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煮酒
纵使赵长夏平常行事能做到处事不惊,但面对这种情况,依然会稍微紧张和担心。她镇静地安抚曲清江道:“你不要着急,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一声,我替你办。”
“我想请你帮我去乡里把郎中请来,他就在苏度里,也就是离集市不远的那个地方,他姓李,医馆前有一棵杏树……”
赵长夏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记住,眼下曲家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你,所以你不能慌。”
曲清江冷静了不少,手也不怎么抖了,她点点头:“我知道的,你快去快回,夜晚赶路小心些。”
赵长夏去杂院牵了马,滴了两滴眼药水,然后策马往苏度里赶去。
苏度里离浦村有三里路,虽说以赵长夏的体能别说跑三里路,就算跑三十里路也绰绰有余,可眼下不是训练的时候,她必须争分夺秒。
况且这马也不是为她准备的……
她去到李郎中的医馆,将人从睡梦中叫醒,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明白后,直接将他扔到马背上迅速往曲家赶。
李郎中从马背上下来后,屁股疼不说,两腿都是软的。
“你、小伙子,你太狂野了,还好我身强体壮,不然一把老骨头哪里够你折腾的?”李郎中批评赵长夏。
赵长夏虚心接受批评,道:“事态紧急,我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等郎中替郎君看完病,要如何责骂、处罚我,我也绝无怨言。”
李郎中分得清主次,抓起自己的药箱往曲锋屋里走去:“罢了,先治病救人。”
曲清江陪在曲锋的身边,李氏去厨房里熬药了,田氏跟荆溪也是忙里忙外,赵长夏担心生变,所以一直在门外待命。
时间悄然流逝,曲锋在李郎中施针后,咳嗽得没有那么严重了,咳出来的痰也总算没了血丝。
李郎中收了针,皱着眉头开了新的药方交给曲清江,道:“曲郎君的病没法根治,小娘子也是清楚的。眼下病情恶化,只能加大药材量了,还额外添了些草药,就是有点贵……”
曲清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多贵,只要能救我爹,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无所谓。”
她担心她爹的病情还会有反复,所以请李郎中在曲家下榻。李郎中可不想再被赵长夏扔在马背上了,便顺势答应下来。
曲清江安排荆溪去给李郎中整理厢房,她见赵长夏似乎一直在门外候着,便过去道谢:“谢谢你六月,若非你这么快就将李郎中找来,我爹只怕……”
刚才她全部心思都在她爹身上,没能顾及赵长夏,这会儿终于腾出时间来。
赵长夏道:“不必言谢,郎君待我不薄,我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她顿了下,“郎君得的是什么病?”
“我爹那是先天不足之症,从娘胎里带来的,以前虽然体弱、多咳嗽,却不至于咯血。如今他年近半百,身体是越发虚弱,除了夏天的时候好受些,其余季节随时都会发作。”
曲清江说着,鼻头一酸便忍不住想落泪。赵长夏见她眼眶泛红,还有些肿,只怕是已经偷偷哭过了两轮,便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有李郎中在,郎君会没事的。”
赵长夏不懂医术,除了在一些琐碎的事上帮帮忙之外,对曲锋的病也是束手无策。
她也曾想到系统,只可惜除了舒筋活络的药以及眼药水之外,系统既没有上架,也没有奖励任何药物。甚至她询问系统是否清楚曲锋的病情,系统也只会装死。
“嗯!”曲清江故作坚强地点点头,“李郎中给爹施针后,爹确实好多了。”
“既然如此,那你可不要再哭鼻子了。”
曲清江将眼泪憋了回去,又别开脸,道:“我没有哭鼻子。曲家眼下能主持大局的只有我,我怎么会哭鼻子呢?!”
赵长夏:“……”
哭鼻子跟主持大局有什么关系吗?
她们聊着天的这会儿功夫里,李氏已经给曲锋喂完了药汤,从房中出来,道:“乐姐儿,郎君已经喝了药歇下了,你也回去歇着吧,郎君这儿有我看顾着呢!”
曲清江摇头:“小娘先回去睡吧,我在外头再待会儿。”
“你若睡不着,那就先回房多穿件衣裳。这夜里霜重露寒,夜风又冷,可别连你也病倒了。”
“小娘说得是。”曲清江起身回房。
李氏等她走了,才压低声音对赵长夏说道:“郎君想见你。”
赵长夏的眉峰扬了扬,也没说什么,走进了曲锋的房间。
李氏关上了门,虽阻绝了寒风,屋内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升高,反而透着股阴冷的寒意。
屋内窗户紧闭,浓浓的中药味弥漫至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床上有很轻的咳嗽声传来。赵长夏唤了声:“郎君。”
“私下我们不必以主仆相称。”曲锋的声音嘶哑,中气不足。
赵长夏抿唇,一时间摸不清楚他把自己单独喊进来做什么。
曲锋单刀直入:“这次把你喊进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这次虚症来势汹汹,我都险些以为自己可能会就此死去,而在被病痛折磨得最痛苦的时刻,我其实也想过,我已经被折磨了几十年,若能就此解脱也好。
“可是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我想到了乐娘,想到了我若病死,那我可怜的女儿只怕会孤立无援,任人欺负。我还未给她铺好路,我怎能就这样去了?
“我这次挺了过来,但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挺过来,所以我想求你替我保护她。”
赵长夏无法轻易地答应这个请求,因为按照对方的意思,她得一直留在曲家给曲清江当护卫,不仅要替曲清江解决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还得应对小人在背后耍阴招,更要协助曲清江撑起曲家。
这跟刘皇叔托孤似的,如此重任,她怕自己干不来。
不过,曲家给她提供庇护,她回报一下曲家也是应该的。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曲锋道:“你说。”
“我无法保护她一辈子,——或者说,她并不需要别人一直保护她,因为她自身的能力就很强,即使一无所有,想必也能靠自己的能力重新振作。如果不过是因为有郎君的庇护,所以她还未展现坚毅霸气的那一面。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会尽我所能,让她前进的道路上少一些绊脚石。等她找到一个能和她携手并进的如意郎君,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时,我便按自己的心意来决定我的去留。”
曲锋:“……”
虽说赵六月对乐娘的信任让他很是动容,但,难道是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赵六月是这么理解他的话的?
赵六月以为他是在托孤吗?!
曲锋觉得好气又好笑,要把话挑明白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算病入膏肓,若早早地给了赵长夏暗示,说不准“他”会因此而生出别的心思来。
他沉吟片刻,道:“我也不会亏待你,除了眼下你种的那八亩田之外,我再另外赠你二十亩田。你在曲家以仆役的身份干活时,工钱也不会少……”
赵长夏摆摆手:“这些以后再说,郎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休息。”
她没有身份证之前,给她多少田地都只是画大饼。况且八亩田都搞得她累死累活,再来二十亩,只怕她浑身上下都得贴满药贴!
曲锋有些摸不准赵长夏是心机太深,知道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但结合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观察,他选择相信赵长夏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总算是可以踏实下来了。
赵长夏要离开时,他又补充:“这事你先别告诉乐娘。”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
曲清江换好衣服过来,见赵长夏仍在,心里感到踏实的同时,也甚是高兴。不过考虑到大家都忙了一晚,赵长夏也挺累的,没必要让她陪着自己熬,便道:“六月,今夜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确实也有点困了,但她想到自己答应曲锋的事,心想这时候的曲清江应该很需要人陪,她陪在曲清江身旁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白天睡得多,眼下不困。”
曲清江心中松快,试探地问:“那你坐到这边来,陪一陪我?”
赵长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曲清江搓了搓手,望了过去:“我特意多穿一件内衫,结果还是有些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冷不冷啊?”
“还好。”表面上,赵长夏只穿了两件衣服,实际上,她还有一件打底的T恤。虽然依旧会感觉到寒意,但也不会被冷得瑟瑟发抖。
曲清江外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等我会儿!”
说完,又往内院跑。
过了会儿,她提着一个炉子和一坛酒过来,道:“左右坐着无事,不若煮点酒暖暖身子。”
提及酒,赵长夏的脸色有些微妙,道:“我不怎么喝酒。”
“啊,为何?”
赵长夏的目光闪了闪:“容易误事。”
曲清江有些遗憾,不过她也不强求:“那我只能自己喝啦!不过这酒是自家酿的江米酒,醉不了人。”
小火慢慢加热江米酒,直到浓郁的香气开始四散,曲清江舀了一勺酒到酒盏上浅酌。
这酒的香气与赵长夏印象中浓烈的白酒香气完全不同,它是甘醇中带点甜味,似乎真如曲清江所言,这酒压根喝不醉。
曲清江见她在闻到香气后眼眸已经发亮,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觉得她甚是有趣,便也给她舀了一盏,道:“试试?”
赵长夏抿唇,内心颇为煎熬,一方面告诉自己酒量不好别丢人现眼,另一方面又认为这会儿已经不是在部队里了,喝酒误不了事,且这酒的度数也喝不醉。
最终她端起酒盏,抿了口温热的江米酒,不得不说,这酒确实度数不高,还带有一点甜味,却比她想象中好喝。
她又喝了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觉得有一股热意从喉咙至胸腔,再发散至四肢百骸,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好喝吧?”曲清江笑眯眯地看着她。
赵长夏应了声,问她,“小娘子很喜欢喝酒?”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还以为曲清江这样的小姑娘滴酒不沾的。
“我喜欢这江米酒,它的味道并不寡淡,也不像外头的酒那么呛鼻,甘香甜美。不过再好喝也不能多喝,伤身,所以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也很少喝。”
赵长夏理解她。别看她爹病着,她却在这儿喝酒,显得很没心没肺。实际上她心中的愁闷无处排解,喝酒或许还能消消愁。
忽然,曲清江放下了酒盏,凑到了赵长夏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赵长夏被拉回了思绪,却没有任何防备的举措,不禁愣了愣,暗暗反省自己许是喝了酒,连神经都被麻痹了,降低了警惕心。
她对上曲清江的双眸:“怎么?”
曲清江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道:“六月,你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赵长夏:“?!”
难道是夜视眼药水使自己的眼睛冒出了光芒?
她眨了眨眼,原本想闭上眼,后转念一想,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又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曲清江笑着描绘了起来:“亮晶晶的,似蕴藏锋芒,很有神。这是不是叫炯炯有神?”
赵长夏:“……”
原来是这个“发光”,她还以为是物理意义上的发光呢!
不过,曲清江之前会这么……放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曲岳父:感谢女婿让我活了下来!
赵狼灭:?
曲岳父:一般人交代后事后,都会很快就领便当,可你成功地将我的婚配请求误以为是托孤,让我成功躲过了flag!
赵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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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醉酒
之前曲清江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也只是替赵长夏擦头发和系腰带,现在是直接上手捧她的脸了。
赵长夏想,难道她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趁着夜视眼药水的功效还未消退,赵长夏一心二用,一方面关注着曲清江,另一方面又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曲清江挤压赵长夏的脸,觉得很好玩,又揉了两下。
赵长夏:“……”
曲清江继续道:“不过你好暖,脸蛋又红又烫,跟你平日里的形象一点都不像,好可爱的感觉。”
赵长夏心说:“你现在这模样跟平常也不一样啊,怎么像喝醉了酒?可这么低的度数,怎么会喝醉?酒量这么差还这么喜欢喝米酒,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大’?”
“你该不会是被我碰了才羞得满脸通红的吧?”曲清江狡黠道,“之前就发现了,我这么碰你,与你亲近的话,你似乎会很紧张……”
赵长夏:“!!!”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对,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从纯洁的角度去解读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话……所以这小姑娘原来看出了她的拘束?
曲清江道:“我也很紧张来着!”
赵长夏:“抱歉,完全看不出来。”
说完,她愣了下,因为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曲清江噗嗤一笑,道:“那我以后表现明显点,你也坦诚点如何?”
赵长夏将她的手拿下来,虽然脸蛋微红,但神情并不见慌乱:“小娘子,你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对吧?”
原本以为自己的酒量就已经够差劲的了,没想到会遇到一个比她的酒量还差的人。
“小瞧谁呢?我的酒量哪里不好了?”曲清江轻嗤了声,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赵长夏,“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怎么了?”
赵长夏反问:“前些日子我怎么了?”
曲清江拧着眉头,噘着嘴想了会儿,道:“不知道,赶集回来后你给我的感觉跟以往不一样。”
赵长夏:“……”
她的情绪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怎么不知道?
“小娘子多虑了。”
曲清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现在倒是没那种感觉了,好像又没事了。”
赵长夏道:“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你八成是喝醉了,回房歇着去。”
“我才喝了三盏酒,怎么就喝醉了?”曲清江说着,打了个酒嗝,然后又摇头晃脑地直接坐到了赵长夏的月退上,“赵六月,我没喝醉,我只是有些害怕。”
赵长夏本想推开她,闻言,动作一顿,止住了。
“还有两天便是冬至了,临近祭祖,我爹出了这种事,只怕祭祖仪式会变成那些族人逼我爹立嗣的立嗣仪式。虽然我爹想将家业给谁我都不在意,可我不希望我爹是被逼的,我更不希望因为别人的逼迫,而加重他的病情。”
赵长夏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她是真的没喝醉,还是借着醉酒倾诉苦闷忧愁。
“只要大家守口如瓶,消息便不会外泄。”
曲清江道:“明天李郎中回去,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说例行身体检查。”
曲清江眼巴巴地看着赵长夏:“那祭祖的事呢?”
“你去。”
曲清江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与赵长夏对视着。
须臾,她的脸上重新展露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刚才,我想我要肩负起曲家的重任,挑起大梁,代替我爹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但我知道你跟我爹都会支持和理解我的。”
赵长夏“嗯”了声,本以为这事就这样完了,岂料她以为没醉的曲清江又改变了姿态,毫不收敛地将手臂圈着她的脖子,吃吃地笑了:“从刚才开始,你的身体就一直很僵硬,肌肉紧绷,你又紧张了是不是?”
赵长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所以说未成年人就不该喝酒,都醉成什么样了!
曲清江摇了摇头,似乎想让意识清醒一点,她准备起身,嘴里还嘟哝着:“我得去看看爹怎么样了。”
结果还未起来又跌了回去,直接趴在赵长夏的身上。
赵长夏搂着她的腰,暗暗叹了口气,道:“他那儿有你小娘照顾着,有什么动静肯定会第一时间喊你的,你眼睛本就哭肿了,今夜又不睡觉,明天只怕眼肿的同时还挂着黑眼圈,怎么见人?”
曲清江闻言,直接把脑袋搁在赵长夏的颈窝处,嘟哝了句“对哦”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赵长夏:“……”
你好歹给我回房再睡啊!
她完全可以肯定,曲清江就是醉了。但不是那种意识全无、浑身发软的“醉”,也不是那种恶心反胃会呕吐的“醉”,而是那种会放大内心的想法与欲望,毫不顾忌地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一面表现出来的“醉”,——俗称“耍酒疯”。
赵长夏僵坐了好会儿,直到身体渐渐放松,而夜视眼药水的功效也快消失了,才将曲清江抱回了房间。
她并不清楚曲清江住哪间房,不过有其中一间房的门没有关,她猜是曲清江出来得太急,所以没来得及关门。
踏进去后,先是看到了架子上五颜六色的丝线,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针线,所以她立马就确定这里是曲清江的房间。
曲清江估计是太疲惫,加上醉酒的缘故,赵长夏将她放到床上时也没有醒过来,只是一张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天太冷了,还是醉态。
赵长夏给她盖了被子后就去巡田了,昨晚的“守岁”活动时间虽然已经过了,但她可不会因此而偷懒不去巡田。
巡完田回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公鸡已经开始啼叫,她仅睡了三个小时,又准时起来晨练。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一番闹腾,大家都筋疲力尽,不说醉酒的曲清江跟病中的曲锋,就连平日起得很早的李氏、田氏这会儿都还没有动静。
赵长夏准备做自己的早饭时,忽然想到了冬至活动中的“节礼”,似乎就是要送出亲手做的食物。虽然她对酒的兴趣不大,可系统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万一之后的任务有用得到这酒的地方呢?
她借此机会做了一些面条,连配菜都准备好了,李氏才匆匆赶来,看见她拉了许多面条,略惊讶:“六月,你这是给大家做了早食?”
“嗯,我看见厨房有面粉,就擅自做了面,还请见谅。”
李氏笑道:“我哪里会怪你,幸好你做了早食,否则我这一早上也不知道要忙活多久。你先煮着,我去给郎君熬药。”
李郎中是在他们之后最早醒的,赵长夏便先给他煮了一碗面亲自送去算是为昨晚自己的粗鲁之举而赔礼道歉。
李郎中没说什么,心里对她的感官和评价却都大大提升。
赵长夏对此也十分满意,——在她给李郎中送上面条后,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一碗面和一坛“冬至特酿酒”。
之后李氏、田氏都吃了她的面条,曲锋虽然只吃了半碗,但也有一份奖励。这样一来,她就得到了四碗面跟四坛酒。
“没想到六月的手艺这么好!”李氏夸赞道。
“这是什么面,我还未吃过呢!”田氏问。
赵长夏道:“这叫阳春面,用鸡蛋揉的面团,拉成面条后煮的时候加葱油与猪肉,再配点菌菇,面滑汤清、鲜香爽口。”
正说着,曲清江梳洗完出来了。她先见到李氏,便关心了解曲锋的情况,听说李郎中正在会诊之后,才安心。
田氏道:“乐姐儿起来得正是时候,快尝尝赵六月煮的阳春面,可美味了。”
曲清江看向赵长夏,自己醉酒时的“丑态”突然涌入脑中,她觉得羞耻极了,——天啊,她都做了些什么?!
赵长夏:“……”
看来不用她提醒对方夜里的所作所为了。
她给曲清江平复心情的时间,先去将最后一碗面给煮了。
过了会儿,曲清江来到了厨房,羞赧地解释:“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嗯?”
“当时说的那些话和做的那些事,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会如此……如此放浪形骸。”曲清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赵长夏道:“我明白。”
这一点上,她跟曲清江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自己的酒量比对方稍微好一点。
“我以后会克制的,还有,多谢你送我回房。”
赵长夏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没打算因为酒量不好就滴酒不沾,不过她醉酒后除了行为比平常要更加奔放一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失礼之举,因此而要求她不再碰酒未免有些苛刻。
香味蔓延,尴尬的气氛渐渐消散,曲清江的心思放到了阳春面上面去:“真的好香!你的厨艺真好。”
“我只会做阳春面,与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这些都是她退伍后不想吃外卖才照着APP学的,刚开始学做菜时,她烧坏了一个砂锅、一个炒菜锅,浪费了面粉、鸡蛋和调料无数……那是一段不忍回顾的黑历史。
“那也比我好!”
赵长夏道:“术业有专攻,你的刺绣与制作染料技艺很高超,我对那些可是一窍不通。”
“你没见过我的绣品,如何知道我的刺绣技艺高超?”
“送你回房时看见你房中有一些绣品,虽然不清楚是不是你绣的,但是我觉得很好看,不管是花草还是鸟兽都很有灵气。”
曲清江的刺绣被无数人夸赞过,可是近些年来她都已经麻木了,如今被赵长夏一夸,顿时心花怒放。
——
吃过早饭,赵长夏原本要去田里给那些菜浇水的,但是曲锋喊住了她,让她留在曲家。
赵长夏一开始不知道曲锋的用意,直到曲家的族人登门,她才知道曲锋与曲清江担忧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一个喝RIO都能喝醉(喝吐)的人,方便面表示,小醋缸的酒量比我还好一点,因为米酒的度数少说也有10度。
小醋缸:谢谢你替我挽回了尊严(* ̄︶ ̄)
——
正文 25、祭祖
李郎中从曲家离开后,曲锋让荆溪去把曲嘉雨的爹曲镇请过来。其余族人听到消息,生怕落下了什么好事,纷纷不请自来。
曲锋没有避着他们,见他们都来了,便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我原本是想与老四商量一下,关于明天的祭祖仪式让乐娘代表我出面的事,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也省得大家多跑几趟,我现在就把这个决定跟你们说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年过半百的曲家族长——曲家大房一脉的长子曲铭,直截了当地拒绝:“女人都没资格踏进祠堂,哪有女人祭祖的道理?!”
曲铭的同胞弟弟曲锦立马附和:“就是!”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曲锋是不好了才把曲镇喊来,没想到他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不太清楚他为何会选择让曲清江出席祭祖仪式,可他们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有利的消息,他们必须阻止!
曲清江不忿:“哪条族规规定女人不能进祠堂的?又是哪条族规规定女人不能祭祖?”
“长辈们说话,哪有你这个丫头片子插嘴的地方!”曲铭仗着辈分高,而曲清江又是一个女娃,便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曲锋哪里能容忍他们呵斥曲清江,道:“乐娘哪儿说的不对了?你是族长,最清楚族中是否有这条规矩!”
曲铭一噎,辩驳道:“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这不是约定俗成、公认的事实吗?”
曲锋冷哼:“什么时候没有明文规定的规矩也成了铁律了?”
曲铭道:“老三,你别这样,你出去听听瞧瞧,谁家的祠堂是给女人进去参与祭祖的?”
这时,曲镇的话插了进来:“虽然、但是,别人家的规矩在咱们曲家不适用。”
曲铭、曲锦两兄弟对阵曲锋跟曲镇,其余人暂未表态,但这种情况下,未表态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他们偏向与曲铭的态度便已经算是很明确了。
“你不能参加祭祖仪式吗?为何需要她一个女娃代劳?”曲铭试探地询问曲锋。
“都是曲家的血脉、曲家的孩子,可阿泽、阿湖他们都能进祠堂,偏偏乐娘长这么大,还未能参加一次祭祖仪式,这不公平。”
曲铭捋了捋胡子,笑容奸诈:“谁让她是女娃?老三,你想让自己的子嗣进祠堂祭祖,那很好办,从族中过继一个嗣子,别说祭祖,将来还能给你送终。女娃能吗?不能!”
曲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猛地咳嗽了两下,曲清江急忙替他抚背。
曲镇也上前去:“三哥,保重身体。”
“大哥,给老三留点面子。”曲锦阴阳怪气道。
赵长夏在一旁冷眼旁观,在她看来,这些人的面具背后都是一张幸灾乐祸的脸,仿佛在嘲笑曲锋没有儿子,合该把家产都给族人。
真是贪婪而丑陋。
其余人都在静看事态发展的时候,曲锋的态度却尤为强硬:“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答不答应由你们,但是,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族田我也要收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咯噔了下,面面相觑。
曲铭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没有儿子,绝了后,那自然不必管曲家的未来如何。族中子弟是否有钱读书,与我一个绝后之人何干?”
曲锋的态度之强硬,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此前族人劝他立嗣时,他只说考虑,哪怕有人说些笑话惹他不快,他也从未以“收回族田”为威胁。久而久之,大家便认为他没有儿子,所以理应底气不足,哪曾想他今日竟会如此硬气?!
“你可是曲家人,你不管族里后辈的未来,这叫什么?这叫数典忘祖!”曲铭指责道。
“是呀,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生的兄弟,理应同气连枝发展曲家,哪能如此自私?你可不要当曲家的罪人,这可是要被从族谱上抹去名字的。”曲锦明面上是劝曲锋,实则也是在以族谱除名作为威胁。
曲锋以前顾虑太多,这会儿却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你们不要说了,乐娘代表我,要么你们让她参与祭祖,要么我收回族田!”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曲铭道:“老三,你再考虑考虑,何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僵?大家都是兄弟亲人,在这乡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太僵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曲锋没说话,曲镇看了看他,提议道:“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允许乐娘从旁协助三哥搬抬一些祭品。三哥的身体状况大家也都知道,抬不得重物、干不了累活,祭祖这等事与其让下人代劳,还不如让自己的血脉来得妥当。”
他又悄悄地跟曲锋说:“乐娘此前未曾参加过祭祖仪式,忽然之间让她负责这等事情,出了岔子不就是落人口实了吗?”
曲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也不想闹得太僵,就怕自己死后,这些人会加倍地欺负乐娘。
曲镇看向曲铭:“族人以为如何?若族长不能决断,也可以回去与阿湖、阿源他们商议。”
曲湖是曲铭的第三子,曲源是曲锦的长子,二人都在读书,束脩大半来自于族田的收益。他们临近科考也要大笔盘缠,曲镇这么说也是在敲打他们。
曲铭与曲锦俩兄弟虽然不乐意,但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也不想这么快与曲锋撕破脸,便应了下来。
事情商谈完,曲锋留曲镇下来吃午饭,让赵长夏将其余人给“请”了出去:“六月,送客。”
赵长夏刚才未发一言,存在感不强,直到她站出来,众人才注意到她。不过,大家除了认为她的长相跟曲锋都是男生女相,而多看了她两眼之外,并未在意一个下人。
曲镇倒是注意到了她,陪曲锋吃饭时,说道:“之前听小雨说三哥家里多了个下人,就是他吧?看样子,三哥似乎颇有栽培和重用他的意思。”
曲锋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荆老丈离开三哥家之前,只有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他离开后连荆溪都未没这资格。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曲锋笑道:“老四,你的心眼真多。”
曲镇也笑了:“三哥,彼此彼此。”
“我留你下来,是想跟你说,我决定不过继嗣子了,就让乐娘继承我的家业。”
曲镇的神情严肃了几分:“三哥决定了?”
“嗯,决定了。不管是过继族里的孩子,还是收养外头的孩子,都已经来不及让他们与乐娘培养姐弟感情了。与其养出些白眼狼来,还不如将一切都交给乐娘。”
曲镇脑袋转得快,道:“既然如此,那三哥得好好地考虑上门女婿的人选了。”
曲锋点了点头:“我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人选是谁他没说,曲镇也没问。
——
虽然曲锋以收回族田为威胁,逼得曲氏族人退了一步,允许曲清江进入祠堂参加祭祖仪式,但他知道这事还没完,曲氏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冬至那日,天还未亮,爆竹声便响彻了鹄山乡的每一个角落,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地过起了冬至。
曲家,李氏一大早就起来包馄饨,而曲锋跟曲清江则要起来准备去祠堂祭祖。
祭祖的猪、羊昨夜已经宰杀、连夜烤好,鸡和米饭、糕点与酒水等也都已经备好。曲镇领着自己的儿子来帮曲锋将烤猪、烤羊抬去祠堂,其余东西则由赵长夏挑着去。
到了祠堂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曲氏族人,曲锋与曲清江父女一出现,他们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
曲清江面上保持镇静,心头却突突地跳。
等父女俩靠近,不知是谁埋怨了句:“女人进祠堂全族都要倒霉,她也不怕脏了祠堂的地!”
很快就有人附和:“晦气!待会儿得给祖先多磕几个头,让他们别怪罪我们。”
曲清江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赵长夏低声唤她:“小娘子。”
曲清江看向赵长夏,又看见她爹带着病痛走在前面为她开路的背影,她心下一定,朝赵长夏点了点头。
“谁有意见,站出来说。”曲锋道。
那人噤若寒蝉,见曲锋和曲清江没有退缩,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怨怼。
赵长夏经过他的身边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像冰刃直刺他的心窝。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身旁的同伴发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那个下人好像知道刚才说话的是我,他的眼神好可怕,我还以为被一头狼给盯上了。”他心惊胆战。
同伴安慰他:“这天色这么昏暗,他怎么可能看见是谁说的话!而且一个下人而已,怕他做甚?”
曲锋知道族里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没想到他们的行径会如此卑劣,当众羞辱他的女儿!
他忍着怒意进了祠堂,然后就有一群在里头打闹的孩子跑到了这边来,状似天真地指着曲清江发问:“这个姐姐来这儿做什么?这里不是只有儿子才能进来吗?”
还有一个孩子问:“你也是男孩吗?为何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这些孩子的话看似没有恶意,却给父女俩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因为刚才那么明晃晃的恶意,他们正面回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他们若是回击了孩子,别人只会跟他们说“童言无忌”,是他们身为大人的太小肚鸡肠了。
“咳咳咳……”曲锋咳得脸色涨红。
曲清江顾不得回应这些恶意,忙去看曲锋的情况:“爹,您怎么样了?”
“没事。”曲锋将手帕收回了衣服里,“六月。”
赵长夏上前:“郎君。”
曲锋眼眸中有寒光闪过:“这头羊和猪太大了,这里的供桌也容不下它们,将它们的头砍了,摆上供桌吧!”
赵长夏没说话,但是已经从簸箕里抽出了刀,当着两个小孩的面手起刀落,三两下就将羊头与猪头砍了下来。
羊头与猪头滚到了他们的脚下,他们吓得当场尿裤子:“哇呜……”
“差点就沾上脏东西了。”赵长夏淡淡地说道,气定神闲地将羊头与猪头抱起来,手中的刀亮着油光,在孩子的眼中却恍若血光。她瞥了他们一眼,“晦气。”
两个孩子吓得拔腿就跑:“爹、爷爷——”
曲氏族人也被曲锋的反应与赵长夏的凶狠吓到了,他们想指责赵长夏吓唬孩子,但曲锋的三牲祭品他要如何处置别人完全管不着,若他们对此加以指责,就明显是在故意刁难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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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脸打得啪啪响,曲氏族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还没上门当女婿,影响我发挥了。
方便面:咋的,当了上门女婿,分猪肉能快一点?
赵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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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万字完毕!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鸭~
正文 26、解围
曲锋的震怒让曲氏族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祭祖仪式很快就开始,赵长夏作为外人不应该在现场,于是退出了门外。
祠堂里是清一色的男人,就连孩童都只有男童,身为女子的曲清江觉得自己特别格格不入。先人画像前,不管是蒲团还是草席,都被满堂的男人占了,那儿似乎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乐娘,去上香吧!”曲锋起身,将香递给了她,又看众人,“我身子差,闻不得香味,让她代劳,你们没意见吧?”
众人将目光对准了这对父女,皆是无言。
曲清江敛神,接过她爹递过来的香,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将之插在香炉中。
“上了香要行礼。”曲锋提醒。
曲镇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一点位置。曲清江抿唇,旁若无人地走到那儿,向先人的画像行了三跪九拜之礼。
“你今日在祖宗面前露了脸,往后慎言慎行,不要说那些没家教、没脑子的话,以免贻笑大方,让祖宗觉得丢脸。”曲锋指桑骂槐,先前在暗处侮辱她的那两个族中子弟都涨红了脸。
曲氏族人面色各异,但都有些憋屈。
“女儿知道了。”曲清江神色一松,眉眼弯弯地回道。
天色很快便大亮,祭祖仪式也进入了尾声。
曲锦不停地给曲铭使眼色,几个曲氏族人也频频看向族人中唯一的老者。曲锋虽察觉有异样,却摸不准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于在曲锋让曲清江收拾祭品准备离开时,曲铭道:“老三,先别急着回去。”
曲铭开腔后,曲氏族人纷纷将目光牢牢地锁住曲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曲清江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她说不不上来这种危机感源自于哪里。
“怎么,还有事?”曲锋镇静地问。
“趁着今日祭祖人齐,孩子也都在,你就从这里面挑一个作为嗣子吧!”曲铭沉声道。
曲锋脸色一沉:这些人还没死心呢?!
曲镇刚要开口,曲锦按住了他:“这事三叔也是赞同的。”
曲锦口中的三叔是曲镇的父亲,也是曲锋、曲铭、曲锦的三叔父、曲清江的三叔公。
他已年近古稀,一直在家养老,因而很少理事。今日祭祖他倒是来了,但从祭祖仪式开始前就一直置身事外、不发一言,因此曲锋跟曲镇都未曾想到他也搅和了进来。
他虽不是曲家最德高望重的人,但也是曲锋他们的长辈,辈分最高,说的话也能压他们一头。曲铭他们得到了他的支持,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老三,你该不会连三叔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吧?”
“三叔、三叔公?!”曲锋与曲清江心中一凉。
“爹?!”曲镇也皱着眉头,看向他爹。
三叔公坐在椅子上,沉声道:“阿锋是二哥独子,他绝不能绝户,所以过继一个嗣子对他和对二哥来说,都是最好的。”
“我有乐娘,不需要过继嗣子。”曲锋拒绝。
“乐娘又不是男子,迟早要嫁出去的,生的也不是曲家的骨血!”曲铭道。
曲锋反问:“过继的嗣子生的孩子就是我的骨血了?”
“那好歹是我们曲家的根!这事关你的牌位是否能摆到这祠堂里,事关你百年之后继承人的问题!你没有儿子,也没有嗣子,将来绝了户,二哥泉下有知也只会感到痛心!你对得住二哥吗?”老人斥责道。
“爹,这是三哥的家事!”曲镇站出来反驳他爹。
“阿镇,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靠边站!”三叔公连他一块儿斥责。
“哥,你别顶撞爹了。”曲镇的亲兄弟们也纷纷上前来将他拉走。
曲镇这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曲铭、曲锦这两兄弟盯上了曲锋的家业,连他的亲兄弟们都产生了贪念!
他瞪他们,他们心虚地别过脸去。
曲锋已经没空去管曲镇了,他问三叔公:“看你们这意思,今日我不答应继嗣,你们是不肯放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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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僵持不下,曲锋不想轻易妥协,曲氏族人也一副他不答应,就得一直僵持在这儿的态度。
“咳咳咳……”曲锋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觉得呼吸还有些不顺畅,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爹!”曲清江的心揪了起来。
曲氏众人却怕他两腿一蹬就死了,敦促道:“老三,你快快决定,指一个孩子为嗣子!”
说着,各家将自己的孩子都推到他的面前。
曲锋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只觉得他跟曲清江被重重包围,仿佛四面楚歌,叫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曲锋的脸色苍白,曲清江无助道:“谁能帮忙去找郎中来……”
曲氏众人面面相觑,皆没有动弹,只有曲镇挤出人群往外跑:“我去!”
“别让他去!”不知是谁暗暗说了句,立马有人拦下他,“只是脸色难看了些,没事的,不用叫郎中,冬至里喊郎中多晦气啊!”
“你们这是想要三哥死啊!”曲镇嘶吼。
“别冤枉我们,谁都没碰他,是他自己发病的!”曲锦不满地嘀咕。
“爹,难道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逼死三哥?!”曲镇对他爹十分失望。
三叔公皱着眉头,显然不想因此逼死了曲锋,刚要说话,祠堂门口却有了动静。
只见一道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径直朝人群奔来,外围的人还没有反应,就被掀翻在地。
很快,人群中就清理出了一条路,赵长夏来到曲清江的身旁,面沉如水:“小娘子,郎君这是怎么了?”
“六月,我爹他发病了。”曲清江看到她就看到了希望。
赵长夏二话不说,搀扶起曲锋往外走:“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先把郎君扶到宽敞的地方歇息。”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这儿进来了一个陌生人,而且也因为她的出现,使得现场的局势发生了扭转。
曲氏族人知道,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离去,否则计划落空不说,还会惹上一身骚,——原本他们是打算逼曲锋答应过继,只要他松了口,就不怕他不承认。可没想到,竟会中途杀出个程咬金。
虽然不清楚赵长夏是如何闯进来的,但他们都有一个阴暗的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赵长夏如意:
之前被赵长夏盯上的男子不悦地上前打算推她,结果还未碰到她,便被她抓住手指往上一折。
清脆的一声“嘎嘣”,年轻人的手指以极为畸形的形状折了,他发出了痛苦地嚎叫声,“啊——我的手指折、折了!”
众人被吓得纷纷后退了两步,赵长夏顺利地将曲锋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赵长夏替曲锋解围后,曲锋的脸色总算是好了起来,呼吸也没那么困难了。
那边,曲氏族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指责赵长夏:
“你是如何进来的?”
“你竟敢伤人?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外人擅闯我们曲家祠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休想全身而退。”
他们指责归指责,却是无一人敢靠近,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赵长夏对他们的指责充耳不闻,曲锋缓过气来了,大大地松了口气:“六月,你来得正是时候。”
曲锋开了口,众人的声音便小了下来。
曲铭上前问责:“老三,你的恶仆伤人,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曲锋冷冷地看着他:“给说法?你们这群人企图逼死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
曲氏众人面面相觑,底气不足地道:“你别含血喷人,没人想逼死你。”
曲清江心中的怒火早已滔天,她道:“爹,跟这些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不必与他们废话,我们直接收回族田,他们是要将我们逐出曲家也好,把名字从族谱划掉也罢,随便他们,大不了我们自己修个族谱!”
曲锋做了个深呼吸,道:“你做主吧!”
父女俩的态度让曲氏族人一惊,这对父女真的要做这么绝?
三叔公闻言,痛心疾首地说道:“阿锋,你可得三思!想想你爹,他当年为了保住你这一条血脉,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你简单的一句除名,就是要将你爹多年的心血毁了啊!你这是大不孝啊!”
曲锋痛苦地闭上了眼。他自然也不愿意连累他爹被族里除名,更不希望别人说他不孝,可是他得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他爹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以享受,与其考虑已死之人的想法,还不如先考虑活着的人。
“对呀!不立嗣就不立嗣,不要拿这种事来威胁和吓唬大家。”曲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直因外人身份而没有介入其中的赵长夏扯了扯嘴角:“好一束白莲花,装得好无辜、好可怜。”
曲家人斥责她:“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原本有些动摇的曲锋闻言,心下一凛,他们总是一口一个“你没资格在这里说话”,对赵六月如是,对乐娘亦然。
甚至他还未死,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联合起来逼迫他。若他死了,乐娘在这里还有容身之处吗?
曲锋沉着脸起身:“既然这里没有他说话的地方,那我们走,去一个他说得上话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要走,一边想拦着他们,但是赵长夏一招掀翻一个人的身手又让他们犯怵。
“曲锋,你这恶仆伤了我的阿溙,不能就这么走了!”曲锦恶狠狠地道。
曲锋置若罔闻:“六月,收拾祭品。”
赵长夏往前跨出一步,曲氏族人便后退一步。真有胆子大的想上前拦,然后就看到她抽出了那把被她分过“尸”的杀猪刀,淡定地放在三牲祭品上。
曲氏族人:“……”
他们虽不认为赵长夏真敢杀人,但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曲镇已经让自己的儿子跑去给他们打开了祠堂的大门,曲清江扶着曲锋离开,赵长夏负责断后,很快他们便出了祠堂的门。
他们这一走,众人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曲锦更是把矛头指向曲镇:“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镇看向他爹:“爹,我问你,我也只有洋儿一个孩子,万一他哪天生不出儿子,你也会这么逼他?”
三叔公道:“你若担心,不妨再生一个儿子,或者让洋儿也多生两个。”
当然,他最真实的用意并没有说出来,待回了家,他才骂曲镇:“我不忍心让二哥绝后,这有错吗?再说,你有几个侄子,随便过继一个给二哥那一房,将来继承了阿锋的身家,你也有钱可以给洋儿多纳几个妾,还怕绝后?”
曲镇愕然,他们家并非大户人家,而纳一个妾的钱抵得上他们一家几年的开销,他爹和他的兄弟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奢靡念头?
难道是见曲锋纳妾,所以眼红了?
——
曲镇家父子兄弟之间的争执,已经回了家的曲锋等人是不知道的。
曲锋看见曲清江为自己的身体而着急,不由得笑道:“乐娘不用担心,爹没事,在祠堂里不过是故意骗他们罢了。”
曲清江愣了下:“啊?”
曲锋心情有些沉重:“爹本以为靠发病来吓唬他们,让他们放我们离开,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步步紧逼。”
原本他认为,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对方也都觊觎他的家产,但好歹是同族宗亲,危难的时候都应该互相帮忙,伸出援手。没想到自己演的那出戏意外地让他发现了他们的真面目,心里顿时凉透了。
“那爹你是真的没事?”
“没事。”
赵长夏引着李郎中走了进来,道:“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郎中已经请了,还是先让郎中看一看吧!”
曲锋有些许意外,他以为赵长夏在祠堂的时候说已经让人去请郎中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郎中给曲锋看诊,曲清江一颗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她问赵长夏:“六月,你当时是如何知道我们有麻烦的?”
“当时听到祠堂里头有动静,想推开门看一眼,但发现门被栓住了,就知道大事不妙。”
曲清江:“……,就这样?”
赵长夏只好进一步解释:“若只是为了避免外人在场而关门情有可原,但也不该将门栓上。这显然是不希望有人进去,也不希望有人出来,所以我知道兴许是郎君和小娘子出了事,就请了一个村民,让他帮忙去请郎中,自己再翻墙进入祠堂。”
曲锋赞赏道:“你很敏锐,也很果断,今日全靠你,我们才能安然回来。”
“是啊,谢谢你,六月!”曲清江想到曲家的那群人的所作所为,既心惊,又恼火。
李郎中诊断完了,道:“脉象没有太大的变化,问题不大。”
“多谢李郎中在冬至跑这么一趟。”曲锋给了李郎中三倍诊金,暗示他,“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就该听些好消息不是吗?”
李郎中会意,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宣传一下他的身体好转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绝非他能深究的。他收下了那三倍诊金。
曲锋又望着赵长夏:“六月,你送李郎中离开后,把那些羊肉和猪肉都分一分,之后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
曲清江猛地看向她爹,赵六月却想:“看来系统的‘散福’任务也有机会完成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吃年夜饭?任务有希望了。
小醋缸:……,你知道不知道让你一起吃年夜饭代表什么?
赵狼灭:代表什么?
小醋缸:代表爹要将你当成一家人。
赵狼灭:所以影响我做任务吗?
小醋缸:……,毁灭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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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虽然没有万字,但是有二分之一九千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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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牵手
曲氏祠堂里发生的事因当时大门紧闭,外人并不知晓,曲氏族人想要名声和面子,自然也不会四处去说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曲锋父女俩,所以这事并没有外传。
但曲氏族人间的气氛之诡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曲锦找了村里的正骨郎中给他的小儿子曲溱把骨折的手指给正回来,左邻右舍都十分好奇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曲锦想到自家大哥吩咐的话,只能强忍愤怒,道:“他祭祖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折了手指。”
邻居啧啧称奇:“这得是以什么姿势摔跤才会摔成这样啊?”
曲锦觉得邻居是在嘲讽他们倒霉,心中不悦,沉着脸去找曲铭:“大哥,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小子?我溱儿的手伤成这样,得好一阵子不能干活呢!”
曲铭的身边还有他的几个儿子,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很犯愁。
“要算账,但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算。今日我们激怒了老三,若是我们再这么企图以气势来压倒他,只怕会适得其反,引来他的报复。”曲铭道。
“那现在怎么办?”
曲铭看向他所有儿子中,最出色的三子曲湖,问:“湖儿,你说怎么办?”
曲湖二十有六,自幼便展露出了读书的天赋,因而八岁那年被曲铭送去了读书。
二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下场考试,但经验不足、太过紧张,卷子弄脏了,所以没有得解。
第二次参加解试因取解的名额少了,他名落孙山。后来更是遇到战事,朝廷停止了科考三年,直到今年才颁诏决定明年的八月将会举行秋闱考试。
曲湖对这次的解试取解名额志在必得,为此更是打算明年启程去州府找名儒指点他。这其中要花不少钱,他家是拿不出来的,只能靠族田的那点税收,甚至还得找曲锋借钱。
若是跟曲锋闹掰了,被收回族田不说,可能也得不到资助,他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
可就算是这样,今日他爹逼迫曲锋立嗣时,他也未出来阻止。
r/>一是他过于自以为是,认为正常男人都会选择过继一个子侄当嗣子,只是没想到曲锋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二是他心存侥幸,觉得跟曲锋闹掰了也不打紧,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可他算漏了一个人。
他道:“此次全族上下几乎有志一同地认为三叔父该立嗣,所以此次阻力不大才对。但出了一个变故,正是这个变故,让我们功亏一篑。”
“你是说老三家的那个下人?”曲铭问。
曲湖点点头:“按照我们的设想,三叔父在重压之下,总会妥协和服软的。可是那小子的出现,让三叔父有了喘息的机会,压力一减,回过神后自然就不肯轻易服软了。”
“当时在祠堂就该拿那个小子问罪!”曲锦恨恨地道。
“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拿不住他的。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求和的同时,又伺机给三叔父一些压力。
“至于如何求和……首先我们不能以逐他出曲家为威胁,更不能将他的名字从族谱划掉。他没有犯错,若只是因为不肯立嗣而将其逐出曲家,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这对我的名声也不好,会影响我的科考。
“若是担心他强行收回族田,这事也好办,当初他是当着大家的面捐出来的,哪有捐出来后说收回就收回的道理的?就算是闹到官府那儿我们也不必怕。
“最后,你们理应发现,三叔父在祠堂里如此维护他那亲骨肉乐娘,可见他还是很看重乐娘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表现出他百年之后,我们不管是何人当了嗣子,继承了他的家业,也会善待乐娘。”
曲锦道:“这不是又回到了原点嘛!”
“就是要回到原点!现在与三叔父撕破脸绝对没有好处,所以我们要诚恳地道歉,修补关系的同时降低他的戒心,——即使只是明面上的和好,那也足够了。之后,施加压力的事情也不必我们亲力亲为,只需村里的人说些闲话,他们父女俩自然而然就受不住了。”
曲锦觉得他这个侄子的脸皮比他们的老脸还要厚,他问:“好主意,可我溱儿的仇呢?”
曲湖眼神狡诈阴险:“这是向三叔父施压的把柄之一,若是三叔父一意孤行,我们都已经没了退路,何必还怕失去什么?直接报官,给三叔父一个下马威。他只要不肯过继嗣子,那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
与曲氏族人这边的聚众密谋不同,曲锋与曲清江回来后便没再提过祠堂里发生的事。李氏、田氏跟荆溪都不知道,只疑惑为什么他们从祠堂回来后,就叫了李郎中过来。
曲锋不打算说,身为妾室的李氏、田氏,与身为下人的荆溪自然无从知晓,于是荆溪就去问正在分肉的赵长夏。他酸溜溜地道:“你就好了,才来第一个年头,郎君就让你跟着去祠堂祭祖。”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长夏就有些纳闷,因为她的“祭祖”任务并未完成。也就是说,她只是帮忙挑三牲祭品过去,并未参与到祭祖的仪式中去,所以不能算是完成了任务。
虽然她想追求完美,完成每一个任务,但祭祖这个任务,她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完成,因此纳闷过后,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好歹“散福”这个任务还是有希望完成的,不是吗?
比起“三拼套餐”,她对“冬至大礼包”更为好奇。
荆溪没听到赵长夏回应,略着急:“你觉得这个仪式怎么样?”
“我在门外没进去,不知道。”赵长夏道。
荆溪也不奇怪,因为他以往也是在门外候着的。他又问:“那郎君是怎么了,李郎中为何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登门问诊?”
赵长夏:“……”
荆溪没好气地问:“你哑巴了吗?”
赵长夏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他一眼,道:“你叮嘱过我在曲家干活,嘴巴得把紧。”
荆溪一噎,暗骂她太死板,但又无言以对,只能翻了个白眼,将她分好的猪肉拿去分给在院子里等着的佃户们。
杀猪宰羊的时候,这些佃户也都有过来帮忙干活,曲锋自然不会像别的大户人家那样既要压榨佃户们干活,又不给他们好处。他给每个佃户分了两斤烤猪肉、一斤烤羊肉,那些收成好、交税多的佃户又额外多一斤。
除了佃户和小妾、下人之外,曲锋也会按照惯例给左邻右里、里正等人送一些过去,剩下的那些才是自家吃的。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李氏已经备好了年夜饭,她按照往年的习惯拿出四副碗筷时,曲锋道:“多加一副碗筷。”
李氏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直到她看见头戴幞头、身穿玄色圆领袍,潇洒而至的赵长夏时,愣了愣。
田氏险些没认出赵长夏来,见到平常总是穿着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衣服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哥儿们,眼前一亮的同时,也忍不住偷瞄了曲锋一眼:同样都是男生女相,可郎君却少了一丝生机活力呢!
曲锋也是第一次见赵长夏这副打扮,心里不住地点头,觉得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让他更加肯定赵长夏就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人。他只有一些遗憾:六月的长相还是偏阴柔了些,不然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婿人选!
至于劝赵长夏换上这身衣服的曲清江一点都不意外她给众人带来的惊艳效果,还暗自高兴:让她换上这身衣裳果然是对的!
赵长夏有些不习惯地拢了拢袖子。她本不打算穿这身衣服的,是曲清江跟她说冬至得穿新衣裳、吃年夜饭、守岁。这件圆领袍虽然不是新缝制的,但却是她的新衣服,因而要她在洗完澡后换上。
“坐吧,不必太拘谨。”曲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曲家吃年夜饭的桌子是由几张矮几拼成的,曲锋坐在尊位,曲清江坐左边的主位,李氏和田氏坐曲锋对面的座位,这样一来,赵长夏便坐到了曲锋的右手边、曲清江的对面去。
虽然平常老百姓的家中都没有那么多规矩礼节,但是在冬至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又是年夜饭这种宴席上,曲锋显然不是随便安排的。赵长夏这个位子是客位,也就是说,她今日的身份和待遇都不一般。
曲清江知道她爹的用意,李氏不想去揣摩那么多,田氏则心里纳闷一个下人怎么还跑到了郎君右手边的位子去了。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如香,除了料理家中杂事、照看我的病,还得照顾我起夜。”曲锋慰问了大家一番,而在他特别感谢李氏的时候,田氏撅了撅嘴,最后曲锋给她们发了些利是钱,田氏这才笑逐颜开。
吃过了年夜饭,赵长夏的“冬至大礼包”也已经到手,她寻思要挑个好时机打开时,旁边正在刺绣的曲清江忽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在这个宽敞空荡的厅堂里回荡。
赵长夏:“……”
曲清江急忙掩嘴,扭头看赵长夏,眼神询问:“你什么都没听到吧?”
赵长夏收回目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她如此配合,倒让曲清江越发不好意思,忍不住为自己小声辩解:“守冬实在是太累了,忍不住。”
赵长夏被她的辩解逗乐了,板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她道:“既然这么累,为何还要守冬?”
年夜饭后,没有节目的曲家众人自是各自回屋歇息,而按照习俗,孩子会留下来守冬,——跟春节的守岁一样,冬至的守岁又叫“守冬”。——曲清江已经不是孩子,自然没必要跟个孩子一样守冬,可她却这么做了。
原因是民间有谚语“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她知道守岁、守冬都只是一种大人哄骗小孩的话,但明知守冬、守岁不会真的让人长命百岁,每年的冬至,她依然会守冬来为她爹祈福。
往年曲嘉雨也会来与她一同守冬,不过这一次曲家祭祖仪式上出了事,只怕曲嘉雨也没法过来了。
在这个大冷夜里独自守冬多少有些害怕,所以曲清江说她要守冬时,一直看着赵长夏,希望她留下来作陪。
赵长夏一开始跟没接收到信号一般回了屋,直到夜深人静,才重新返回厅堂。
曲清江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高兴的同时心头也有些委屈,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俩人默默地围着火炉一边御寒,一边找点时间打发时间以度过这漫漫长夜。
听到曲清江说的谚语,赵长夏的笑容略微收敛,过了会儿,道:“夜里刺绣很伤眼睛,还是先等白天再绣吧!”
曲清江依言放下针线,问道:“可是,我们要这么干瞪眼吗?”
她倒是想喝江米酒酒,可是又怕喝了酒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浪荡放肆之举。
赵长夏还有最后一次“守岁”任务,她告诉曲清江:“我待会儿要去巡田。”
曲清江:“……”
所以赵六月的意思是,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呗!可赵六月也不想想,是谁不让她在夜晚刺绣,说伤眼睛的?
忽然,她狡黠一笑,道:“你是需要我陪你去巡田吗?好啊!”
虽然赵长夏没有这个意思,但还是顺着曲清江的话点了点头:“好。”
曲清江:“……”
赵六月今晚怎么这么配合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反倒让她有种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不过这么晚出去外面转悠好像很刺激,——她此前从未试过在夜里出门呢!
曲清江裹上大氅,戴着斗笠跟着赵长夏悄悄地出了门。
即便是在冬至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只要到了深夜,村子里便会沉寂下来,那些嚷着要守冬的孩童早就熬不住睡着了,而大人们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因此也早早睡下。
天越发冷,以往半夜会巡视村子一次的壮丁们也都躲回被窝里偷懒。赵长夏与曲清江不疾不徐地走在乡间小道上,听着风声与脚步声在黑暗中扩散。
曲清江心里有些发毛,悄悄地凑近赵长夏,偷偷地捏着她的衣袖。
赵长夏观察敏锐,不会连这么细微的动作都没察觉到,她问:“小娘子害怕?”
曲清江抿唇,正要倔强地回复说不害怕时,暗处传来一声怪叫,她吓得登时抱住了赵长夏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赵长夏神色未变,淡定道:“那应该是松鼠的叫声。”
“啊对,是松鼠,我听出来了。”曲清江尴尬地松开赵长夏的胳膊。
赵长夏低头看了眼她,想了下,将灯笼换到另一只手上,腾出来的右手牵住了她的左手:“夜路难走,小娘子跟紧些。”
曲清江微微恍神,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喜意,心跳也快得不正常。
为了使得气氛不那么尴尬,她努力找话题:“你之前一个人巡田的时候不害怕吗?”
忽然想起赵长夏在被她捡回家,不是,被她请回家之前,也是一个人在鹄山里生活的,如果害怕,早就出山了,何必等她请?她这是问的什么傻问题!
赵长夏答道:“还好,有任务在身没空去想东想西,自然就不害怕了。”
曲清江觉得赵长夏是铁块,外表冰冷、硬邦邦的,内心坚硬刚强、无坚不摧,无论内外,都需要炽热的焰火、极高的热情才能将之“熔化”。
她这个念头没维持多久,赵长夏就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让她知道,其实不必热情如火,也不必炽热燃烧,只需一点烈酒,就足以将之“熔化”。
作者有话要说:小醋缸:上回我放肆了,这回怎么都该你话痨了吧,小话痨?
赵狼灭:……
角落,李氏默默落泪:我终于有名字了!
——
明天(8.8)上夹子(反正是个好东西)所以更新时间会挪到晚上6点,之后更新时间不变,都是早6点,么么哒。
再次推荐基友问西来意的穿书文《穿成师徒文里的师尊后》
文案:
卫含真穿越了。
穿到了一本名为《逆徒总想以下犯上》的仙侠文中,成为里面的……师尊。
大徒弟素微天资独秀,冠绝当世,奈何想以下犯上,提早一步继承师尊的天材地宝。
二徒弟清声如海风碧云,夜渚月明,然而心在名禄,想提早继承师尊的峰主之位。
三徒弟玉言么,病弱娇纵,独得一峰之宠,她没有弑师的念头……但是她想彻底占有师尊这个人。
……
正逢师尊走火入魔,修为境界大跌,徒弟们虎视眈眈,谋名、谋财亦谋人。
卫含真:“……”她不想被捅刀子,也不想被关小黑屋啊!
她只想一巴掌把三个逆徒拍进土里,问一句:“梦醒了吗?”
以为是买股文,其实不是,因为作者的偏爱已经足够明显,所以大家大胆地收藏吧!
——
守冬相关知识点来自于《在宋朝过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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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话痨
曲清江通过和赵长夏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之后果然就不再感到害怕。
时间悄然流逝,巡完田的二人也回到了曲家,为避免被人发现她们曾经单独出去,曲清江蹑手蹑脚地回到厅堂上。
赵长夏抿笑,道:“大家都歇下了,这里只有我们。”
“我爹需要起夜,李小娘定会发现前堂这边有光,万一瞧见了呢?”
赵长夏道:“那我先回屋里去。”
她要走,曲清江又不愿意了,急忙抓住她的衣袖:“你先别走。”
“嗯?守冬需要通宵的吗?”赵长夏疑惑。
曲清江:“……”
赵六月的反应怎么像没经历过冬至?
曲清江计上心头,道:“你以前一定没有守过冬,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过了子时才算结束呢?”
赵长夏道:“确实没有。”
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曲清江撒谎了。
不管这小姑娘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距离子时过去也只有一小时,便留下来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赵长夏闲来无事就打开了“冬至大礼包”,得到三样奖励,分别是“50成就点”“冬暖夏凉小背心*1”“驱虫避毒香囊*10”。
[冬暖夏凉小背心]根据周围气温自动调节温度,使体感温度达到最为舒适的效果。静音、环保、携带便利,冬天不再害怕寒冷,夏天不再害怕中暑,您下地干活的必备好伙伴!
赵长夏:“……”
这是什么黑科技,背心版冷暖型空调么?
[驱虫避毒香囊]常年在田间干活,总会有蚊虫叮咬、五毒尽出的困扰,戴上驱虫避毒香囊,半径1米范围内,蚊虫退避、五毒散尽。(时效30天)
“这倒是好东西。”赵长夏在田里干活时,哪怕只是搬运稻草也总会有被虫子叮咬得很痒,可见蚊虫无处不在。她之所以没有叫苦,也只是以前在野外执行任务的经历让她提高了忍耐力,并不代表她不怕蚊虫叮咬。
系统为了提高她的积极性,让她坚持务农、努力发展农业,也是费尽心思了。
赵长夏整理了她在“冬至活动”中所得的奖励:
“祭祖”失败,没有奖励;
“散福”获得成就点50、冬暖夏凉小背心1件、驱虫避毒香囊10个;
“守岁”有一晚没有去巡田,所以只有成就点80、夜视眼药水8支,期间用掉了一支,还剩7支。
“节礼”方面,经她的手烹饪、送出的食物只有四碗阳春面,因此她获得的奖励有阳春面4碗、冬至特酿酒4坛。
总的来说,虽然冬暖夏凉小背心、驱虫避毒香囊与夜视眼药水这些奖励太bug了,但其作用也是为了提高她的务农积极性,并没有脱离系统的职能范畴。
倒是这“冬至特酿酒”让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也跟种田有关系?难道喝了后有种田buff加成?
[冬至特酿酒]冬至限定佳酿,名家酿造,值得浅斟低酌细细回味。
这酒并没有特别的说明,而且根据系统连任务奖励都按照她学习使用农具的顺序来给的尿性,还有流动农贸市场的开放时间也跟这里的集日相同的操作来看,这酒大概率跟那晚她与曲清江喝的江米酒是一样的。
她留着这些酒没什么用,想起曲清江爱喝,便道:“前些日子别人送了我一坛酒,我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小娘子吧!”
之所以只说了一坛,是为了方便她编造酒的来源而不至于引起曲清江的怀疑。
曲清江果然没怀疑,毕竟在她的眼里,赵长夏就是一个浑身都是优点的人,或许在外出干活的时候帮过别人,别人报答她给她送酒也并不奇怪。
曲清江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再喝醉而对赵长夏做出失礼之举,因此即使想喝江米酒也不敢喝,赵长夏主动提出把那坛酒送给她,难道不是在暗示她可以喝酒?
她欣喜道:“那我们正好可以喝一碗。”
赵长夏:“……”
曲清江以为赵长夏不乐意,稍微收起脸上的喜色,矜持地竖起食指:“就一碗。”
明知酒量不好也要喝,这大概就是江米酒的魅力吧!赵长夏想,这就跟她认识的一个叫方便面君的人明知道自己喝RIO会醉却总忍不住想喝一个道理。
考虑到白天祠堂里发生的事给了曲清江不小的压力,此刻她应该最渴望有个途径来发泄和倾诉,赵长夏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近人情,道:“算了,今日是例外。”
赵长夏假装回屋取酒,曲清江则去把煮酒的器皿拿出来,没一会儿就见赵长夏提着一小坛子酒过来了。
这种小坛子只能装一两斤酒,倒出来刚好够六碗,不过曲清江答应了赵长夏只喝一碗,因此也只倒出两碗的酒量来煮。
这酒在煮之前有股类似江米酒那样甜、醇的气味,所以不管是赵长夏还是曲清江都没有想过这不是江米酒。
待酒煮得温热,那股甘甜香醇的香气更加浓郁了。曲清江道:“这酒一看就比自家酿的好许多,送给你酒的人一定很精通酿酒吧?”
赵长夏:“……”
她看着酒坛子上一个不起眼的羊图腾,语焉不详道,“应该。”
系统出品的“特酿酒”应该比自酿酒要好一些……吧?
曲清江先给她递了碗酒,她接过酒碗,稍微抿了口,发现这酒的口感确实比她跟曲清江上次喝的要好,甘甜顺滑不说,也没什么酒精的味道,有点像果酒。
看来系统很清楚她的酒量和口味。
赵长夏一饮而尽,虽然被勾出了酒虫,但她很是克制,没有因此而打破自己跟曲清江只喝一碗的约定。
曲清江则是在喝完第一口之后,眼睛都亮了:“这酒真的很好喝!”
好喝得她都舍不得一口喝完,只想浅斟低酌。
她看向已经把碗里的酒喝完的赵长夏,眼底略警惕地道:“六月,你说只喝一碗的。”
赵长夏好气又好笑,道:“怎么,还担心我跟你抢酒喝?”她正要嘴瓢说自己还有三坛藏酒,突然缓过神来,“我说了只喝一碗便是一碗,不抢你的。”
曲清江见自己的小心思没能瞒过她,企图用激将法试探她是否还有更多藏酒也没用,只好以退为进:“我怎么会这么小气呢?你想喝的话,我就再给你煮一碗。”
“你看我有几分像驴?”
曲清江:“?”
赵六月出的是哪一招?三十六计没说过哇!
她答道:“你不像驴……”
赵长夏长叹了口气,告诉她:“驴是笨、愚弄的意思。”
“对啊,你不笨,不像驴。”
“那你想驴我?”
曲清江:“……”
她隐约明白赵六月的意思了,——赵六月觉得她那句“再煮一碗酒”的话一听就是假的,是骗人的。
她终于跟上了赵六月的脑回路,但她怎么觉得赵六月逐渐不对劲起来?
赵长夏忽然道:“喝了酒,身子好暖和,我觉得我的脸热乎乎的。”她又把话题引到曲清江的身上,“你这酒再不喝得凉了,凉了不好喝,也无法令身子变得暖和。不过既然已经凉了,那还是不要喝了吧?冷的话就盖好被子。”
说到盖被子,她的话题又开始跳跃,“对啊,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去睡觉了?早点喝完酒早点睡,你还年轻,不要熬夜,熬夜伤身体不说,也容易早衰,你不想十七八岁的年纪就顶着一副历经沧桑的苍老脸蛋吧?”
曲清江目瞪口呆。
她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酒开始沉思:赵六月好像、大概是喝醉了?不然她的话怎么突然多了起来?以前几乎是问她一句才回答一句,现在好像开始了说教模式。
不过上一回赵六月并没有醉态,难道是这酒的问题?
曲清江喝得少且喝得慢,暂时没有上次醉酒的那种放浪形骸的冲动。
虽说她知道赵长夏大概率是喝醉了,但她没有提醒对方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话痨起来的赵六月虽然跟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但她并不讨厌赵六月的这种变化,反而还觉得特别……可爱。
“我跟你说,你还有特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地方,就是这么晚了还刺绣。刺绣这种细活伤神又伤眼,白天都得做一个时辰休息一刻,更别说晚上了。我担心你二十岁就提前过上红枣泡枸杞的养老生活,不仅神经衰弱总是头晕眼花,视力还差,到老了你就会跟个瞎子似的,人走到眼前都得摸把脸才知道是谁……”
曲清江憋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走到赵长夏的身前,闭着眼上手去摸她的脸,问:“这样吗?”
赵长夏的脑子突然卡住了,逐渐升温的脸蛋在曲清江微微冰凉的手的触摸下,越发滚烫。
“呃,嗯……”
曲清江睁开眼注视着赵长夏的双眸,见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有一丝迷离,不复清明,便知道她确实是醉了,而且跟自己一样,醉了也不自知的那种。
“咳,不要动手动脚地试图转移注意力。”赵长夏回过神,有些忘词了。
曲清江故意唉声叹气:“我也想早些睡,可是谁让我睡不着呢!若不是睡不着,我也不会麻烦你在这儿陪我。我知道是我耽误你歇息了,对不起,你先回去睡吧,我再待会儿。”
赵长夏的心揪了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放软:“那个……你不用道歉,我不是因为想睡觉才赶你回去睡觉的,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谁都有烦心事的时候,尤其是你这般正值青春期的年纪,会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想当初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这般迷茫、烦忧……”
曲清江打断她:“青春期是什么意思?”
“青春期就是青春年少、小孩子的时期。”
曲清江纠正她:“我已经及笄了。”
“还没满十八依然是个小孩。”
曲清江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一个孩子!
她不知哪儿来的不服输的劲儿,追问:“为何非得满十八才不是小孩?”
赵长夏的话虽然多了,但不是理智全无,知道现代的一切都不能轻易说出口,于是她选择闭麦。
“赵六月,你几岁了?”曲清江忽然想起,她还不清楚赵长夏的年龄呢!
“你猜。”
“二十?”曲清江觉得,十七岁的自己在赵长夏的眼中还算是小孩,那么赵长夏的年纪应该比她大几岁。
“再猜!”
曲清江又使坏一般圈着赵长夏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踮起脚尖在她耳边吹气:“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嘛!六月姐姐~”
赵长夏:“……”
她瞬间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的赵狼灭是小话痨。
喝酒前
小话痨:系统你很懂我的酒量嘛!
喝酒后
小话痨:系统你菠萝啤罐头装老白干,挂羊头卖狗肉?
系统:说了这酒得浅斟低酌,谁叫你一口闷,活该!
小话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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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母族
赵长夏在开启话痨说教模式前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然而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克制在酒的作用下瓦解得很快。
这会儿涉及到自己的信息,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透露太多,便扭过头去,道:“不说。”
曲清江抿唇,赵六月难得话变多了,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呢?莫不是被特别训练过,即使喝醉酒和意识混沌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能泄露自己的事情?
难怪赵六月之前说过喝酒会误事,怕不是以前也曾这样。
曲清江对赵长夏的来历十分好奇,可她也不想强迫赵长夏,反正她不介意说自己的事情,便道:“那你告诉我,今后我与爹该何去何从?今日那些族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除了四叔,竟无一人站在我们这边,就连四叔也会被三叔公的孝道所牵制,往后想要再仗义执言想必也会先衡量一番得失。”
她虽然气势汹汹地在祠堂上表示是否要将她爹与爷爷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都随便曲氏族人,但若真的跟曲氏一族划清界限,届时合起伙来欺负他们父女的就不只是曲氏族人了,还会有村中、乡里的人。
鹄山乡有三里、两村、两镇市,共五百余户人,其中不乏一些官户、形势户,跟这些大宗族比,曲氏压根算不上是大族。不过正是因为曲氏也有读书人,所以这些大户才不敢轻易招惹曲氏,曲氏得以在浦村、泾村扎根发展。
但在这个世道上,无权无势和弱小便是原罪,尚有良知、同情弱小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与仗势欺人的人。
就算被欺负了可以去报官,但对方有权有势也可以拉拢收买官吏,无权无势的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此,古往今来多少宗亲族人都团结一致,扭成一股麻绳来共同对抗外面的敌人。
曲清江的祖父与曲锋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族人培养子弟读书,就希望他们能功成名就,反哺曲家。
可他们想不到,本应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宗族关系会因为贪婪而濒临破裂,敌人还未来袭,宗亲族人便率先朝他们露出了獠牙。
/>曲清江还不至于陷入绝望,那是因为她的祖父和她爹都有先见之明,早在发迹的时候就开始做善事累积名声,她年少成名,多少大户人家排着队请她帮忙指导家中女眷刺绣,也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原因。
他们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提高他们在鹄山乡的威望,哪怕将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之人多少也会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可就算是这样,和曲氏一族撕破脸断绝往来也是下下策。
赵长夏很清楚曲清江有能力撑起一个家,可世俗对女子夫的要求太苛刻,因而父女俩想要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除非先打败世俗。
听完曲清江的话,赵长夏问:“不知道小娘子介意不介意我问一些敏感的问题?”
“你问,我肯定不介意!”曲清江道。
“小娘子跟郎君的困难,小娘子的母族知道吗?”
赵长夏知道曲清江的生母已经病逝,可就算生母病逝了,也不至于跟母族那边的人形同陌路才是。
曲清江愣了下,松开了圈着赵长夏脖子的手,转身去将冰凉的酒再煮一遍。她边煮酒边说道:“我不知道,大概不知道吧!毕竟我娘去世后,我们也鲜少有往来了。”
赵长夏重新落座,曲清江又道:“其实我的刺绣技艺是我娘教我的……”
曲清江的生母岳氏出身皇绣世家,其先祖在唐朝的时候就曾经担任负责为皇室刺绣的官署官员,后来因为战乱而南逃至清江县隔壁的丰城县,经历了梁、唐、晋、汉等朝代的更迭,直到大周的世宗皇帝一统江山,置专门负责刺绣事务的文绣院,又下令寻找各地的刺绣名匠等,岳家才重新回到天子脚下。
只是岳家已经隔了数代人,许多技艺都已经失传和落下,只有岳氏的父亲这一脉传承得较为完整。
岳氏的刺绣技艺也是一绝,她成名时的年纪甚至比曲清江还小。本来按照岳氏的父亲的设想,她会进入文绣院,然后凭借着出色的技艺得到皇室的重用,之后名扬天下,继续发扬岳家的刺绣,光耀岳家门楣。
可是就在岳氏十九岁那年,她储藏绣作的地方意外发生火灾,她为了抢救自己的绣作而被倒下的横梁压住,之后虽然被救,右手小指却被压断了,骨头都往外翻,再无痊愈的可能,只能切掉这根手指。
缺少了肢体,就算她的技艺再出色也无法进入文绣院。其父大失所望,觉得她已没了用处,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打算将她嫁出去。
适逢曲锋之父请媒婆给曲锋说亲,媒婆一看,曲家的是病秧子,岳家的缺了手指,这二人正是门当户对。就算婚后发现对方并非自己的理想型,可谁也不好嫌弃谁,一定会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就这样,岳氏进了曲家的门。岳氏的父亲把心思花在了培养侄女上,鲜少与曲家往来,后来他去世,岳氏的弟弟又当上了文绣院的院丞,一家老小都去了汴京之后,岳家跟岳氏便只有书信往来了。
岳氏病死后,岳家跟曲家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互相寄一封贺年的信。
岳氏在世的时候,曲清江还偶尔会提及母族那边的人和事,岳氏去世后,曲清江便没怎么与人提及母族了。
她不提倒不是因为敏感,而是纯粹交情寡淡没有提的必要,如今赵长夏想知道,她自然如实地告诉了对方。
赵长夏沉思:“虽然往来少了,可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正好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新春佳节,郎君理应在准备贺年信。小娘子不妨顺便去信问你舅舅对此事的看法,若他支持郎君过继嗣子,那便没什么好说的。若他选择支持你与郎君,也未尝不能借他的官威来给曲氏族人立立威。”
“可我舅舅只是正九品的文绣院丞,并非什么大官。”
“就算是从九品的芝麻绿豆的小官,在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族人面前,也有威慑效果。”
曲清江若有所思:“你说得也有道理。”
“除此之外,小娘子也应该多些到外面走走,——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是非常正确且值得称颂的事情,可因此而减少与人的往来就没有必要了。刺绣跟读书一样,不能闭门造车,得观察外物、与人交流才能与时俱进,才能知道别人需求什么。
“小娘子也不需要像我这样的逃户那般避着人,那么就该多些与人往来、交谈,提升个人的品牌形象,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你的名声越广,曲氏族人能制约你的筹码就越少,能帮助你的朋友就越多。”
赵长夏絮絮叨叨地提了许多建议,曲清江都一一记到了心上,她担心赵长夏说得口渴,端起温酒给赵长夏:“六月,你口渴吧?解解渴。”
赵长夏接过酒碗喝完了酒,突然觉得这味道不对劲:“这不是酒吗?”
“啊,我忘了。”曲清江眼神狡黠。
赵长夏:“……”
你这演技太差了!
“喝都喝了,解渴就成!”曲清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她,“六月姐姐,如果你不是喝了酒,会教我这么多道理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不会!我寻思着你平日里话那么少,一定是在心里把要紧的话都说了,最后才蹦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那小娘子觉得我平日里说的都是废话?”赵长夏撇撇嘴。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从不肯与人交心。”曲清江在桌子上竖起两根手指,像两条腿似的一步一步从赵长夏的手背“走”到心窝处,然后指了指,“这里藏着太多秘密了。”
赵长夏抬手抓住她的手指,打了个酒嗝,意识不甚清醒地道:“我不是不想与小娘子交心,而是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与你交心。至于秘密,谁都有秘密,而我这里藏着的恰巧是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交代出去的秘密。”
说着,她转移了话题,“我的脸越来越烫了。”
曲清江笑着问她:“那怎么办?”
她将曲清江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怪小娘子给我喝了那么多酒,得给我降温,你这手这么冰凉,正好……”
曲清江眉眼弯弯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另一边脸,道:“赵六月,过了正旦,我可就十八岁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赵长夏强调这一点,但她想,兴许是不喜欢自己被对方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也不知道赵长夏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或者说不知道她对这句话会产生怎样的理解,只轻哼了声:“嗯。”
曲清江见状,也知道自己骗赵长夏多喝了一碗酒的行为有些过分了,生怕她在这儿睡着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守冬结束了,六月你回去歇息吧!”
赵长夏说道:“守冬早就结束了,我知道你是故意骗我留下来的。”
曲清江:“……”
这时候你倒是肯说话了,刚才跟你说话,你就敷衍地哼了下?!
她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就不能继续装被我骗到了?”
赵长夏笑了下,起身往外走:“小娘子,早些歇息。”
曲清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忽然觉得,今年的守冬或许是她这五年来度过的最充实、愉快的一个冬至夜了。而她希望往后的冬至、除夕都有人能这般陪着她守冬、守岁。
——
赵长夏没有熟睡过去,酒醒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准备训练,反而先揉着太阳穴,问系统能不能让自己再穿越一回,穿越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曲清江的面前就行。
她昨晚竟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这酒有毒啊!
“系统,这是你的锅,你得给我能够洗脑的东西,让我把她脑中关于昨晚的事都洗掉!”
系统:“……”
【本系统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神农血脉弘扬创新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培养新型农学人才实习种田系统’,是经过神农认证的正规系统,不会做有违人伦道德的事,请准实习生赵长夏端正自己的态度,踏踏实实学习种田,不要想着靠歪门邪道来获得成功!】
虽然系统骂的很没有道理,但是被它这么一说,赵长夏瞬间想起自己还有很多正事要做,确实没空去介怀醉酒后的事情。
她先把昨晚得到的“冬暖夏凉小背心”穿上,没多久,它的保暖效果显现,赵长夏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之前得穿三件单衣外加自己的T恤,这会儿穿两件单衣就足够了。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曲清江那冰凉的手,她想,或许曲清江比她更需要这件小背心。
然而刚生出“把小背心给曲清江”的念头,她转瞬就打消了。且不说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就算她心软怜惜曲清江,那也解释不清楚小背心的来历。她连自己的来历都没有告诉曲清江,若是给了她这件背心,只怕她会觉得自己的来历更加可疑。
>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暂时将曲清江抛之脑后。
赵长夏洗漱后又吃了碗系统奖励的阳春面,吃之前她还特意确认一遍这面不会附带什么奇怪的效果,上面只有“普通的阳春面”的字样,没有什么“浅斟低酌”这等玩文字游戏的字眼。
吃过了面,她趁着天未亮出了门。——昨天她伤了曲氏的族人,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拿这事做文章。虽然曲锋以收回族田为威胁可以摆平这事,但始终是个隐患,她得将隐患消除。
作者有话要说:醒酒后小剧场
小醋缸看见赵狼灭在墙角玩泥巴,问:小话痨你在做什么?
赵狼灭:别问,问就是在抠迪士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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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遗嘱
清晨,美美地睡了一觉的曲清江醒来后原本按照往常的习惯是先去梳洗、吃过早食后回来刺绣的,可她想起赵长夏昨晚让她注意眼睛和多出去走走的事情,便改变了注意。
曲清江梳洗过后便想去门屋那边假装偶遇赵长夏,看一看她醒酒后的表情。可她到了那边才知道赵长夏已经出了门,不由得嘀咕:“今日事情不多,她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忽然,曲嘉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边跑边喊:“乐姐姐!”
“阿雨,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曲清江很少见曲嘉雨跑这么急的,难不成是为了昨日祭祖之事来的?
曲嘉雨气喘吁吁地道:“乐姐姐,赵六月被打了!”
曲清江险些没反应过来:“赵六月被打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还有人能打得了赵六月?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可曲嘉雨不会无端骗她,她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哪儿?”
“在村子里头,好像正被溱哥追着打,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事都闹得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我就赶紧来告诉乐姐姐了。”
曲嘉雨虽然讨厌赵长夏,可“他”毕竟是乐姐姐家的仆役,要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三伯父跟乐姐姐就不好了,所以她才赶忙来传递消息的。
曲清江的心一提,知道定是曲溱为昨天赵六月伤了他的事而打击报复,至于为何身手那么好的赵六月还会被对方追着打,她猜大概是顾虑逃户身份而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不行,再这么下去,赵六月会被打伤的!
曲清江焦急了片刻,很快便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乱,而且也应该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做决定。
她牵着大黄狗让曲嘉雨带路,二人一狗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不过因为怕被殃及都躲得远远的。
曲清江大老远便看到曲溱一边叫骂一边追着赵长夏跑:“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奴仆,还敢翻天不成?”
赵长夏灵敏地闪躲着,偶尔回一句:“雇我为仆的不是你,你这么打我是没道理的。”
“我想打你就打了,你能如何?!”曲溱越追火气越旺。
昨日他被赵长夏折了手指,虽说没有断,后来被正骨郎中掰回来了,却疼得他哭爹喊娘好不丢人。而且他这手虽然没有被废,可也得再养几日才能好,他爹却告诉他要隐忍、顾全大局,不能因此就去找曲家算账。
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早上他爹和兄长他们出门后,他看见赵长夏从他家门前经过,还特意停下来朝他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的怒气“噌”地就上来了,当即提着棍子上前去找她算账。她转身就跑。他以为她怕了,原本还有些底气不足,这会儿彻底没了顾虑,追了上去。
赵长夏跑得太慢,很快便被他追上,然后俩人打了起来——应该说是他单方面追打赵长夏,这让他感受到了胜利的快感,追起来越发起劲,棍子掉了也不在意,反正他还有两个拳头!
不过他的胜利也就维持了这么一会儿,之后他便追不上赵长夏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赵长夏虽然像在抱头鼠窜,仔细看却能发现其身手非常之敏捷,可他并没有注意到此中细节。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曲溱却是顾不得这些,只想发泄着心中对赵长夏的怨恨和不满。
曲清江带着大黄狗来到了他们面前,叱道:“住手!”
大黄狗还配合地吠了几声。
曲溱已经上头,哪里还肯听曲清江的话?
他轻蔑道:“乐娘,哥哥这是在替你教训你家的恶仆!”
曲清江跑过去挡在了赵长夏的身前,眼看着曲溱的拳头要落到她的身上,赵长夏一改逃窜的姿态,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曲溱被赵长夏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脑海中闪过“这种吃人的可怕眼神又出现了”的念头。
被折手指的恐惧浮上心头,曲溱刚要后退,赵长夏的手却是一松,顺手撕下贴在他手腕上的东西,再借着村民的视线死角,假装曲溱的拳头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这一拳的力道本就被卸去不少,如今又是被赵长夏故意借力,因此砸到那手臂上的力道十分小。可即便如此,赵长夏依旧吃痛地唤了声:“哎哟……”
曲溱:“……”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他的力道这么大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赵长夏是故意碰瓷的!
他怒视赵长夏:“好你个恶仆……”
“曲溱,你够了!”曲清江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如果刚才不是赵长夏挡在她的面前,曲溱的拳头是不是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连名带姓地喊曲溱,可见她有多愤怒。
“六月是我家的仆役,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她!”曲清江冷声道,“纵使你想被我爹过继为嗣子入主我家,可你这还没过继,还有亲爹呢!这么急着给别人的爹当儿子的吗?”
曲溱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曲清江你!”
他知道曲清江是在报复他昨日的羞辱之言,所以今日也以牙还牙,他为了自证清白,辩解道:“我没想被你爹过继,谁稀罕当你爹的儿子?!”
曲清江勾了勾唇:“那就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曲溱辩解完才知道自己主动舍弃了被曲锋过继的机会,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不仅是曲清江,在场的村民都听到了。
他愤恨地攥起了拳头,就在这时,他那只受伤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抱着自己的手叫道:“嘶,好痛!”
众人看他就像在看傻子,议论纷纷:“不是说他不小心摔倒摔伤了手吗?为什么刚才打人的时候打得这么起劲,一点儿都不像受伤了?”
“对啊,那拳头挥起来还能听到风,拳风呼啸凌厉,谁的手受伤了还能这么像他这样把拳头挥得虎虎生威的?”
“他这会儿喊疼,是打人把自己的手打疼了吧?被打的那人得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啊!”
“我看他是恶人先告状,人家的家仆,他替人家管,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曲清江回想起曲溱追打赵长夏的时候,双手确实都是好好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管曲溱的手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这局面这对曲家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她爹昨日便与她说,曲家一定会拿曲溱被伤一事做文章,虽然最后未必敢报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今曲溱在光天化日之下拳打赵长夏,那么首先便能破了赵长夏伤了他的手这一困局。她们可以说他手上的伤就算是真的,那也极有可能是在追打赵长夏的过程中伤的。
而赵长夏伤他只有曲氏族人看见,——也多亏了这些人当时将门关了起来,外人并不知道内情,——就算曲氏族人威胁要报官,她爹也完全可以说是曲氏族人为了族田之事污蔑曲家仆役。
反之,曲溱打赵长夏的事情却有众多外人看见,这无从抵赖。她们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反过来指责曲溱!
她不知道赵长夏被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但她相信以赵长夏的身手,完全可以制服曲溱,可她却大费周章地闹了这么一回,必然是有所图谋!
她假意问赵长夏:“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何要打你?”
赵长夏抿唇,好会儿才委屈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昨日祭祖——”
她适当地止住了话,给别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昨日祭祖怎么了?”
“好像听说曲家祭祖的时候出事了,曲家郎君回家后就让人请了郎中来……”
“我还以为是过于劳累,现在看来昨日的事另有内情。”
曲清江暗道:“好一招先发制人!”
曲氏族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昨日发生在祠堂里的事情,那么赵六月便故意提此事,这么一来,就算曲溱说出赵六月昨日在祠堂伤了他的事,也必然会扯出曲氏族人险些将她爹逼死之事,这种会落人口实的事,曲氏族人是如何也不愿意承认的。
赵六月把被曲溱打的原因抛了回去,让人认为是曲溱故意找茬。
“你承认了吧,就是你昨日——”曲溱的话脱口而出,然而紧要关头,被赶过来的曲锦及其长子曲源给喝止了,“溱儿,住口!”
“爹、大哥……”曲溱正要告诉他们,他被赵长夏碰瓷了,却被他们用眼神狠狠地警告了,他立刻闭上了嘴。
曲锦气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还在跟他大哥曲铭继续商议一下今日上门跟曲锋和谈的事宜,没想到小儿子转过头就把事情闹开了。如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受伤的手打伤了赵长夏,哪怕他们去报官了,也变成了不占理的那一个!
“回去!”曲锦呵斥曲溱。
待曲源将曲溱带走后,曲锦才阴阳怪气地问曲清江:“乐娘,溱儿打人一事他固然有错,但你家这仆役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曲清江脑筋转得是前所未有的快:“我爹的药吃完了,我让她赶早去抓药,她许是经过了二叔父家门口,这有问题吗?二叔父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反而质问被打的我家的仆役,这是何道理?”
曲锦咬牙切齿:“没有问题,乐娘,你很好!替我问候老三!”
说完,他便也匆匆离开了。
曲清江心底松了口气,转过头又假装“训斥”赵长夏:“我让你去抓药,你怎么被他缠上了?下次见了他得跑回家,以免他又找你的麻烦,知道了吗?”
赵长夏低眉顺目,乖乖挨骂:“小娘子教训得是。”
“先回家去,得跟爹汇报此事。”
“那药……”
“我再让荆溪去抓。”
……
二人顺利回到了曲家,若不是后面还跟这个曲嘉雨,曲清江必然要当场问赵长夏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阿雨,你先去绣房等我,我带六月去见一见爹,汇报了此事。”曲清江面不改色地道。
曲嘉雨看看她,又瞅了赵长夏一眼,道:“那乐姐姐要快些,别让我久等哦!”
说完就小跑着去绣房了。
赵长夏:“……”
这台词换成“那官人快些,可别让奴家久等”也毫无违和感啊!
她还在心底吐槽,忽然就被曲清江拉到了角落:“六月,你受伤了吗?伤哪儿了?”
面对如此关心自己的曲清江,赵长夏心底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摇摇头:“我没受伤。”
“真的?”
“嗯。”
曲清江将信将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为何还敢打你?”
“我掰折他的手指时用了技巧,并未伤及他的骨头,只是错位了,只要掰回来,过些时日就好了。”
“可距离昨日也才过去一日啊!”
赵长夏心说:“那是因为我给他用了‘你有我疼’牌药贴。”
她一直没用系统的药贴,并非信不过系统,而是她觉得这药贴必须用得有价值,之前的肌肉酸痛、腰肌劳损,她都能承受,因此没必要浪费这药贴。
直到她伤了曲溱,并打算解决这个隐患,才想起这块药贴。
她知道曲溱的手只是错位和软组织损伤,除了固定它等慢慢恢复之外,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也有助恢复。而系统的药贴正好具有“舒筋活络、活血化瘀”功效,所以就冒险一试。
这块药贴只有掌心大小,治疗覆盖的范围却不小,——她将药贴贴在曲溱的手腕上,那药贴也疗效也会对手指关节部位奏效。当曲溱的手指不再疼痛,习惯了用手的人自然而然地就会复用该手。
最后,赵长夏再找机会将药贴扯下来,一来是毁灭证据,二来系统的好东西怎么能便宜了曲溱呢!
赵长夏道:“他的手应该暂时好了,只是没好彻底,在打我的时候又伤了。”
曲清江不懂正骨,但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
——
二人一起去曲锋的书房将此事告知了他,他颇为不赞同赵长夏的做法:“万一你失手了呢?岂不是有现成的把柄落到了他们的手上?”
赵长夏道:“我备了三套方案,只是没想到才实施第一套方案,他就上套了。”
“三、还有三个方案?!”曲锋跟曲清江都目瞪口呆,赵六月是什么时候、怎么想出那么多主意的?!
而且昨日的事发生后,距今也不过一天一夜,可赵长夏显然是在出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计划,也就是说,她昨天就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为曲家带来怎样的隐患,因而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想出了三个如何消除隐患的办法?!
曲锋:“……”
看来赵六月比他想象中还要心思细腻、敏锐果断,更重要的是还会分析形势,默默地观察周围的人与事,并且对此有着独特的见解,却从不声张,可见其还是有些心计的。
不过这样正好,只要没有太大的野心,有点心计的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知道了,不过可不许再有下次。你是为了我才伤的人,什么事都有我顶着呢,别再以身犯险了。”他道。
“是,郎君!”
曲锋让她们出去,随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纸册拿在手中,神情肃穆地看着。
还有一个多月便会迎来正旦,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北方那边赢了几场战事,朝廷上下皆十分高兴,因而来年的正旦极有可能会大赦天下。
除了那些犯了极大的罪的重犯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围内之外,像那些逃户、没有户贴身份的人往往都能得到赦免,获得一次补办籍贯的机会。
他之前委托州县的朋友打听过,现下官府的通缉文书名单上没有和赵六月对得上号的通缉犯。也就是说,赵六月至少不是朝廷下令抓捕的要犯,让“他”重新去办户籍,官府肯定不会发现“他”的身份。
他打定主意,只要赵六月拥有了身份户籍,他便立刻招“他”为婿!
哪怕他突然急病而亡,那也不要紧,他已经将遗嘱都写在这册子上了,包括让乐娘继承家业、招赵六月为婿,若实在是被族人逼得走投无路,那就变卖了田产和家产去投靠乐娘在京的舅舅……
赵长夏的鼻子突然一痒,正要打喷嚏又硬是憋了下来,然后抬手揉了揉鼻子。
曲清江没发现她的异样,问道:“若是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打算等事情了了再告诉我们?”
赵长夏道:“雨小娘子在就行。”
“跟阿雨也有关系?”
“跟她没关系,只是她看到的话,必然会去告诉小娘子。”
“万一她不告诉我呢?”
赵长夏心想:“她那么姐控,涉及你家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
嘴上道,“那我就拿那件衣服贿赂她。”
曲清江:“……”
她望着赵长夏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长夏:“?”
她问:“你不问我为何叹气吗?”
赵长夏:“……”
不太想问,因为按照之前的套路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曲清江自顾自地道:“我好怀念总是很热情地跟我说很多话的赵六月。”
赵长夏:“……”
果然!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曲清江瞄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耳尖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醋缸:你的迪士尼还没扣完呢?
赵狼灭:扣完了,现在按照广大读者的要求开始扣豪宅和三室一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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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面吃坏东西从前晚一直拉肚子拉到昨天,然后还是顽强地更了五千多字,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字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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