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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

作者:又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41章


    秦壑面上紧绷的平静在秦誉的话中步步碎裂。


    “你便那般有把握?就算你斗得过陈太后,秦越此人也不是吃素的。你以为,萧袭月会真的爱你么?她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才跟了你。”


    秦誉眼角抽了抽。


    “五弟未免太过自信了些。你知道你为什么输给了我么,为什么她不愿再多看你一眼么?”


    秦誉顿了一顿,“因为你把自己看得太高贵,把她看得太卑微。从来没有真正将她当做自己的女人来疼爱、尊重!她伺候了你一辈子,为了你出生入死,为了你可以舍弃自己的命,而最后,你却将她当做蝼蚁一样,利用完了厌了之后,扔在冷宫之中。秦壑,你这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他竟敢说得如此过分!秦壑想要反驳,张口却不知用什么话来反驳。诚然,他是一直都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他娶了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


    秦壑满腔的怒恨,最后化作无力,而后忽然抽出长剑站起,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直冲破了屋瓦,回荡在大殿上空,说不出的悚然与凄凉。


    全部士兵哗啦抽出长剑,与之对峙。


    秦誉冷眼看着似癫狂的秦壑,示意随从不要惊慌,对秦壑冷声道:


    “五弟,你是自己动手,还是孤王来动手?看在你我相识一场,让你自己选择!”


    “不需你动手……”眼睛血红似火,秦壑骤停下笑声来,静默了片刻,最终有一抹难得的温柔闪过眸子,似是决定了:“你若想她活着,立刻回京!”


    话音落,秦壑长剑一横,自刎于秦誉面前。


    哐啷一声,长剑落地,鲜血浸红了地面……


    秦誉挥手,小兵上前在秦壑身上搜了一搜,递上一封信来。“殿下,有封密信。”


    秦誉接过来,打开信看见那笔迹时,立刻心惊了惊。


    这是萧袭月的笔迹!


    这封信,正是剑风护送的那封写了陈太后二十万士兵阴谋的信!被秦壑之人截住了。


    他得到增援消息的时候,便怀疑陈太后是想收网了!不想还真是。如此一来,在平京的萧袭月就格外危险,很可能会成为陈太后威胁他的人质!只愿秦越此人言而有信,帮他护一护她。


    连夜,秦誉只在营帐案上留下一书安排好回朝事宜,快马往平京赶!


    月儿,要等着我!


    要以叛乱之罪名将他剿杀?那他便先军队一步走了,如何也不能不能说他领兵谋反!左右,这些兵士现在都不是听他话的!领着也无用!


    秦誉走后,胶东王宫的大殿上,收拾秦壑尸体的士兵正收拾着要拖走运回平京,却忽然刮来一阵强风,把油灯、火把全数吹了灭!如同有鬼出没了一般,瘆的慌!


    “快快快!找火石把灯点上!”


    “点上点上!”


    火石摩擦之后,灯又亮了起来。可,是地上秦壑的尸体,却不见了!!


    “尸、尸体不见了!!”


    “有、有鬼!”


    “有鬼啊!”


    而在另一个偏僻的殿中,月光从破漏的屋顶穿过,流进废弃的屋殿中。突然似有一阵风刮,紧接着出现了一蹲一躺的两个人影。


    苍老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你小子寿命尊贵,这么许久都没死硬,老儿便再救你一回,许你个机会将情债还了。”


    秦壑苍白的脸色,在陇上老人枯枝一般的手指拂过之后,慢慢回出些血色来。


    “将你下辈子的十年命收了。这个买卖,嘿嘿,划算。”


    ……


    第二日一早。


    平京的天气又是天清气朗。萧袭月早早的起来了,已做好了打算,后日不论秦越放不放她,她都要出去!消失这般久,也当出现了。


    算算日子,秦誉应该要回来了!


    刚梳洗完毕,萧袭月正要吃早膳,却听荷旭跑来,倚在门框上道:“娘娘,多罗郡主来了!”


    荷旭话音儿刚落,便似有一阵强风靠近。果然,下一刻米分红衣裳的多罗郡主,及丫鬟老妈子,共三人,一齐出现在门口。把门口堵了个结实。


    几人还是与上回一般,气势汹汹!


    多罗插着腰,趾高气扬,用鼻孔看着桌前正喝虾仁鸡皮粥的萧袭月。


    “大清早吃这般油腻,难怪胖得跟球儿似的!”


    球儿?怀胎数月,还似条儿细黄瓜,两头粗、中间细那就是妖精了!荷旭香鱼两丫头怒瞥着,因为腰细而得意的多罗。


    萧袭月只是瞟了她一眼,继续喝粥,语气极缓道:“郡主腿不疼了?正好,本宫这两日也想念郡主得紧。”


    她,她又要干嘛!多罗差点被吓退一步,忙回过神来、撑住气场。


    “什、什么都好了。本郡主身子健康,那点小运动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嘴倒是硬。


    多罗进屋,打量了一圈屋子,那双眼睛将每个角落都扫射了一遍,最后又将萧袭月打量了一圈。


    “多罗郡主这是打算在这儿画地盘么?”萧袭月问。


    那狗儿要尿尿画地盘的时候,不就是东瞅瞅、西嗅嗅么?荷旭香鱼忍笑忍得辛苦。


    多罗“你你你”了一会儿,竟是忍住了,叉腰站在萧袭月面前,俯视道:“萧袭月,本郡主这次不是来与你吵架的。”


    “那郡主是来?”


    “……本郡主,看在你嘴皮功夫和手段还算了得的份上,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你一次机会,拜……拜你为师!”


    拜师?萧袭月喝进嘴巴的漱口茶水,险些吞了下去!香鱼、荷旭一屋子人都是一惊!


    “郡主可是当真?”


    多罗咳了咳嗓子,很是艰难道:“当,当当然。本郡主也想清楚了,左右你个大肚子我越表哥当是看不上,就算看上也没啥,肯定是我做大。你大姑娘时都没当上正室,二嫁更是当不上,再说你家那平津王也不错,你应该不会瞎眼跑来这儿来给我抢。上回也是本郡主冲动了些,以后本郡主不会找你麻烦就是了,只要你把你这身本事传给我!”


    本事?萧袭月也是闻所未闻,收拾人还要学……


    “那本宫可否知道,郡主为何要学?”


    多罗郡主正了正色,有些威风、正经的将仆人都挥退了,嗯了声给香鱼两丫头一个眼色,让她们也下去。二丫头得了萧袭月命令,才下去了。


    没旁人了,多罗这才附上前来,脸色恭敬了许多,看来是没有人在场,不那般顾忌面子了。


    “你有所不知,虽然我多罗郡主纵横漠北十几年,十分得意,可是每次在外头风光了回来,越表哥都要打我板子!就上回你整了……教导了我,越表哥还暗地里打了我三板子,以示惩罚。我这面子虽风光,内里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多罗说着眼眶都红了一圈,看来是真的。


    看她这般认真,萧袭月也不好笑话,点头示意自己还听着,让她继续。


    “你上回把我整,啊不,教导得那般惨,你却毫发无损,确实厉害。骂架我也骂不过你,整人也很厉害,越表哥还亲自来问候你。你教教我,到底秘诀在哪里啊?我,我愿意拜你为师!可以给你银子!”


    ☆、第142章


    萧袭月本不想答应多罗的请求,可接下来两天,多罗一直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无奈,只得收了这“诡异”的徒弟!


    “本宫从未收过什么徒弟,也不知道如何教你,你便自己摸索吧。”


    “没事没事,只要让我跟着你就是了!”


    多罗如影随形,拿了纸笔用做记录,想仔细学萧袭月对付人话数和方式,可跟了一两日,发现都是屁!萧袭月这院子实在与世隔绝……根,本,没,有,敌,人!


    多罗抓耳挠腮叹气。


    “没人来送死,本郡主无从学起啊……”


    多罗跟了两日,也不来了,打算等萧袭月出去之后,再寻机会去学习。


    萧袭月在这小院子里安宁地住一二十天,踏出这个院门,便是一番血雨腥风了。萧袭月透过小窗,再将院中的花草小径凉亭看了一回,身后正收拾东西香鱼问道:


    “小姐,我们今晚直接偷偷回平津王府么?”


    萧袭月回过身去。“不回。”


    荷旭道:“丫头傻了?咱们娘娘是被国公府的人掳走的,这般堂而皇之的回去,岂不是自己打脸了?如此好的机会,不好好将姚夫人坑咱们的坑回来,岂不是对不起咱们在这小地儿憋憋屈屈的这段日子。到时候,殿下定然找国公府姚夫人母女要人,便是为咱们娘娘出气了!郑舒窈仗着与殿下旧日的那一点点恩情,就不将娘娘放在眼里,这回就让她知道,究竟在殿下心中谁更重要!让那自以为在殿下心中地位了得的母女看个清楚,究竟谁是无足轻重的。”


    荷旭一言说得正是萧袭月所想。秦誉会为她与郑舒窈母女翻脸吗?会为她拒绝娶郑舒窈为妻吗?萧袭月收到了消息,秦誉出发胶东后的半月,是郑舒窈的生辰。秦誉送了她一只陶笛,据说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她也想知道,究竟秦誉对郑舒窈是不是真的如他出发前告诉她的那般,‘一切都过去了’。


    另外,她悄悄离开,也是给秦越这厮一个教训!叫他出语不敬!


    想要得到她、掌控她,也得他有那本事!


    是夜,四合小院儿里似一切如常。


    洗漱完毕之后,差不多时候熄了灯,主仆几人聊了几句,便歇息了。


    院子门口出监视的那两双眼睛看了没有异常,便离开,去秦越处禀告了一番。


    “殿下,萧侧妃院中一切无异。”


    “好,明日继续看着。”


    “是,殿下。”


    第二日一早,秦越一起来,还没洗漱便得人来禀告:“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四合院里的萧娘娘不见了!”


    什么!秦越忙赶去,只见那桌上放着一张叠好的兰花儿手绢儿,手绢儿上一只小王-八正费劲的爬着。


    这手绢是前两日他命王府里最好的绣娘给萧袭月做的。丝线有兰香味道,很是少有。


    该死!秦越一脚踹飞了王-八。“噗通”一声,王-八落进院中的小塘里。


    秦越“啪”一声拍碎了桌角!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追!”


    ·


    平津王侧妃不见了!而下胶东已打了胜仗,传闻平津王带了一队随从精兵,已快马加鞭、先一步赶了回来!


    平京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位骁勇善战的王,究竟在他未来王妃和宠妾之间,如何选择!


    七日之后,一队百余人的骑兵簇拥着为首的银甲男子,奔进城来。□□如林,经过战火和鲜血洗礼的士兵,个个威武无比,让人只需看一眼便失了一半的胆!而为首的银甲男子,铠甲比旁人华丽,气度也更加轩昂。银甲头盔下,他一双斜眉入鬓,眼睛深邃浩瀚,那瞳孔的光点如印着山河乾坤,在浩瀚中熠熠生辉。


    若说天人之姿,也不过如此了!


    “平津王回来了!”


    “英雄回来了!”


    “……”


    百姓们奔走相告,有的端来了水碗、热茶,撒花喝彩相迎。平京百姓都有这习俗,打胜仗便会庆贺迎接。


    秦誉在一片喝彩声中,直接奔往平津王府,他的耳朵里听不到喝彩声,也没有半点打胜仗的高兴!如果这一场胜利,是以失去萧袭月为代价,他宁可不要……


    可恶!秦誉心急如焚,又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


    才到王府门口,秦誉便见成管家就急匆匆的跑出来,又是着急又是愧疚,跪下大呼:“殿下,娘娘给国公府的人掳走了!恕老奴无能,没有保护好娘娘!”


    “什么!”一声怒喝,秦誉翻身下马,一把提起成老管家的衣服,“你仔细说,说清楚!国公府何时何地,将娘娘掳走的!”


    成老管家将国公府老太君寿宴上之事,以及萧袭月被姚氏下落子之毒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殿下当日走后,娘娘便被国公府的大夫人姚氏下了毒,若不是恰好反胃吐了出来,只怕已经……而后,国公府的老太君办寿宴,硬是将娘娘请了去。看着是示好,谁知老太君当众陷害娘娘要害她,结果被拆穿。娘娘一气之下便将姚氏毒害她的事,揭发了出来,让姚夫人被关进了大牢。结果国公府狗急跳墙,将娘娘,掳走了!”


    成老管家本还想说失踪现场满是血迹,却被秦誉红眼的暴怒模样吓住了!


    秦誉攥着成老管家衣襟的手,关节被绷得发白!低沉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缝里蹦出来。


    “失踪多久了……!”


    “大,大大概,二十余日了。”成老管家说着老泪红了眼睛。虽说萧侧妃城府深沉,但对他一向是极好极尊重的,他一直很爱戴这位萧侧妃。一想到她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成老管家心头的就跟火烧着一样的难受。


    二十余日!若真是落在国公府姚氏的手里……秦誉不敢再往下想下去。都怪他,都怪他考虑不周!只想着陈太后那一头的迫害,未想到姚氏也会出手相害!是这女人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太强了,让他一时大意了,她其实也只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


    几月来,他一心对付着战场之事,除去秦壑一雪前世之仇,得到胶东暗藏的宝藏、作为平津军的粮草,未能照顾到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没有在她身边!让萧袭月因为他过去的一些事,而遭受磨难。


    秦誉忽然发现成老管家的脸颊、脖子有淤青伤痕,皱眉问道:“你的伤怎么来的?”


    成老管家双眼含了老泪。


    “娘娘失踪后,老奴急得没办法了,带了家丁二十余人闹上国公府去要人,结果被国公府的郑大爷带人打了出来。小虎儿和成富儿被打断了腿骨,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得身……他们便是欺负咱们府上无人当家,根本不将咱们这些奴才放在眼里,殿下快些去将娘娘找回来吧,不然去晚了,恐怕就……就……”


    秦誉呼吸都染了怒火!他离开后,竟然发生这许多事!姚氏母女,竟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来……


    “驾——”秦誉翻身上马,策马冲进狭长的街道,朝国公府冲去!


    ·


    国公府这方,姚氏两日前终于得了陈太后的解救,说此案尚有疑点,且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亲自开口让放了人。


    陈太后何许人也?亲自开口,那便是给足了姚氏的面子了!不过也是,朝廷众人不难理解陈太后为何会出手。陈太后早就说过,秦誉大胜归来,便将国公府嫡长孙女郑舒窈赐婚给秦誉做正妃!


    虽说郑舒窈年方十九了,年纪是大了一点,不过人才品貌和家室摆在那里,试问现在平京中,还有哪家的贵女能比得上她?英雄美人,也算名当户对,何况二人本就是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呢。


    且说秦誉策马冲到国公府,怒气冲冲,将看门的人给吓得摔了两筋斗!


    姚氏夫妇正在府内训斥着郑舒窈与白靖宇之事,商量着准备国公府与平津王府的婚事,却突然得知了大门外秦誉闹上了门。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萧侧妃好狠的毒计!真是让咱们有嘴也说不清!”姚氏恨声。


    “夫人莫急,平津王好歹在咱们府上出入过些年头,他性子虽看似冷漠无情,实际心里是最重情义的人。高妈妈,你先去看看……”郑建鸿道。


    郑舒窈见来禀告的人那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心下有些黯然。誉哥哥竟为了那女人闹上府来了,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所以他才那般紧张吧……


    姚氏夫妇在高妈妈之后出来,走到门口却是被满地的鲜血下了一大跳!


    高妈妈哎哟哎哟的痛叫着躺在地上,耳朵已经被削了一只!秦誉气势汹汹的立着,手里的长剑染着血,双眼十分可怖。“孤王是来领人的,你们当知道是什么意思。”


    “平津王,你这是做什么?虽然咱们国公府而今不是高官门楣,但也是故去郑国公的府邸,你这般未免太过分了些!”郑建鸿也被秦誉那模样给吓了一跳。


    秦誉哪还管郑建鸿这个酒囊奸商说什么废话,一剑指着郑建鸿的脖子。“孤王的侧妃在哪里,交出便可活命!”


    秦誉一喝,将国公府一众人给吓了一跳。尤其是姚氏,立刻含了眼泪挡在丈夫面前。“誉儿,你怎么这般拿剑指着你郑伯伯呢?你忘了小时候你溺了水,是窈儿将你救起,你郑伯伯给你熬的药么!有什么话进屋里去,咱们慢慢说,在家门口闹着总不是个事啊。”


    姚氏心慈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全然没有半丝算计之色,见秦誉紧抿了唇,虽然眸子依然燃烧着怒火,但到底没有进一步发作,心说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秦誉此人的弱点便是不喜欢欠人恩情,一旦欠了就会记着,定会报答回来。


    秦誉与姚氏夫妇进了前院堂屋。此时,郑舒窈已在堂屋里,心头七上八下地等候着了,见秦誉大步跨来,脸色不善,身上还配着剑,她心里的担忧又重了一分。


    几人坐定,虽然还是从前熟识的几人,姚氏夫妇面上的客套好客还是依旧,但,就是那种气氛……不对了。


    郑舒窈亲手给秦誉斟了杯茶:“誉哥哥,这是你最喜欢喝的碧螺春,二道水,取的中间的水位,不浓不淡,香味最馥郁。你尝尝。”


    秦誉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冰寒的声音似从阴暗的角落里传来的一般。


    “我并不是来府上做客。多余的话,也不想多说一字,若两位长辈还顾念着往日的情谊,便将萧袭月交出来吧!”


    交交交,他们拿什么交?姚氏被关了那半月,吃了不少苦头,也是上火。“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萧侧妃并不在我国公府上,她是自己不小心遇上了坏人,并不是我们害的,让我们交什么??”她在牢里吃了那番苦头,都还没处伸冤呢!


    “确实如此,平津王殿下,这萧侧妃失踪跟咱们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砰!秦誉重重放下茶杯。“那萧侧妃中毒一事,以及寿宴上被陷害一事,是不是也跟你们无关?”


    秦誉一句问话,将姚氏夫妇顶得哑口无言,尽是羞愧之色。郑舒窈见父母窘迫,含泪道:“誉哥哥,这事是我娘做得不对,但她也是情非得已,也是因为怕我受委屈。你想,我若嫁过府,便是你的正妃,却让侧妃先生下世子,我有将如何自处,我爹娘又将如何在平京立足?罢了,我们也知道害人不对。好在萧侧妃并没有中毒,胎儿也无碍,就看在从前的情谊上,原谅窈儿妹子的父母一回,好吗?”


    郑舒窈突然跪下。


    “窈儿替娘向誉哥哥赔罪了。”


    害人是不对,可是明知故犯岂不是更罪加一等?


    “你们最好祈祷萧侧妃平安!若我查明失踪之事与你们有半点干系,休怪我秦誉翻脸无情,不念旧日恩义!”秦誉未看郑舒窈,冷面道。


    郑舒窈听在耳里,心凉一片。“誉哥哥,你,你怎么说出这样无情的伤人之话?萧侧妃是你的女人,难道窈儿……就不是吗?”


    郑舒窈眼泪含在眼眶里,强撑着坚强的模样十分惹人可怜。


    “陈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只待你大胜归来,便让窈儿嫁与你为妃,你怎能如此狠心待我……”


    秦誉眸光有些许的闪烁,语气虽依然冷,却不如方才对姚氏夫妇那般冷硬。


    “孤王何时说过,要娶你为妻。”


    郑舒窈,以及座上的郑建鸿、姚氏,如同头顶挨了一道霹雳!具是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未想到过,秦誉会为了个区区妾室,敢违抗圣旨!


    郑建鸿勃然大怒,跳起来怒指秦誉——“现在整个平京都知道陈太后亲自开口下旨赐婚,都知道窈儿是你的未婚妻,你一句‘不娶’,又将窈儿置于何地,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郑舒窈本就是个闺中老姑娘了,若再出了这等事,婚事恐怕就更难了。


    姚氏急得抹泪,忙去扶瘫坐在地上的郑舒窈。“我苦命的女儿啊……”“誉儿你忘了吗,窈儿可是救过你的命的呀,你怎能这般对她?”


    郑舒窈终于泪如雨下,忽然心底有种恐慌,比白靖宇拒绝她时的恐慌,更加让人害怕,心痛!


    白靖宇是她的一个梦,而这个男人是一直守候她的英雄。她本以为他深爱她,会一直等她,而如今回过头来,却发现他身侧早已有了别的女人。


    “圣旨不日便下,你若不从便是违抗君命。誉哥哥,你宁愿违抗君命,也不愿娶我么?”


    耳朵里是美人凄楚带着绝望的声音,秦誉未看郑舒窈。前世,郑舒窈是在战场上替他挡箭而死的。所以,实际上,她救过他两回。那次正是他“强-暴”萧袭月未遂,放她离开之后的几日。他心不在焉,没了斗志,溃败遇险……


    但,他也明白。感情不是人情往来,两个女人之间,不可能让两个人都满足。他不会是第二个秦壑,也决不能是第二个秦壑!


    “我会对圣上禀明,为你再寻如意郎君,定然不必我差,能够给你幸福。”


    郑舒窈从秦誉的声音里寻不到一丝的留恋,心口肝肠寸断。


    世上,还有几个男人比你更好?


    郑舒窈捏着秦誉的衣袍,仰面泪眼看自始至终眉眼都冷漠的秦誉。


    “誉哥哥,我知道,你是因为萧侧妃怀了身孕,而你又不在她身边,而感到愧疚。可,为你生了子嗣的,并不是只有她萧袭月一个女人呀!还有我!”


    郑舒窈含泪说出这一句,让屋里秦誉、姚氏夫妇几人都是脸色一变。姚氏率先反应过来,抓住郑舒窈的胳膊摇着问道:“窈儿,你把话说清楚,是什么意思!”


    郑舒窈已经哭成了泪人,把埋藏心底的秘密抖落了出来。


    “娘……窈儿,窈儿已经不是清白的闺女了……这几年窈儿随着师父学画行医,其实都是幌子。是四年前,窈儿怀上了孩子,不得不离开……”


    “孩子的爹,是谁?你告诉娘,是哪个天杀的欺侮了你!”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郑舒窈摇头,含泪低下脸,颤抖的纤细手指,却指向了秦誉!


    他的孩子??秦誉呼吸重了几分,双手在袖子下紧成了拳头。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如雷炸在他脑子里,脑海里轰隆隆的,瞬间有些发蒙。


    郑舒窈眼前一个天旋地转,秦誉将她一把从地上拉到了面前,盯着她的泪眼,呼吸凝重:“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何时……”他怎么记不得。


    “四年前,我及笄后生辰那晚,你喝醉了……”


    秦誉在记忆里搜索这那些遥远的片段。


    及笄,生辰,醉酒……


    他朦胧还记得一些,当时他因为被郑舒窈拒绝而低沉屈辱,喝了不少酒,是醉了。喝醉前似是见了郑舒窈。但,之后的事,半点都记不得了……


    未婚产子,那可是惊天的丑闻!姚氏夫妇又是大恐,又是大怒。


    “平津王,你摸着你的良心,你对不对得住窈儿!”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地如此糊涂……”


    秦誉血红了眼睛,钳着郑舒窈的双臂,问道:“孩子现在在哪里?带来让我见见!”


    郑舒窈讽刺的笑了一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以为我在骗你……孩子,就在西郊的一处院子里。这些年,我都住在那儿。你若要去见他,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


    秦誉刚迈了一步,却止住了。不,他现在不是去看孩子的时候。萧袭月还不知所踪,他要先去找她!


    “你先好好在府上歇着,此事不宜声张。我……改日再来找你!”


    郑舒窈闻言心如死灰。他选择先去找那个女人……


    秦誉提剑便要走,却被郑建鸿怒气冲冲,拦了去路!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你玷污了我女儿清白,还留下这么一个祸根,你就这般一走了之?”


    姚氏也不会让自己女儿白白受苦,与郑建鸿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上前软言劝道:


    “誉儿,眼下窈儿已与你有了孩儿,你们这桩婚事既是迫在眉睫,也是顺理成章。好事多磋磨,你们从前便是青梅竹马,此番正好百年好合,岂不正好。”


    秦誉紧抿了唇,从未觉得说话会如此艰难:“若此事是真,我秦誉定会娶她……”


    说出这句话,秦誉心头似有个伤口在崩裂,直到从国公府回到平津王府,心头那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痛得心和脑子都是麻木的。


    他脑海里全是萧袭月的影子。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温柔,她的依恋……好想立刻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怕她知道了此事,怕她生气不理他。


    以萧袭月的性子,定然会伤心,说不定会一怒之下离开!


    好不容易才等得到她打开心扉,接纳了他。他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曾心头暗暗发誓今生只对她一人好,而今却突然多了个郑舒窈母子!杀得他措手不及!


    若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是萧袭月该多好,若是早些遇到她,该多好……


    秦誉心头有一种害怕越来越明晰。前世那些痴等远远守望萧袭月背影的回忆,又一幕一幕的涌进脑海里。


    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殿下您回来了,找到萧娘娘了吗?”


    “殿下……”


    秦誉失魂落魄走进平津王府大门,对身旁成管家一干人的问询声,恍若未闻。想了几个月的家,回来了,没有萧袭月的身影,半点喜悦也感受不到。


    秦誉说不出的沉闷、低落,直到抬头,看见前头那倚在回廊边儿上,含笑看着他的女人!


    远远瞧去,那一袭浅淡的水绯色衣裙的女子,好似一片娇嫩的杏花,笑容似春-光将他冰冷的心暖得活了过来!


    风吹过,长发摇曳,裙裾飘飘,越发将女子白玉做的身子勾勒得曲线毕露。虽然腰间是粗了些,但其余的部位一点都未发胖,依旧充满了美感。倒是因为多了几分肉,更多了些少妇的妖-娆妩-媚。


    “怎地,看傻了,还是几个月不见,连自己娘子都不识得了?”萧袭月问。


    虽然本是打算晚些日子再出现,让他急一急,可当她躲在街角,看见秦誉飞驰在马上,急匆匆的朝王府赶的身影,所有等待的怨言,全数都化了、散了,只恨不能快些回到家来。


    那个百姓喝彩的风流英雄,是她的男人,每想到这一点,萧袭月心里就不得不承认,真有那么一点庸俗的喜悦、骄傲。


    别人梦得到看的到却得不到的男人,是她萧袭月腹中孩子的爹爹。


    秦誉听清了萧袭月的声音,脚下略作了迟疑之后,上前一把将萧袭月搂进怀里,触感那般柔软,直软进了心里。


    秦誉蠕动了下唇,半晌才说出话来。她没有丢,没有丢……


    “是傻了。想你想得傻了,也被你吓傻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我真的快吓傻了……”他连夜赶路,三天未闭眼。


    虽然萧袭月很想让国公府那姚氏夫妇背黑锅,但到底,还是不愿骗秦誉。


    “是陈太后要宣我进宫,漠北王使了计将我藏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秦越那贼人使的计。


    “外头风大,我扶你进屋。”


    萧袭月本说天气转热了,不碍事,可还是拗不过秦誉的关心,被他搂着,宝贝似的捧进屋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


    萧袭月略觉得秦誉有些不对。若说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应当说是,温柔体贴得不像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肚子大了,腰有些酸,萧袭月侧卧在床榻上。秦誉正与她按摩着腰。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不必藏掖着。”


    这女子还是这般敏感,却让他更加的谨慎小心,怕伤到她。秦誉俯下身子,将萧袭月母子抱入怀中,想紧紧搂着,又怕伤了她,在萧袭月耳边轻声道:


    “你怎地就这般聪明?是有话……”


    “那便说来吧。”


    秦誉默了默,语气虽轻,却十分认真:


    “月儿,你要记住,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第143章


    秦誉与萧袭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将几月来的经历都与对方说了一回。关于秦壑的下场,萧袭月没有主动问起。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是秦誉主动说的。


    “胶东王城攻破,胶东王秦壑自刎而死,不过尸首失踪,不能完全做定论。我吩咐有一千精锐在胶东各处追索踪迹,应当不日便能有消息。”只要不是被那贪心的古怪老头儿救走,应当就没有什么变数。


    萧袭月很少在秦誉面前主动提起秦壑,虽然她没有提,但秦誉知道她心里定然装着这件事。她心底的恨,大约只有秦壑的血,才能让她彻底放下。


    萧袭月睡下之后,秦誉换了一身便装。


    剑风在秦壑手里受了伤,而今还歇息着。随身跟着秦誉的是无命。


    无命瞟了一眼自家主子,发现自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他便锁着眉。也是,若那事是真的,今后只怕家宅难以安宁。以萧侧妃的性格,恐怕不是个喜欢委曲求全的女子。再者,他家主子也定然不会许自己心头的女人受半点委屈。他太了解了。虽然主子身边女人无数,但真正他正眼看的,只有萧侧妃一个。


    无命再观察了管擦。不过,殿下眉头虽锁着,却有不是愁眉那种锁法。而是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就像给谁惹了似的,在隐忍着,很有可能会爆发……


    他得小心些!


    犹豫再三,无命终于大起了胆子,开口。


    “殿下,咱们这是要出府么,去往何处?”


    秦誉抖了抖袖口。


    “西郊。”


    西郊?那不是国公府的那小姐说的……无命心头有种做贼的感觉,生怕被旁人,尤其是萧袭月发现了似的,不自觉声音也小了些。


    “殿下,你是去看小世子的吗?”


    无命话音未落,已经挨了秦誉一记冰寒的眼刀!


    好,好吓人……


    无命闭嘴,一路不敢再啰嗦。


    秦誉带了二十余人出府,一路朝西郊去。旁人都以为是去找失踪已久的萧侧妃,并没有其它风声和想法。


    “驾——”秦誉挥了马鞭子,很快出了前往西郊的平京城门。兵分三路,三面寻找可疑的院子和人物。今日郑舒窈吐露了这等秘密,且说了孩子在西郊,国公府的人定然会派人去接,或者探望。


    而此刻,平津王府上,秦誉方才出府萧袭月便睁开眼,起床来,招来颜暮秋问话。


    “殿下去哪里了?”


    “朦胧听见是往西郊。”


    西郊……萧袭月思量了思量,又吩咐颜暮秋下去了。她上次去国公府寿宴之后,便在姚氏院子里安插了个眼线。是个扫院子、浇花儿的粗使丫鬟。这丫鬟识得些字,耳尖目也明。那丫鬟在秦誉回来后不久,便托人传了消息来……


    萧袭月想起那纸条上传递的内容,微微闭上了眼睛,安心睡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她都不惧。心似明镜,便不惧牛鬼蛇神之扰!


    谁都有着自己懵懂的年少,谁都有心里的阴影。眼前一切只是一个阶段,她相信,最后走下去的会是他们两人。她愿意给他时间处理好,等着他笑容满面的回到她身边来。


    萧袭月侧了侧身子,睡去。迷迷糊糊时肚子里的小东西动了动,也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睡觉。


    香鱼去关上小窗,拿了个小扇子将纱帐里那只不长眼的蚊子赶了赶,放下纱帘来,在一旁拿着针线绣着小鞋儿……


    平京西郊。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秦誉负手而立,看了眼西斜的太阳,等着属下来报。若此事是真,国公府的人定然会去找那孩子。


    究竟事实如何,不需要通过别人的嘴来告诉!他自己会亲眼看清楚!


    算算时间,差不多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向晚时,远处的林中小径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马蹄声。眨眼的功夫便有两骑马的青衣人从林间蹿出来,飞快跑来。


    二人是秦誉的属下。马儿一声嘶鸣,二人齐齐翻身下马、跪地禀告。


    “殿下,前头发现了国公府驶出的马车,正往一处山脚下赶。”


    “有多远,隔了多久时辰?”


    “属下二人发现便立即赶回禀告了,留下林三继续追踪,沿途一路留下了印记。”


    秦誉翻身上马,“驾”的一声抽了马屁股,马不停蹄的冲进林中。


    若去晚了,恐怕人就会被接走。


    若秦壑是萧袭月心头的阴影,那郑舒窈,便是秦誉年少时记忆里的阴影。


    当时萧袭月不知所踪,他心挂着她们母子,本已心急如焚,又突在国公府听见那消息,他第一念头是吃了一惊。而后回府见萧袭月安然在家中,他心底的焦急才得以一缓,思路才清晰起来。


    虽然他是欠过郑舒窈的救命之恩,但也并不代表他会完全不动脑子地相信她所有的话!


    这几年她是否真是在西郊度过?而那孩子又是不是他的儿子?他真的与她有过关系?


    所有一切,别人说的,他都不会信!除非他自己确定!


    “驾——”一声男人扬鞭策马的低喝划破田野的暮色,马儿疾驰,马背上秦誉的袍裾在风中猎猎作响。


    “吁——”


    “殿下,到了,就是这个院子。”


    秦誉只领了十人前来,以免太过扎眼。停马在山下的一处还算大的雅致别院门口。


    这院儿不同于旁的乡村房子,从门漆到院墙,都十分讲究,虽不算奢侈,但在相见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一眼便能看出是大户人家在乡下置办的别院儿。


    门口扫门是个布衣老娘,见这一队人马威风飒飒的吓得丢了扫把,忙往门里跑,无奈刚跑了两步,就被无命从背后一把揪住了衣裳。


    “大娘,哪里走?我家主子要上门讨口茶水,且进门带路吧。”


    “啊吧,啊……”老妇颤颤抖抖地指手画脚,不知比划的是什么东西。


    无命回头来:“殿……三爷,是个‘啊吧啊吧’的哑巴。”


    秦誉皱了眉头,上前来一把捏住老妇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张嘴。秦誉看了老妇的喉舌,才放开了老妇。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要见你家主人。”


    老妇害怕地看了秦誉一眼,被秦誉身后的无命暗暗提刀的动作吓得,又是一阵哆嗦。老妇捡起了扫把,乖乖往往屋子里带。


    院子里还算干净。秦誉将院子打量了一通,园中正有两个丫鬟在整理花草。


    一孩童认真背诵三字经的声音,回荡在在暮色渐浓的宁静傍晚,很是真实。“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秦誉推开声音传来的房门,听见一声受了惊吓的“呀”,接着便是一个微黑瘦的三四岁男童的脸映入了眼帘。男童坐在小板凳上,一惊之后也并不怕人了,站起来问:“叔叔,你们是谁啊……”


    无命说不出来的震撼,这小男娃,和郑舒窈长相至少有六七分的相似,定然是她的儿子没错了!难道,真是他们主子当年酒后乱性给不小心播下的种?无命暗自腹诽:娃儿啊,甭问是谁了,抱着你爹的大腿好好哭吧。


    无命正腹诽,却见秦誉眉头锁得更深了,气息让人胸前都有些冷凝。糟了,莫不是主子想毁尸灭迹?不能啊,这个是他儿子……


    秦誉走到男娃娃身前,蹲下身,紧紧盯着男娃娃的眉眼,看了许久。


    “叔叔,你找谁?”


    秦誉深锁的眉头,最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展开眉头。


    “找你的……”


    ……


    接下来,别院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秦誉陪着小男娃娃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了解了下院中的人员构成。别院中的奴才,不是哑巴便是聋子,除了服侍男娃娃的精明丫鬟是正常的,其余的都有些问题,且都不识字。


    国公府来的人说是怕走漏消息,刻意挑选的聋哑之人来伺候……


    秦誉看了一圈之后,便将小男娃交给了国公府的人。那国公府的下人丝毫没想到会被平津王截住,好在孩子是没有丢,让他带回去了。


    “回府!”秦誉翻身上马,一抽马臀,趁着朦胧的夜色往城中赶。


    无命忙追上来。他与惜字如金的剑风不同,说话不经大脑,最爱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儿。


    “殿下,咱们就这么让小世子被国公府的人带走么?”


    语毕无命只觉秦誉瞟来的眼神,如同腊月的寒风!刮得他骨头都疼得要碎了。他,他又说错什么了么?


    “殿,殿下,是不是无命又说错什么话?您说,无命一定改。”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无命只见自家主子唇角那个原本就微微上翘的弧度,多了些冷意,果然,下一刻便听——


    “今夜你不必回府了,去十里外的乱葬岗,抓十只鬼回来!少一只,我便将你的命顶上!”


    “啊!”无命顿时一脸菜色,□□的马儿似乎也听了懂,嫌弃主人之愚钝,不想跑了。无命被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过。


    封信是剑风、无命之后的第三个贴身护卫。封信长得宽眉阔眼,端正而有些敦厚,上来低声数落兼提点无命道:


    “你看你那拙眼。跟了主子这些年还不出来主子的心情。主子从别院出来便眉目舒展,马蹄也轻快,显然那娃娃并不是咱们主子的!你还左一个小世子、右一个小世子,是想提醒咱们主子差点做了冤大头么?”


    无命又是更吃惊的一声“啊”。“那,那主子为何不说出来真想来?将那国公府的腌臜狗狠狠吊打一顿,反而还让人将那野娃娃当做宝贝似地带了走?”


    封信摇头叹气,并不想多议论主子的事。


    无命还想追问,封信回头堵道:“主子可说了,少一只鬼便用你的命来顶,兄弟劝你还是早些行动。乱葬岗的孤魂野鬼天天跑动着,大约跟山鸡似的,不好抓。”


    无命苦着脸,不敢再跟着,瘪了嘴自言自语:“鬼有什么可怕,主子生起气来比鬼可怕多了……”


    秦誉一路马蹄儿轻快地赶入平京城中。虽然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那孩子应该并不是他的。父子血脉相连。那样眼睛、眉毛的对看着,心底都没有一点灵犀的熟悉感,其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亲人间,除了形似,还有一种神似,而他与那孩子之间,两者都没有。


    那孩子虽然像郑舒窈,却不像他。


    这一切,究竟是郑舒窈有意还是无意……


    秦誉脸色愈加阴沉下去。


    那别院古古怪怪。院子中的奴仆大部分是天生聋哑之人,唯有一人,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被人毒哑的。此人,便是看门的大娘。


    她应当知道些东西,可惜她不识字,没法子表达意思。


    秦誉进城后,天色已全暗了下来。


    秦誉改了主意,只领了封信,前往客栈略作休息。


    “殿下,夜行衣准备好了。”封信准备来了夜行衣。


    “好,换上。”


    只待天色再黑得浓郁些,他便夜探国公府!


    秦誉虽说确定了这孩子并不是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想起郑舒窈亲口说出此话时的笃定和凄楚可怜,心头的灰暗越发重了。


    难道,就没有一段干净的回忆了么?


    权势和利益,足够能摧毁许多东西,这他清楚,而今看来,只怕他就算有心宽容,最终也逼得他不得不亲手毁去那些丑恶……


    ·


    夜晚的国公府四下的院落回廊都挂着灯笼。只怕光是这一夜烧掉的灯油,便能顶上普通人家一年半载用的油了。


    屋檐下两个丫鬟,一人提着灯笼,一人端着碗夜宵羹汤。端汤的丫鬟忽见汤面儿反照的影子似有一闪,呀了一声儿忙抬头看屋檐。


    “怎地了?大惊小怪、吓死我了!”提灯笼的丫鬟责怪。


    仔细看了看,又什么都没有……端汤的丫鬟狐疑之后,也没有多想。“大概是夜猫上了房顶,好似看见个影儿晃过。”


    “别看什么野猫了,孙小姐哭了一晚上,夫人心情也不好,咱们去晚了恐怕要挨罚。”


    姚氏治家手段向来厉害严苛,两丫鬟不敢怠慢,忙往姚氏母女所在的屋子去。


    丫鬟推了门,里头传来两声儿郑舒窈压抑的啜泣声。


    “汤放下吧,这儿不需你们伺候了,下去。”


    姚氏冷面吩咐,满屋子下人都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屋里没外人了,郑舒窈没了顾忌,脸上难掩悲戚之色,捏着手帕擦了擦眼泪。


    姚氏瞥了一眼女儿,尚有余怒。


    “窈儿啊,你真是给白靖宇害惨了!此人以后万莫要见了,他简直是你命中克星!若不是因为他,你当年也不会喝醉,让那下作的奴才给……”


    “娘,你莫要说了,你再说,我真是无颜再活下去了……”郑舒窈红着眼又流下泪来。


    “好在眼下有平津王这冤大头。你就一口咬定他是孩子的爹,谁也查不出个什么来。那下作的奴才早被娘命人烧成灰了,什么证据也没留下,你只要像今早那般,便不会惹人怀疑,没人能查出个一二三来。”


    姚氏心口虽烦闷,但想着此番说不定是因祸得福心里也轻快起许多。


    “娘,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有些心虚,良心实在过意不去……”郑舒窈想起白日对秦誉的指责,便心虚愧疚得很。


    “你说良心?娘问你,那良心拿来有何用?”


    姚氏见女儿眼泪又流下两行来,克制了语气,叹了叹,道:


    “那‘良心’二字大都是做面子时才挂在嘴边的。人活一辈子,谁没做过一两件昧着良心的事?你也莫要觉得对不起平津王,他为着那萧侧妃对你不闻不理,这番让他白当一回爹,也算是扯平了,谁也不亏了谁。再说,你不还救过他一命么,就当他回报你的救命之恩。你也莫哭了,指不定是因祸得福。”


    她在牢里关了半打月,便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来不怕秦誉抗旨不娶;二来不怕萧袭月生下长子,夺了女儿的地位;三来,还解决了那养在乡野、名不正言不顺的祸患!真乃一石三鸟的好计策,尽管听着是铤而走险了些。当年知道平津王喜欢郑舒窈的人并不少,只要女儿不松口,谁还能找出个证据来证明那不是平津王的种?


    郑舒窈听了姚氏的一番劝慰,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可是那救命之恩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娘你也知道啊。说到底,平津王落水,也是因着我给害的……”


    姚氏恨铁不成钢,一口打断。“你不说,谁知道是你害的?!做你娘亲,早晚都得给你急死了!”


    ☆、第144章


    听了姚氏这句,郑舒窈压下了啜泣,换做默默抹泪。当年年少,什么也不懂,若是换做而今的自己,是断然不会那般糊涂疏忽,直到现在这个地步,走回头路、吃回头草……


    长子郑建鸿这一房,掌管这郑家的大半家财。夫妇俩一个做商奸-滑,一个治家严厉,十几年过得都顺风顺水,唯独没有儿子一点实在焦心!所有期望都寄放在打小优秀的大女儿身上,没有儿子挣地位,有个女儿嫁个高位之人,今后谁还敢将他们不放在眼里?只可惜偏偏郑舒窈与白靖宇、秦誉之间陷入尴尬关系,导致今天这上下都艰难的局面。


    姚氏终还是心软了,不忍心苛责女儿。


    “娘也不是怪你。当年之事,娘也有责任,一门心思与老太君和三房的争夺治家权力,疏忽了对你的照顾,才让那孽种到了不能打掉的地步才发现……”姚氏尚还自责,“既然已经过了那个坎儿、而下也想好了退路,今后就莫要再提这事!全当那孩子便是平津王的,你也不要多想了。眼下老太君也渐渐不管事了,爹娘也老了,三房的两口子是越来越能折腾!”


    姚氏说道此处忍不住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罢了,不提那些了。总之,窈儿,你肩上扛的不只你自己,还有你爹爹和娘亲咱们这一家子啊。眼看我们也渐渐老了,你二妹三妹都不成器,唯独你最聪慧貌美。虽然娘嘴里说对你们三姐妹都是一样的疼,但实际上最疼的还是你,你难道不清楚吗?”


    得了自己亲娘这般的叮咛和关切,郑舒窈一边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担,一边又心绪难平,不知用如何心态去继续蒙骗秦誉以及众人。


    “娘,窈儿知道了……”


    姚氏见女儿终于开窍点头,安慰的拍了拍郑舒窈的手。“说实话,娘当初也没看出来,那瘦高竹竿儿似的秦誉会长得如今这般骁勇威猛,还当上了平津王,这等有出息,好在你现在还来得及回头,眼前就是个大好机会。有陈太后,定然会保你正妃之位……”


    屋里母女俩还在毫无顾忌的交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有一缕朝上的油灯的光束,直直穿过缺了一片儿的乌瓦,飞入夜空,变得又淡又薄。而方才,这里还有一双眼睛,看着母女俩的每一个神态举止,听着她们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


    从国公府出来,封信便跟着秦誉打算先回客栈去——他们的衣物还在那处。


    封信跟着秦誉的时间最久,对当年的事情也了解得最清楚。


    秦誉面容极度冷峻,那眼神,虽然是黑夜,封信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其饱含的怒恨,如同烈火与寒冰,两重天的冲突熬炼着。他了解主子,旁人生气会发疯,而他家主子自小就是裹着不少秘密,真正生起气来,便是一字不发,一旦动作便是惊天动地可怕!!


    “殿下,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处置?郑舒窈母子竟骗了您这么多年!实在可恶至极!封信真很不能上去将她们二人捅上千百个窟窿眼儿,扎死在木桩上!就算您拿我问罪处斩,封信也甘愿受罚!”


    封信提着大刀,拧在一起的浓眉和咬紧的腮帮,越发衬托他的怒气。


    秦誉这才第一次将眼神落在了封信脸上,紧抿的唇吐出的话还带着胸腔里的怒气儿。


    “我罚你作甚!”


    秦誉未有多言一字废话,封信忙跟上去,心头暗自替秦誉很不平、不甘。郑舒窈欠了他家主子太多!亏他家主子念及旧日的恩情,铭记在心间,最后却是这么个事实!骗子,都是骗子!封信光是将自己假想做主子,便能一下感受到那种气愤和侮辱!


    最可恨的,是别人利用你的宽容和善良,反来坑害你。


    “殿下,那您还娶郑家的孙小姐么?她这般利用您,实在不能原谅!若跟萧娘娘比,她真是连娘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啊!”封信还犹自担心此事。


    大跨步的秦誉忽然停下不自来。


    封信虽壮,却不如秦誉高。他只觉忽然有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面前是秦誉颀长的背影,他长发在夜色里翻飞,有种鬼魅般的阴森可怕,接着,听见了他沉而缓的声音,虽带着零星的笑意,却有着让人打心底里毛骨悚然的意味——


    “娶,如何不娶?送上门的美人,不要岂不是可惜了。”


    末了,还有一声戏谑的轻笑。


    秦誉心下已做好了决定,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虽然行走在朦胧的夜色里,但一双眼睛却似能够看清脚下所有的绊脚石头,走得又快又稳,如风一般,谁也抓不住,挡不住。送上门的万两黄金,他如何不取?


    封信站在夜风里久久未能回神!极少看见他家主子用这般气势和语气说话,有一种嗜血的腥味。郑家几人,是真的让主子愤怒了!


    **


    秦誉回到平津王府已是三更天了。


    此时,卧房里萧袭月已经睡下。秦誉轻手轻脚的洗漱罢了,换了寝衣,唯恐吵醒了娇贵的孕妇大人。


    无奈萧袭月如她自己形容的,“肚大如筐”,半夜睡眠轻,还是醒了。


    萧袭月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揉了揉惺忪睡眼。油灯光太明亮,她只能虚着眼睛,看见个模糊的穿着白寝衣的男人影子。手脚很长,很大一只。


    “回来了?”


    秦誉心下一暖,话也情不自禁柔了几分,和方才对着封信的语气全然不同。


    “嗯,回来了。”


    一句话虽日常,简单,可包含的意味,却是一种守候,和归属。


    她在等着他的回来。


    秦誉坐到榻边,重新照顾萧袭月躺下去,一边帮她摆好了原本被睡斜了的枕头,一边拉上软绵绵的被子替她盖上。


    枕头和被子都用的极好的料子,睡上去软得想躺在云朵上似的,惹得人一沾上去就舒服得发困。


    “躺好些,别着了凉。”


    秦誉安安全全的回来了,萧袭月也终于安了心,躺下便睡意上了头——定是给肚子里的小东西给催的!


    “你家孩儿不想起来看你、催我睡下,臣妾便不得已先睡了。你若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可就自便了。”萧袭月迷迷糊糊道。


    秦誉早收拾了妥当,哪里还敢“劳民伤财”地烦请这对大人来伺候,利索地上床躺在萧袭月身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影响了这对大人睡觉姿势,不利那框子里的小东西健康发展。


    油灯安静的燃了一会儿,秦誉还没有睡意,就在他以为萧袭月已经睡熟了的时候,却不想,萧袭月突然翻了个身侧卧过来,对着他,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好奇面孔,道:


    “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吭一声,反而睡不着了。”末了,她还补了一句,“你孩儿好奇心极大。该是像你一般聪明。”


    明明是自己想知道,却总是那孩子来找借口。秦誉心下好笑,原本把胸腔压得发闷的怒火和愤恨,一下得以有了个出口似的,舒坦了很多。


    “还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秦誉无奈。


    ☆、第145章


    漆黑的三更半夜,这一处的卧房灯火还亮着。


    屋子里光线虽略有些昏暗,但秦誉的五官棱角却是看得十分清楚,他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有淡淡的华彩流转着,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力量。


    谁说的,只有女子的眼睛才会说话?男人的眼睛,一样有说话的本事。萧袭月将秦誉一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看得很清楚。


    他有心事!


    萧袭月将被子扯了侧,将两人一同盖在了一张被子下,又伸手过去握住了秦誉的布了薄茧的手——


    一场仗打回来,他虎口握剑的位置茧子又厚了不少,当是吃了不少苦。


    或许别人只看见了他风光和勇猛,没有看见他手上的茧子,身上的伤痕。


    “说吧,不必顾忌太多。你等了我一辈子,我若轻易将你弃了,岂不是太没良心。”


    听来怎像是买卖似的?秦誉反手将萧袭月的手握在手心中:“你便是这般想的?就没有一点觉得,我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么?”


    “……”萧袭月有些无言,最后“无言”化作一丝笑,落在唇边,静静等着男人说出他心头的话。


    秦誉微微默了默,一种沉沉的怒恨从眼底闪过。


    萧袭月在他眼中体会到一种冷漠,接着便听他道:


    “若我说娶郑舒窈,你会不会生气?”


    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萧袭月很轻地说了两个字:


    “不会。”


    “……为何?”


    萧袭月莞尔。“后院的侧妃、美人也不少,多一个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再说,有人送银子上门,若拒了岂不可惜。若有了国公府的金山,何愁今后粮草之忧。只要你不嫌着她晃来晃去的碍眼,不怕我治她,便成。”


    “还是你最明白我。我连我自己都让给你治住了、身不由己,哪里还管得了旁的人,你爱治便治吧。”


    秦誉将萧袭月搂进怀里,没有过多解释今晚所探听到的事,最后在萧袭月快要睡着的时候,说了一句——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尊贵的女人……”


    萧袭月在他宽厚的胸怀里点头“嗯”了一声。比起从前的苦难日子,她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有家,有丈夫,有孩子。


    ·


    第二日一早,秦誉便进了宫面圣。大战告捷,接下来便是封赏及赐婚之事。


    萧袭月起身之后,招来了颜暮秋。


    “你去封信那儿打探打探,昨儿个夜里他与殿下到底探听了些什么。”


    秦誉昨夜眼中隐藏的怒火非同一般。究竟是郑舒窈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封信那冷脸络腮胡,和颜暮秋这白面小杀手,似乎很聊得来。便让颜暮秋去试试!


    接下来,颜暮秋花了一日的功夫,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没能撬开封信的嘴,只差没有被萧袭月逼得涂上胭脂化作“秋儿”色-诱了。最后,颜暮秋实在没法,只得作罢,来向萧袭月领罪。


    究竟是什么事,让封信讳莫如深?萧袭月纳闷儿。有可能是说出来损面子的事!秦誉向来爱面子,尤其是在她面前,从不喊苦喊痛,仿佛就是要当她的天当她的地。就说那次在西山上,他替她挡了数箭、满身鲜血命在旦夕,都没见他露出半点虚弱之态。


    不喜动声色的男人,眼睛里却几欲藏不住愤怒,可见当不是一般的事!


    好奇死她了!一定要知道!!


    萧袭月身兼两个人的好奇(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想知道想得心痒痒的!


    对了!今晚皇帝在大和殿宴请功臣,秦誉作为领战的大将,当然是一等一的功臣,不能缺席!


    秦誉不在府上,正是好时机!


    萧袭月打定主意,小摆了一桌酒菜,犒劳随身伺候保护秦誉的三护卫,剑风,无命,封信。颜暮秋、杨霸山使个劲儿将三人灌了个酩酊大醉。


    封信醉得稀里糊涂,又被萧袭月下了迷糊药,基本上是问什么,就说什么。


    “……郑,郑家的母女,骗了主子。当年那什么……救命之恩,都、都是假的!还、还还有那个儿子,也是假的!想让主子给奴才的儿子做爹,补偿这残花败柳的坏女人,还妄想、想让主子,把世子之位也给过去……坏,都坏透了……”


    虽然封信说得断断续续,但萧袭月还是听明白了七八分!


    她昨儿个接到郑舒窈说有了秦誉的孩子时,便觉得有些蹊跷。若是那孩子真是秦誉的,何不在一早郑舒窈回平京时就暗地里告诉秦誉,而是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眼看落不了了,且秦誉不愿意娶郑舒窈的时候,才说出来。这么大个要紧的秘密,如何想也不可能拖这般久。


    萧袭月心头暗暗哼了一声。且看她们母女还能逍遥多久!


    嫁过来?可以。拿你的国公府来当嫁妆!


    再者,就算秦誉为了她的心情,违抗圣旨不娶郑舒窈,她也会劝他。违抗皇命不是明智之事。


    多个郑舒窈又如何?


    要除掉一个人方法多了去了……是以,萧袭月并没有担心过这一层。


    郑舒窈之事,有秦誉管着,她倒是不操心,而下萧袭月要查的,是在秦越府上看见的那封密信!信上讲述着陈太后的身世经历!


    原来,陈太后在进宫前,已经嫁过人了!且还生过孩子!萧袭月从前只知道,陈太后是故去的陵南王府上的一舞姬,后进献给先帝的,并不知道原来在她进-入陵南王府之前还有这么一段儿。


    最重要的,是信上说陈太后进宫伺候文帝之时,已经怀上了孩子。而后,陈太后便是因为生了这个儿子,被先帝封做嫔,而后步步登上皇后之位……


    混淆皇室血脉,伪装清白女子伺候天子,这两条已经是死罪!足够让她受天下唾骂!


    只是,空有这封信,还并不足以拿出来做证据。


    而秦越这人查着些东西,估计也不是如他表面那般淡薄权力……


    **


    秦誉出征之前,便有太后懿旨,若他大胜归来,便将国公府的嫡长孙女郑舒窈赐婚过来,当正妃!


    自然,此番皇帝下旨也是十分顺理成章之事。


    大婚在半月之后。除了郑舒窈,另还有三个赐来的美人,周摇光,上官娉婷,以及施蔷蔷,都要赐过来做侧妃。


    这一番应当都是陈太后之意,她当是早看她萧袭月不惯了,仗着而今平津王府势力不足对抗她的百万雄师,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想赐谁来便赐谁来。陈太后以美人计从二嫁妇人登上高位,看来对此计是深以为然!


    呵,赐谁来,她萧袭月也不怕!伺候平津王府后院大着呢,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解解闷儿!萧袭月想到这儿,突然想起多罗来。过些日子,她便可以过来学习一二了……


    再说这国公府与陈太后。只要他们将国公府的金山从陈太后的掌控下拿过来,那他们便可说是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便是她爹爹,萧云开手里的五十万军的兵权。


    当然,这是硬打法,最好、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找准时机和证据,将陈太后一举击杀,先斩后奏,也就是古人最喜欢的——宫变!


    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须得养精蓄锐。


    国公府。


    平津王欣然接受赐婚,可把姚氏给高兴坏了!平津王要当自己女婿了,姚氏走在府里府外的,面儿上都觉更有光了。


    赐婚圣旨才下来不到两日,消息已经传遍了平京城的大小角落,尤其是她的那些个闺阁妇友!郑舒窈年方十九才出嫁,暗地里不知被这些三姑六婆说了多少回,姚氏心底本就有些气,再加上前些日子被萧袭月修理,更是一肚子的窝囊气,这回将女儿风风光光的将过去,既能堵着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又能打萧袭月的脸,出一口恶气!


    房里,姚氏正与贴身伺候的老妈子说话。


    “夫人,这下让那些背地里戳咱们小姐脊椎骨的长舌妇们看个清楚,咱们小姐有多么风光!平津王大战归来,可是咱们北齐的英雄!这回老奴看见了,那二房、三房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哼,敢笑话我姚氏肚子不争气,这回便让她梁氏瞧个清楚!生个儿子又如何?嫡出的便是金贵,她三房的再使尽手段,也是个庶出的。想掌管这个家,门儿都没有!”


    姚氏说着咬牙切齿。一想起前些日子,她不小心撞破、听见郑三爷之妻梁氏与江氏说她闲话之事,就满肚子火气!那梁氏越发胆大了,竟敢说她肚子就是个专吐赔钱女儿货的……


    姚氏主仆正说着解恨的话,门口进来一丫鬟道:“夫人,你去看看孙小姐吧,她今天早膳午膳都没吃,奴婢看着她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姚氏方才舒了气,一听又有些头疼。这个女儿啊,明明是个好命,却因着那一步踏错给害了这些年。


    姚氏匆匆去了郑舒窈房里,将下人都屏退了。


    “娘,我没事,只是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你莫担心。”


    没事?姚氏哪里不知道郑舒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逃避不是办法,这孩子已经存在了。不过,他指不定还是你的福星。娘早就说过,平津王是喜欢着你的,旁的那些什么侧妃美人都不过过眼云烟。你瞧,他这不就高高兴兴接了赐婚圣旨、等着娶你过门了么?他这会儿啊,恐怕满心都是对你们母子的亏欠,往后定会把好的都给你们母子留着,你要利用好他这份儿心,知道不?至于孩子身世的秘密,你便将它烂在肚子里,谁还晓得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郑舒窈听着又含了泪,咬唇点了头。


    姚氏想起那接回来的孩子,又黑又瘦,叹了气。


    “窈儿,就算他是个下作奴……”姚氏隐了去那不堪入耳的词,顿了顿,“但他终究是你的孩子,你好歹也看上两眼,不要让旁人因着你的态度生了怀疑。三岁多了还没起个正经名儿,什么‘瓢儿’,听着实在不像话。日后你就将他当做平津王的孩子来看,万莫要在这般不上心,记住了吗?”


    瓢儿是照顾郑舒窈孩儿的丫鬟给胡唤的,喊着喊着也就成了名儿。


    郑舒窈两汪泪眼抬起来,望着姚氏。


    “可是他哪一点像秦誉啊,那下巴和嘴,模模糊糊还能看见那……那人的影子。我只怕他慢慢长大,纸包不住火,到时候……”


    郑舒窈越想越害怕。


    “秦誉现在和他多年前少年时全然不同了,不知厉害了多少倍!而且他身边还有个眼睛亮堂堂的萧袭月看着。我真是好担心,若把孩子放在那府上,我就怕早晚会给看出问题来!娘,我一想到这,就担心得觉也睡不下,喝水都没了心思……”


    “唉!”姚氏不耐的重重一叹:“当初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娘便让你拿去埋了,你又不忍心、不埋。你就当想到今日的麻烦!现在这祸根子已经成了这么大个活人,就算是烫手的火,也得包在手里捧牢了。若你真怕,便给他一碗药汤,一了百了……”


    “……我下不去手啊,娘,我下不去手……”


    郑舒窈说着泪落不止。


    “我真是给你气死了!你就不能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做你的新娘子么?你这样子郁郁寡欢,早晚被人看出来,到时候不光你,咱们整个国公府都丢人啊!你要真是下不去手,娘去下!”


    郑舒窈忙拉住姚氏。“不,不……不要杀他……”


    姚氏本来也是说气话,并没有要真的去毒死那孩子。


    “你好好想想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越过这道坎儿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前头是无限风光,和北齐诸王中最优秀的男人。窈儿,你不能再把握不住了!这孩子是你的武器,萧侧妃那肚子就算生出来的是个儿子,那也不过是个庶子!争不过你。”


    郑舒窈含泪点头。而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秦誉似乎对她还有余情,也只有利用这一点,安身立命……


    郑舒窈终于停下了泪,因为她想起了未来,假如她嫁入平津王府,做了秦誉的妻……


    想着想着,她心里竟生出些期待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秦誉比少年时的他出色许多,越发招女子倾慕了……想起这样一个男人做自己的夫君,似乎……是很幸福。


    **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平津王府红红火火,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府上奴才们心绪略有些复杂,眼看那所谓的正妃以及一干赐来的美人就要上府了,他们这对主子还你侬我侬的甚是恩爱,没红过一次脸。真真儿是……不太正常啊……


    确然是有不正常,这不正常马上就要到来。


    这日晚上,秦誉本该留在府上,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国公府。


    郑建鸿、姚氏具是吃了一惊。


    “贤婿这是?”郑建鸿不解。


    秦誉坐上黑木大椅子,含笑呷了一口茶,惬意,悠闲。


    姚氏笑道:“是来看瓢儿的吧。”说完,姚氏忙吩咐丫鬟去领孩子,却被秦誉抬手示意不用。


    “姚夫人莫急,还是先见见孤王带来的人,再决定要不要叫孩子出来的好……另外,郑大老爷的这声‘贤婿’,恐怕孤王担当不起……”


    郑建鸿夫妇对看一眼,具是茫然,心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只怕秦誉“啪、啪”两声击掌,其护卫封信提溜了一布衣补丁的戴帽男子进来,放在地上。


    那补丁男人的帽子有个大帽檐儿,挡住了脸,看其胳膊和左腿似有萎缩,裹在衣服里有些空荡荡的。


    看样子像是个残疾人。


    姚氏夫妇不明所以。


    “这,这位是?”


    秦誉轻声笑了声,却含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意味。


    “当年扫书阁的书童,就算郑大爷不记得了,姚夫人应当也是记得的……”


    姚氏如同挨了个晴天霹雳,立刻站立不住身子!


    “夫人小心!”丫鬟忙扶住。


    对比之姚氏夫妇的震惊恐慌,秦誉不疾不徐,站起来缓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大帽檐儿补丁男子身前。


    “你家老爷夫人似乎都记不得你了,摘了帽子、抬起头来,让他们看一看,回忆回忆……”


    那大帽檐儿迟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和精巧的嘴唇,看样子当时个长相不错的男子。


    可当那大帽子被摘下,暴露一张夜叉一般惊悚的脸来!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都给差点给吓昏了过去。


    “鬼!鬼!!”姚氏被同样震惊的郑建鸿搀着,抖如筛糠,颤着手指着此男子,不敢多看一眼。


    那男人俊美的下巴和嘴唇之上,是一片烧伤的狰狞面孔!凹凸不平、颜色不一的皮肤,不忍赘述。观之脸型轮廓,和尚还完好的部分,这男子应当是个长相不错的,看着甚是可惜!


    “姚夫人怎地这般害怕?郑橦,你可知道姚夫人为何这般怕你?”秦誉问地上之人。


    这是矛盾的一张脸,美和丑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经惊悚。郑橦张了张唇,从好看的嘴巴里吐出来的嗓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


    “姚夫人……我这张鬼面,可是你所赐,你怎地……反还怕了?”


    ☆、第146章


    鬼面男子摘下帽檐,又解下了围在脖子上的方布巾——一半皮肤光洁,一半皮肤一样的惨不忍睹!他双眼如同啐了毒,盯着姚氏眨也不眨一下:


    “夫人当年真是好狠的手段,竟叫人半夜放火烧了屋子!我好歹服侍了你们这么些年……幸亏,我命大……”


    他说着话,喉咙似漏气,有些沙哑的吼声。


    姚夫人脸又白了三分,但总算回过了神来、镇定了些,厉声道:“你哪里来的乞儿,竟敢胡说八道、污蔑本夫人清白!我国公府虽说比平常人家富裕一些,但也不是专门给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送银子的,任你们上门来敲诈。”


    姚氏又对秦誉道:“誉儿啊,这乞丐贼眉鼠眼,恐怕是专门找上门来骗财的,你可莫要上了他的当。以往咱们也常遇到这种。树大招风。”


    郑建鸿也忙附和:“正是正是,大喜之前不宜接触不祥之人,来人,还不快将人带下去,莫要让平津王和咱们府上沾染上晦气,不吉利。”


    门外立刻进来一对布衣小厮,来捉郑橦拖出去。


    “不走……我不走!我要见儿子,我要见我儿子……”


    这一句话让郑建鸿夫妇简直如火烧了眉毛、炭烫了屁股。“快拖下去!”


    “慢。”


    秦誉吐出一个字,立刻封信上前将那两爪牙小厮一手一个地往旁边一扔,如同丢垃圾似的。


    “郑大爷和姚夫人还没想怎么回事?还是说,是故作糊涂,将孤王当做傻瓜冤大头一样糊弄,替你们收拾了烂摊子、替别人养了野儿子,还要背上个负心汉的罪名伺候你女儿一辈子,你们才‘明白’?”


    秦誉声音到后头陡然阴戾,让郑建鸿、姚氏具是心头一阵发凉!


    “这,这恐怕有误会啊……”


    “是啊是啊,这里头定然有误会。”


    两人已经慌了神,万万没有想到婚礼前夕会发生这等事。


    秦誉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误会孤王不需你们来说!若是你们真的执意‘想不起来’,孤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想起来……”


    姚氏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见实在瞒不下去了,都面露出些菜色。秦誉这匹老虎,骑不住便是死路一条啊……


    秦誉挥手,让封信将郑橦带了下去。拖下去时,郑橦嘴里还喊着“我不走,我要见儿子”云云,喊得姚氏心惊肉跳!只恨不能立刻找东西将他嘴堵上……


    “你们将并非完璧的女儿充当闺阁女子,蒙骗陛下,赐婚嫁给孤王作正妃,此是一罪。其二,竟敢用野种来诬陷孤王行事不检,妄想以此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此乃第二罪!!郑大爷,姚氏,你还真把孤王当做傻子了?!!!”


    姚氏被秦誉一提,已经吓软了腿。


    郑建鸿满额头具是冷汗,忙将姚氏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跪在秦誉跟前。“殿下恕罪,这都是贱内一时糊涂才……请平津王殿下饶恕啊……”


    姚氏磕破了膝盖,生疼,可此刻哪里还顾得了膝盖那些疼,若此事败露,这个家她是定然治不了了,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这些都是小,更重要的是听见秦誉那个欺上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誉儿,是我错了。当年窈儿因为白靖宇之事喝醉了酒,被那奴才占了便宜,我也是护女心切,一时糊涂了啊……”姚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窈儿可怜啊。若这事传出去,她给个下作的奴才给玷-污了身子,她肯定是活不成了呀!看在窈儿曾经救过你的份儿上,饶了她这回吧!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就算我们不对,她是无辜的呀……”


    姚氏哭得伤心欲绝。若不是亲耳听见了姚氏与郑舒窈的谈话,秦誉恐怕也会被她这慈祥可怜的模样蒙了眼!


    “无辜,你们也配‘无辜’二字!无辜的,是孤王真正的儿子,女子。救命恩人?姚夫人现在是在给孤王说‘良心么’?”


    姚氏硬着头皮,不得不最后一搏。“窈儿当你与你青梅竹马,她救你一命是真真实实的呀,做人知恩图报是天经地义之事,反过来相害实在是……”


    “知恩图报?”秦誉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姚氏二人毛骨悚然、满背心冷汗!他可还记得那晚姚氏与郑舒窈说,“良心有何用”之流的话。


    “姚夫人不是亲口说,良心只是挂在嘴边做样子的吗?而今又来与孤王讲良心,岂不是可笑……你让你女儿利用孤王的良心,来保住名誉和地位,替你女儿养别人的种,再步步除掉孤王的女人和孩子,姚氏,你这计谋确实好!不过,你算漏了一点,那便是,我秦誉,也是不讲良心的!”


    姚氏听了这一席话,脑子轰的一声!他,他怎么知道她们说的悄悄话……


    郑建鸿盯了眼姚氏,只恨不能抽她一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


    秦誉将二人的模样看在眼里,转了语气道:“良心?好,孤王也可以稍微讲一讲。要我不说也可以,奉上国公府九成的家产,孤王便放过你们!”


    九成?!!!郑建鸿、姚氏脑子里又是一阵轰隆,舌头都吓得打了结!


    “平、平津王殿下,九成太多了吧!咱们夫妇手里也只有六成啊,其余的四成在二房和三房手里。”


    秦誉坐在椅子上,冷笑了一声:“不要与孤王讲那些废话,如何取舍便看你们自己。明日卯时之前,孤王若看不到房契地契商铺账本儿,明日的婚事便不必了,两位便等着阎王爷来收吧。”


    秦誉一拍袍裾,起身负手大步往门外走,正撞见郑舒窈跑来。郑舒窈红着双眼看着秦誉,当是都听见了。


    “誉哥哥,你……”郑舒窈伸手拉秦誉的衣裳,却拉了个空。


    秦誉毫不留情的避闪开,声音透着一股很深的冷漠。


    “滚。”


    只此一字,声音不大,却让郑舒窈如同挨了晴天霹雳,跌坐在门口,待秦誉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回过神来一把扑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袍角。


    “誉哥哥,你果真就这般狠心吗?你一点都不念旧情了吗?我是窈儿啊,我是你最爱的窈儿啊!”


    秦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侧了侧眼睛,瞥了地上的郑舒窈一眼。“你我之间从未有过情,无从念起!若说爱,你现在在我心里,和脚底下的泥土一样,根本不值得我低头看一眼……”秦誉说完转头边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封信不比秦誉那般能忍,重哼了一声。


    “殿下不愿多费唇舌说你们这些腌臜人,我来说!郑舒窈,你装什么可怜?还想用那什么旧日感情来利用殿下对你死心塌地?我呸!”


    封信忍了许多日,或者说是许多年,终于得以一吐为快!


    “你跟你娘说得那些话殿下都听见了!还装什么恩人,什么旧人!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从头到尾我家殿下就没有欠你们国公府一点恩情,倒是你们处处把自己摆在恩人、故人的位子上,坑害我家殿下,毒害我家娘娘,真真是好生不要脸!什么世子之位,就凭你们也想来争?让你们舍财消灾已经是仁慈,若是依旁人的心,还能让你们活着?!”


    郑舒窈瘫倒在地上,无言以对,模糊的视线里,只见秦誉颀长俊秀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下有一种后悔越来越清晰。


    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郑舒窈难以接受。方才她还在幻想着明日的婚典,而现在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般倒霉?为什么,萧袭月就那般幸福……


    不,她不要……


    **


    第二日寅时,天还未亮。萧袭月睡得还有些迷糊,香鱼便来唤她了,声音兴奋得紧。


    “小姐小姐,方才半夜府上进了十来大口箱子,剑风领着头,都抬到咱们院儿里来了。”


    “什么箱子。”


    萧袭月惺忪的揉着睡眼,起身来。


    “听剑风说,是殿下送来给小姐的。”


    十来口大箱子装着的,还能是小玩意儿?萧袭月很是好奇,瞌睡早没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装十来口箱子?


    剑风领着人,将那十来口红箱子放在置物房里,整整齐齐的五只一行,排了两行!


    萧袭月大着肚子,在期间穿梭了一回,亲手挨个儿把箱子打开。


    哐啷一声轻响。第一口箱子打开——


    “哇!这绫罗缎子质地真好!”香鱼荷旭叹为观止。


    这一口里头全是绫罗绸缎。


    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都是各色的布匹。


    接下来三口箱子,则是各色共二十多种干果、零嘴。


    “好香,看得人嘴都馋了。小姐,一会儿能不能赏香鱼几块,这些东西市面儿上好少见。”香鱼话音刚落,荷旭便道:“奴婢也要,奴婢也要……”


    萧袭月身负两个人的馋虫,嗅觉味觉都更敏感,暗暗吞了吞口水。“莫急,有你们的。”


    十口箱子,还剩下三口。不知装的是什么宝贝。


    “娘娘、娘娘,你快打开看看,这三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啊?”


    “是啊,小姐。快打开瞧瞧。”


    两丫头脖子伸的老长,眼珠子恨不能从那箱子缝儿里钻进去看个究竟。


    又是“哐啷”一声,金灿灿的,直晃人眼睛!


    “呀!是金银首饰!”


    再“哐啷”两声——


    金元宝!两大箱。


    屋里伺候的奴才都看直了眼睛。


    唯有剑风面不改色,上前对萧袭月恭敬禀告道:“殿下说,那几箱吃的是今年新进贡来京的,给娘娘磨磨牙;锦缎是给娘娘做衣裳的,娘娘行动不便,出府去布庄挑料子也麻烦;而这几箱金银珠宝,是给娘娘的私房钱,若不够过两日再添些来。”


    私房钱……


    “殿下还说其他话儿了吗?”


    无事献殷勤,他是要做奸还是要做盗?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萧娘娘要问似的,剑风腹诽,可他真是说不出口……


    萧袭月见剑风的脸突然红了。


    “怎么了?”


    剑风顾了顾左右,终于鼓起勇气似的,起身走近了些,见不得人似的低声道:“殿下还说,他将事情处理好了,便来看看儿子……”


    看儿子?萧袭月想了想才回过味儿来,脸上也是红。这不要脸的臭男人……


    萧袭月流泪香鱼和颜暮秋将这一堆“私房钱”清理安置,让荷旭将她扶回房里,歇着,可方才一回去躺着,秦誉便推门进来。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被挥退了下去。


    萧袭月凉凉瞥了他一眼。“别以为你送了绫罗绸缎、干果零嘴和金银珠子与我,便能收买了我、让我原谅了你。呵,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要背着我上了别的女人的屋子去。”


    萧袭月侧过身背对秦誉。


    “知道爱妃视金钱如粪土,不会因为钱财而动摇内心想法,这不,孤王将自己也洗干净送来了,还望爱妃笑纳……”


    说着,秦誉贴上床来,从背后将她粗粗的腰搂住,轻轻抚摸,他的腰往她腰上贴了贴,煞有其事的说道:


    “昨夜孤王做梦,梦见咱们孩儿说甚是想念爹爹。要不爱妃开开门,让孤王进去看看儿子,可好?”大夫说了,这个时候可以行-房了,只要温柔些便成。


    萧袭月臊得慌,扭捏推搡着:“你是做梦梦见的,你怎地不做梦的时候进去看,偏生要醒的时候来?你叫梦里的爱妃给你开门,我这儿没门儿……”


    “没门儿?”背后,秦誉嘶了一声,“要不孤王摸摸看,指不定有呢?”


    萧袭月被他的不堪入耳的下流话逗得气得哭笑不得,在秦誉上下其手的攻势下,忙求饶。


    “有,有有有,你别闹了,别闹了……”


    秦誉这才罢了手。


    ☆、第147章


    萧袭月想想又觉不依,她还困着呢,哪能回回都听他的!


    “你昨夜做梦他说想你,并不代表他现在就想你,你还是下回做梦梦见他说想你的时候,再去看他吧。”萧袭月推推背后男人贴的紧紧结实腰腹,“再说,你眼睛长在上头,你……下头贴上来作甚……”


    讨厌!


    小女子还耍起赖来了?秦誉挑了挑眉梢,贴在萧袭月耳边呵气:“谁说下头没眼了?上头有一双,下头还有一只……”


    他将她大肚子搂得牢实,萧袭月又笨重得紧,翻不过身。


    “下流……”


    秦誉个子高,胳膊长、腿长,有着天然的优势,萧袭月半推半就的,两下子就给剥干净、办牢实了,两人折折腾腾了一阵儿,天渐渐亮了。


    萧袭月累得紧、又困,瞟了眼屋里朦胧的墨蓝色晨光,正要睡去,却听耳边秦誉又凑上来沙哑低声道:“方才我问儿子了,他说想见我,我再进去见他一回……”


    朦胧的光线里,男人的五官如同用暗色的玉石雕刻的,眼睛流动的华彩很是迷人。萧袭月努了努嘴,忙嫌恶推开。“你不是才见了吗?”


    “方才是问他想不想爹爹,隔了一段距离没看清,这回再进去正式见见……”


    “……”真是够了!!


    萧袭月懒得管他,大肚子死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任他摆弄,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梦里似乎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鼓乐之声,夹杂着些许的喧哗。


    萧袭月睡醒,已是日上三竿,知道今日是郑舒窈与他成婚的日子,还有上官娉婷、周摇光、施蔷蔷三女进府。牛鬼蛇神什么都往府里塞,看来陈太后也是没什么折了。假冬萱传进宫的消息时真时假,估计她也是头疼,搞不清楚到底该不该相信,干脆多弄点进来,搅得他们不安宁。


    哼,竖着着进来,若不听话,她便全部横着丢出去!


    这一日,香鱼和荷旭都伺候得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看着萧袭月的脸色,生怕她有什么不高兴,伤了自己。


    结果……


    萧袭月吃得下,睡得香,吃了午膳还在小院儿里走了走,又睡了午觉。下午点吧点吧秦誉送来给她笑纳的私房钱,又将那各种零嘴点了一回,挑挑拣拣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对着铜镜打扮了打扮。


    那一大箱子金银首饰珠钗,什么样式都有!光是头发上的物什种类就不少,簪、钗、华胜、花钿、步摇、梳篦等等,十分全面。别在胸前的花式,戴在脖子上的项链,还有腰间的腰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其中华胜最多,足有四十九支,有牡丹、桃花儿、芍药、兰花儿、杜鹃等等等等,缀了珠彩,华美非常,每一支少说也要一二百两银子!


    手镯数量最少,金手镯、银手镯、玉手镯、镶宝石的彩色手镯共有十二双。但双双都是精美绝伦,价值不菲!


    “殿下对娘娘真是舍得费心思,不光送银子,穿的用的都考虑到了,连娘娘最喜欢吃什么,都照顾得体贴。娘娘,要不要吃点儿酸甜干果儿?”


    荷旭说着,眼睛都发馋。这些干货她在平津王宫那么多年,都还没见过呢。


    两丫头跟小狗儿似的,贴在干果箱子边儿,巴望着她。萧袭月忍俊不禁,放下手里的芍药华胜。“好。去取个大盘子来,各样都装些来,咱们挨个儿尝一回,边吃边挑布匹做衣裳。”


    其实她闻着那果干儿的香气也是馋了。


    “一个盘子恐怕装不下,得取上三四个来。”


    说起吃的,大伙儿都有了干劲似的。香鱼、荷旭动作利索得非同一般,装了一二十种果干儿。光是枣干儿就有五种!香蕉片儿、桃干儿、葡萄干儿等等,简直不胜枚举!上头都结着一层薄薄的果霜,光是闻着就馋下一地口水。


    得了萧袭月的特批,俩丫鬟一起嗑瓜子、吃果干儿,聊起来。


    “娘娘,您就是不勤于打扮,若是真打扮起来,定不输给任何女子!你瞧瞧那些闺阁淑女,说是不施米分黛什么的,哪个没偷偷往自己脸上擦米分。您就是太实诚了!”


    “是啊小姐,既然殿下送来这么多吃穿用的,搁着也是浪费,这下该好好置办些时兴的衣裳,美死旁人,让她们羡慕去。”


    香鱼其实想说,今后府上女人多了,得多打扮打扮,千万别让那些狐媚子把殿下给勾了去。那周摇光、上官娉婷、施蔷蔷都是喜欢打扮的。勤于擦米分打扮的女人,最会勾-引的招数。


    萧袭月吃了个几颗酱酸枣儿,酸甜得一顿皱眉眯眼,待嘴里的劲儿散了,才道:“说得有理,断然不能让人比了下去。做衣裳之事便交给你们来办,定要做出平京城里最好看的衣裳!”


    萧袭月挑起一匹薄如蝉翼的水蓝色绡。


    “如此好的料子,断然不能浪费了。”


    说着,萧袭月嘴角翘起一丝笑。


    萧袭月叫了颜暮秋、杨霸山也来分了些零嘴。


    萧袭月忽然想起早晨剑风红着脸的模样,莞尔道:“拿一些,给剑护卫送去。”


    香鱼刚应了声,荷旭道:“奴婢给他送去吧。”


    说着,荷旭便拿了一张十分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的给包了两层。


    剑风此时正在萧袭月的院子大门外,抱剑守着院子的安全,跟具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秦誉早前吩咐了他,让他仔细保护萧娘娘。


    “剑护卫,娘娘吩咐我给你送干果来了。箱子是你领着人送来的,娘娘说你平日任劳任怨,且武功高强、立了不少功劳,辛苦你了,这些零嘴是给你吃的,吃完了再进屋里拿就是。”


    剑风受宠若惊,忙接过布包着的果干儿,冰冷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一丝儿兴奋。“娘娘果真这般说的”真的那般夸奖他?


    “可不是,娘娘还特意给你娘也挑了一匹段子布,让人做好了衣裳再给你,带回去给你娘穿。”


    封信、无命、剑风三人中,剑风性子更像秦誉,话最少。他平素往哪儿跟着、站着都跟空气似的,眼睛不带多眨几下。是以,剑风只是弯了嘴角,笑了。只是转瞬即逝的笑容。


    荷旭见了却是愣了愣,接着瞧着剑风那一板一眼的模样,笑道:


    “剑护卫当多笑笑,笑着真好看。”


    荷旭说完便回屋复命去了。剑风在门外,将果干儿又仔仔细细的包了一包,放在怀里,只觉胸怀里一阵暖意。


    ·


    萧袭月吃完、挑完,又歇了会儿,便去睡了。吃了那么多干货,萧袭月吩咐说晚膳也可以省了,准备点儿夜宵,她起来吃便是。


    平素秦誉都宿在她这小院儿里,但……今天是郑舒窈顶着圣旨赐婚、以正妃之名进门的日子。


    萧袭月不愿多费脑子多想,便略作了洗漱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瞥了一眼,似是日落之后、天色渐晚之时。床边似乎有人交谈。


    “娘娘可曾吃晚膳了?”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悦耳。


    “不曾吃。”回答的是香鱼。


    接着她没吃晚膳这一事实,引来了这男人的不满,他坐上床来便来摇她胳膊。虽然摇得极轻,但她睡绵了,也不想起、不想理。


    “不吃晚膳怎能睡?这么大个人了,怎地还胡来呢。”


    她能听出关切来。


    “不,我不吃了,不想吃……”


    秦誉见在自己怀里软成一大滩泥的小女人(为何是大?参看肚子),叹气软声责道:“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


    萧袭月半睁开眼,瞄了秦誉一眼,仰视的角度看得他格外的英姿飒飒、挺拔高大,可是一见他这一身红,刺得她眼睛突的一疼,眼泪就漫了下来。


    “你走,你走,去你的美娇娘那里,去你的正妃那里,跑来我这妾室屋子里头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眼泪,如同九天上洒下的热泉,烫着秦誉的手背,烫得他竟一时有了些许的慌张,忙接住那滚烫的晶莹,忙捧着她的小脸儿,生怕摔了。


    萧袭月无力地推搡着,还带着几分睡梦的迷糊,但那皱巴的瓜子脸儿上的伤心确实半点没有掺假。


    香鱼见状立刻叫了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带上门、退了下去。


    屋里没了旁人。


    美人脸上的眼泪如两汪泉水,汩汩的流下玉颊,汇集在下巴尖儿上,全数落在他手心里。秦誉只觉手心沉重得仿佛托着自己的所有,粗粝的手指腹轻轻擦去萧袭月眼下的泪水,可那晶莹的水珠儿却是越擦越多。


    “月儿,莫哭了,我并没有与旁的女人拜堂,这两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女人。”郑舒窈一干人一进门,就直接送去各屋子里了。


    萧袭月被眼泪沾湿的睫毛越发显得浓密漆黑,抬起含了小情绪的眼睛,瞅着秦誉,犹自不相信:“真的?”


    经历了那么多风霜雨雪,心智都已经被磨练得极度的冷静成熟了,萧袭月平素都很少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嗔态。


    是了,她本来就是这般的柔顺女子……


    想到此处,秦誉只觉这样的萧袭月十分的珍惜。他无奈的笑了笑,将身上的红袍子一扒,垃圾般的一扔,里头穿着的俨然就是早上穿的袍子,那层喜服俨然就只是个幌子。


    “当然真的,比珍珠还真。”秦誉抱着萧袭月坐了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娓娓道来,打算将自己这两辈子的悲催情史都讲一回,免得她心里有心结。


    “若我说,我从小讨厌男女之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态?”


    萧袭月扬着大眼睛,瞧着秦誉摇了摇头。


    秦誉搂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才将心底无人知道的那桩童年小秘密,讲了出来。


    “那大概是我六岁的时候,在宫里,无意撞破了养母蕊妃娘娘与臣子的奸事,那赤-身-裸-体的画面在那而后多年,还时时出现在我噩梦里。那臣子姓苏,是个老头子御医。蕊妃为了在别的宠妃的眼皮底下得到一种驻颜药,以留住隆恩,便勾-引了那老头子,让他只供真药给她,不给旁人。是以,他们隔三差五的便要行那苟且之事,我每每听见那声音,便觉恶心得吃不下饭。”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萧袭月渐渐醒清明了些,但还是如同方才那般,软在秦誉怀里,听着他说。


    “而后,我长成少年,身子成熟,也懂了那是什么事。宫里配来了教行房之术的宫女。但那宫女被我给赶走了。因为,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个怪人,不喜欢女子凹凸的身体,不喜欢行那事,所以我拼命的想要改正过来,多与女子接触。”


    秦誉顿了顿,似在回想。


    “而后,机缘巧合,我被郑舒窈从水里捞了起来。她那时还小,身子同我平时看见的那些个成熟女子很不同,我突然发现,对着她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所以,我便随了文曲殿里皇子公子的大流,也对她好。”


    萧袭月听着,有些吃惊。这么愚钝的过去,真的发生在这老奸巨猾的冰山身上?难道是天生智商够了,情商欠缺所致……


    “再后来,她也慢慢变成了宫里女子那般。我才渐渐明白了,并不是她没有那种我感到恶心的因素,而是……她那会儿还小。”


    说着,连秦誉自己都忍不住嘴角多了丝笑,仿佛笑少年时那傻呼呼的自己。


    “而那时候,又恰好发生些事,让我和白家公子以及郑舒窈之间关系彻底断了。不过,我并不遗憾什么,因为我对郑舒窈也出现恶心感,于是我沮丧了很久,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男子……”


    “再然后呢?”萧袭月听得颇有兴致,好奇得紧。


    看着她强烈的好奇心,秦誉笑捏了捏她鼻尖:“再然后我暗暗苦恼、恶心了两年,直到那日,去将军府上,看见了青涩的你……”


    秦誉话说了一半,另一半隐在不明意味的笑中。


    萧袭月乍然明白过味儿来,努了努嘴、气道:“敢情你所说的什么‘一见钟情’,其实是因为我人瘦胸小!让你看着没有半点欲-望……”


    萧袭月一语中的,让秦誉忍俊不禁。


    “聪明!”


    萧袭月暗自气愤,恶声恶语道:“那你现在怎地变了口味了!不恶心了?啊?”说着挺了挺鼓囊囊的胸,动作之下似乎还有白花花的肉-体在晃动,实在丰满!


    秦誉只觉萧袭月这小模样实在惹人爱极了。“后来,我便一直关注着你,仔细体会着,会不会对你感到恶心。直到后来,你胸大了、臀肥了,我竟发现,你这般模样比小萝卜干儿时更赏心悦目……”


    ☆、第148章


    原来众人口中的大英雄,平京闺阁女人的梦中的情郎,竟然还有这么一桩丢人的过去!萧袭月听了也是觉得奇了、趣了。不曾想到原来他从前流连女人堆中的真相,竟是他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女症。


    “你与我说这些,是在解释与郑舒窈的过去么?”萧袭月一语中的,有些没好气的道:“我才不在乎,你不必说得这般详细。”


    明明心头暗暗在意,却故意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也不知道方才睡迷糊了流泪儿的可怜小女子是谁?是醒明白了就不认了?秦誉轻轻一笑,在她颈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呵气如兰。


    “没有什么误会,没有什么好解释,况且爱妃大人心胸宽阔,又体贴贤惠、从不怀疑监控我,我又怎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是讲给你肚子里的孩儿听的,断然不是与你解释的,有劳你耳朵听了代为传达。”


    ……


    为什么听着觉得有点假呢?萧袭月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起了别的。


    “假若……我这一胎生出来的是个女儿,你可会不高兴?”


    女儿是不能承袭世子之位的。


    秦誉的手指腹略有些粗粝,摸了摸萧袭月的滑嫩的脸颊。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一泓泉水从他眼睛里流进去,洗涤了那些在浊世中沾染的灰尘和血腥。每当和她在一起,他心头便没有那般黑,那般冷。


    “高兴,男儿女儿,都一样喜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


    秦誉说着,便睡了过去。忙了一天,他确实是累了。国公府的郑建鸿夫妇二人,将手里的六成家产都如数奉上,另外那三成在二房、三房手上,还得使些计策才能到手、交过来。


    不知是不是白日睡多了,萧袭月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侧卧着,打量眼前累得睡着的男人。虽然在睡梦中,依然能看见他眉间有清浅的小刻痕,梦中或许也在思量着许多事。


    在想些什么呢?


    萧袭月顺了顺他额前落下来的碎发。或许没人知道他心底到底装着多少事。


    萧袭月躺着,胡思乱想起来。


    国公府产业遍布北齐,甚至连分裂出去的南齐也有国公府的产业。其富有程度,难以估算。国公府嫡出一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郑建鸿、郑建宽官儿都混得不好,倒是几个女儿,都嫁了王侯高官。郑氏自是不说了,二女便是宣平侯府的侯爷夫人郑元珍,三女是先帝的妃子,彤妃。


    而今郑氏已死,将军府这一头关系是基本断了、靠不上了。宣平侯府那边虽被免去了侯位的承袭权力,但到底宣平侯还不老,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是以,宣平侯府还是国公府的重要一大关系。彤妃那边就不说了,早成了陈太后的弃子,皇宫斗争中的灰烬。嫡系的想要通过女儿的高嫁来稳固地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已探知了陈太后的把柄的蛛丝马迹,只要找到她在民间时的夫君和儿女,她就没法子抵赖!到时候,便是陈太后落马之时!


    萧袭月与秦誉躺了一阵儿,便起来吃了点夜宵。


    两人说着说着,起了兴致,一人吹箫,一人抚琴,丫鬟、奴才旁听着,院子里十分和乐。


    那乐声丝丝缭绕,飘入夜风中,穿过回廊,隐约的回响在那边的几方小院中。


    这间是喜房,可虽然是喜房,但除了清冷萧条,没有半点喜气!


    郑舒窈坐在床边,耳边朦胧能听见那丝竹之声,心下苦水横流,揭下盖头来,满脸的泪水。想起昨天发生的变故,眼泪又流得多了些。


    “哐啷”一声,郑舒窈袖口里藏着的锋利剪刀掉在了床前地上。


    她一路将剪子从国公府带入了平津王府,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带,是自杀的,还是用来杀人的!今日,来国公府迎亲的便不是秦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过,只在应付宾客的时候,现了一会儿身。


    与她拜堂的男人不是秦誉,不知道是谁……


    秦誉明明是她的囊中之物,如何变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郑舒窈又悔,又恨,又不甘心!她明明是最幸运、受宠的女人,如何变成了现在这般?


    是郑橦!那个该死的男人!还有,白靖宇……


    爹娘为了她牵扯出来的事受了胁迫,而今成了国公府的叛徒,一旦一朝败露,只怕……


    郑舒窈不敢再想下去,倒在床上,哭得十分伤心。


    若时光可以倒回,她定然不会弃了秦誉而选择白靖宇,若时光可以倒回,她定然会杀了郑橦那个混蛋!她还朦胧记得那晚,她喝醉了,视线迷迷糊糊,郑橦身材与秦誉十分像,她错把他当做了秦誉,而后便稀里糊涂的,不知东西,直到醒来才发现她赤-身-裸-体的与郑橦抱在一起,身下一抹朱红……


    不堪的往事,不敢再多回想一次,郑舒窈红着双眼,摸到桌上,拿起交杯酒,一杯又一杯的灌着。


    酒劲儿上头,让她处于悔恨苦痛之中的神智,终于得以解放了一二,有些癫狂,似哭似笑的呢喃着些不清楚的话,喜服的衣襟都被打湿了一片,一身女儿的味道混着酒香味。


    正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火红的新郎服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缓缓打开的门中。郑舒窈循声看去,视线有些迷糊,那男人出现了重影。夜晚的光线本就偏暗,更是看不清楚了。


    “我,以为你不来与我洞房了……”郑舒窈含着泪,跌跌撞撞走过去,脚下一扭,摔入来人怀中。


    “誉哥哥……”她呢喃了一声,很是模糊。


    郑舒窈只觉一个天旋地转,便被抱了起来。男人脚步有些踉跄。


    “你的脚……怎么了?”酒将郑舒窈的脸颊染成一片绯红,说话也带了媚-色。


    她本以为秦誉不会回答了,却不想他回答她。“受了点伤。”


    声音低沉,沙哑。


    “哦,我明白了……你也喝酒喝多了,声音都……”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口含住了樱唇。这吻带着极度的侵略和报复,啃得她唇发痛。男人手在她身上游移着,脚下也没歇着,三两步跨到床边。似那脚伤,并没有影响到他要她的决心。


    郑舒窈多日处于压抑和痛苦的心,在这不知是凌虐还是激-情的亲热下,生出些别样的快乐来!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甚至不知道在她身上疯狂驰骋的男人,是不是秦誉!


    她哭,她笑,大声的吟-哦着,浪-荡得全然不似平时的自己,像一个只知道享乐的疯妇。


    不,不只她,她身上的人一样疯狂!


    是两个疯子,他们都是疯子。


    狂风暴雨席卷了一夜,天光渐渐明了的时候,这风暴才停歇了下来。她极度的虚弱,空虚害怕的内心似乎通过这一夜的交-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迷蒙着的视线,看见正在穿衣的男人朦胧的侧脸轮廓。


    这轮廓美极了。


    “你……要去那里……”她拉住那男人粗粝的手指尖儿。


    那人先是一慌,接着一手臂挥下纱帐,隔在两人之间,互相看着十分朦胧。


    纱帐外传来了他低沉沙哑的一哼,鄙夷而带着恨。


    “改日再来上你,荡-妇。”


    郑舒窈累昏过去时,似感受到他隔了一层纱的狠狠吻在她唇上,他口上全是血腥的粘稠。


    郑舒窈再醒来时已是晌午,屋子外的丫鬟来叫她几回了,这一回叫得格外大声儿,才叫醒了她。


    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来,郑舒窈差点被满床、满屋子狼藉给吓晕了过去!!


    她一丝不-挂的坐着,满地的衣裳竟没有一件儿是完好的,全部被撕烂了!床被上斑驳的有血迹,自己身上也是满是欢-爱后留下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啊——”


    郑舒窈倒抽一口凉气,努力的回想着昨夜的事情。宿醉之后脑袋疼得厉害,她记得是和谁在疯狂的行那事……可现在想来记忆却十分模糊。


    外头丫鬟听见她受惊的叫声,忙问:“郑娘娘,你如何了?”


    “没,没事……”


    郑舒窈迅速平静下内心。她只记得黎明那男人离去时,她看见的侧脸轮廓。好像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不是秦誉,她可以确定!而今想想那身形,竟有些像那个迎她国府,与她拜堂的男人……


    难道她又一次和不明不白的男子……


    郑舒窈脑子里轰隆一片响!


    不,这事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


    “郑娘娘,您要是方便,奴婢这可就进来了?”门外丫鬟问道。


    “不,不你等等!”


    郑舒窈慌张的收拾着床上留下的欢-爱痕迹,可收拾着收拾着,却脑中一亮。不,她根本不必收拾!昨日是她大喜,若房中一切整齐无异,只有她一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定然会沦为整个王府的笑柄!如此情况,正好顺水推舟!


    那血迹又可掩饰她非完璧之身的事实,免得让这些收拾屋子的丫鬟碎嘴。若是秦誉问起,她便说是为了让旁人不说闲话,故意造的假象,便是了!


    如此,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郑舒窈不慌不忙,朝紧闭的那两扇门,温和道:“进来吧……”


    丫鬟铃兰方推开屋门,便闻到一阵酒气,接着便是被满屋子狼藉给吓了一吓,见郑舒窈含羞的坐在床上、被子裹着身子,心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铃兰收拾着,郑舒窈吩咐道:“本宫初来府上,不宜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来。今日你看到这些,可莫要出去乱说。”


    说着,郑舒窈递了一个镯子给铃兰。


    铃兰吓了一跳,忙摆手不敢接。“不不不,奴婢不敢收。府里有规矩,下人不能乱拿主子的东西。服侍郑娘娘是奴婢该尽的职责,奴婢有月银,旁的都不求。”


    铃兰十分有规矩,郑舒窈一眼便看了明白,这显然是治家的女主人管束有道的结果。平津王府治家的女人是谁,她当然知道。


    没想到萧侧妃在府上的人心已经这般顺遂,她这正妃,恐怕连幌子都不如……


    ·


    郑舒窈起身后,在院子里转了转。平津王府不小,各项布置得十分妥帖精致,奴才做事也勤快,到处收拾得都很干净。这般看来,自己越发像是多余的。


    郑舒窈心头五味陈杂,羡慕又嫉妒,悔不当初!若她当年一门心思与秦誉在一起,萧袭月所受的一切恩宠,都是她该受的呀!


    郑舒窈越想,越发后悔……


    方才,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秦誉的去向。他似乎是进宫办事去了。她走起来,也少了些忌惮。


    郑舒窈走了没多会儿,便在荷塘边儿的柳树下遇到了似早等在那儿见她的施蔷蔷、上官娉婷、周摇光三人。


    “见过郑姐姐。”


    三女都被封了侧妃,格外恭敬,齐声道。


    郑舒窈略有些不习惯,但听在耳朵里,虚荣心还是得到极大的满足。


    “三位妹妹请起,虚长你们几岁,这个姐姐我倒是捡了便宜。”


    “姐姐说得哪里话,你是正妃,便是咱们的领头的,一声姐姐是应当的。”上官娉婷道。


    郑舒窈从前与三女都熟悉,施蔷蔷还是她表妹,更是熟了。


    四人才嘘寒问暖了两句,施蔷蔷率先忍不住了,抖出了来意。“表姐,听闻昨夜萧袭月弹琴唱曲的,将殿强留在自己院儿里,害表姐守了空房,真是好生可恶!”


    周摇光也是急性子。“可不是!当年在文曲殿中,我头一眼见到她,便觉得她那尖尖的脸儿跟个骚狐狸似的,那气味儿闻着就让人作呕!”


    这话实在有些恶毒,郑舒窈心说,不过……听着,她心底竟然有些解气。是啊,她差点就成了笑柄。


    上官娉婷的老爹刑部尚书上官大人,是拥护秦誉一派的,对萧袭月印象也颇好,是以,虽然她也十分想骂萧袭月的坏话,但是还是有些顾忌着,没有开口。


    郑舒窈听着,也并不阻止。


    周摇光道:“郑姐姐,你是正妃,才是府上的女主子,她萧袭月也只是妾室、是个奴才,今后你可万莫要太忍让,让她爬到你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就是!”施蔷蔷附和。两人似乎都忘了,自己也是侧妃,也是她们口中说的妾室。“表姐,咱们光说也没用,你一进门她便给你来个下马威,你这是如何也不能就这般放过她!在民间,妾室进门是要给正妻敬茶的,虽说姐姐后进门,但地位尊卑不可变,走,咱们这就端上茶让她来敬上一敬!”


    施蔷蔷一说,立刻旁边有丫鬟上前一步,那端着的可不就是茶水么?郑舒窈一眼看了明白,敢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我看,敬茶就不必了吧,好歹萧侧妃怀着王孙,且又是最先进府的……”郑舒窈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摇光打断。


    “哎呀郑姐姐,你这般忍让早晚会被她踩在脚下的!”周摇光将端茶水的丫鬟拉过来些,指着茶杯对郑舒窈小声了些道:“一会儿姐姐喝了这茶,便佯装晕过去,到时候,便说是她萧袭月下了毒……”


    周摇光、施蔷蔷具是一笑,仿佛已经看见萧袭月被陷害时的样子。


    “一个小小侧妃就敢治家,她萧袭月真是尾巴一翘,就要与天比高低啊。呵……”


    “就是!周姐姐说得对,表姐,你就莫要心软了,就当是为自己也为我哥哥出口气!治治那骚狐狸精……”


    几女旁若无人的正骂得痛快,却忽听——


    “骚狐狸精是叫谁呢?”


    一个冷峭的女子声音,乍然从假山后的小径传来!几女具是吓得一抖!


    正商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能不吓了一跳吗?


    不一会儿,一珠钗摇曳、裙裾飘飘水红衣裳女子,从绿柳烟云中走来,其风华远胜许多贵族女子,华美而有着一种雍容之资,看得人十分的妒忌!


    是萧袭月在两丫鬟的搀扶下,腆着肚子十分意外的出现在众人身后。


    一见萧袭月,周摇光、施蔷蔷脸色青白交加!郑舒窈、上官娉婷二人虽没有说什么,但也算从犯,各自在萧袭月的冰凉的含笑目光下都是心如擂鼓!


    萧袭月又重复了一遍。


    “本宫问,骚狐狸精是叫谁!怎地没人答话?”


    施蔷蔷吓得一震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侧妃,与她是平起平坐,于是挺起胸膛,不甘示弱道:


    “骚狐狸精叫你!!”


    萧袭月“哦”了一声,点点头似明了。“原来宣平侯竟是出骚狐狸精的地方……”然后微微侧了头问成老管事:“依咱们王府的规矩,不守妇道、不知检点的‘骚狐狸精’,当以何罪处之,成老管事你在府里多年,你倒是说给新来的施侧妃听听……”


    “按咱们王府的规矩,此等妇人当被杖刑三十,丢出府去。”


    施蔷蔷以及周摇光等人一听,具是一警醒。施蔷蔷方才明白她那话着了道儿,忙怒声解释——“萧袭月你胡说什么!我那骚狐狸精是骂你的,该丢出府去的是你!”


    “哦?原来施侧妃是在骂本宫。成老管事,口出秽语、侮辱王孙的无子妾室,当处何罪?”萧袭月说得极慢,每说一个字,施蔷蔷一干人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


    “当割舌,再杖刑二十,关入后院地牢中。”


    施蔷蔷吓得满头冷汗。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施侧妃拿下,捉去后院儿把舌头割了……”


    萧袭月话话音刚落,身后跟随的奴才便有两人出列来,去捉施蔷蔷。周摇光、上官娉婷、郑舒窈具是吓得手足无措,仿佛自己也要遭殃。


    施蔷蔷疯狂反抗着:“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你萧袭月算什么东西,你也不过跟我一样是个侧妃,你凭什么治我,表姐才是正妃,她才是主子!”“你算什么东西!我堂堂宣平侯府的千金,若我有半点闪失,你以为你能活吗?萧袭月你这是找死!”


    施蔷蔷急了。


    萧袭月抬手示意,让两奴才放开施蔷蔷。


    施蔷蔷心下一喜,哼声得意道:“呵,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啊!”


    她话音还未落,便被一脚踹在屁股蹲儿上,噗通一声栽进荷花塘里!


    “污言秽语,听着实在污耳。施侧妃还是去水里先冷静冷静火气吧。”萧袭月冷言笑道。


    荷塘水不深,约齐肩,立刻冒起一阵污泥浑水!施蔷蔷滚了一身的淤泥水,以为就要溺死了,扑腾起一阵黑水花、溅了岸上周摇光、郑舒窈、上官娉婷一身!


    “啊——救命!”


    周摇光想起方才自己说得那毒计与骂语,心头一阵害怕。


    萧袭月缓缓眨了下眼皮,抬起黑亮如墨的眼眸,将视线落在周摇光身上。


    ☆、第149章


    “方才好像还有人说要让本宫敬茶,在里头放毒来陷害来着?”


    萧袭月挖了挖耳朵,目光落在周摇光身上。


    “周侧妃可知道此人是谁?”


    “娘娘恐怕听岔了,咱们不曾说过什么放毒。倒是说,我们三个侧妃该向郑姐姐敬茶。说萧侧妃怀了王孙,便免了你的茶了。不想却引来萧侧妃的误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的……”


    周摇光虽脸色苍白,却还是比施蔷蔷镇定许多,自以为说得滴水不漏,末了还勾了一丝儿笑,似是要与萧袭月一比高低。


    萧袭月围着周摇光,走了两步。


    “你当真没说要下毒害本宫?那,是本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敢。虽你我地位相当,但摇光向来家教甚严、并不争抢也不会越矩。萧侧妃先进门,便将你当做姐姐、让让,也是可以的。”周摇光这一番话说得虚情假意,带着讽刺。


    萧袭月含笑反问了一声。


    “姐姐?恐怕高攀不起啊……”


    你是高攀不起!周摇光心心暗说。


    “萧姐姐虽出生不好,但摇光并不嫌弃……”


    周摇光话音还未落,便肚子上挨了一脚!“啊”的一声叫唤,“噗通”栽进池塘里,那端的什么大家小姐的姿态全数没了影儿,落汤鸡似的扑腾着吐出两口污泥水。


    萧袭月笑言道:“本宫是说,你高攀不起!”


    周摇光与施蔷蔷扑腾在臭水中,一抹了脸,大骂。


    “萧袭月!你别欺人太甚!你凭什么这般对我们!”


    “对,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们!”


    周摇光、施蔷蔷扑腾在泥水,你一句我一句,漂亮的花裙子染了污泥,像两只落进阴沟不会水的花鸡。


    岸上郑舒窈、上官娉婷既怕萧袭月,又着急那水里的两人,但开口辩驳定会连累自己受牵连。


    “表妹,你可别再乱骂了……”


    “是啊,别说了……”


    施蔷蔷哪里还听得进去?在宣平侯府就被宠成了骄纵狂妄的性格,哪里受得了这气,何况这气还是萧袭月这个她一向看不惯的女人给撒的!于是她不停嘴的骂骂咧咧,什么贱奴、贱婢、狐媚子都往外吐,是笃定了萧袭月不敢拿她性命如何!


    “萧袭月,你这贱奴生的妾室,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们!我要回去告诉我爹爹。我爹是宣平侯,连陛下都要恭敬叫一声侯爷,你敢动我!平津王殿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摇光也是忍不住了。


    “萧侧妃,你这般相待就不怕撕破脸,大家难看吗!?我们都是平津王的女人,你这样私自责罚我二人,又是犯了家规的哪条呢?这妒妇当是要逐出府的吧!”


    哟呵,还数落起她来了?


    “看来,你们两个是还没冷静明白啊。”萧袭月慢悠悠道,“我便是要撕破脸,又如何?”


    荷旭露出一脸凶相,点破道:“要咱们娘娘与你们面子、虚以委蛇?也得你们有那资格和本事!就你们这点功夫,还想害我家娘娘,简直是粪坑边儿打灯笼,找死(屎)!”


    施蔷蔷、周摇光见萧袭月有恃无恐,她们完全处于弱势状态,这下才急了,忙向郑舒窈求助。


    “表姐,表姐,你快救我们上去啊。你才是正妃啊,你怎么能让别人爬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


    “郑妃娘娘,你才是这府上唯一的女主人啊。萧袭月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啊!”


    她如何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萧袭月对上?郑舒窈心知,这两女是想自己去挡箭。她才没那么傻。是以,郑舒窈只是低了头,作无主意状。


    萧袭月瞥了不敢吭气儿的郑舒窈、上官娉婷一眼,扬了手,吩咐人搬来了凳子,拿来了果盘,坐在软椅上。


    “郑妃、上官侧妃也坐,咱们来好好的赏赏荷花。”


    萧袭月一边吃着香鱼随身端着的干果零嘴,一边吩咐小厮:“本宫看这荷塘水瘦,荷花儿长得不好,且去搬些马粪来,肥肥水。”


    水中扑腾的二人一听,立刻慌了神,死命往岸上爬,无奈那河岸是石头堆砌的,长了湿滑的青苔,又滑又高又陡,怎么也爬不上去!


    不一会儿下人便去马厩扛来一筐子新鲜马粪,天女散花儿似的往池塘里一撒。周摇光与施蔷蔷泡在粪池子里惊声尖叫,哪里还顾得上骂、顾得上骨气,哭爹喊娘、直叫祖宗救命、萧袭月饶命。


    萧袭月舒坦的靠在椅子上,吃了一个香鱼喂过来的酸果干儿,俯视扑腾在粪塘里的两只落汤鸡。


    “知道错了?”


    周摇光、施蔷蔷满脸马粪水,争先恐后——


    “错了,知错了!”


    “我也知错了,求萧娘娘把我们救上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原谅,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娘,爹,我要回家啊……”


    尤其施蔷蔷,哭得哇啦作响。


    萧袭月绵长的“嗯”了一声。


    “嗯,周侧妃当时冷静好了,让她起来吧。”


    施蔷蔷大慌:“萧娘娘,我也知错了、我也冷静好了,求你让我也起来吧,求你了……呜呜……”


    多在这粪水里待一刻,她都要疯掉!


    萧袭月冷哼了一声。“你冷静好了?可本宫还没消气,怎么办呢。当初天龙峡上之事,便是你怂恿施景蟠所为,你当我不知道?今日你倒是把本宫给骂醒了,想起来了。好一个借刀杀人呵?来人,捉两条‘青龙’来,给施侧妃搓搓澡。”


    一提起天龙峡,施蔷蔷就浑身发怵!再一看那萧袭月口中的“青龙”,就差点没昏死过去!


    俨然就是青蛇!


    岸上,上官娉婷、郑舒窈、周摇光瞧着那弯弯扭扭的蛇儿,全身冒冷汗。


    “饶命啊,饶命啊……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萧娘娘,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没有骨气的东西!萧袭月吃了片儿香蕉片儿,道:“那本宫若是让你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呢?”


    “愿意!我愿意!!”


    “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呜呜,我愿意做牛做马、做猪做狗……”施蔷蔷说着,大哭起来……


    萧袭月满意的点头,给了眼色给下人。


    得准许的小厮扔下绳子,将施蔷蔷拖了上岸来。


    周摇光忙扶了一把“同病相怜”的施蔷蔷,两人早没了之前趾高气扬骂萧袭月“狐狸精”时的盛气凌人,一同瘫在地上拉着手呜呜哭泣,满身马粪臭烘烘的,引来几只绿头苍蝇唔唔的飞。


    上官娉婷在一旁又是庆幸,又是后怕,身子都止不住发颤。郑舒窈也是白了脸。


    萧袭月去了冷笑的脸,变得肃然,站起身来,用冷而肃穆的声音对四女道:


    “我不管你们出嫁前是什么身份,而今又是什么身份,你们今儿就给我记好了!在这平津王府中,本宫说的话,就是规矩!!”


    丢下这句话,萧袭月干净利落的离开,留下几女在马粪气中哭的哭,抖的抖,怕的怕。


    *


    秦誉一进宫便忙了一整天,直到晚膳时分才回府来,本打算直接去萧袭月院儿中看看那小女子可有按时吃饭,却在回廊上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一股马粪味儿。


    “这臭味是何处而来?”


    成老管事还没来得及说,秦誉便见一女子哭红了眼睛,扑倒面前来跪下了。


    施蔷蔷“噗通”一声跪在秦誉跟前:“殿下,殿下,你要给蔷蔷做主啊!萧侧妃仗着怀了王孙,便将我与周侧妃扔进粪池子里,不分青红皂白、滥用私刑。用粪浇、用毒蛇咬……殿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施蔷蔷长得本不错,哭得凄惨,楚楚可怜。


    秦誉瞟了一眼成老管事,成老管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秦誉冷眼看了施蔷蔷一眼。


    “你怎么在孤王府上?”


    施蔷蔷却是被秦誉这问题给一时问愣住了!


    她,她是昨天一同赐进王府的呀,怎么,怎么他还不知道么……


    成老管家提醒了一句:“昨儿来的……”


    秦誉这才点了头,似是想起来了。


    “我道昨天从偏门抬进来的是皇上赐的舞姬,没想到是宣平侯府的。”


    又对施蔷蔷道:“你起来吧。”


    舞姬?施蔷蔷深受打击,颤抖抖地站起身来,见秦誉与她擦身而过,忙拉住他衣角,提醒道:“殿、殿下,你,你不打算给蔷蔷做主了吗?蔷蔷委屈啊~”


    秦誉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眉间皱起一道刻痕。虽然有种冷俊的美,可是那眼神传达的意味并不友善。


    “你不说孤王还忘了……”


    施蔷蔷心头一喜,可这一喜还没喜完,便听——


    “记着,若你再去惹萧侧妃,便不用来见孤王了,直接滚出府去。”


    ☆、第150章


    秦誉的话说得很平缓,也不狰狞,但是却如一盆冰水,将施蔷蔷冻僵在原地!


    他,他居然……让她直接滚出府去?


    施蔷蔷愣了会儿才回过神,又不敢太大声,扁嘴道:“我爹,可是宣平侯……”


    秦誉走远,成老管事实在看不下去,折回来几步,对施蔷蔷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连我家殿下都怕萧娘娘生气,你倒还来告状来了。自求多福吧……”


    成老管事一边走,一边摇头,朦胧能听见他身边的小厮在议论“蠢得不成样”“自不量力”之流的话。


    施蔷蔷瘫倒在地上,这才深刻的意识到,这回她嫁进平津王府,不是得了飞上枝头的机会,而是根本是母鸡儿落了狼口!她原本以为能得到英雄的垂青,指不定以后还能做个妃子,甚至皇后……


    未来一切想得太美好,才两天,就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不,王府、夫君、奴才,都是她想象的样子,唯独这一切美好的,都不是她的啊!


    而就在回廊外的小树下,一个人影躲着,偷偷将回廊里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这人影身上同样散发这一股马粪的味道……


    没错儿,此人便是周摇光!好在她聪明!没有傻乎乎跟施蔷蔷一样,去向秦誉告状。


    她早就听说,这个平津王和普通男人不一样!虽然有着不少“风流无双”“女人无数”的传闻,但实际上他院子里没有哪个女人与他走得近,现在应当只喜欢萧袭月。这她早打听过了……不然,太后恐怕也不会绞尽心思的将她们赐进府来……


    周摇光想了想,若是这郑妃是个孬种、指望不上,那她可就不好办了……


    想来,便只有一条办法——拉上上官娉婷与郑舒窈结成一气,这样三人才可能与萧袭月抗衡,勉强共存。


    *


    “娘娘,那施蔷蔷与周摇光受了你这等教训,虽然嘴里说着怕,只怕心头是还想报仇。后日是回门的日子,恐怕会回去告状。指不定还会添油加醋,背地里说些什么横话!”


    荷旭一边替萧袭月净手,一边道。


    “小姐还怕她们不成,眼看咱们殿下越来越厉害,那几个大人虽说是听了太后的旨意将女儿嫁过来,但心底还不是巴望着能攀上一枝头。哪里敢跟咱们殿下造次。”


    萧袭月忍俊不禁。“是是是,你们俩说得有理。”


    主仆三人正说得乐呵呵的,便听门口传来了小厮笑嘻嘻的恭敬通报声:“殿下回来了。”


    “说什么说得这般热闹?”


    萧袭月循声看去,那身着王袍、头戴王冠的男人,足足将门口遮堵了个严严实实。究竟是门框太窄、太矮,还是他太高?


    “在说如何整治你后院儿的那些个女人。”


    秦誉边挑了眉梢,便轻轻一挥袖子,让人都下了去。


    萧袭月起身来,伺候他宽衣。金玉所铸的王冠很沉,萧袭月轻轻地将它放在盒子里,又伸手去捉秦誉的衣襟。一系列动作做得十分自然,秦誉看在眼里,心头有种被温柔和暖意丝丝填满的感觉。


    “今天可有好好吃饭?”


    他问,眼睛仔细着萧袭月那双善于欺骗的眼睛里的每一丝浮动波光。


    萧袭月直被看得心虚。早上犯懒,没吃。


    “吃了,吃了,三餐都定时吃了。你吩咐小钱子做的汤,每日我都按时按点儿的喝的……”


    萧袭月报告完,又觉得不满,低声嘀咕了句。


    “怎地每天跟看管犯人似的……放心吧,饿不到你的孩儿。”


    秦誉挑起萧袭月下巴。


    “我是怕饿到你,傻瓜。”


    说着,他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摇晃了摇晃,好似抱着宝贝。


    “今天医婆来看诊,怎么说?”


    府里虽有大夫,但女子怀孕生产之事,还是医婆看得更仔细,是以秦誉请了两个医婆在府上呆着,专门照管萧袭月的身子。


    萧袭月想起白日里医婆所说的话,忍不住甜蜜的笑,抚摸着肚子。


    “医婆说,约莫过不了这个月,便会生产了。”


    而今初七了,也就是说,顶多还有二十余日,这小家伙便要出来了!


    “萧小四,我马上就要当爹了!”


    “哎、哎,你放我下来~哎呀~”


    秦誉喜上眉梢,从没有这般高兴过!双臂将萧袭月一抱,转了一圈,忙怕摔了、怕冷了,小心翼翼放下,瞧着她笑得灿烂如朝阳。


    “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在平京,受苦了。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生儿育女!”


    萧袭月对上他的眼睛,心头从未有过的感触。这一句“谢谢”,已经远胜过许多的甜言蜜语。有什么,是比在夫君的期待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生儿育女更幸福的?上一世,她的孩子,便是那不幸的不被期待的……


    而今,有夫如此,已是大幸。


    **


    三日后众女回门,施蔷蔷在平津王府上受了萧袭月一通气,回门吐了一大缸苦水。


    宣平侯府。


    屋里只有施蔷蔷、郑元珍、施景蟠三人。


    “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平津王根本不是旁人说的那般花心多情,他根本就是冷酷无情啊,好似、好似也只专宠萧袭月一人!”


    施蔷蔷抹了把泪珠儿,哭诉,“在平津王府里,下人都向着她,根本不把旁的妃子放在眼里。我才进门就被丢在粪池子里那般修理,只怕日后在平津王府上是举步维艰啊……”


    施蔷蔷的娘郑元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旁的施景蟠咬牙切齿的打断——


    “萧袭月那个贱人!害我丢了名声、丢了世子之位!现在又来欺负蔷蔷,真是可恶至极!!”


    施景蟠又拉了妹妹施蔷蔷的双手,郑重其事安慰道:


    “蔷蔷你放心,大哥定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定把新仇旧恨都报回来!”


    这时,忽然施景蟠背后冷不防传来句戏谑的话儿——“报回来?施大公子是要怎么个报发呀?母鸡儿抱窝那般抱么?还是在青-楼里跟那些骚-荡-货搂搂抱抱的抱呢?”


    母子、母女三人听这声儿冷言冷语都同时皱了眉。


    门口走进来个蓝裙子的女子,梳着妇人髻。萧玉如。三个月前,她已从将军府嫁了过侯府来,做了妾。


    “你这嘴里就吐不出一句香话来!”


    施景蟠气,怒斥萧玉如。


    萧玉如见郑元珍给了她一记白眼,也并不在乎,继续与施景蟠添堵。


    “你这嘴里吐出来的就是香,只是不知道你嘴里吐出来的口水,是哪个妓-女给吐进去的。哦不,那些女子天天被人骑,那嘴里的唾沫还指不定是别的男人吐进去的……”


    “啪!”萧玉如脸上挨了狠狠一耳光。施景蟠气红了眼,指着萧玉如的鼻尖儿,“老子就是骑青-楼的女人,怎地了?你这女人心肠歹毒又愚蠢,比青-楼的还不如咧!你要是有你大姐半分美貌气质,我也不用那么麻烦天天往外头跑啊。”


    萧玉如擦了嘴角流下的血,含笑,瞟了几人一眼。“我是歹毒愚蠢,那你呢?你倒是把萧袭月的脑袋割下来,给我瞧瞧啊?哈?光会打嘴仗,实际没半点用……”


    萧玉如那讽刺的话和笑狠狠刺痛了施景蟠的自尊心。


    “好,我若割了来,你又如何?”


    “我便服了你!”


    郑元珍实在看不下去,虽是在劝,但是却是对着萧玉如在说。“好了!你一个妾室,整天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妾室?!”萧玉如红了眼睛,“我是怎么成为妾室的,这不还要问你儿子和郑元慧?呵,我还没嫌弃你儿子就是区区草民呢!好歹我萧玉如还是堂堂将军府的五小姐!”


    郑元珍隐忍了隐忍怒意,施蔷蔷本就心情不好,上前来喝道:“滚出去,主子说话有你奴才插嘴的吗?”


    “啪!”萧玉如一耳光扇在施蔷蔷脸上。


    “没大没小,长嫂如母,你便是这般对长辈说话的?”


    施景蟠一拽萧玉如的胳膊往地上使劲一推,将她摔了个结结实实,立刻膝盖和胳膊肘都见了红。“你就是一妾室,还想当长嫂?有多远滚多远!看着心烦!”


    萧玉如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吃痛的捂了捂肚子,明明痛,却弯了嘴角笑着,直盯着施景蟠。“若我说,我怀了侯府唯一的孙子呢?”


    她一句话,让施景蟠、郑元珍、施蔷蔷都是一惊。


    “当初先帝革去了施景蟠的世子承袭之权,但并没有说孙子辈的如何。这也算是一个空子。不过,这正室所生的,恐怕才能承袭侯位,所以玉如才……”萧玉如将后头的话都省了。


    施景蟠流连花丛,染过花柳病,很难生育。是以,郑元珍几人闻言,一惊之后,都是一喜。


    郑元珍忙叫人将萧玉如扶起来。


    “可摔着了?来人,快叫大夫过来瞧瞧。”


    萧玉如将几人色变看在眼里,心头暗骂了施景蟠畜生。


    高兴?呵,她便是要让他们空高兴一场!要他们犯个欺君罔上之罪,满门抄斩!


    没错,她这肚子是假的。


    施景蟠让施蔷蔷先回平津王府上照顾好自己,安静呆着,他已经想到了一计,只等待时机了!


    **


    这是施蔷蔷回到平津王府的第七日。经过十日前萧袭月那一番下马威,府里相当的宁静!走哪儿周摇光、施蔷蔷都躲着走,上官娉婷也不敢出来晃,只是偶尔能看见那三女都窝在郑舒窈的屋子里说话谈天,俨然有达成一个小战线的意思。


    “娘娘,依奴婢看,那几人怕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过不了多久就要原形毕露,咱们可要防着点儿。”荷旭扶萧袭月在小花园里走着。


    萧袭月并不紧张,也不担心。


    “我治她们一回,便有治她们二回的把握。只是眼下我怀着身子,不希望府上见血腥……”


    荷旭这才明白过来。只怕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当她们主子是真不敢伤她们,根本不知道是因为这个……


    不长眼,总会自讨了苦吃。


    萧袭月主仆正赏花,忽然来了小厮禀告:“娘娘,府上来了个女子,说是您的五妹,想见见您。”


    香鱼与萧袭月对视了一眼。


    五妹?难不成是萧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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