更是罪加一等。沐心慈耐心的解说一通、劝说一通,无果,知莺妃是有心结,渐失了耐性。金钗早没了耐性,只是沐心慈还没发话,不敢擅动。
“你不信我,再多解释也是废话。”沐心慈道。
“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莺妃大怒,一拍桌,“陈嬷嬷,刮了她的脸!一个贱婢还敢自称‘我’?!”
“奴婢遵命!”
等待已久的陈嬷嬷攥着锋利的小镰刀上前,还没来得及近沐心慈的身,金钗跃起腾空一翻,双脚飞踢,将陈嬷嬷踢飞砸在阴暗处的刑具架上,撞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哎哟哎呀的痛叫,起不来了!
“还敢反抗!”莺妃抖着手指挥另外四个几个年长的剽悍宫女,“愣着干嘛!上啊!本宫还不信几个大活人制不了这两个绑着手脚的小贱蹄子!”
那四个宫女生得五大三粗,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想来平日里在宫中也是横行霸道的主儿,手里拿着武器毫不客气的向沐心慈、金钗招呼来。金钗挣断手脚上的绳子,不费吹灰之力把四个宫女踢打得滚作一团,咿咿呀呀的痛叫。
“反了,反了!”莺妃大怒,可见身边保护她、助她作恶的宫女都被打趴下了,一时慌了,盯着步步逼近的金钗惊恐道,“本宫、本宫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本宫若伤了分毫,陛下一定要了你们俩的狗命!”
金钗刚才割断了沐心慈手脚上的绳子,沐心慈揉了揉手腕,盯着莺妃不屑的笑了一声。“你用他的名头来吓唬我,没,用。”
金钗从刑具里捡了一把生锈的剑,架在莺妃脖子上,问沐心慈,“二小姐,是杀了她还是用来做人质助咱们出宫?”
“不、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伤你们了,放了我吧……”
说要出宫,沐心慈是不愿,九幽的下落才刚有了眉目,但说要继续用这个身份呆在宫中确实没办法了。看莺妃被吓得脸色惨白、花容失色,嗤之以鼻:苏昱竟变得如此肤浅,会宠爱这样的女子。
罢了,“宠爱”和“爱”大约还是不同吧。每每想起苏昱用和九幽基本没有什么差别的身体去亲近另一个女子,沐心慈心里就会有一种嫌恶,说不清楚为心头那份生气是为何,既然把他和九幽区分开来,那就应该把苏昱当做独立的另一个个体,他们只是模样相同、性格相似罢了。
“绑起来……”
“饶命啊,饶了我吧……”莺妃求饶。其它宫女也吓得直哆嗦。
沐心慈话刚说完,忽觉脚下一空,站立的地板竟掉了下去!低下是个深坑!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沐心慈根本来不及提内力使她那点儿轻功。眼见头上又一块巨大铁架子落下,将她砸来!
“小姐!”金钗大惊,飞身去抓沐心慈,忽问耳边又疾风行来!
不好!是暗器!
可金钗顾不得回头去挡,深怕那坑下是和东周国盛行的陷阱“刀阵”一样,那可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命的啊!金钗刚抓住沐心慈,便觉后背一片火辣的针扎,毒素迅速在身体里蔓延。是化筋散,专门对付有武功的人的。
金钗跟着沐心慈一齐坠下,沐心慈打算着地之后立刻轻功跳跃上去,还没来得及落地,那坑洞顶上就落上铁架子,哐的一声砸下来,牢牢封住出口!
洞边传来莺妃快意的笑声,陈嬷嬷边呻-吟痛呼,边恶狠狠的对坑洞低下的两人道:“兴水宫建宫两百年,这里头治国的罪奴没有八千也有九百,高手、毒人什么样儿的没有!反抗的不只你们。呵,不知天高地厚,兴水宫里毒辣的陷阱还多着呢,这治你们的还是轻的!”
没想到她沐心慈居然中了这等伎俩,堂堂一国女皇落到这境地,说出去恐怕要笑掉大牙。“金钗,你怎么样?”
“不碍事的,二小姐。只是些化筋散,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化筋散化内力、化力气,中毒之后就没了还手之力了。
“娘娘,让老奴把她们弄上来,咱们宫中古书上的十八道酷刑咱们挨个儿来耍一遍,如何?”
莺妃皱了皱眉,看见坑洞底下透过昏暗光中,沐心慈想她看来的目光,无端心头发怵、背后发凉,很害怕。“不,立刻杀了她们!”
“娘娘你怕什么,这人都已经抓住了。小贱蹄子让我们摔得一身伤,怎么也不能便宜的让她们死了。”
陈嬷嬷是老宫人,莺妃也随了她的意,把沐心慈、金钗二人拖到兴水宫旁的枯林边,用射杀之刑。射杀之刑需要弓箭手,宫中专门执射杀刑的是内侍,需要内侍总管李凡调派,但这会儿李凡估计正在陪着皇上读书、研墨,不好打搅,陈嬷嬷便派人去偷偷调四个来……
延月宫中,苏昱刚看了半卷书,今日他总是心神不宁,看书也看不进去,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不再吃那冲撞体质的药,又得了九幽一半功力之后,他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而今的他已不是当年去燕国当质子的十六岁懵懂少年,这些年过去,成熟了。
李凡正研墨,忽然告退去殿外处理什么急事,苏昱听见来禀的小太监惊恐求饶,皱眉。李凡进来。
“何事吵闹?”
李凡想隐瞒,可见苏昱那一双冰冷的眼睛似将他看穿,只得老实回答。“回禀皇上,是两个姜国来的新宫女犯了大罪,毒杀了满殿十七个宫女,扔在幽冥河中了。莺妃娘娘为了整顿后宫,让奴才调派四名弓箭内侍执射杀之刑。陛下操劳社稷,不必在意这些小事,莺妃娘娘聪慧贤德,能办好的。”
苏昱眉头又是一皱。“恩。”
李凡知道苏昱不爱听这些后宫乱事,边研墨、边转移了话题。
苏昱拿起书卷继续看。李凡一圈一圈的研着墨,观察皇帝的脸色。
苏昱放下书卷。今天确实不想看书。
“在何处?朕要去看看。”
李凡惊愣,“这……陛下……行刑难免有血光,不吉利,还是不去的好。”
“朕问你在何处!”
苏昱动怒,李凡扑通一声跪下。“兴水宫、在兴水宫……”
李凡抬头,只见苏昱龙袍的黑色边裾从,连忙起身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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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凤凰来莺落去
兴水宫旁这片无名的林子对天蝉皇宫里的卑微宫女来说就是噩梦里的修罗刑场,最边上的那三颗人腰那么粗的松树,是专门用来执行射杀之刑的。树木长得快,因着吸收了射杀“犯错”宫女、太监们时流下的血,不过近两年来这两颗松树有枯死的迹象,不知是执刑太过频繁,还是因为别的。宫女们私下底都说是因为冤魂太多,怨气太重,树活不成了。
射杀之刑共一百七十二只箭,先射四肢,再射躯干,最后是双眼。残忍至极!
沐心慈和金钗各自被绑在松树干上。金钗远远见弓箭手被莺妃的剽悍宫婢饶引来,再沉不住气了。
“陛……二小姐,我们把身份说出来吧,不然恐怕就没命了啊!”
沐心慈也犹豫了。说出来就能得救吗?说出来,就算现在不被射杀,但也不一定能得救,当年苏昱说要杀她,恨她入骨,如果说出来,说不定不但没命,还会挑起战事。现在的天蝉国要论起实力,绝对不在姜国之下,甚至远超过姜国……
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一排箭筒,挑箭。沐心慈故意与莺妃说话,拖延时间想办法,可莺妃竟也不是个蠢货,不上当。
“愣着干嘛,快动手啊!”莺妃对弓箭手道。
弓箭手急忙抬起箭尖,对准沐心慈。
第一箭已经朝沐心慈飞过来,沐心慈已听见箭破空而来的风声!千钧一发之际,一截冰凌以更快的速度飞来,击偏了箭!噔的射在沐心慈面前斑驳的雪地上。
金钗惊瞪大眼,终于找回呼吸。沐心慈也舒了口气,在冷空气里凝了小片白雾,立刻消散。好险!
“陛下!臣妾、臣妾参见下。”
“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莺妃、陈嬷嬷与四个剽悍宫女慌忙下跪。执刑的太监也连忙丢了箭跪下——在皇帝面前染血光是大忌讳,是以天蝉宫中虽然有不少残酷私刑,但从不在皇帝面前做。
金钗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盯着莺妃旁边穿着天蝉国暗色龙袍、披着黑狐裘的苏昱。这还是当初那个送沐心慈胭脂的少年男子吗?天啊,糟糟糟,他和女皇现在可是不共戴天的啊……
金钗干着急,看看苏昱又看看沐心慈,可这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竟都是面无表情的、似没什么情绪。
“陛下,她们俩只是犯罪的宫女,现在正按照宫规处置,场面不吉祥,臣妾带陛下去映红宫坐坐,臣妾新学了胡舞……陛下……陛下?”莺妃唤了两声,苏昱不闻不理。莺妃心头嫉恨:皇上居然直直盯着那小贱蹄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沐心慈先轻飘飘的挪开了视线。苏昱冷冷开口对沐心慈道:
“求朕,朕便立刻就放了你。”
金钗见沐心慈不为所动,根本不与苏昱交流,沐心慈怎样的脾性她哪里不清楚啊,跟了这么多年,急道,“陛下,奴婢求您饶了我们吧……求求您了……”
苏昱看都没看金钗一眼,踩着厚厚薄薄的积雪,径直走到沐心慈面前,捏起沐心慈的下巴。沐心慈不得不看他。两双眼睛再相对视,如此的近。四年了,整整四年了,这一望,沐心慈眼中的敌对、冷漠都散了——她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脸生气、怨怼。
苏昱看见她眼中的柔情,捏她下巴的手松了松,却又更紧了,几不可见的在微颤,带着霜色的唇轻启,开口道:“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竟也敢藐视皇权。朕要你求饶,是圣旨!”
“……”
“你这是违抗圣旨。”
沐心慈用力别开头,眉间有怒色。莺妃既意外又恼恨沐心慈,只恨刚才听了陈嬷嬷的话没有一剑当场就杀了沐心慈!陈嬷嬷、宫女太监们也摸不准这冷情无常的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没有僵持许久,苏昱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莺妃面前。“你不是要跳舞给朕看?朕想看。”莺妃转哀为喜,柔柔媚媚的应了声,扭这步子跟上去。
陈嬷嬷见皇帝走远,定着沐心慈阴狠哼了一声,让行刑的弓箭手再准备,却哪知那两个弓箭手站着不动了,一看,竟口角流出毒血,睁圆了眼睛,死了!
“这、这这……”陈嬷嬷吓了一跳,却见苏昱回过身来,说道:“杀人无数的刽子手,这样的惩罚,已是朕的仁慈。”
苏昱声音不大,却因着内力深厚,让在场的人都听清了。陈嬷嬷吓得一个踉跄栽跪在地上直磕头求恕罪饶命,磕了几个头才见皇帝和莺妃已走远消失了。
“嬷嬷,咱们还、还杀她们吗?”宫女问陈嬷嬷。
“杀什么杀,想害死我吗?!”
陈嬷嬷一巴掌把那宫女给打得眼泪汪汪,连忙放了沐心慈和金钗,好好生生的送出了兴水宫。
秦嬷嬷得知沐心慈、金钗要被射杀的消息,算时辰两人该是已经归西了。沐心慈和金钗回来的时候,天已黑尽,正撞见秦嬷嬷在给她们二人烧纸钱,嘴里念叨着:“唉……都是命啊,都是命!生没有对人家,死没死个好下场,下辈子投胎可多点儿眼力劲儿、寻个好人家、投个好命吧……”
秦嬷嬷见沐心慈和金钗,以为是冤鬼回来索命,吓得差点丢了魂儿。金钗大概说了说过程,秦嬷嬷听了也没说什么,默默走了。不一会儿,秦嬷嬷拿来了些吃食塞给二人。
“本以为这殿中的人都没了,膳房没有预备饭菜,大夜晚的厨子都散了,将就填填肚子吧。”
沐心慈正又冷又饿,手冻得冰凉,接过秦嬷嬷递来的馒头,竟是温热的,指尖感受到几分暖意。十指连心,心也暖了暖。
天蝉皇宫中残酷、冷血,却也不是人人都如此的吧,沐心慈心里想着,咬了一口热馒头,又觉自己那想法可笑。
生死面前,谁又能绝对的善,谁又是绝对的恶。比如秦嬷嬷,她善,却又不能说是善人,因为她大一开始就是存了私心想要利用她,在她与金钗蒙冤的时候撇清关系,袖手旁观。
映红宫中红幔叠叠,轻纱曼舞,黄裙子美人儿腰细如柳,扭着妖娆、撩人的舞姿,正是莺妃。苏昱面色虽平静,却一直盯着莺妃,眼睛都不眨一下。李凡嘴角噙了一丝别样意味的笑,领了宫女太监下去,独留下二人在殿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在宫中干了大半辈子,还不知道吗?呵呵。
皇帝如今正血气方刚呢。
莺妃笑颜如花娇媚,望着苏昱眼睛发亮,过去苏昱身边贴身跳舞、勾引。苏昱如她所想的拉住她胳膊,莺妃立刻脚下一软,苏昱伸臂接住她。莺妃瘫倒在苏昱怀里,低低的领口,露出白皙拱起的饱满胸型,苏昱眼睛定在那里。莺妃翘起嘴角:再是皇上,也是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再冷情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把衣服脱了。”苏昱下令。
“臣妾遵命……”
莺妃脱掉了裙子,肤如凝脂白皙。莺妃想倚过去,可苏昱却不让。
“站着别动。”
“……这……”莺妃悻悻眨眨眼。
苏昱将她赤-裸的身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长得很好。”
莺妃欣喜,却也纳闷儿,苏昱的眼中一片冰冷,甚至,隐隐有些压抑着的怒色。
“陛下……陛下可看够了?臣妾、有点儿冷……”陛下的癖好也真是奇怪!只喜欢看女人,不喜欢上女人……不知道他对别的宠妃是不是也这般。莺妃心头暗暗计较想着。任她刚才再怎么热火饥-渴,这下也没了。
这情况不是第一次。可这一次,莺妃却见苏昱向她伸手,摸上她柔软的胸口,本还在失望这下又一喜,连忙迎过去朝苏昱身上缠,手也不自觉摸向苏昱的长腿、身下,怎知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裳,便被苏昱抓住手腕一扭——
“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莺妃痛呼,引来殿外的李凡众人,齐齐进殿来。
李凡见这殿里凌乱的场景,也凌乱了。
“陛下,这、这是怎么了?”
苏昱扔开莺妃的手,皱眉冷哼了声。
“把她带走,朕不想再见她。”她从不求饶。
“陛下,陛下饶过臣妾吧!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陛下……”莺妃被拖走,声音消失在殿门口。随御驾的宫女、太监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今天皇帝万岁的心情又不太好啊!
“把那个宫女传来,今夜侍寝。”
李凡抬头看着苏昱,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凡如临绝境、大祸临头。今天他才帮着莺妃要杀那宫女,要是她得了宠,他还能活命吗?!完了完了,大大的不妙!得想个办法,决不能让那宫女受宠,更不能让她当宠妃!
李凡边往沐心慈住的地方走,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改名“夜猫子”算了,QAQ。
☆、第64章 绝情药绝今生情
李凡往新宫女的破落殿走,心里已有了计量。
李凡来时,沐心慈已经睡下了。与李凡同来了,还有牛高马大的魁梧太监年路,是李凡养的接班儿。天蝉皇宫中大凡有些权势的太监、宫娥都会养个接班,大抵相当于“徒弟”“干儿子”“干女儿”,在宫中算是个依靠,待老了或者失势了,还能有个依靠、后盾。
门被拍得砰砰响,金钗警惕:“谁?!”把沐心慈护挡在身后。沐心慈忍俊不禁——她倒是越来越想母鸡护雏了。
秦嬷嬷也赶来。李凡瞄了秦嬷嬷一眼,眼神里有一丝警告的意味。秦嬷嬷连忙低下头,不敢显露声色,退下。
“传陛下口谕,命谈樱宫宫女沐音今夜侍寝,立即前往延月宫,不得耽误。”李凡挑了眉梢,盯了沐心慈一眼,一副“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福气”的样子。
沐心慈被李凡临走,金钗要跟去,李凡死活不肯。金钗一想:苏昱要传陛下去侍寝,我确实也不好跟着……罢了,苏昱曾经那么深爱陛下,应该不会伤她的。
夜里格外的冷!又下起细雪来,落在宫殿屋顶、园林假山、小石路上,沐心慈撑着油纸伞,伞顶上窸窸窣窣的,不过她没有心思听这些声音,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关于苏昱和九幽。苏昱现在是天蝉国的皇帝,在他地盘上她没办法反抗,不去是不行的。也好,去了便可当面问他九幽的事情,也不必她偷偷摸摸的查东查西……
走了许久,仍不见到延月宫。沐心慈猛地顿住脚步。
“怎地不走了。”李凡问。
沐心慈盯着李凡。
“你不是带我去延月宫!”
李凡眼神里闪过狠意,年路魁梧的身体如大山岿然于沐心慈面前。
“好聪明的丫头,不过可惜……晚了!年路!”
年路伸手直取沐心慈咽喉。沐心慈堪堪躲开,心头暗惊:好险!差点脖子被捏断了!
沐心慈在雪地里闪躲,年路虽力大,却捉不到她,有些恼怒,可越是恼怒越是抓不到。沐心慈讥诮一声,年路生气,更是漏洞百出了。
李凡咬牙跺脚骂了一声“废物”,出手朝沐心慈咽喉袭来!李凡竟也会武功,并且比年路更快更狠!原来年路的功夫,是这老阉狗教的!
沐心慈暗道不好。对付一个年路已是费力,再来一个李凡,她是别想活命了。李凡一掌劈来,沐心慈急忙闪躲,却也还是被掌风击中,痛哼一声,身子直直飞出去。
黑暗中一阵冰破的声音。
“妈-的,掉水里了!”李凡骂了一声。
“干爹,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走啊!难不成去水潭里把她捞起来?”
李凡与年路匆匆离开。这是离兴水宫不远的废弃宫殿,本来李凡是打算把沐心慈引到兴水河便杀了,直接扔河里,再回去把那宫女金钗也杀了,便说这二人畏罪自杀跳了兴水河。不过是个宫女,皇帝不会上心。
金钗刚睡着,便糟了偷袭暗算,她中了化筋散的毒,本就没清,一时斗不过,受伤逃走,躲起来。
李凡没想到这小小一个宫女居然会功夫,而且很高!一番打斗动静也不小了,若招来大内侍卫,就不好。御前侍卫统领晋舒安是张真的手下,张真与他向来不和,可不能落下把柄给他抓住咯!想那宫女结结实实挨了他两掌,也是活不久、走不远。
李凡撤了,留下年路继续搜寻金钗的踪迹。
沐心慈落入深潭,因着落下的时候砸在冰面,头撞昏了,一池子冰水呛得七荤八素。料到李凡不会下来捞她,她便坚持着等他们走,然后再依着冰面爬上岸。怎知那冰太薄,不能承受人的重量,爬不起来,没办法站在冰上。沐心慈废了好大一番劲才用胳膊肘砸破了冰,往岸边游。
好冷……好冷……
沐心慈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心脏都冷得麻木了,意识渐渐模糊,不知那边是岸。动作越来越慢,身子渐渐往下沉……
一个黑影掠过水潭表面,将沐心慈哗啦一声从冰潭里提起来,回到岸边。
“醒醒,你醒醒……”苏昱摇了摇沐心慈。
沐心慈哪里还醒的过来,只剩半口气还在。累极、冷极,衣服被冰水浸透,布满冰渣。
苏昱快速剥下她身上的衣裳,沐心慈竟恢复一丝意识,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脱。苏昱哪里会管这些,两三下剥了干净,脱下自己的狐裘披风,敞开内里衣裳,宽厚胸膛显露,苏昱将沐心慈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留住她的生命。
有在沐心慈背后裹了狐裘,迅速往最近的宫殿赶。此处离延月宫远,离挽美人住的挽妆斋最近。苏昱抱着沐心慈往挽妆斋去。挽美人名叫张挽,年方十六,正是张真的亲妹妹。
张挽惊惶起来,见皇帝穆煜怀里紧紧裹着个昏迷的美人冲进殿来,吓了一大跳,眼见皇帝穆煜将怀里的美人儿放在榻上,那美人身上光溜溜的什么衣裳都没有,而……而昭帝也是敞着壮硕的胸膛,这场景看得人脸红心跳,也让张挽心尖一痛。
“愣着干什么,去传御医啊!”苏昱对张挽道。
“是、是……”张挽连忙去传御医。
皇上何曾这么惊慌、紧张过?就连当年她用血肉之躯替他挡了夺命一箭、命悬一线,他都没有皱半下眉头。张挽一回想起刚才二人暧昧的模样,心里就涌起巨大的害怕。
御医被连夜召进挽妆斋,宫女、御医进进出出忙活着,沐心慈仍不见醒,反而脸色愈加苍白,面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这是怎么了!越治越严重!”苏昱怒问御医。
“陛下,这女子遭受极寒,身子受损,加之从前又中过我天蝉国的寒食之毒,这下两相冲撞……这……”御医见苏昱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敢再说下去,“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御医尽了力,沐心慈脸上的痛苦和呻吟声渐渐平息。众御医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苏昱屏退了一众宫人。
“陛下,臣妾留下来照顾这位姑娘吧。”张挽道。
苏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温和道:“下去歇息吧,不用你伺候。”
“是……”张挽强颜微笑扶了礼,道了一声“臣妾告退”,退出去。刚出了店门,眼泪汪汪的咬着唇扭着手帕子。
那女子会不会取代她,成为这后宫中的新红人儿?在这宫中,失去宠爱,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一切的东西……
昭帝宠她,是因着她当年救他一命,张挽知道,也明白苏昱并不爱她。不过她也接受,毕竟陛下不爱任何女人,并不是她失败。在她心中,没有女人配得上黄河上,可如今……可如今却突然来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将她张挽打败得彻底!
怎么会这样……
挽妆斋里,苏昱探了探沐心慈的额头。“你当初中的毒是我下的,今夜你受这些苦,我也应该对你负些责任……”
沐心慈全身冰凉,盖了这么多被子依然昏昏沉沉喊冷。苏昱除去外套,上榻躺在沐心慈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还有……柔软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心中似乎有一些早已死去的火焰有冒了几朵火星子。
这样的感觉,他很多年不曾有过了,自从她要杀她,他从姜国逃出来……
“你可知道,当年我多想这样抱着你,做你的夫君……”
沐心慈昏迷不醒,苏昱知道她听不见,自顾自自言自语。
“我那时做梦都时常梦到你,想着若能和你在一起,这一世几十年,也不觉了无生趣。如今,我终于如愿的将你抱在怀里,可惜,我却已不再爱你……”
苏昱低头,近近的看着枕在他怀里的沐心慈,她双眼紧闭,聪耳不闻。“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听见了吗……”
朦朦胧胧,沐心慈只感觉到好似有谁在耳边絮絮的说着些什么,不急不慢……
沐心慈张了张唇,虚弱的吐出两个字——“……九……幽……”
苏昱身体一僵,继而又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将沐心慈毫不留情的推离怀抱,起身离开床榻,却发现衣角被沐心慈攥在手里。
“……不要……不要走……”
苏昱紧皱了眉头,愤怒的抽回衣袖,却忘了自己现在武功高,一个不小心将沐心慈掀了撞在床头。苏昱连忙将她抱起,查看伤势。还好,只是撞红了。
“你还要怎样!你要想着他,就又不要我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残忍……”愤怒之后,是深深的无奈。“为什么,明明吃了师傅的绝情丹,为什么还是会心疼……嗯?你告诉我沐心慈,为什么你总能让我心疼……你让我明白了幸福,又为何让吝啬的收走……”
苏昱把沐心慈搂在怀里,沐心慈经过那一撞更是晕了,迷蒙见闻到苏昱怀里的麒麟草香味,想睁眼,却无力睁眼,嘴唇好似一张一翕的问着什么,十分不安……
苏昱在沐心慈头上印了一吻,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道:“是,是我……是你的九幽……”
得了他这一句,沐心慈安静下来,在他怀里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献给辛苦等更的同学们哒福利——高h小剧场!====《高H之沐心慈vs九幽》
沐心慈:“用力!啊~~~”
九幽更加用力!他是练武之人,力气大,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沐心慈似痛苦、似快乐的嘤-咛一声:“哦……再快一点!嗯~~就是那里,唔嗯~~不要停啊~~~”
九幽:“……”再快了些!
沐心慈脸颊上留下几滴香汗……
沐心慈看着流出的点点殷红血迹,嗔怪九幽:“都怪你,那么粗鲁,把人家都弄流血了……”
九幽挑了眉梢:“是你让我用力、再快一点、不要停……”
沐心慈不理九幽,对旁边的宝瓶道:“去拿些药酒来。”低头看了看手膀子上那几个被蚊子叮的大红包,被抓得流出殷红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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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美人妆君王心
第二日一早,天蝉宫中就传开了,挽妆斋昨夜住进了个娇美人,私下议论纷纷。
这美人,就是这下一个得宠的吧?
李凡得知沐心慈为皇帝所救,一时大感不妙。“皇上怎么会到那偏殿去!是不是你昨晚来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怎么会,干爹,这种事有多严重我知道,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年路急忙擦了冷汗。他是无意告诉了一个人……
二人正说着,李凡忽闻屋有响动!
“谁!”李凡大喝一声。
紧闭的门哗啦被推开,进来个中等身材黄蓝衣裳的宫女,对两人温顺笑道:“干爹、阿年,可吃过早饭了?”宫女端着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是送来的汤面。
年路见是和自己“贴对儿”的宫女绿娥,而李凡瞪着绿娥眼睛狠意一闪,不由心下着急。天蝉皇宫里很流行贴对儿,太监、宫女看对了眼,就在一起了,大抵相当于夫妻、老相好,甚至还有偷偷拜天地的。绿娥与年路就是私下里拜过天地的,但除了李凡,没几人知晓。
李凡果然出了手,朝绿娥脖子抓去,年路急忙挡下。
“干爹!不关她的事、饶了她吧!”
李凡把年路一掌击开,捏住绿娥的喉咙,托盘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碗碟。
“干爹,求您别杀她!”
“留着她干嘛!等着她害死我不成!”李凡对李凡狠道,又对绿娥道:“杂家早该想到是你的,你跟小年子贴对儿就是为了掌控我的动作,是不是?!”
绿娥涨红了脸,无法呼吸,想要摇头却摇不了,心知这下是死定了。不过她亦不后悔,至少,她不再仅仅只是个无名的卑微宫女,至少,得了皇帝的恩赐,安了家人。
年路急红了眼,却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绿娥死在他面前。他看见了,绿娥最后一个眼神,是给他的。明明他就要打动她了……
李凡对年路大发了一顿火,骂得厉害。年路悲伤至极,比起绿娥的死,这责骂算什么。
“……干爹,那现在怎么办,马上就到卯时,那宫女醒来一定会供出咱们害她的。”
李凡哼了声,眯眼,“不妨,皇帝定然昨夜就知道是我们,但现在我们不还好好的?宫中四千太监都听我的,朝中王大人也是我的人,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宫女把我这几十年的忠臣下狱……”
灭杀宫女的事,李凡不是第一次做了,后宫中哪有不争宠的,别说宫女,除了当宠的妃子,其它哪个妃嫔若是不听他的,他也照做不手软!只是李凡没有想到,这回皇帝会为了这个个宫女费这么大番力气。
天蝉国宦官的权势不可小觑,百年前天蝉国就曾出过逼宫的权势太监,自那后宫中便不许太监识字、读书了。不过他李凡也没有那造反逼宫的心思,只想坐坐高人一等的位置……
李凡正忐忑着,忽然一道圣旨传来,把他下了狱!始料不及!
苏昱去牢里看了他,李凡惶恐认罪,苏昱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在牢里好好想清楚。“你也年近六十,过了不惑之年,竟还做出这些事,朕是在失望……”
李凡在牢里睡了几天的枯草、吃了几天馊饭,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是让他认清身份,不杀他不是不敢杀他,只是顾念旧情,皇帝是主,他是仆。
李凡明白了苏昱的意思。皇帝为人的果决、狠戾,他不敢挑衅。
李凡被放出来时,年路来接了他。年路对李凡仍然恭恭敬敬,但感觉到底不同了。李凡心知是因为绿娥的事记恨着他。
皇宫中出了最受宠的女人,却迟迟没有封个头衔,也不许任何人去探视,没几个人看见那女子的模样。沐心慈第二日就醒了,却不见苏昱前来。直到七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才见到了苏昱。
金钗也在。伤已好了不少,只是脸色还苍白着。
“谢谢你。”沐心慈对苏昱道。
“你是应该谢谢我。我没有杀你反而救了你,尽管当初你那么绝情……”
金钗见二人情势不对,立刻退下去,只留下两人。沐心慈想问九幽在哪里,却犹豫着不好开口。
“你混进宫来,是为了找他吧。”终还是苏昱先说了出来。
“……他在哪里?”
苏昱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背影像极了九幽。“他已经死了。”
“你杀了他?!”沐心慈手因着激动而颤抖,呼吸不稳。
“是。这个世上,本来就只该存在我一个,他本就是多余的!朕为何要舍了自己的命,让他活!”让他取代他,陪在他喜欢的女人身边。他可不是窝囊废。苏昱猛转过身来钳住沐心慈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我完全可以取代他,不论是哪一项都可以!”
“不,你取代不了。他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也不会放任后宫杀戮、践踏性命。你和他,不同。”苏昱这些年征战,手段若说不残忍,怎会那么顺利。
苏昱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我狠心?哈哈哈……”笑声止住,“你最后会发现,最阴险的人,不是我。”
……
金钗在殿外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忍不住进去看看,却不见二人的踪迹。想想如今苏昱武功之高,已在她之上不知多少,虽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担心:苏昱应该不会伤女皇的。
苏昱当然没有伤沐心慈,而是带她去了盘罄宫,是专供君王妃嫔享乐听曲儿看美人跳舞的地方,喝美酒、看美人,就这样,连着三日,纵情声色,几番沐心慈皱眉要告退,苏昱就是不准,一步不许她离开,而自己跟那些歌女舞女调笑、勾搭。
苏昱见沐心慈一脸不快,讥诮道:“你看着我抱别的女人就像是看着他出轨,不甘心,是不是?”
沐心慈别开眼。不可否认,她确实不太喜欢看见他对那些女子亲密,大约……就是因着他与九幽的那些牵连,所以潜意识还是有些抵触。
“陛下若是故意来气我,那倒是不必,奴婢一点都不生气。”沐心慈说完就走出了殿,也不管苏昱怎么说。
苏昱在殿外截住她。“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吗?陪我坐一坐,会死吗?!”苏昱怒瞪着沐心慈。沐心慈的手腕被他钳得发痛。
“你说你已不爱我,又固执的硬把我拴在身边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苏昱一时接不上话,顿了顿,道:“……只是从前得不到的东西,不甘心,如此而已。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重要。我得不到,他也休想!”
“那是不是你得到了,就可以甘心、放弃,放过我们?”
她的“我们”,指的是九幽和她。苏昱一听,气了,咬牙道:“好……好!朕准了你的提议!只要你让朕开心了,朕就放了他,成全你们!”说完见沐心慈鄙夷怒视他,又补了一句,“不是要你的身子,朕不稀罕。”
“你说话可算数?”
“一言九鼎!”
“当然。”沐心慈毫不犹豫的答应,苏昱更怒了,粗鲁的拉着沐心慈的手往殿里去,也不顾有没有把她抓疼,把她拖回殿里。
“朕要听你唱歌,若唱得得不好,你就休想再看见他!”
沐心慈瞪着九幽,却也无法。舞女歌女们见架势不对,连忙退下,有眼色的,给沐心慈拿了琴来。沐心慈拨了拨琴弦,随意唱了一支曲子。苏昱却不满意。
“你就唱得这么难听?重来!”
苏昱百般刁难。一声刺耳的琴声——弦断了。苏昱让人拿了舞鞋,给沐心慈换上,又搬来了专门跳舞的巨大战鼓。北胡人自古出征时都有习惯——女子站在鼓上跳舞。后,鼓上舞也成了一种寻常舞蹈,供往后娱乐。
苏昱让舞女歌女都坐下,欣赏她表演,评头论足的说沐心慈哪里跳得不好、身材不如哪个美人妖娆云云。
那些舞姬歌女见皇帝垂怜,也不知沐心慈和苏昱的那些复杂干系,一时都以为皇帝是真的消遣那宫女,放肆的调侃沐心慈。
“喲,这跳得真是够难看的。”
“我瞧着不错啊,是不是,陛下?比咱们朝月城里风月馆里的头牌还好上几分呢。”
“腰细啊。”
“胸平得跟这地板似的,光腰细有什么用……”
沐心慈一肚子火、屈辱。她胸是不够波澜壮阔,但也不至于这么平吧……
苏昱看戏的纵容,舞女们为讨欢心更加嚣张了。领头舞姬略加大胆,偷偷扔了块玉石头到沐心慈脚下,正在旋转的沐心慈脚下一滑,重重从鼓上落下摔在地上,膝盖鲜血淋漓,着实狼狈。
“哈哈哈……”
“哈哈……”
满殿二十多个舞姬歌女嘲笑。“喲,摔得真丑!”“四脚朝天啊,哈哈哈……”
苏昱噔的直起身,看见沐心慈裤腿上渗出的鲜血,捡起那粒玉石。
“谁扔的?”
领头的舞姬连忙欢喜邀功道:“是奴婢。”其余舞姬歌女正暗暗骂那舞女狡猾、谄媚,却听皇帝冷冷开口:
“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舞女吓傻了,见侍卫进来,吓得连连求饶,苏昱不为所动,舞女被拖走,喊声凄厉。满殿女子想起刚才她们对跳舞那女子的讥诮,个个抖如筛糠,低头跪了一地。
沐心慈崴了脚,站不起来,膝盖也着实摔得厉害。苏昱低□抱起她,心头忍不住一丝心疼。
“疼吗?”
沐心慈早积压了一肚子火。
“她不过是顺你的意、帮着你欺负我罢了,你又杀她做什么。”那舞女纵然可恨,但也不至死。
“不识好人心!”
苏昱见沐心慈对他的怜惜丝毫不感动,反而发火,一下把她放在地上,沐心慈吃痛。“你还是这么幼稚。”
苏昱刚走到殿门口,回过头来哼了一声。
三日没有上朝、没有踏出盘罄宫的苏昱,终于走了。他虽走了,却还是吩咐了四个宫人,把沐心慈送回了住的的地方。
☆、第66章 魂系何处混不见
苏昱没再强迫沐心慈做什么,冷处理了半月,不见也不管。
后宫妃嫔、宫人奴才因着那舞女被杖毙了,对沐心慈不敢招惹,有多远躲多远,是以,沐心慈过得倒是顺趟。秦嬷嬷不由为自己卓越的眼光高兴,“唉哟,我一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是有福的女子,这不,才进宫没几天就得到圣上垂怜。沐音啊,你可好好好把握机会!”
秦嬷嬷是没了主子的老嬷嬷,空有个老资历,却没个依傍,如今想着依傍上沐心慈,往后日子就不愁了,因此对沐心慈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个叫星芒的清俊男子住的非悟宫比从前守卫森严不少!沐心慈进不去。显然是苏昱不愿意让她见那男子。星芒答应过她替她留意九幽的线索,不知如何了。
他不愿让她见那男子,就说明那男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苏昱故意瞒着她、不想让她发现。干等也不是办法,沐心慈与金钗趁着深夜,夜探非悟宫,却哪知除了那些明处的守卫,还多了一批暗卫!差点被捉住,本还担心丢命,沐心慈却发现这些暗卫对她们二人没有杀气,想象应该是得了苏昱的命令。
兴水河面结了厚冰,天气比沐心慈来的时候更加寒冷了。
十二月了。
苏昱远远看见漫天苍茫、纷飞大雪中,沐心慈孤身站在雪地里,白的雪,黑的发,颜色格外分明。她仰头看天,缓缓伸出手掌接住雪花,有几分凄凉、萧索。只一个背影,就能读到她心中的忧伤。
她在想他……
沐心慈听见踏雪的脚步声,回头。
“是你,”已有一个月不见苏昱。是苏昱故意躲着不见。
苏昱看着她不说话,拨开沐心慈脸颊上一缕被北风吹乱的头发。风雪把她的脸颊冻得泛红,像是女儿害羞的颜色,长睫毛上似乎有霜气凝结。
“我带你去见他。”
沐心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形于色。一个多月,苏昱第一次看见了沐心慈的笑,温柔、美丽,眼睛亮亮的,充满生气。
这样的笑容多美,却刺得他眼睛、心口都发痛。明明师父告诉他,吃了绝情药就不会再有爱,可为何心还是会疼。
苏昱带沐心慈去了非悟宫。非悟宫沐心慈来过不止一回,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九幽在这里的痕迹,所以很意外。非悟宫星芒的寝殿里,香烟缭绕,与夜里来的景象不同,淡远、宁和。
“参见陛下。”星芒脸色苍白,说话却也不疾不徐的,没有前两次的病得欲死的感觉。
“前辈何必多礼,快起来吧。”
星芒朝沐心慈偷偷递来个微笑的眼色,仿佛是说“不要把我们的约定告诉他。”
沐心慈这才知道自己被星芒耍了,什么帮她打听九幽的下落、什么不知道九幽在哪里,根本就是骗她的!九幽就在他床榻内侧的石室里。
九幽安静的躺在榻上,沉睡着。
苏昱眼看这沐心慈朝九幽奔过去,心头一片黯然。当年他发现了自己身体毒蛊的秘密,若不及时解救,活不了多久,身体最终会被毒虫所吞噬。
师父椴木废了一番功夫,不知从何处寻到了高人星芒,寻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直到现在依然是这样,好似随时都会死了。星芒身怀异术,椴木说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星芒的存在。
星芒替他找到了除去身体毒性的办法,可是却说要解此毒必须要有相同的毒虫作引。放眼天下,除了九幽哪里还有第二个毒人!
苏昱打算放弃,椴木却背着他将九幽盗了来。不想,九幽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日日昏睡不醒,星芒研究了半年,毫无进展不说,他自己倒是病得死不死活不活的。
苏昱想起当年九幽对他的利用,心里依然愤怒。苏昱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就算昏睡着,依然掌控着事情的发展,包括被师父椴木盗来天蝉国!若不是靠着星芒作法提魂固体,他早已灰飞烟灭了。对于那些异术,星芒讳莫如深,对他不多理睬也从不细说。那提魂之法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甚清楚。
苏昱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本不想救九幽,可是他还是救了他!大约是不想让沐心慈悲痛难过吧。
苏昱恼恨自己,事到如今,对她又旧情复燃了吗……
“九幽!”沐心慈红了眼眶,握住九幽冰凉的手,放在脸颊边。泪水落在九幽掌心。“为什么他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沐心慈的目光让苏昱更加愤怒。
“你怀疑我杀了他?”
沐心慈的沉默仿佛肯定。
苏昱笑了,具是冷意。“是我伤了他,如何?没有要了他的命已经是我的仁慈。”苏昱一拂袖,“走吧!带着他永远消失在朕面前,碍朕的眼睛!滚!”
“是你把他偷来,现在却怪碍着你的眼睛。”
沐心慈带着九幽,被苏昱赶出,金钗也跟来。如今九幽已经找到,她并没有什么好留恋。只是对于苏昱,她的心里也是愧疚,有些后悔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真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沐心慈被赶出宫,秦嬷嬷惋惜得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好到个可以培养成才的主,这一下子就没了!
大雪连连,这极北之地真不是说着玩的。马车走了三日,才出了朝月城,到了青崇城。九幽一直不醒,外面有天寒地冻,沐心慈打算在青崇城呆上两日,找大夫给九幽看看,如果能有些效果是最好。
“小娘子,你相公这病没得治了,还是……节哀顺变吧……”
“休的胡说!”
“就是,哪里来的庸医,胡说八道!咱们公子要长命百岁呢!”金钗把那白胡子老大夫赶出门,砰的一声关上,听见那老大夫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外。
又连着找了八个大夫,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终于有一个周大夫说了句人话:“这是身体衰竭之相,至于原因,老夫眼拙,是在诊不出来。不过青崇城南边的青崇山上有个神医,你可以去求他帮你看看。神医乐善好施定会帮你的,不过他经常云游四海、普度众生,不知现在在不在山上。”
沐心慈满怀的希望,因为那最后一句在不在山上给浇了个透心凉。“无论如何,谢谢周大夫。”沐心慈给了他些银两,周大夫半推半就收下。走得匆忙,沐心慈也没来的带多少银子,也不敢大手大脚的花。
周大夫开了些药方,金钗拿去煎了,端来时正见沐心慈坐在九幽床前,低头深情望着九幽……
金钗停足站在门边,不敢进去打扰,心头酸涩,感触颇多。爱情不是个好东西,让心痛、难过。单相思是痛苦,可相恋相守又何尝容易。这人生百年,太多事无法掌控、预料。
“二小姐别伤心,等咱们回到姜国,圣人和红莲前辈都在,一定能救回来的。”
沐心慈叹了口气。天蝉国入冬,马儿都能冻死了,夜里露宿是不可能,没办法走近路,只能走官道。此去姜国,按照这个速度,至少也要一个半月。九幽昏睡不醒,能撑到回姜国吗?
沐心慈本打算留下了金钗看着九幽,只身前往青崇山。金钗死活不愿,沐心慈下了命令,金钗也只能遵从,可还没出城,就恰好遇到周大夫。周大夫说那神医若在山上,也是不会下来的,要让他看病,只能把人带上山去。青崇山不高,石阶修得好,春日的时候百姓也时常上山下山的,让她不必担心。
沐心慈乘着马车,带着九幽一起去往青崇山。马车轮子轱辘轱辘的碾过雪地,车帘流苏摇晃。九幽在沐心慈身边睡得安宁,肌肤如玉,唇苍白,身上罩着黑狐狸毛镶边的斗篷。不得不多,他真是一个神秘又好看的男人。
“你在做什么美梦,还舍不得醒来?”沐心慈轻轻问九幽,微微一笑,却落下一滴泪水,赶忙擦了去,却无奈越擦越多。
金钗想劝不知如何劝。自从九幽公子身子不对劲开始,沐心慈的状态就愈加沉郁。刚强如此的女子,又几时这样脆弱的流泪。
沐心慈在九幽身上裹了厚厚的狐裘御寒。
青崇山上白雪皑皑,虽然路修得还算好,可下了雪,不好走。半路遇到山坡上小范围雪崩,三人差点丧命被埋!幸好命大。几番辛苦,终于上到了山顶。山顶之上白皑皑一片,一从炊烟缓缓随风飘散。金钗欢喜。
“有人!小姐你看,有人啊!那神医一定在!”
沐心慈从没有这么的感激过上苍。九幽身子着实沉,把九幽弄上山,沐心慈和金钗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周大夫口中的神医是个灰胡子的老头儿,若要比老,这位神医倒是不及陇上老人的一脸皱纹沟壑深。沐心慈表明了来意。
“两位姑娘进屋坐坐吧,天寒地冻的,上山不容易吧。”神医老人拄着拐杖,锤了锤背,领他们进屋。
“多谢神医!”
神医和善的请他们进屋,吃了些热粥粗粮。在这冰天雪地里绝对算得上无上的美食!其实只要有一碗热水,就是不错的。
沐心慈着急着想让神医快诊断,可大约是这神医太老,动作慢吞吞,好不容易才该收拾的都收拾停当,坐下替九幽诊脉。苍老的手搭在九幽的脉搏上,这一诊就诊了一炷香的时间。
沐心慈实在等不住了。
“神医,神医?”
莫不是睡着了吧!
过了片刻,老神医睁开老眼,神情严肃看着她。沐心慈心头咯噔一下,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神医且直说吧,我……受得住。”
神医将沐心慈和九幽以及金钗都打量了一遍。
“这位公子身体衰微,呼吸、心跳都极其微弱,但他迟迟不醒来,却不是因为这个……”
沐心慈仔细的听着。“请神医明示。”神医掰开九幽的眼皮,看他的眼睛。
“这位公子魂已经被抽离,没有魂,自然醒不过来。”
沐心慈如遭雷击!没有了魂?!沐心慈噗通一声跪下,金钗也跟着跪下。沐心慈磕头:“求神医救救他吧!”
“老朽只会开药,不会这些异术啊,姑娘你再求我也没有用的。”
沐心慈冷静下来,九幽魂被抽走,定然与苏昱有关系!沐心慈带着九幽匆匆下山,往天蝉国皇宫赶。
☆、第67章
沐心慈去而复返,废了好大一番力气都没进得去天蝉皇宫!没想到天蝉国皇宫守卫如此严谨。沐心慈、金钗与昏睡不醒的九幽在朝月城南边街道的鸣凤楼客栈暂住下。这日大雪飘飞,混着前几日落的雪,白茫茫、松松软软铺了满地!踩上去软绵绵的下陷,直把沐心慈的鹿皮靴淹没了一半。
高高的皇城围墙,把皇宫和平民的地界划分得清晰。金钗打着油纸伞遮在沐心慈头上。金钗眨眨眼,看了看沐心慈,哈了口白气。
“小姐,我们可怎么进宫呢。没想到天蝉国皇宫守卫如此森严,竟比咱们姜国的还要周密严苛!”
身后不远处传来马车轱辘的车轮声,沐心慈回头,正见一队人马簇拥着辆七彩流苏的马车驶来,车前挂着伞灯,灯上写着一个字——溯。
伞灯又叫做字姓灯,大户人家才会在灯上写上家主的姓氏。而那一队人马虽多,行走间却刚劲有力、一丝不乱,可见都是训练有素的。
“让让、让……”
走在前面开道的武夫让沐心慈、金钗靠边。
马车从沐心慈面前走过,沐心慈闻到马车上传来一阵浓郁的药草香味。这个味道她熟悉,九幽捣鼓药草制药的时候,她闻过这种味道。
“小姐,你在看什么?”金钗问。
“没什么。”
沐心慈看着那马车进皇宫,嘴角翘起丝笑容,转身回客栈。
沐心慈打听了打听,原来刚才进宫的是天蝉国的国师,人称“溯之”国师。几国中,唯有天蝉国保留着千年前的国师习俗,说当初东朝武帝一统天下,也不全然对。天蝉国境内,靠近祭王山的那几州郡就没有占领,大约是因为那几州常年积雪不化,人烟稀少,觉得拿来也没用。
溯之是当今皇帝穆煜远房亲戚,与前国师,也就是昭帝的外公是一族的。沐心慈在溯之再次进宫前,悄悄混进了溯之的府邸,打算借此先混进宫探探,贸然带着九幽再涉险也不明智。
如今的苏昱,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昱了。
沐心慈混进溯之国师府内的当夜,碰到了苏昱的师父椴木。对于椴木的立场沐心慈还不确定,究竟椴木会不会认可九幽的存在,是救他还是杀他,她在不确定之前,不会主动向他暴露身份,当然,暴露是迟早的事。椴木与溯之国师相谈甚密,沐心慈不敢走得太近,恐被发现,只朦胧听见是些零碎的词、字,大约是日冲门、毒、虫蛊,还有噬魂之类的,可能是在谈论秘术云云。
好似是老国师的声音——“……如此……椴木先生还是日冲门的前掌门的曾孙?现在星芒前辈也醒了,不晓得日冲门多久能恢复往日盛景……”
沐心慈微惊,怕是自己听错,又凑近了些,却被里头的人惊觉!
“谁?!”老国师住拐杖一跺,椴木破窗而出。好在沐心慈一直保持警惕,逃得也迅速。可椴木何许人也,苏昱的师父啊!椴木拦住沐心慈去路,三两招就将沐心慈拿下,剑刃直逼沐心慈的脖颈!
沐心慈跌坐在地上,面上蒙着面纱,没有立刻暴露模样身份。椴木是个高大清俊的中年男子,说话、神态自有一股苍劲如松的味道。
“谁派你来了?”
椴木只觉沐心慈盯着他的那双眼灵敏而有神,一看就知此是个聪明人。
“快说!”
椴木又横了横剑,起了杀心,沐心慈暗道不好,手悄悄抓住一把白雪……
椴木忽眼睛视线停在沐心慈腰间——那块青玉玉佩。天火宫掌门收徒才会赠此形状的青玉,并且掌门玉只此一块,留给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他的那块玉佩,应该在苏昱那里,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好机会!沐心慈见椴木愣神,朝椴木撒去一大把雪!如今只好拼一拼了!
椴木微怒,一袖子挥开雪,一手一拉沐心慈的袖子,一剑刺去,贴沐心慈的脸颊擦过!一剑挑开沐心慈的面纱!
沐心慈惊慌回头一撇。
椴木收回剑势,任沐心慈逃走。
原来是她!他在徒弟苏昱的书房里见过她的画像。那小子,总会在夜里偷偷的画这女子。
哎。
椴木叹了口气,进屋。刚赶出来的溯之凝眉责问:
“你怎么放她跑了?看看清是谁了?”
“不过一个小毛贼,国师大人不必费心……”
“椴木先生太仁慈!刚才你我谈的东西何其机密要紧……”
“……”
终是有惊无险。沐心慈确定椴木已经看见了她,为何竟要关头他又突然放了她?
按理说,这一世椴木还不认识她。而上一世,她和椴木也不过匆匆见过两次,记得椴木是个坦荡而又颇有手段的人,谁说只有心狠的人才有手段,无情无恨无爱的人狠起来,手段才真正的可怕。恨得激烈的人,往往也会有爱的热烈的时候,而不知情为何物的人,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只要达到目的。至少,椴木是如此。
他为何突然放了她?
沐心慈低头看见腰间的青玉佩,明白过来。原来是看见了九幽收她为徒的时候给她的信物。
原来,天火宫跟日冲门,有这一层渊源,她还从来不知道。
有些忐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心头那个根据刚才那些字句的猜想推断,让她这样不安。他们抽离九幽的魂做什么?
椴木没有揭穿沐心慈,所以第二日,沐心慈如愿的扮作了国师府的人,与溯之和椴木一道进了宫。苏昱没想到沐心慈竟会去而复返,有些惊喜,也有些不愿再见她。既然走,又何必再回来让他心绪不宁,明明他已经决定放手。
沐心慈对着苏昱这矛盾而又复杂的眼神,一丝愧疚又萦绕心头。她了解九幽的个性,对于苏昱的个性,自然也是能猜个七七八八,他是爱她的,爱得深沉而又痛苦。
沐心慈的感觉没有错,苏昱如今爱不敢爱,恨,无法恨。他越是不想喜欢,却越是忘不掉,越是刻意去忽略,越是时常想起自己一直还记得那么清楚。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寸光阴,仿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累积,越来越深刻。
而今,沐心慈又站在了他面前,压抑这些天的思念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绝情药,一点用处都没有。
苏昱冷冷转过身被对沐心慈,冷漠道:
“你又回来做什么?”
尽管苏昱希望她说回来是因为见见她,可苏昱明白,她不会……
“我想求你帮个忙,好吗?”
苏昱沉吟良久,终是叹了一息,心中自嘲,口中却无奈,“你说吧……”他就知道,沐心慈回来找她一定是有目的的。“是他状况不好吧?要大夫,还是其它?”
苏昱出人意料的理解,没有为难,沐心慈更加愧疚,难启齿质问。
“请你……把他的魂,送还给他。”
“……果然是因为他。”
“……”沐心慈看见苏昱不自禁流露出的受伤神情,咬了咬唇。
“你一定要拿回他的魂吗?告诉我,认真地……告诉我……”
“当然,我一定要救活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真是毫不犹豫啊,呵。
“如果他没事,是不是你此生都不会再来天蝉国皇宫见我?”
“不,我会来看你。就算不是恋人,也我们也是老朋友不是吗?你帮我许多,我欠你许多,来看看你,问候问候,也是应当的……”
是啊,他们已经相识八年了。
苏昱笑,难掩苦涩,转过身来看着沐心慈的眼睛。沐心慈有种错觉,好似那这双眼睛里染了水汽。
“好,你说做朋友就做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六,或者周日,更8千吧。
(作者君无法表述这几天有多忙~~晚安,么么哒)
☆、第68章
沐心慈消失之后又重新出现,映红宫里的莺妃、挽妆斋里的挽美人才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噎在心口。
“怎么又回来了!”莺妃又急又怒。陈嬷嬷道:“娘娘,这回可不能再放任小贱蹄子乱来压在咱们头上!得想个办法治治她!“
莺妃想起苏昱赐死的舞姬,心有忌惮。
“皇上喜欢那奴才,我们……”
“娘娘啊,你可是堂堂正正的妃子,她不过是个宫女儿,你怕个什么!”
陈嬷嬷眼睛转了转,凑近莺妃耳边嘀咕着……
……
苏昱将国师溯之召进宫,椴木也在。
沐心慈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叫星芒的病怏怏的青年男子来头如此了不得!椴木支剑朝他跪下。“拜见祖上,万寿金安。”
苏昱也叫了声“星芒前辈”。连白胡子老国师都毕恭毕敬的。
星芒见沐心慈眼里全是讶异之色。
“沐姑娘这形容是不相信在下的辈分?”
“不敢,只是……想请教前辈究竟是何人?”
苏昱道:“日冲门最后一位掌门,精通异术的星芒前辈。”
日冲门!沐心慈怎么也没有想到,日冲门的掌门还在人世,更没有想到,还是位年轻的男子,想想拢上老人、红莲夫人那么苍老的模样,而他们的师傅这么年轻!更让沐心慈难以置信的,是星芒接下来的话——
“我早已死了,现在并非是真正的‘人’,只是一具灵草灰烬混着血烧出来的躯体,里头有我的一魂、做成的傀儡罢了。”星芒竟还能笑得出来。是苏昱让他活了过来,也因着不是真正的肉身之躯,所以这身体格外孱弱。
一连串的异事让沐心慈应接不暇,可现在她的心思只一门儿的放在让九幽苏醒上。无论如何,要让他醒过来再说!“望星芒前辈把九幽公子的魂,还给他!”沐心慈跪下磕了个头
星芒沉吟了会儿,看了眼沉默不言的苏昱,似有意会,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道:“今日日子不对,天眼大开、洞察人世,不宜做这等事,还是……改后天吧!”
沐心慈不知星芒的话真假,直觉告诉她,有问题。他刚才看了苏昱一眼。只可惜她没有看明白苏昱的眼神是如何。她有种感觉,苏昱有事瞒着她!
不过如今身在天蝉国,九幽还要星芒来救,他说今日不行,她也没办法强迫他。
苏昱将沐心慈和九幽安置在漱玉阁,沐心慈在九幽身边彻夜不敢离开半步。
“二小姐,你去休息下吧,已经三更了,奴婢来守。”金钗心疼。
“不,再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万不能放松警惕。”虽然得了苏昱那应允,但她总觉得……他是不是答应得太爽快了?如果真的如此轻易的答应,他又何必兜那么大个圈子。九幽的魂魄不在他体内,苏昱早就知晓,却任她带九幽离开。
沐心慈猜对了一些,苏昱确实没有那么单纯的想成全九幽。他是要把九幽的魂还回去,不过,回去的,除了九幽的魂,还有另一样东西——毒蛊!
密室中,星芒咳嗽了两声,将封着九幽三魂七魄的盒子拿出来。
“只待后日,月阴之时,取出陛□内的毒蛊,与他的魂魄一道放入他身体,便大功告成!九幽和你体质相同,连魂魄的气味都是一样,所以毒蛊不会排斥。待蛊虫养成,他也差不多死了,我们再取出来,到时候这天下间,再也没有谁是咱们的对手!”星芒说着,眼神里忍不住都是渴望。看得椴木也不禁心头暗叹:都说只有生前有强烈欲-望到死都不灭的人,才能通过这些歪门邪道的异术复活,没想到一直以为是普度众生的祖上,竟是个“两面派”,看似心如明镜,实则却想称霸天下。不过想想他一身本事,在那群雄逐鹿的年代,却因着日冲门的门规不能称王,也是够憋屈的。如今肉身早已灰飞烟灭,这个草灰烧成的身体,倒是乐得自由,不受日冲门的门规所限。
毒蛊,是日冲门的圣物,它的作用绝对不是用于毒人这么简单!星芒也只知道它是个厉害的东西,但究竟有多厉害,他也不清楚!
椴木感叹完,回头对苏昱道:“阿昱,后日之后,你便再也不用受‘毒人’的困扰,也可以摆脱被毒虫噬心的宿命,你从此自由了。”椴木忍不住有些兴奋。对于九幽和苏昱的取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苏昱,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徒弟!所以他决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
苏昱表情凝重,没有得到重生的愉快。
“她若知道,一定会恨死朕吧。”
椴木拍拍苏昱的肩膀,安慰道:“只要她不知道,她就会抱着这份对你的歉疚、感激,一旦九幽死了,她就会乖乖来你的身边,相信师父,不会料错。”
作者有话要说:从早上六点多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几乎没有怎么休息的working。所以作者君累趴了,今天没写多少。
这周剩下三天都是这个工作强度。
么么哒。
☆、第69章
沐心慈寸步不离九幽,而苏昱白天大部分时间也在漱玉阁,慷慨提供帮助,沐心慈渐渐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把苏昱想得太坏。
莺妃趁着苏昱没在的时间偷偷来看过一遭,因着苏昱有令,旁人不得进入漱玉阁,与守门的侍卫起了一番争执,不想惊动了苏昱。“你出来作甚么,回去吧。”苏昱凉凉一句话,把莺妃打发了。
回到映红宫,陈嬷嬷与莺妃打起了商量。
“娘娘,你前阵子才遭了那小贱蹄子陷害,皇帝这是对你有成见了,这回的事咱们不能亲自出面。”
莺妃烦躁一跺脚,叹气。“唉!那依嬷嬷之见,我们可怎么办呢?”
陈嬷嬷眼睛眯了眯。“现在急的,恐怕不只咱们,挽妆斋那位应该更窝火,沐音可是在她宫里得了圣宠飞上枝头的!”
莺妃一听陈嬷嬷说的竟然是挽美人,更是烦躁了。
“那懦弱的丫头片子能成个什么事。”
“娘娘可不要小看她,再说她身后还有个人呐……”
“嬷嬷是说……张真?”莺妃一喜,但又惆怅,“张真有什么用,他现在又不在朝月城,在磐阳啊。”
“来日方长,咱们不着急,只要那小蹄子在宫里,咱们慢慢收拾她!奴婢倒是有个办法,就不知可行不可行……”陈嬷嬷凑上去对莺妃耳语。莺妃面露喜色。
张挽这两日日夜睡不好,那床榻一躺上去就觉得自己躺的那地方一定是被那宫女和皇帝相拥躺过的地方,一想到这儿,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
“美人别哭了,奴婢心疼啊。”张挽的贴身宫女云歌儿拿手帕为张挽擦泪,无奈张挽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张挽哽咽,惊惶的拉住云歌儿的手。
“云歌儿,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是不是完了……”张挽惶恐,眼泪如珠断线,“陛□边的女人那么多,而且他封我美人也不是心甘情愿、喜欢我……陛下寸步不离那宫女,一定是喜欢她极了。”张挽一想到后宫失宠的妃嫔的下场,就不由后背发冷,再一想苏昱不曾爱她,更是心寒了透。
“美人你别哭了,你这么美,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当初,张挽替苏昱挡了夺命一箭,若不是有张真出谋划策、胁迫苏昱,她恐怕也是做不成他的女人的。
挽妆斋外急匆匆跑来个宫女,急急禀告:“美人、美人,您的兄长张大人传信来说,过两天就能到皇城。”
张挽破涕为笑。“哥要回来了……”
……
**
二十年后的沐心慈的魂魄回到了十二岁的沐心慈的身体,那十二岁的沐心慈的魂魄又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沐心慈也时常在想。这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年轻的沐心慈的魂魄在游荡呢?就像九幽和苏昱的存在那样。
究竟是不是如此,沐心慈也想不明白。她曾问过陇上老人,可那老儿狡猾得很,拐弯抹角的就是说不到点子上,沐心慈也只当他疯疯癫癫、老来脾气怪,也就罢了。
今夜便是月阴,星芒在非悟宫大殿外摆好作法需要的符纸和八十九种药材,都是十分古怪的药,不常见,她也不认识几种。
非悟宫宫外重重把守,确保不被打扰。在场的,只有沐心慈、金钗、苏昱、星芒、九幽,以及苏昱的心腹护卫刘志。国师和椴木本请柬要来,沐心慈执意不愿,苏昱便勉强应允了。
九幽已沐浴洁身,乌黑的长发湿润的垂落着,双眸紧闭,面颊苍白如霜,坐在椅子上好似睡着了。
星芒指了指面前的长盒形药缸,这是他熬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药水,不过现在是已经冰凉。“把他放进去。”星芒让刘志把九幽放进药缸里。沐心慈不让刘志来,亲手将九幽从椅子上扶起,放进长盒形状的药缸里,药水刚好没到九幽的耳侧。药汁气味很重很难闻,把这样干净的九幽放在里头,沐心慈有些心疼。
这两日雪停,但地上依然积着些雪。九幽浸泡砸药水里,天上瘦弱的一线月亮渐渐被云遮了去,风云攒动,月到最阴之时。星芒看看天上一片黢黑。“好,可以开始了。”说着拿起一束麒麟草扎成的把,沾了些不知是什么的药水,朝四周洒。沐心慈闻不出来那味道是什么,只觉有些熟悉。
星芒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咒,盛放这九幽魂魄的盒子竟然应着咒发出幽幽的淡绿光芒。
沐心慈正在感叹,忽觉头晕目眩。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我怎么好像有点晕……”金钗说话有气无力,努力扶着沐心慈。沐心慈甩了甩头,眼前星芒的背影变成了两个重影。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好似是九幽曾给她闻过的一种迷药……
苏昱看这沐心慈晕倒,及时将她扶住,抱在怀里。
“现在可以真正开始了,陛下准备好了吗?”星芒朝苏昱道。
苏昱“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怀中的沐心慈,低下唇吻了她额头,把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自己走到九幽旁边,蹲□,抚摸上九幽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自言自语道:“明明我们是一个人,你却故意让我们成为两个。如果当年你便移魂入了我的身体,我又怎会受这么多苦,这些烦恼也不是烦恼了……”
“当时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苏昱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对着九幽充满恨意。自星芒被复活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替你承担你陈国王子、天蝉国皇子身份的责任,然后与喜欢的女人双宿双栖。等我体内的毒蛊养成了,你再取出来,解了自己身上的毒蛊,这样你便可以与她相守到老了,是吧?”苏昱哈哈哈笑起来。果然,九幽对自己是心狠的,对他,这个所谓的曾经的“他”,也一样的狠!
他差点就中了九幽的计。等他收复江山,被毒蛊吞噬而死,九幽再出现,用养成的蛊救自己,再替了他的位置。而他苏昱,仿佛是个幻影,至始至终都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不,他是存在的,他是活生生的!
苏昱瞪红了眼睛,从牙缝里对星芒蹦出两个字——“开,始!”
星芒让苏昱与九幽并排而躺,一个在药缸里,一个在药缸旁放置的石头榻上。沐心慈就在十步开外的椅子上,昏睡,眼皮沉重,睫毛竟然微微动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刘志警惕这院子里动静,星芒闭目念着咒,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寒地冻的,可九幽躺着的药缸不但没有结冰,还渐渐冒气了热气!星芒脸色越来越苍白……
终于药缸里药水活动了起来,围绕着九幽身体循环流动,速度越来越快。星芒猛地睁眼,双指一指那药水,动作利落如舞剑,药水如丝带而起,凌空飞梭到旁边的苏昱身上,渐渐将他浸透。那药水像是血液一样,不停的流动,将两个人联系起来!
星芒见“桥”已搭好,忍不住兴奋。移魂还魂的术法虽不是顶难,却很需要功力,他如今不过活死人一个,还能施术,十分不易!也是证明他还是有能力的。
“苏昱”和“九幽”本就该是同一个人,星芒能感觉到,虽然两人现在有些差别,但是从生命本身的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人,所以,他们二人最终也只能活一个,这是自然的规则,谁也无法逃脱。至于他那个帮助九幽、与他一同回来二十年前的弟子陇上,也是难逃一死的。灵魂相吸,最终会凝结成为一个魂魄,就像沐心慈一样。
沐心慈二十年后魂进入十二岁的身体时,二者便融合了。那十二年的记忆,本就是沐心慈的,并没有改变,是以并没有任何冲突。可如今苏昱这几年的经历和九幽曾经的经历已是完全不同,魂魄最终能不能完美融合进入苏昱体内、并且由苏昱的意识控制,说实话,星芒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今局面诡异得离奇。
眼目前,他还不打算将魂魄融合。等九幽的魂被毒蛊吞噬完,“毒蛊”养成,转变为厉害的蛊,到时候,天下有谁能阻挡得了他?“毒蛊”不是毒蛊,而是日冲门的圣物,它需要宿主,选择宿主,若宿主能挺过去,将它养成,便能成为它的主人,若不能,便只有死路一条,被它“吃掉”。星芒隐约觉着,九幽似乎也是打的这个算盘。星芒盘算着日后等苏昱也被毒蛊吞噬了,他便正好可以取而代之。
民间又俗语,人死以后,七魄散去,三魂一归于墓,一归于神主,第三魂赴阴曹受审,乃至于转世。星芒这草灰烧成的身体里,埋着的就是他隐在墓土里的一魂。“毒蛊”噬魂,他养不了。这幅烂身体,没有苏昱的庇护,他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所以他还不能让苏昱有事。
药水不停流动,苏昱、九幽身上发出淡淡的光。盛放这九幽魂魄的盒子光芒大盛,三魂七魄化作十个光点,在空中围绕迷茫的打转。魂魄似没有意识,在星芒的指引下,朝苏昱的身体移动去……
星芒嘴角汩汩流下鲜血,竭力控制着魂魄围绕苏昱的身体,却又不侵入、融合,显得很吃力。魂魄围绕苏昱身体转了几周,星芒望眼欲穿。
怎么毒蛊还没出现?!
终于,在星芒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苏昱的额间出现一道光点,逐渐扩大,出来一道深红的“光点”。
这,莫不是就是毒蛊?
星芒万万没有猜到,所谓的毒蛊,竟是这红色光点一样的东西。星芒引到那光点,与九幽的魂魄融合,一同朝九幽的身体里移动……
沐心慈瘫软在椅子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心里痛苦的挣扎着、逼迫自己醒来,心头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一个名字——“九幽”。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睛刹那间感受到一丝铺面而来的寒气。
沐心慈终于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九幽的魂魄,围绕着红色的微弱“光点”朝他身体流去。沐心慈使劲迷瞪了下眼睛,想看清楚。那……红色光点的形状,为何这么像曾经陇上老人和红莲夫人画给她的“毒蛊”的模样?
九幽魂魄与本是苏昱体内的毒蛊一同进入了九幽的身体,光立刻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又只剩下四周宫灯的烛光照着满庭白雪。
沐心慈突然醒来,星芒有些意外。不过事情已办好,她醒来已无所谓。苏昱体内的毒蛊,已经在九幽身体里了。沐心慈全身酸软无力,困难的跌跌撞撞的到了九幽身边,怒瞪了星芒。“你竟然……迷晕了我。”
星芒没多余力气敷衍解释,只回了个清澈无害的笑容。沐心慈如今是再也不会受他的外表所蒙骗了!
“……九幽……”
沐心慈唤了一声。九幽身上已不如之前那么冰凉,沐心慈又喊了两声,九幽聪耳不闻。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沐心慈啊……为何你还不醒呢……”
沐心慈握着九幽的手,忍不住落泪,似感觉九幽的手指尖动了动。沐心慈欣喜。
“九幽?你醒了,是不是?”
九幽睁开眼睛,眸如星辰,清澈美丽。沐心慈欣喜的眼泪盈满眼眶。她终于又看见了他的目光。九幽修长的手,抚摸上沐心慈的脸颊,苍白的唇轻启,道:
“阿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8千。
☆、第70章
九幽唤了声沐心慈的名字,声音微弱,咬字却很清晰。
“心慈……”
“我在,我在这里。”沐心慈应着。长久以来的担忧和思念,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我在这里。
星芒呕了一口血,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
奇怪了,九幽都醒了,为什么苏昱还没有醒来?难道……
星芒想起刚才似乎有魂魄的光点从苏昱身体里溢出,心头大惊!莫不是,莫不是刚才施法的时候,九幽强行夺了苏昱的魂?
星芒焦急的上前查看苏昱的情形,只见他双目紧闭,形同木偶。难道真的如此?按理说不应该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星芒一把将沐心慈推开,凑近仔细看九幽。
“果然……”苏昱的魂魄与九幽的,融合了!
此刻都在九幽身体里。
“果然什么?”沐心慈觉察出星芒的异样,警戒问道。
“他们的魂魄已经融合了……”星芒满脸严肃,转过头看沐心慈,“就像你一样。”星芒指着苏昱,“那具躯壳,已经没了灵魂。”
沐心慈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死了?”
星芒没有否认。
灵魂消失,不是死了又是什么。九幽之前没了灵魂,还能撑那么久,是因着还有蛊在身体里。如今苏昱身体里已经没了蛊,自是活不了。没关系,只不过换个宿主,对星芒来说,没有差别,只待蛊养成之日,将它取出。
刘志见状大急,拔剑直指星芒。
“你害死了陛下!”
刘志话刚出口便心口一痛,低头,只见一把尖刀扎在心口——是星芒射出的。
“你……”刘志血流满衣襟,倒地而死。
星芒吁吁喘气,杀刘志这只暗器已用尽了他仅剩下的一点力气。
沐心慈正怔愣于眼前的光景,忽然感到九幽身体在发热,光芒从九幽额头升起,像是被什么吸引着,魂魄光点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逸出来,朝苏昱身体流去!
是三魂七魄。
“不要!不要!!”沐心慈大急,慌忙伸手想按住那些逃逸的三魂七魄。星芒也惊住了!是苏昱的身体在召唤他的魂魄。
星芒见状立刻看明白了。九幽的身体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他怎么争得过苏昱。
沐心慈急得落泪,九幽心疼,对沐心慈弯了弯唇角,安慰:“不怕……我不会有事……等我……”
光芒大盛之后,一切重新平静。魂魄回到身体里,苏昱醒来,九幽却闭上了眼睛。沐心慈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九幽的呼吸。眼泪不停落下。
死了,这回,他真的死了。
沐心慈呢喃着九幽的名字,痛不欲生。她不该回天蝉国的皇宫来找苏昱,她不该回来!更不该相信苏昱会救他。就算九幽一直不醒来又有什么关系,他曾经默默守了她一辈子,这辈子换她来守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回来啊……
“心慈……”苏昱醒来,唤了一声沐心慈,沐心慈猛的回头,眼神满是怨恨!
“是你,都是你!你夺了他的魂魄还不甘心,连他最后一口气都不愿意留……”
苏昱从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沐心慈,那浓烈的恨意,都是对着她的。沐心慈抽-出倒在血泊里的刘志的剑,一剑朝苏昱刺去。星芒已无力制止沐心慈,只能看着沐心慈那剑朝苏昱刺去。裂帛之声,血肉被撕裂之痛。沐心慈也没有想到,苏昱竟然一点都没闪躲,明明他武功那么高。
苏昱定定望着沐心慈,眼神那样的沉着、深邃,就如九幽的眼睛,让沐心慈心头的痛更加剧烈。不愿承认,却不能否认。她是不想苏昱死的,她不是故意……
“把我当成他不好吗?我会和他一样,守着你一辈子……让我做他的替代品,不好吗?”如此卑微的请求。苏昱是冷漠高傲的人,不论是从前在陈国做王子的时候,还是在燕国做质子的时候,他一直都是高傲的,可那些高傲,在沐心慈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抛弃了。
沐心慈再握不住剑,手一松。
对这张面孔,她无法真正的残忍……
……
昭帝七年,姜国与天蝉结为同盟。更有传闻,姜国女皇与天蝉国皇帝穆煜已定终身。而两国来往频繁,也有合并同治之势。对此东周皇族李氏却是大恐,日夜操兵,备战。
“女皇陛下,皇上已经歇息了。”张挽对沐心慈扶了扶身,视线没有看沐心慈。她没有想到,一年前她吃醋、想要设计的宫女竟然是姜国女皇!
当年女皇不知为何留了下来,天蝉国与姜国关系突飞猛进,成了友好盟国。三分的天下,渐渐成为两分,独东面的周国为一支,姜国、天蝉为一支。战事,怕也不远了。
“你下去吧。”沐心慈对张挽道。
张挽不想走,好不容易今晚苏昱来了她的挽妆斋。张挽想找个借口留下,毕竟这是她的地方,抬头却见沐心慈冰凉的目光,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沐心慈的目光又冷又冰,让她觉得哀伤,又有点害怕。
“臣妾告退。”
张挽忍着气退了出去。
沐心慈来到苏昱床榻边。苏昱已在榻上睡着了。近来操心与东周国边疆的战事,又有旧时的西凉、桑国的余孽起义作乱。前任西凉皇,斗于澶同父异母的弟弟斗于翌,不知所踪。从前的西凉国大皇子斗于澶组建了支起义军,四处躲藏,烧杀天蝉国的衙门州府,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位高人相助。那高人苍老异常,星芒听了那传闻,一下子就认出,那很可能是他的三徒弟,飞雪。
沐心慈伸手,指尖隔着一定距离,抚摸描绘着苏昱的脸部轮廓。
真的和九幽一模一样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苏昱越来越像九幽,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但她知道,这是苏昱,不是九幽!就算再相似,都不是。
苏昱身体不好,蛊毒在他体内越加厉害,时常昏睡,和九幽当年情况相似。沐心慈遍访了天下名医、异士,只为帮助星芒救苏昱。芒星研制了各种药,每日定时给苏昱服下,效果甚微。
苏昱觉察到沐心慈来了,睁开眼睛。
“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哭了?”
沐心慈擦去眼角的泪水。“没有,只有眼睛有点不舒服。”别开眼睛。沐心慈让金钗把参汤端来,拿勺子舀起汤,吹了吹,热气氤氲成白烟,飘散。
“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
沐心慈心细的用自己的唇尝了尝汤的温度,送过去给苏昱。苏昱喝完一口,沐心慈缩回的手被苏昱一把握在手里。
“我们成婚吧。”
药碗掉在地上,沐心慈一惊,故作没听见,苏昱却不许她含混过关。
“我说,嫁给我……”
苏昱逼着沐心慈正视他的眼睛,沐心慈无法躲闪。她不敢看他的脸,只怕看见那熟悉的容颜会一下子崩溃了所有防线。
苏昱与沐心慈的这段谈话,被前来探视的莺妃听见了个正着。莺妃悄悄的躲在殿门外,竖起耳朵偷听。
“你不愿?”
“……”
“你可是在意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平时的那些个闲言碎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觉得沐心慈不是会在意那些闲话的女人,便没多在意,不过是多养些人罢了。“你若不喜欢,我立刻下旨废除后宫。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人。”
殿外,莺妃听到这儿,吓得心脏几欲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为了不被发现,莺妃不敢多做停留,连忙偷偷走了。
沐心慈默许了苏昱的求婚。
夜里,金钗服侍沐心慈卸去头饰,在一旁悄悄的流泪。
“你哭什么?”
“女皇陛下是一国之君,不愿哭、不能哭,就奴婢便替你流泪吧。”金钗哽咽道。
沐心慈心头酸涩涌上来,叹了口气,朝殿外去,金钗连忙追上去,为她披了件黑色狐裘斗篷披风。“外面在下雪呢,陛下等等,奴婢去拿伞来。”金钗在寝殿里找不到伞,只能去偏殿找找。
天蝉国又道下雪的季节了。
沐心慈没有等金钗,把斗篷帽子罩上,踏入雪中。帽檐挡住了一半视线,好似阻挡了世界的探究。九幽穿着这斗篷披风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沐心慈吸了吸鼻子。
当年九幽魂魄消失,天蝉国礼姜国国都遥远,再者九幽本就是天蝉国的血统,这里是他原本的故乡,所以沐心慈在苏昱的提议下,同意将九幽埋葬在皇宫后的小灵山上。小灵山不大,就在兴水宫旁,与那片树林子相连。
九幽墓前积雪很厚。沐心慈刨开那雪,露出土壤。摸着那冰湿的泥土,就好像摸到了九幽冰凉的身体……沐心慈湿了眼眶。九幽的坟墓很简单,只有一块不大的墓碑,上面的字是沐心慈亲手刻上去的。
“九幽……”
她答应了苏昱的求婚,大约,过不了多少日,她便要成亲了。苏昱的身上涌现出淡淡的伤痕,那些是九幽曾经受过伤的地方。他在苏昱的身体里,她偶尔能感觉到,说不清道不明,也只是一种直觉。
“我知道你没有死……没有……”
远远的,金钗撑着纸伞匆匆跑来。“陛下,您怎么不等等我呢,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远处一株枯树之后,苏昱站着看着沐心慈在九幽坟前默默流泪。沐心慈留在他身边,是为了守着九幽那仅留下的一点魂魄气息,遍寻天下名医为他治病、怕他死了,也是为了九幽。
苏昱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一道伤痕。这个地方没有受过伤,可这伤痕却愈加明显。
那个男人,真的太可怕。有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头会有一阵突然的浓烈哀伤、思念、渴望,与他对沐心慈的爱的感觉,却是不同的。那份爱太深沉,生死不放手的爱,却也笃定势在必得的爱,太可怕。苏昱有时在想,是不是有一天,九幽会在他体内苏醒,将他取代。
苏昱握紧拳头,眼神决绝。
不。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身体是他的,沐心慈也只会是他的女人!
第二日,莺妃为首的后宫一干妃嫔齐齐跪在延月宫外,哭求。
“陛下,我们要见陛下!”
“你们识趣的就乖乖领了银子离宫,不要再出现在陛下面前了。”苏昱身边的公公李凡对众妃嫔道。
“不……”
李凡喊来了侍卫,将女人们赶走。后宫中上吊、服毒的都有,却都是闹得大没有一个真死的。后宫本来就形同虚设,苏昱也从不曾真正的宠幸她们。除过一些耐不住寂寞偷了人的,其余的都还是完璧。
张挽以泪洗面,张真因着一年前陷害沐心慈,被苏昱流放边疆,如今,她只能自食其力,没有人为她出谋划策。
张挽一直希望着苏昱会从殿门口进来,叫她一声挽儿,可是,没有,苏昱一直没有来。
后宫遣散,独独张挽死活不肯走,苏昱将朝月城中宅邸,赐给了张挽,让她住在那里。
昭帝七年年末,天蝉国皇帝传出婚讯,将与姜国女皇成婚,姜国、天蝉也将合并同治。两国百姓都很高兴——只要不打仗,怎么都好。
一时民间称颂姜国女皇与天蝉皇帝爱情的故事广为流传,成为佳话。
而东周现任皇帝,也就是从前的大皇子李赫,新封了皇后,据说是从姜国去的美人。据安插在东周的摊子来报,那皇后模样,像极了沈湄仪。沐心慈只觉天意弄人。
沈湄仪,阴差阳错,你终究还是完成了想要做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梦。或许,她正等着李赫向她报复呢。
“你来了。”
沐心慈对门外潜来的男子道。那男子见被识破,推开门,走进来。长身玉立,只是脸上有了些许的胡渣。正是李睿。
“如今你耳力倒是好得很。”李睿冷笑一声。
“远不及红花宫主耳力。”沐心慈道。
李睿被放逐出宫,却被她软禁在宫外的院子里。李睿失去了一切朝廷的力量,却还有民间的力量——红花宫。李睿安心培养红花宫,用“玉笛”的名号,在江湖上混出些名头。
李睿是王相,沐心慈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难以阻挡他向前的脚步。如今的李睿,比起当年年少的李睿,沉稳了很多。已近而立之年,毕竟是不同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若要杀我,当年便杀了。所以我觉得,你,不会杀我。”李睿说的笃定。
的确,沐心慈不打算杀她。
“你来找我,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从十二岁就跟在我身边,我夜夜看着你,看着你在我臂弯里长大,你此番又要嫁人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你呢?”
李睿是在讽刺她,沐心慈不会听不出来,却也生不起来气。当看淡那些往事,你会发现连生气都是多余。李睿看出沐心慈的意兴阑珊,转身欲离去。李睿本是打算悄悄来看一眼沐心慈,没有多做停留,在皇宫中逗留非常不明智!
“无论你今后会嫁给谁,谁也无法改变你是我女人的事实,只要你还叫沐心慈,我李睿就是你生命中永远无法忽略的存在。”
李睿走了之后,想起刚才的话,又觉得那话着实可笑。这个女人,他早就已经绑不住了。
李睿出了天蝉国皇宫,与红花宫的属下会合。
“禀宫主,前日有个自称是您大哥的人请您道朝月城天风酒楼一叙。”护法禀告道。
大哥?
护法连忙将一把折扇拿出来,呈给李睿。“这是那位公子留下的信物,说看见这个宫主就知道他是谁了。”
李睿打开折扇,扇子上题这两行诗:雨后空山如泪洗,舍前春池月西沉。
竟是他,李昭。
李睿收好折扇,如约在七日后天风酒楼等李昭。
李昭穿着一身青衣粗布,下巴上有青黑的胡渣。李睿差点认不出来这个人是当年的皇帝李昭。李昭笑着,在李睿面前坐下。两人坐在酒楼的二楼,从这里看宽阔的街道正好。街上的雪已打扫干净,今日是天蝉国皇帝与姜国女皇成亲的日子。
“没想到,你也没能留住她。”李昭喝了杯酒,将酒杯吭的一声轻轻发在桌上。“当初我本还在后悔将她让给了你。”
李睿哼了一声,不屑道。
“你怕斗不过我,诈死逃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说让不让。”
两人一同看向楼下,赶赴皇宫里参加喜宴的大臣官员队伍,挨挨挤挤,好不热闹。
李昭云游各地,在编写一本地理志,想要取代旧有的《九州志》。东边的土地他已经踏遍了,这两年一直在天蝉国和曾经的陈国这一片游走。
姜国女皇与天蝉国皇帝成婚之后,常住在天蝉。姜国大臣纷纷进谏要天蝉国将都城迁到乐安城来。既然两国已经等同合并,迁在一处也无可厚非。天蝉国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对,女皇沐心慈却是第一个不同意的。至于原因为何,除了亲近的几人,别人都不知晓。
九幽的坟墓在天蝉国皇宫后山,她怎么可能走!逗留在朝月城,为的不过是离他近些。若说要迁走坟墓,让九幽背井离乡、死后都不得安息,沐心慈是怎么也不愿的!
苏昱在延月宫批奏章。自九幽死后,沐心慈整个人如蒙尘的明珠,失去了光彩,对于政事也不如从前那般热衷,一直逼迫自己当个好君王,不过是为了不负姜国百姓的期待。
就算内心再坚强,她也终归只是个女人。在他苏昱的眼里,沐心慈一直只是个女人而已。
“陛下,这些姜国来使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章。”李凡试探的问道,“陛下要看吗?”
苏昱看了一眼那些奏折。
“拿过来。”
苏昱把那些奏章都批阅了,盖得是自己的印戳。姜国的奏折千里迢迢送来着实不方便,说起迁都,他其实不反对,只是他知道沐心慈是不会同意的。
苏昱心口那道伤痕又轻微的犯疼了。苏昱放下毛笔,捂着心口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时而他脑海里会莫名的突然涌起沐心慈的脸,心口阵阵犯疼。那道伤痕之下,还有一道疤,是沐心慈当年刺的。
苏昱批阅完奏章,回去两人同住的朝曦宫,却是不见沐心慈影子。
“女皇去哪里了?”
婢女怯怯,吞吞吐吐。
“去……去……”
“说。”苏昱冷道,但其实心头已经猜到她去了哪里。这一年多来,她除了那男人的坟前,还会去哪里。
“去了后山……”
果然。
苏昱无名的怒火蹿起,两三步踏出殿外。外面正下着雪。苏昱突然觉得看着这下的没完没了的白雪很烦,一年到头,半数的时间都是这样白雪纷飞的,真是好心烦!每到这个时候,这女人就愈加常去那坟前。
该死!
等苏昱怒冲冲的走到后山下,看见那山间女子朦胧的身影,踽踽独行,说不出的哀伤,心头所有的怒气,刹那间都消散。
苏昱叹了口气,无奈。
“我该拿你怎么办……”
苏昱上山,沐心慈在九幽墓前焚了香,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说。沐心慈看见他来,看了苏昱一眼,又重新埋下眼去,将坟前的积雪刨开,冻得双手通红。
苏昱一把抓过她的双手,握在手里,想说重话骂醒她,又说不出口,只无奈道:“好歹戴上手套啊……”
沐心慈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悸动,又归于平静。那一瞬的悸动,是因为他和九幽一模一样的脸吧。沐心慈的眼神很平静,现在的她,不会哭,也不会笑,整日都是这样的。
苏昱见沐心慈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气急败坏。
“我在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沐心慈没有看他,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我听见了。”
“那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你夫君,你有义务回答!”
“……”
沐心慈终于刨开雪,手抚摸着那泥土。九幽,就埋在这片泥土之下。只有这样,她仿佛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时常,她会在深夜来这里,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回忆着九幽的冰凉柔软的唇,温暖的胸膛,宽厚的背,回忆着,他们在姜国皇宫里每个日夜,每一次亲吻……
那么的甜啊。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苏昱拽过沐心慈,让她正对他。“他死了!身体都烂了,他死了!你知道吗?”
“你走!别打扰我。”
沐心慈挣脱开苏昱的钳制,不理会他。
苏昱又怒又无奈,苦笑一声:“我把他还给你还不好吗?我把命还给他!”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沐心慈心头一,堵住耳朵。苏昱那句话,让她无端的心头一跳。
苏昱走了,沐心慈独自在九幽坟前呆了好一会儿,直到香焚尽了,才离开。
沐心慈刚走没多久,九幽坟前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苍老不堪,不便雌雄,一个是青年男子。
“确定就是这个坟?”那老人问旁边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一脚踹飞了地上的香烛,对着九幽坟墓一脸痛恨,咬牙切齿道:“对,就是这个。”这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沐心慈和九幽手里受尽折磨的西凉大皇子,斗于澶。老人,正是当年在上坡上救了他的那个高人,星芒的三徒弟、红莲夫人曾经的情敌,飞雪。
金钗匆忙赶来的时候,沐心慈正在看姜国送来的奏章。苏昱都批阅过来,从那批示上就能看出,他确实做得很认真。
“陛下!女皇陛下!不好了!”金钗急道。
其余宫女太监识趣的都退了下去。
“说吧,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的墓,公子的墓昨夜被掘了!”
“什么!!”
沐心慈扔了奏章,连披风都没有披,直接冲出了大殿。金钗急忙赶上去。没过多会儿,苏昱也得知了消息,往后山赶去。
九幽的坟墓被挖开,棺中已经空了!沐心慈又怒又急。是谁,究竟是谁偷走了九幽!让她捉到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沐心慈立刻下令封锁皇城,出动暗卫寻找。
“别急,我帮你一起找。”
苏昱擦去沐心慈脸上的泪痕,沐心慈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苏昱没有食言,潜心部署查找。星芒久病卧床,得知此事之后,心头立刻有了计较。
“或许,不久之后九幽就会再出现。”
星芒一语,让沐心慈和苏昱都惊住了。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只是我直觉猜测,没有依据。”星芒能复活,是因着他死前便故意施了法,为自己留得一缕魂,百年而不散。可九幽的魂魄,已经彻底与苏昱的融合了。他查看过,可以确定九幽的坟墓里没有他的一丝魂气。
人都死了,带走遗骨有什么用呢?
星芒思索着。这世间,除了陇上和红莲两个徒弟,只有飞雪一人会日冲门的异术。年轻的时候飞雪的心思就很重,贪欲强烈,天资高,若不是入门稍晚,陇上和红莲根本不是她对手。飞雪好奇心重,当年日冲门中的书阁又是分给她看守,里面的*秘法,说不定她也学了些。传说那些禁术都是自损要遭天谴诅咒的,本身日冲门的术法就够厉害了,是以没有人愿意去铤而走险学研究那些,包括他也是如此。
星芒的话让苏昱和沐心慈心头都很不安。沐心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近来苏昱对她特别的温柔、纵容,让她一度错觉,仿佛九幽就在面前。
但苏昱不是九幽。九幽与她曾有过二十年的相处,苏昱却没有,那二十年间两个人形成的习惯、默契,是不同的。她丑陋的样子、恶魔的样子,九幽看过也了解,苏昱却不知道、不懂得。
遍寻找不见掳走的人的下落,九幽的音信更加渺茫,沐心慈两晚没合眼,任人怎么劝都不理。沐心慈终于忍不住,亲自出宫寻找,苏昱拦也拦不住她,此一去,就是一个月。
苏昱明白,九幽坟墓被掘,尸骨不见了,沐心慈最后的慰藉也没有了。九幽,是沐心慈留在天蝉国皇宫里的理由,消失了,她便不会再守在这儿了。
哦,对了,或许她还惦记这他身体里那一点点九幽留下的气息。虽然他不愿承认,可事实上,他输了,输给了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男人。
苏昱咳嗽了一声,进来身体愈加不好。
“陛下近来身体有何感觉?”星芒问。
“身体时常一阵一阵的冰寒,心口刺痛,身上的毒气也愈加重了。”
星芒叹息。
“毒蛊成长的速度果然愈来愈快了。”
星芒一直在给苏昱试验新药,加快蛊的长速,“与其长年累月慢慢拖跨身子,不如让它赶快成长养成,说不定还有机会,蛊养成之后,便不会再侵蚀宿主,陛下大难不死,后福必定大盛。”星芒虽如此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眼下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草灰浇筑成的身体拖不了多久了,不赶快将蛊养成,他还有机会将那蛊弄出来为己用。这次若死了,那可就是真死干净了!
不,不行!他身怀异术,能卜算天时,他也有治国之才,有怀天下之德,是应当做天下主人的人,不能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了!要他怎么甘心。
星芒又加大了苏昱的药量,虽然有可能产生危险,但他等不及了。
星芒的两个徒弟,陇上和红莲已经启程,要从姜国来天蝉国拜见他。说实话,他是不想见这两人。有两个身体比他健康一点,如今术法还不比他差的人,他怎么能安心呢?重点是这两个人如今都是沐心慈的人。若沐心慈知道他有霸占天下的野心,一定不会放过他!
苏昱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沐心慈,确保她的安全。沐心慈心里对他是有恨的,杀了九幽的人,可以说就是他苏昱!是以,如今同塌而眠,他时常在夜里感受到沐心慈对着他发出的杀气——那一刻,沐心慈一定是恨死了他、恨不能一刀杀了他的!
她定是恨着他的吧,不杀他,是因为他身体里或许还有一点那男人的气息?
说到底,他苏昱什么都不是,至始至终,都是这样。他不过是九幽的一抹影子,随时都可以被取代。
想到这里,心口又开始疼。不知是那个莫名出现的伤痕在疼,还是那道被沐心慈一剑刺进心口留下的伤疤在疼。
沐心慈逗留宫外迟迟不归,苏昱收到暗卫的禀告:昨夜在青崇城的客栈里,有杀手来袭,沐心慈受了伤!
苏昱立刻丢下狼毫笔。
“李凡,准备行装,朕要出宫!”
苏昱听说沐心慈受伤,带了贴身侍卫,出宫赶去。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沐心慈拉回来,就算她恨他怨他,他都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连打了了八千多字,手都差点残了。
话说,作者君忍不住开了新坑。是个爆笑穿越,《制霸土匪界》。穿越成为黄虎山土匪头子大叔,黄霸天的故事! 也可以说是,土匪头子与她(他)的倾国倾城的大黄狗不得不说的爱情传奇。(噗——泥垢!)好吧,我真的是认真的,没有说错。
谢谢shen亲 扔的雷啊!! 么么哒,飞吻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