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不许嫌弃
宋玉延疑惑地看着唐枝, 以她对这小丫头的了解, 绝对不会没事就到她这儿来转悠。
她眼尖地发现了唐枝身后探出来的布袋一角,虽然不清楚里边装着什么,但是她直觉跟唐枝过来有关。不过人家没主动提起,她也不好赶着上去问,便道:“没事也不打紧,进来坐一坐。”
唐枝第一次说谎,心里头也是臊得慌,听宋玉延没有怀疑的话,她略微失望的同时也稍微放宽了心。
进到屋里, 她才发现宋家西边的院子腾出了一大片空地,不少竹子、竹编又移到了堂屋里来。
她记得宋玉延说要修西边的屋子, 便问:“你这是打算开始修西院了?”
提到这个,宋玉延的嘴角就翘了起来:“是呀, 好不容易攒够钱, 早点修了,免得笋儿跟饼儿还挤在一个屋子里。现在饼儿还年幼, 别人也很少说道,可要是再长大一些,碎嘴的人肯定变多。”
其实在外人的眼里,宋玉延如今跟笋儿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所以他们俩一个屋子是没问题的,宋玉延应该把东边的屋子腾出来给饼儿。可关键是宋玉延并非真的男儿郎,故而唐枝也从不会劝她这么做。
宋玉延给唐枝倒了碗水, 里面加了糖,所以唐枝喝起来觉得甜丝丝的。宋玉延见她坐下来后也不忘拽着布袋,看得出这个布袋里的东西对她挺重要的,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能主动去问了。
唐枝喝完水,心里又有个人儿在撺唆她趁此机会将刻刀送出去,她环顾四周,决定还是先找个话题,等时机到了,再切入主题。
只是她心里紧张,一开口便道:“饼儿不在呢?”
刚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饼儿在唐家跟她的妹妹一起做功课,她出来前还叮嘱俩小家伙好好看家的。
她仿佛能看见宋玉延疑惑、揶揄、好奇的目光,一想到这儿,她就避开了宋玉延的目光,不敢直视这人。
不过她想岔了,宋玉延虽然确实看着她,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笑话她明知故问。宋玉延琢磨的是:
“莫非这小丫头刚从外头回来,还没到家?”
她便道:“小娘子是刚从外头回来的吧,饼儿去你家了,最近她也开始学习画画了,所以闲暇的时候,我就让她过去跟叶子一块儿练习。”
唐枝当然知道这事,不过宋玉延这么一解释,倒是缓解了她的尴尬。
“菜园子最近没遭贼吧?”宋玉延又问。
唐枝摇头,忽然想起一件喜事要跟宋玉延分享,她一下子活泼了起来:“如今也没多少贼人敢到我家的菜园子偷菜了,我听大哥说,州府衙门那边好像要将他调过去,若是考课没问题的话,最快到年底就成了。”
宋玉延微微诧异,从县衙到府衙,明面上是换个地方当胥吏,实际上是升职了。
在唐代,胥吏是有“流外入内”的晋升途径的,也就是说,胥吏跟官员一样,从底层的文员开始做起,每满五年,通过了官府的考察的,就能往上升。虽然从一个文员,到真正进入官场或许需要十几二十年,可是胥吏也是十分吃香的。
而周朝的政策虽然没有“流外入内”的官方说法了,可实际上也还是有许多可操作的空间在里头的。因为周朝的政策规定,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只要有卓略的贡献,那么一样可以授官——虽然是最低级的九品芝麻官,晋升之路也不像读书人,可九品芝麻官也是官啊!
当然,唐浩根的“升职”离当官还差很大一段距离,可是在府衙当文员,那总比在县衙当文员要好许多。
正常情况下,升职会优先那些资历比较老的文员,唐浩根才在县衙当了三年典事,远远不够升职的条件。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有意提携……宋玉延想到了刘绰。
刘绰自上次取消了征召民夫疏浚两湖的政策后,一直致力于救济受灾的百姓们,先是组织明州的富户出钱出力,又是带领底下的官员到处慰问受灾老百姓,还忙着监督视察灾后重建工作……
这每一项举措都没有涉及到那些豪强的利益,故而实施起来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刘绰也确实感觉到了当地的豪强的势力的威胁,并且已经渗透到了衙门来。他感慨要想顺利实施政令,还是得有自己人在身边。
他来上任只携带了妻儿跟两个仆役,而仆役只照顾刘家一家的生活,对衙门之事帮不上他的忙,即便是府衙的一个胥吏,都是明州当地人,他也分不清哪个胥吏是豪强的眼线。
为此,他才迫切地想安排一些自己人在身边,而他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唐浩根。
唐浩根曾经提醒过他小心明州的地主豪强,所以他绝对不是站在地主豪强那一边的。加上他无父无母,家族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无法威胁到他,他用起唐浩根来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现在历史的发展已经跟原主的记忆偏离了许多,所以宋玉延也无法确定未来的走向——若是唐浩根跟着刘绰,事情办成了,刘绰的政绩漂亮了,他的地位自然会高一些;若是跟前世一样刘绰失败了,那唐浩根肯定要被牵连。
宋玉延沉思了起来,让唐浩根别跟刘绰站队是不成的了,而要想让唐浩根避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刘绰打赢这场胜仗……
宋玉延在政治上素无野心,她也不想陷入这些勾心斗角的斗争中。然而她在这里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爷爷,也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更没有一个八面玲珑的母亲,所以有些从前她不必经历和承受的事情,如今要亲自去面对。
“事情还没到那么艰难的地步,现在不必想太多。”宋玉延对自己道。她暂时忘却这些烦杂的俗务,顺着唐枝的话贺了喜。
唐枝忽然道:“大哥一高兴,肯定要吃酒,届时你可别跟他一块儿喝。”
宋玉延道:“知道知道,我家已经没有酒了,他来了也喝不着。”
孟水团先前给她跟唐家送了不少酒,他说酒务近来查的严,他们家后来酿的那批酒都没怎么卖,所以干脆拿来送人了。
而唐浩根也不白要他的酒,在孟家被邻居告发他们私自酿酒的时候,他出面去跟慈溪的酒务说:“这农家自家酿个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没拿出来卖,这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瞒到你们头上来的,是不是?”
为此他还拉着买木场的监官、盐场的监官,跟酒务的监官去勾栏瓦舍听了一晚上的曲儿。而慈溪的酒务虽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可毕竟还在人家监官的手底下干活,自然得给唐浩根这点面子。
孟家这才相安无事,所以孟家对唐浩根那更是感激了,这些酒就跟不要钱似的送过来。
有唐枝这个家庭监酒官在家,唐浩根哪里敢收那么多酒,便纷纷送给了那些有交情的监官们。他自己则留下了几坛,还偷偷藏了两坛在宋玉延这儿。
不过他忘了,在这事上,他眼中的“受制于妹妹而不敢喝酒但是其实还是很想喝酒的未来妹婿”宋玉延,跟唐枝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于是他被宋玉延出卖了。
唐枝拿着他的酒送给了邻居,而宋玉延也把酒送给了烈婶,所以这会儿唐浩根在宋玉延这儿是找不到酒的。
“脑子挺灵活的嘛!”唐枝夸着宋玉延。
宋玉延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觉得现在时机正好,便问:“有件事想问唐小娘子许久了,可是又担心唐突了小娘子……不知道你这布袋里装的什么,我见你揣着它也很久了,是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否则你怎么连坐下来也揣着?”
刚才还很镇静的唐枝瞬间慌了,她忙道:“这才不是什么贵重的刀具呢,都是不值钱的!”
宋玉延:“……”
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唐枝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慌慌张张地拿出布袋,交给宋玉延:“就、就看在你这么悉心教导小叶的份上,随便买的!”
说完,又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嫌弃!”
宋玉延好笑地接过布袋一看,便看见里面的刻刀,有斜口刀、平口刀、圆口刀和弧形刀,各有大小两种型号,加起来共八把。每把刻刀的刀锋都很锋利,刀柄也用木头固定着,无需她再用布条将刀柄包裹起来。
虽说唐枝送的这套刻刀比楼二送的少了许多,因为楼二送的已经细致到大、中、小三种型号,加上处理别的刀痕的刻刀,有十来把,可是宋玉延还是一眼就看上了唐枝送的刻刀。
她知道唐枝绝对不是随便买的,因为这时候很少有人会这么细致地用木头当刀柄的。哪怕是其余手工雕刻者,最常用的做法是跟她一样,用布将刀柄包裹起来,这样一来省事,同时也能确保不滑手。
可是宋玉延在现代用的刻刀,每一把要么是用塑料加工好的,要么用的木头柄,拿捏在手更加舒服。相较于用布包的刀柄,她自然更喜欢这种木头柄。
她看得出唐枝是用心为她挑选的这些刀具。这不是她第一次承唐枝的情,只是现在产生的这种感觉却很微妙,心中就像一缕春风拂过湖面,微波无声地漾开来。
“我不嫌弃,相反,我很喜欢。”宋玉延爱惜地看着这些刻刀。
唐枝那颗紧张得无处安放的心,终究是随着她的这个笑容而安定了下来,她也笑了:“那就好!”
就在她松懈的时候,宋玉延忽而发问:“不过唐小娘子为什么随便买就能买到这种刻刀的?”
唐枝:“……”
她又羞又恼,最终恼羞成怒,瞪了宋玉延一眼:“我运气好!”
宋玉延“哦”了一声,遗憾道:“我还以为是小娘子特意让人装木头刀柄上去的呢!”
“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唐枝辩驳。说完,她就找了个借口跑回家了。
看见她近似落荒而逃的模样,宋玉延无声地笑了下,果然还只是一个小丫头,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想到这儿,她的笑容微微收敛。经过上次被系统吐槽,她可算是想起自己女扮男装的人设了,所以唐枝对她的态度的转变让她也产生了些许不安,毕竟系统说的外挂作用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人去留意她的真实性别的。
沉思了片刻,宋玉延自嘲地笑了笑:“受系统的影响,我也变得自恋了,唐小娘子对我表达的也不一定是爱意,或许是善意呢!”
系统:“……”
我不自恋,谢谢!
想开之后,宋玉延拿唐枝送的刻刀试了试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用油纸将之包裹起来,放进笔筒里。用油纸包裹是她担心时间一久会生锈——唐小娘子特意送的刻刀,她当然不会用来雕刻寻常的竹雕,所以使用频率一定不会太高。
章节目录 买地了
十月天气渐凉的时候, 经历了夏秋的几个大台风的明州在官府的组织救灾工作下渐渐地又恢复了秩序。
一些偏僻的乡里仍旧有盗贼作乱, 刘绰与兵马都监谈过后,对方派出了兵马缉拿盗贼,使得嚣张一时的贼人纷纷躲藏了起来。
而后,刘绰搜集了一些州府胥吏的罪名,将他们定罪后赶出了州府衙门。
这一惩处,府衙便空出了许多位置来,刘绰没有再从外面找,而是以节省人力为由,在每个县衙都调了一些行事还算磊落的胥吏来填补空缺, 唐浩根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然,这些都是幌子, 刘绰意识到州府衙门可能有地主豪强的耳目,他不确定新招的胥吏中会不会又有地主豪强安排的耳目, 所以干脆用他信得过的人。
因调任的人中并非只有唐浩根, 所以倒是没人怀疑刘绰跟唐浩根私底下有关系。
在庞县令得知唐浩根会被调到刘绰身边当典事后,对他和颜悦色了起来, 还特意欠他的竹雕钱给补回给他,令他十分“受宠若惊”。
唐浩根假意不收,庞县令便道:“上回给的竹雕的钱,这次给的是你的月俸,你也知道朝廷有时候发放俸禄很晚,所以我上回就给耽搁了一些日子……”
庞县令不能明说上次是自己想占唐浩根的便宜,所以找了个台阶让自己下。
唐浩根虽说调到了州府衙门, 可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骑在庞县令的头上了,这会儿他自然要顺着庞县令的话,维护庞县令的脸面。
庞县令很满意他的识相,放心地让他离去了。
唐浩根虽然离开了县衙,却未立刻到府衙去报到,因为府衙在明州城,离慈溪县有六十里路。唐浩根即便是驾着牛车用最快的速度走一趟也得花一个时辰,而他平日得很早去衙门,又得很晚才回来,让他住在家里有些不切实际。
衙门是安排了廨舍给胥吏的,可他每逢休息才回家,很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两个妹妹。思来想去,他打算搬家,便对唐枝道:“我想让你跟小叶跟着我到明州去,留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唐枝的眼神闪了闪,神色有些犹豫。她当初只顾着替兄长感到高兴,却忘了兄长要去衙门的话必然得住在明州城。慈溪县虽然也热闹,可到底比不过明州城,若是能去明州城自然最好。
可是她不能答应兄长:“大哥,我们家在这儿,爹娘留下的菜园子也在这儿,去了明州,我们得另外找房子住,还得另谋生路。先不说明州的房子多贵了,便说那地,哪里轮得到我们买的?”
唐家光靠唐浩根一人的月俸根本无法满足日常所需,所以让唐枝放弃菜园子是不可能的。唐浩根道:“要不我不去明州了。”
唐枝不赞同地看着他:“虽然到了府衙也是当典事,可能接触的人更多了,处理的事情也会多起来,大哥便能开阔眼界,增长见闻……这是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唐叶也道:“府衙有廨舍,大哥只管住在廨舍,不必每日奔波。我与阿姊在家,有左邻右舍照看,还有宋大郎在,不会有问题的。”
再说她跟宋玉延学习竹雕还未入门,要是跟唐浩根去了明州,岂非要半途而废?
唐浩根说不过两个妹妹,只得去找宋玉延,请她帮忙照顾一下他的两个妹妹。
若是在两年以前,他肯定不放心将妹妹托付给宋玉延照顾,可如今的宋玉延在他心目中还是很靠谱的,有她在,也不必担心妹妹受欺负。
宋玉延听了他的来意,思忖了片刻便应下了这事:两家住得近,对方家里要是传出什么大的动静,也能听得见。而且她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唐家搬到明州去的,她好不容易构建的和谐邻里关系,怎么能让和谐友爱的小树苗就此枯萎?!
唐浩根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宋玉延:“???”
大兄弟,有话直说啊,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无可救药的白痴一样?
唐浩根本想给宋玉延创造机会,让她早日来唐家提亲,即使请不起媒人也没关系,好歹先跟他说好了,免得将来有变动。可惜他没想到,宋玉延压根就没这个意识!
他从年头盼到年尾,巷子里那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都“枯木逢春”找到第二春了,宋玉延这根木头却还是一块朽木。
“这小子,该不会连梦都没做过吧?”唐浩根暗自腹诽。
不过他想到即便是自己,做梦那么多回,不也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嘛!他笑话宋玉延,好像有点五十步笑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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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根启程去明州时,唐枝跟宋玉延都送了他一程。他这次调去府衙,一个月恐怕只能回来两三趟,所以他把冬衣、笔墨纸砚等都带了过去。
邻居们颇为好奇地问唐枝:“你们不是要搬去明州吗,怎么才这么点东西?”
唐枝反问:“谁说我们要搬去明州呀?”
邻居道:“唐典事都到明州当差了,你们姐妹俩不过去?”
“大哥只是去明州当差,又不是不要这个家了。”
邻居婶子拉着她到一边嘀咕:“你们怎么能不跟着去呢?!要是让贼人知道你们只有两姐妹在家,肯定要遭贼的!”
唐枝看了一眼宋玉延,道:“谢谢婶子提醒,不过还请放心,我心中有数。”
实际上宋玉延也担心唐家夜里有贼人翻墙,虽然她能听见动静,可万一贼人进了屋,对唐家姐妹的声誉也不太好,所以她用竹子、钉子和木头等做了一些齿钉,固定在了唐家的围墙下,只要贼人半夜敢翻墙,那么自是有他好受的。
为了防止贼人事先知道这陷阱,她们都没有声张。
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恰巧宋玉延听说白粲家养的狗生的那窝小狗已经断奶了,于是便抱了两只回来,一只给唐家,一只宋家自家养着。
两只小奶狗还不会抓贼,不过土狗长得快,相信不出几个月,它们就能成为守门大将了。
唐浩根去明州后的一两个月,唐家都没出什么事,虽然少了一个人巡视菜园,以致菜园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人偷摘了几颗菜,但是损失还不算太多。
唐枝攒了这么久,终于攒够了买地的钱,她去相看田地,宋玉延却拉着她商量:“唐小娘子是否想过找一个看园子的人?”
唐枝打量着她:“怎么,你又想替我看园子了?”
宋玉延反问:“我要是替小娘子看园子,小娘子能开多少工钱?”
唐枝比划了一下:“八百文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宋玉延道:“嗯,开的工钱很公道了。”
俩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认真的,但是都聊得非常自然,不知情的还以为宋玉延真的打算放弃月入两千多文的工作而选择去守菜园子。
没错,宋玉延如今月收入最低两千文,其中一千八百是竹编的收益,剩余的则视她当月是否有留青出售而定。
加上笋儿已经上手了竹编,所以每日也能编两三个篾篮子补贴他的束脩,所以宋家的收入跟唐家的总收入差距也在慢慢地缩小。
唐枝想了想,道:“还是别了,我每个月卖菜赚的钱,可养不起你。”
这小丫头都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啊!
宋玉延笑道:“其实我是来跟小娘子商量一件事的,小娘子增加田产,可是是否想过,多了一块田后,光靠你与小枝,压根便打理不过来。”
唐枝道:“我自然想过,所以决定比往常更加勤奋,实在忙不过来,手里好歹也还有一块地不是?”
宋玉延虽然没种过田,可是她帮唐枝锄过草,知道其中的艰辛。干农活又得常常弯腰,她担心唐枝小小年纪,容颜未变,腰肢就先出了问题。
所以她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了一个办法:“其实我想投资唐小娘子的菜园子。”
唐枝:“?”
宋玉延解释道:“便是我出钱买一块地,或者直接给钱给你买多一些田地,然后雇人打理菜园子……收益按比例分,这样一来雇佣看守员的费用我们便能分摊,对彼此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唐枝听懂了:“就好像你忽悠楼二郎君造蜡园那样?”
宋玉延被“忽悠”二字给呛了一下,不过她也没否认。她不单纯地只是想投资,关于蔬菜的销路她都想好了:
“蔬果是百姓日常所需的食物,除了这些邻居外,那在河上谋生的渔夫、船夫,他们也经常吃蔬果。我向你提议之前便找人调查过了,买木场、造船场、越窑窑场……他们的伙食多数都是同一负责的,也就是说,他们需求比较大,只要能跟他们谈妥,那我们种的菜便不担心卖不出去了。”
唐枝沉思了一会儿,对她的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了。
宋玉延也不是纸上谈兵的,她的调查不仅仅是找一两个人过来询问一下就算了的,她先去找林永明和烈婶了解了他们接触过的行业对蔬菜的需求,又拜托他们打听了一下消息,各大酒肆、作坊的蔬果都是哪儿提供的。
随后她找了买木场做饭的厨子,造船场管百工的小头目等,打听清楚了他们的需求,从而想出应付他们的措施。
唐枝听完她的计划,总算是明白楼杲为什么明知她在空手套白狼却依旧甘愿出钱又出力了,这么周详的计划展现在面前,没人敢说她的想法是天真的。
唐枝没有立刻答应,因为她很担心一旦宋玉延投资了她的菜园子,她们的关系就变得跟楼杲、白粲的关系那般不纯粹。
她所希望的是,她们的关系中不要掺杂那些利益。
不过理智上她认为宋玉延的提议是非常不错的,首先她一个人打理不来那么大的菜园子,雇佣一个人的工钱都快占她目前的菜园子纯收益的一半了。若是跟人合伙经营菜园子,那么她不必一人承担损失,也可以轻省些,只要扩大经营,那收益便是明显的增长。
唐枝权衡过后,对宋玉延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各自买一块相邻的地,地契拿在各自的手中。再雇一人打理,你的地卖出的菜算你的,我的地卖出的菜算我的。”
宋玉延也不介意她分得这么清楚,因为这种事还是得分清楚人情跟买卖为好,免得最后闹矛盾。
俩人决定好后,便通过林永明的介绍,在唐家的菜园子附近各买了一亩菜地,因为这菜地的前主人家没有仔细打理,所以害虫很多,导致他们种菜也没什么收益,干脆就卖了。
唐枝本来不想买这家的,可是这家的地便宜,而且宋玉延说有办法处理害虫,她在这方面还是很信赖宋玉延的,便同意了。
菜地买了,宋玉延便在边上搭了间茅屋,作为看园子的人的住处,随后又花了一千文钱,雇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帮忙打理菜地。
看守菜园子普遍八百文一个月便足够了,只是宋玉延找的不是一个“保安”,而是一个能帮忙种菜的人,所以给的工钱要高一些。
鳏夫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来找宋玉延说情,说他的儿子也能帮忙干活,所以希望宋玉延允许他带着儿子守菜园子。
这事宋玉延交由唐枝做主,唐枝便道:“这样,我雇你们父子一起干活,一个月工钱一千二,如何?”
那鳏夫忙拉着儿子言谢,唐枝又道:“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一是不许监守自盗,二是不能偷懒懈怠。”
鳏夫老实地应下了。
鳏夫姓黄,身世比宋玉延更悲惨,因为宋玉延好歹年轻,还没经历过丧妻之痛,而他却经历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妻之苦。
人人都说他的命很硬,容易克近亲,他的兄弟将他赶出家门,他的亲戚也不跟他往来了,地主们都害怕他命硬,会克主人家,所以也不敢招他。
他知道林永明是牙侩,所以找他帮忙留意工作,林永明观察过他的为人,知道他为人老实——不老实也不会被兄弟赶出家门。他还没被兄弟驱逐时也一直在家干农活,所以让他来帮宋玉延、唐枝的忙再好不过了。
黄鳏夫为人十分老实,将自己命硬的事情也说了出来,他担心的是自己干了几天后,被人以此为由赶走,白干活不说,一分钱也没拿到。
唐枝对宋玉延道:“那他也不是真傻,毕竟还会吸取教训。我就担心他太老实,遇到小贼也不敢主动说出来。”
“他儿子看起来还算机灵,先观察一下吧!”宋玉延说。
观察了些时日后,唐枝发现黄鳏夫父子俩干活确实卖力,而且黄鳏夫的儿子黄土酥很好学,当宋玉延琢磨出新的除害虫的法子时,他都会在边上认真听讲,然后贯彻到底。
他甚至还找宋玉延讨要了几个铃铛,然后每天随机在菜园子的某一处绑上细绳,只要有人或者动物触碰到,便会发出叮铃的声音,他跟黄鳏夫便能立刻惊醒。
看见父子俩都这么尽心尽力,虽然刚买的田地还没有收入,可唐枝在冬至的时候还是给他们送了些腊肉。宋玉延就比较“俗气”了,她给了父子俩编了一张草席,又给了一百文过节费,让父子俩去添点东西。
黄土酥虽然机灵,不过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疑惑地问他爹:“爹,为什么宋大郎要跟唐大娘子分开送节礼啊?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黄鳏夫笑话儿子傻:“傻儿子,宋大郎姓宋,唐小娘子姓唐,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黄土酥:“……”
就他爹这种智商,要不是有他在,肯定得饿死街头。
章节目录 明示
黄土酥最终还是从旁人的口中了解到了真相, 他以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宋玉延与唐枝, 居然只是青梅竹马。
他又问他爹:“这年头,男女青梅竹马一起置办田产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玉延跟唐枝各自买地让黄鳏夫父子俩种菜的事情并没有让邻居街坊知道,而明面上这个菜园子是唐枝在打理的,所以他一直以为宋玉延是菜园的老板,唐枝则是家中管事的那个。
他爹反问:“你说的是‘已经成亲但是曾经是青梅竹马’的夫妻吗?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能性了。”
黄土酥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直摇头:现在这年头,青梅竹马的关系都这么复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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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酥除了平常跟在他爹身边卖力干活外,宋玉延出现的时候, 他一准会跟着她偷学新琢磨出来的除虫法子。
宋玉延觉得他还是很好学的,不过, 这个十二岁少年有时候忽然看着她就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在想是不是系统还给自己加了什么奇怪的buff, 不然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些奇怪的举动?
终于有一天, 宋玉延到黄氏父子暂住的茅屋歇脚,黄土酥趁机问她:“宋大郎跟唐大娘子是青梅竹马吗?”
宋玉延没多想:“算是吧!”
“你们当青梅竹马多久了?”
宋玉延算了一下, 她虽然才认识唐枝两年,可原主跟唐枝相识已经多年了,便道:“六七年,怎么了?”
却见黄土酥小脸认真地想了一番,说:“我以后也想找个唐大娘子那样的青梅竹马,不知道现在开始认识还来不来得及。”
宋玉延一顿,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唐小娘子那样的青梅竹马是怎么样的?”
这小屁孩该不会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一时之间, “穷小子与富家千金”、“年上富婆与年下小狼狗”等等狗血的故事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黄土酥并没有发觉老板的眼神变化,而是憧憬道:“为人善良大方、大胆心细,家里有菜地的!唔,那我也得先买块菜地,最好跟她的菜地相邻……”
宋玉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那你努力。”
“我爹还说我找不到的,因为我要想跟青梅竹马一起置办田产,那无异议跟人说,我们打算成为一家人,才会这样不分彼此。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我找个日后能当我娘子的青梅竹马!”
少年此时脸上不见平日的机灵,倒是有本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天真。
宋玉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小屁孩在暗示她什么。
随即她又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这小屁孩才十二岁,哪儿来的暗示,是她想太多了吧!
“他倒是提醒了我……”宋玉延暗想,她当初说要投资唐枝的菜园子时并没有考虑俩人的身份问题,外人也不清楚她们一起弄了个菜园子,可黄氏父子知道,那么在他们的眼里,她这样做是否很不合常理?
宋玉延倒是不后悔这么做。因为当初产生这种想法,投资赚钱还是次要的,主要就是希望能令得唐家的菜园子实现效益最大化。这样一来,唐枝也不用总是担心菜园子被人偷菜,也不用时常顶着烈日干活,也不用冒着风雨巡视……
唐小娘子心疼她的手总是受伤,所以特意地让人在刻刀上装上木柄,而她又何尝不心疼这么年幼便要经历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生活的唐小娘子?
黄土酥又问她:“宋大郎,你想过让唐大娘子当你娘子吗?”
宋玉延顿了一下,又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了吧!
黄土酥良久都没得到回应,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听见她问:“你很好奇?”
黄土酥眼珠子骨碌一转,腼腆地笑道:“我在想,我要是找到了青梅竹马,不知道她会不会看上我呢?万一她看不上我怎么办?那我们一起买地的事情不是成不了了嘛!”
宋玉延:“年纪不大,想得倒长远。既然你这么想要青梅竹马当你娘子,那你还是抓紧时间去结识青梅竹马,再过两年,别说青梅了,竹马都没了。”
黄土酥又恢复了他机灵的模样:“那可不行,我要是不用心跟我爹看着菜园子,就要被扣工钱了。没有工钱,我哪儿来的钱买地!”
宋玉延笑了笑,她起身跟黄鳏夫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离开了这儿。
黄土酥看见她走远了,才溜到房门口道:“他没回答。”
屋里头的人说:“我听见了。”
不一会儿,唐浩根从里头钻出来,他摸了摸下巴,有些高兴:没回答就是有戏,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没开窍,他肯定对阿枝有意思,不过看样子是有些顾虑。
也不怪唐浩根用这种方式试探宋玉延,主要是过了年唐枝就十六了,要是宋玉延还没有表示,那他也该考虑别的妹夫人选了,免得被宋玉延给耽搁了终身大事。
这次试探,他决定再给宋玉延半年时间,要是宋玉延还是没表示,那即使宋玉延再优秀,他也不能让妹妹跟了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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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可不认为黄土酥是会关心她跟唐枝的终身大事的人,虽然他的话没什么漏洞,不过到后半段对话,目的性太强了,所以她知道肯定是有人教黄土酥这么说的。
而这个人……她想,除了唐典事外也没别人了。
她不是不清楚唐浩根的意思,要说之前她确实有些不懂,担心是自己会错意了,毕竟这儿的人表达想法并不像现代那么直接,含蓄得她总担心是自己脑补过度。
可是烈婶不是那么含蓄的人,所以有一次就打听起了她跟唐枝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否认,烈婶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想说没有这回事是吧?呵,你尽管否认,在你否认完之后,我看你的脸皮是不是铁做的,又厚又硬。”
宋玉延:“……”
烈婶骂她的话都骂出了新高度了。
虽然烈婶没有多言,不过她倒是知道了原来在局外人的眼里,她跟唐枝的相处早已经超出了邻居、普通朋友的界线。
所以,后来唐浩根的几次旁敲侧击和暗示,她才明白原来这位大兄弟也误会了她跟唐枝的关系。
烈婶、唐浩根等人都误会了也没关系,她比较在意的是,唐小娘子是如何看待她们之间的这段关系的?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是“唐枝将她错认成男生,而喜欢上她”的黄金八点档偶像剧场剧情。
系统用充满慈爱的声音,缓缓地问道:“你介意的是唐枝喜欢上你,还是喜欢上男性身份的你?”
宋玉延:“……今天你的身份又变成心理辅导师了吗?”
系统:“我的身份从来都是宿主的贴心小棉袄。”
宋玉延:“哦,对,我都忘了你除了陪聊,别的作用都没有。”
系统:“讨厌,别岔开话题,心里有问题要及时疏导,否则你会因为困惑、压力而精神崩溃,然后抑郁、陷入厌世情绪中,最终犯下偷人内裤的变态事情来!”
宋玉延心想,有这么个沙雕系统在,她变成变态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拌嘴还拌嘴,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系统的问题:“我介意的是‘她喜欢宋大郎’。”
系统还以为她会回答“不知道”,故而准备了半天的腹稿倒是没了用武之地。
它忽然明白,宋玉延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感倾向,只不过有时候过于理智,所以表现得不明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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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没去问唐浩根,甚至也没再提及这件事,只是黄土酥偶尔会拿小眼神瞄她,让她哭笑不得。
很快,菜地里的菜种出来了,虽然不比唐家菜园子种出来的鲜嫩翠绿,不过作为一块被害虫祸害过的地来说,这样的收成还是很不错的了。
因为天气已经变冷了许多,早晨还会有冰霜,所以为了防止冰霜将菜冻坏,宋玉延找了许多稻草回来覆盖在蔬菜的幼苗上,这种方式虽然效果没有大棚种植的效果显著,可在大棚蔬菜出来之前,老一辈都是这么做的。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不明白她这种做法的。宋玉延也没多说,反正这些都是她以前观察累积来的理论知识,实验的结果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能坦然接受。
没过多久,众人便神奇地发现,这种方法还真的挺管用的。这么冷的天里,不少菜虫都难见踪迹,所以这一茬菜比上一茬长得要好许多。
本来冬天里大家能种的蔬菜只有那种抗冻的菘菜等,而且很多人讲究冬天要让土地休息。这种菜的人少了,蔬菜供应便少了,价格也随之涨高,宋玉延跟唐枝的这一茬菜种出来,很快就被周围的百姓买光了。
有人见菜地里还是有不少菜的,便道:“那儿不是还有吗,怎么就不卖了呢?”
唐枝道:“那些都是要送到买木场、造船场以及窑场的。”
她跟宋玉延都没料到种了这么多蔬菜都能卖出去,所以在第一茬菜种出来之前,宋玉延就废了不少口水才谈下了这几笔买卖,他们那儿的菜由她们这边供应。
虽然买木场那些地方买入的价格要低一些,可是他们买的多,总的来计算,唐枝跟宋玉延的收益还是很显著的。
而且宋玉延还因为跟买木场的合作,同样用较低的价格买了不少炭,她分了些给唐家,又分了几斤给黄家父子,也够烧很久的了。
等到了十二月,唐枝根据以往种菜的经验,对宋玉延道:“进入腊月,菜地就得歇一歇了,那会儿地都是冻的,种子种下去也很难发芽。”
宋玉延听进去了,不过她没打算让土地闲置,而是趁此机会将没种到菜的地都深翻了一遍,扑灭那些正在冬眠的害虫和虫卵。
除了菜地的事情,她还得时常去操心蜡园的情况。在很多百姓都因为天冷而停下了手里的活,安心地享受年关的轻松惬意时,她依旧在编她的竹编,并且趁着百姓买年货,又琢磨出新春大礼包,小赚了一笔。
唐枝看见曾经最是游手好闲的人变成了大忙人,而她这个每年只有年关才能好好歇一歇的人反倒成了闲人,她心里便有种紧迫感,于是除了将唐家一整年的账目清算清楚外,又去借了妹妹的字帖来练字。
唐叶的字帖是宋玉延亲笔写的,每次唐枝临摹的时候,都有种正在触摸宋玉延的感觉,让她难以平心静气地练字不说,还感觉心跳特别快。
最终她将妹妹抓来:“宋玉延那家伙怎的这般自恋,不叫你练别的字帖,反倒练她的,你便没有别的字帖了吗?”
唐叶:“……”
她指着桌面的一堆字帖:“阿姊,那上面有每位名家的字帖,是你刚翻到宋大郎的字帖,也不再往下看,就决定拿过去练的。”
唐枝脸一红,气呼呼地换了一本字帖,又把妹妹赶走:“做功课去。”
唐叶不走,她今年已经十四了,也不再像两年前那样天真懵懂,她们姐妹俩一直都是待在同一个屋子里的,所以她对自家姐姐的心思也看出了些来。
“阿姊,要不你拿宋大郎的字帖回去藏着?”
唐枝斜横了她一眼:“她的字帖有什么好藏的?你话里藏着话是不是!”
“没有。”唐叶赶紧否认。
唐枝哼道:“跟她学一年竹雕,跟饼儿一样都不乖了。”
唐叶吐了吐舌头,上前去抱着唐枝的腰,嬉笑道:“哪有,我还是最听阿姊的话的。阿姊,要不要我帮你探一探宋大郎的口风,要是他也对你有意……”
自家姐姐那儿迸射出的死亡视线刚消失,又随着她这句话直戳而来,她下意识地松开唐枝,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果然话里藏着话——”唐枝骂了一声,等她追出去时,唐叶已经不见踪影了,“算你跑得快!”
想到妹妹意有所指的那句话,唐枝的脸又臊了起来,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将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给消了下去。
从她隐约察觉到自己对宋玉延心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一开始她并没有多想,只认为,既然心中的感觉无法控制,那么就顺其自然好了。
可是这大半年来,她偶尔会往深处思考,是什么让她对宋玉延产生了这种感觉?
她明知宋玉延是女儿身,所以并不存在她是被宋玉延外在的男儿身份所迷惑的情况。那么,她又凭什么认为宋玉延会跟她一样呢?
这种理智的想法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清晰,而它就像一盆冷水,在她爱意萌动时便毫不留情地浇下来……
正想着,唐叶又跑了回来:“阿姊,宋大郎托我转交一张信笺给你。”
“她不在家吗?”
“在的。”
唐枝没忍住,一边接信笺一边翻白眼:“她这是什么毛病,明明在家,有什么话走两步到门前说便是,弄这些信笺做什么?难道知道我在练字,所以故意考我?可是我是练字,又不是不识字!”
她展开信笺一看,便愣了一下。唐叶心里痒痒的,想凑过去看,又想起宋玉延平日教的礼仪,连脖子都没有伸长一下。
“阿姊,说的什么?”
“她邀我元宵去看花灯。”唐枝说着,顿了一下,嘴角翘了起来,“怪浪费纸的,你等一下,我回信给她。”
唐叶:“……”
阿姊你要是觉得浪费纸,倒是别回信啊!
她要不幸地沦为俩人之间传递消息的工具了吗?
宋大郎和阿姊真会玩!
章节目录 二人世界
宋玉延不能再将唐枝当成小丫头看待了, 以前她们都还年幼, 所以寻常老百姓并没有那么多需要避忌的。可今年,她这身体已经十七岁了,唐枝也十六岁了,即使邻居们不会当着她们的面说她们时常往来很不妥,可背后也总会嘀咕的。
所以宋玉延想出了给唐枝传信的办法来。
当然,这并非说她就不会光明正大地与唐枝往来了。传信有几点好处,一来减少了能让邻居们说是非的素材,二是信笺传递自古以来都是很好的交流渠道,而且文字有时候也能为双方往来增添一点趣味。
宋玉延展开明显被裁短了很多的纸条, 上面是唐枝的回复:“为了写生?”
宋玉延提笔写道:“写生一年四季皆可,元宵佳节看花灯的机会却难得, 自是为了看花灯。”
想了想,又写, “今年元宵佳节, 二十一叔准备了吃食到灯市卖,我让笋儿跟饼儿去帮忙。”
意思是这次看花灯, 就她们二人。唐枝看明白了,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想直接应下,又觉得这样回答不妥当,于是她又问:“你不扎花灯卖了?”
“小娘子有何提议?”
“白天卖花灯,卖完花灯再赏花灯。只是笋儿与饼儿都被你叫去帮你二十一叔的忙了,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要不我叫上小叶帮你卖花灯?”
“可。”
于是刚跑完腿的唐叶接到了自家姐姐的指令:“小叶, 元宵节那日你与我去帮宋玉延卖花灯吧,她说会给你工钱的。”
唐叶:“……”
光是出卖体力跑腿还不够,这是要被自家姐姐卖去当苦工了吗?
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怎么就要提前过上这种被压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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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与唐枝私底下传信的事情慢慢地形成了习惯,宋玉延将信装在诗筒里找饼儿跟笋儿送过去,唐枝则会让自家妹妹帮忙。
虽然俩人当面说话的次数少了,可是她们都觉得跟对方说的话反而变多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用纸量也是变多了,唐枝往往会将纸裁成好几张小字条大小的纸条,宋玉延则琢磨着等元宵过后,该开始造纸给自家用了。
元宵那天唐浩根没空回来,只让人带了口信给唐枝,让她照顾好自己跟唐叶。
唐枝今年要跟宋玉延去过元宵,对于兄长没回来的事情倒没感到失落。而且兄长不回来也算好事。他在刘绰的手底下干活,事务很多,但并不都是杂事,刘绰有许多重要的事宜也会交托他来办。
人人都道是因为他懂得迎合刘绰,才能得到刘绰的重用,对其羡慕又嫉妒。
唐浩根固然会拍上司的马屁,但实际上他是懂得变通,也从不在人前说什么埋怨之言,所以上司信赖他、其余务镇官也乐意跟他往来。
这不,今年他便及冠了,很多人都听说他还未成婚,便纷纷替他操心起终身大事来。刘绰更是道:“元宵佳节你安置好家里的妹妹,与我等去个地方,我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唐浩根不清楚刘绰说的是真的给他物色亲事,还是指去逛窑子。
虽然心里忐忑,可他还是应下了,然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是情况不对,他就想办法开溜。
这事他是不可能让家里的妹妹知道的,所以只跟妹妹说自己忙工作。
同样的,唐枝也没跟他说,她那日要跟宋玉延去看花灯。
元宵佳节当日,宋玉延一大早起来将笋儿和饼儿给送到了烈婶那儿,让他们接受一下社会的洗礼。等她回到家时,唐枝跟唐叶也牵着牛车到她这儿了。
她们将那些花灯搬上牛车,又带了些水和粮食便去了最热闹的街道摆摊。
宋玉延的花灯去年便以精致、独特的花灯造型赢得了不少女子、孩童的青睐,而今年,唐枝刚到街上,便有些生气:“你去年扎的花灯都被他们仿了去了!”
宋玉延一点儿也不意外,笑道:“没关系,我早便有预料,故而今年又换了别的花样。”
“可明年他们又学了去呢?你还能年年变花样不成?”
“可我明年若是有钱了,那我便再也无需出来摆卖花灯了,又何必在乎他们是否学了去?”
唐枝瞥了她一眼:“你还挺自信明年会发财的。“
宋玉延:“勤劳能创造财富,所以还是要期待一下的。“
唐枝扭头看一眼闷声不说话的妹妹,“小叶,你在家可不像现在这样安静,是害羞了吗?”
唐叶:“……”
感谢阿姊终于注意到了她,她还以为在这俩人的眼里,自己只是这一车花灯里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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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今年扎的花灯造型依旧独特,不过她将重心放在了外面糊的那层纸上。去年她通过观察,发现普通百姓和孩童都喜欢色彩斑斓的灯笼,而文人家庭跟他们在服饰上的喜爱一样,最求朴素又有含义的灯笼。
所以她先针对普通百姓,扎了各种造型独特、色彩艳丽的灯笼;又面向士人阶层扎了“鲤鱼跃龙门”等有较好的寓意的灯笼。
有人询问的话,她还能相应地说出一些典籍故事,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她的摊子前。有的自然是为了听故事,还有的听着听着,就对她的花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到了下午,这花灯就卖了七成出去。
宋玉延讲故事讲得嗓子都快哑了,而唐枝在边上帮忙收钱也不轻松,倒是唐叶因为不会讲故事,对账目之事又不了解,所以除了帮忙看管灯笼,便是提着刻刀在竹子上练习雕刻。
有人经过,特意停下脚步在她的身边看了会儿,见她居然不用先在竹青上描出图案就能雕刻,感到十分好奇:“小娘子,你这是跟谁学的竹雕?”
唐叶吓了一跳,手一滑,刻刀便在别的竹青上留下了一道划痕。她懊悔不已,觉得自己修炼还没到家,只是被吓了一下,就毁了一件竹雕。
不过对于忽然出现来打扰她的人,她也没有好脾气,抬头瞪了那年轻男子一眼,没吭声。
年轻男子也知道是自己冒昧打扰使得小娘子毁了一件作品,所以连忙道歉。
宋玉延跟唐枝听见动静,也看了过来。唐枝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唐叶的身边:“不知这位官人有什么事呢?”
年轻男子解释了一下,他叫厉思古,是一个靠卖画为生的画家,路过这里,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雕刻竹雕,便很是好奇。虽然唐叶的竹雕并没有什么欣赏价值,可是她下刀时并不迟疑,显然是懂绘画,而且还学习过一段时日的。
出于好奇,他想认识唐叶背后那个教她绘画和雕刻的人。
唐枝带着质疑的目光,道:“好奇?”
厉思古:“……”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老实道:“其实我是觉得她雕刻的技艺似乎跟普通的留青雕不一样,而据我所知,明州最近颇为出名的留青竹刻的艺人只有一人。”
“你以为她是录方?”
厉思古道:“当然不是,我知道录方是一位叫宋玉延的少年,不过一直未曾见过……”
他是见过录方的留青竹刻的,而对方在艺术上的造诣,让他这个画家也赞叹不已。虽然他有心找宋玉延,可普通百姓中知道宋玉延的人不多,而他没什么文人朋友,所以也没人能替他引荐。
今日他出来摆摊卖画,不过生意不怎么好,于是就随便走走,散散心,也构思着下一幅画。结果遇到了唐叶,他就天真地想:“万一遇上了呢?”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唐枝问他:“你找录方什么事?”
厉思古一听,欣喜道:“听小娘子这话,莫非认识录方?”
宋玉延回过头将唐枝拉走,又对厉思古道:“实在是抱歉,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厉思古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便是宋录方?!”
唐叶默默地避开他,去帮宋玉延和自家姐姐的忙了。厉思古倒想上前去拉着宋玉延谈文学艺术,然而他也知道她很忙,便简单地跟她认识一下,约定改日再登门拜访。
等他离去后,唐枝便道:“那人看起来有所求。”
宋玉延笑道:“既然他有心结识我,不管是否带着功利性的目的,我都不该在还未看清他的为人之前便将之拒之门外,所以到时候再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吧!”
唐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说完了吗?”
宋玉延点头:“说完了。”
唐枝:“那该我说了。”
宋玉延:“唐小娘子请说。”
“你这手要牵到什么时候,别人都看着呢!”
宋玉延捏了捏手里牵着的手,再环顾四周,确实有些百姓拿好奇又八卦的视线看着她们。不过倒是没人说她们的行为伤风败俗,毕竟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家子,不然怎么会一起出来摆卖花灯?
她松开唐枝的手,心底小小地遗憾了一下。
系统:“曾经有那么多次可以牵她的手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一直握着那个女孩的手,不放开。如果非要在这上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
宋玉延:“……”
宋玉延:“还是你戏多。”
唐枝在她松开手后,心里还是有些甜丝丝的,不过若非这些人一直看着,她倒是不介意一直让宋玉延这么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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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很快便卖完了,宋玉延又大赚了一笔,她带着唐枝姐妹俩去下了一次馆子。而后唐叶很识相地道:“笋儿跟饼儿大抵也忙完了,我去接他们回家。”
临走前,她又看了宋玉延一眼,趁着唐枝不注意,小声道:“宋大郎,你可得让阿姊平安归来。”
宋玉延笑了笑,道:“行,我会让她平安又尽兴地归家的。”
唐叶倒是不认为自家姐姐会被占便宜,毕竟宋玉延以前虽然混,可也从未想过占她家姐姐的便宜。如今更是正经得不行,她要是会做出什么有损自家姐姐清誉的事情,那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了。
唐叶走后,宋玉延对唐枝道:“瓦巷那边来了一支从绍兴来的路歧人队伍,我们去看会儿吧!”
瓦巷其实是瓦子聚集的地方,人们常说勾栏瓦舍,瓦子就相当于后世的娱乐场所,勾栏则是指瓦子里固定的表演场所。宋玉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传到后世就变成了“淫|秽|色|情场所”的代言词,反正在这会儿,去勾栏瓦舍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至于路歧人,则是指那些没有固定表演场所,四处表演的人。
唐枝也很少到勾栏瓦舍看表演,这会儿宋玉延邀请了,她便欣然同去。
她们在瓦巷广场看了一场手法,即魔术表演。看完后天色便慢慢地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道上反而更加热闹。
需要白天进行的艺术表演慢慢地退场,而那些在夜里更具有观感效果的表演才开始展现它们独特的魅力。
“有弄影戏,我们去看一看吧!”唐枝听见旁人说的话,也心动了。
她第一回表现出感兴趣的娱乐项目,宋玉延自然要支持。于是两人随着人流回到了广场那儿。不过这会儿台子周围都围了不少人,俩人都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围。
宋玉延发现弄影戏其实也是皮影戏,不过因为条件限制,此时的弄影戏并没有后世的皮影戏那么细腻和美感。
可是对于老百姓而言,弄影戏就与现代的黑白电视一样,幕布上投射出来的纸皮人的形象就是电视里的演员,它们在表演者的支配下,演绎了不少朗朗上口的神话故事,或历史故事。
所以即使唐枝挤不进内圈,也还是没有离去。
“唐小娘子,你喜欢看弄影戏?”
唐枝的心情显然很好,脸上的笑容也自然流露,“嗯,以前娘和大哥逢年过节都会带我来看弄影戏,这上面的小纸皮人就跟真的似的,演的故事也有趣。”
宋玉延微微一笑,虽然站在外围,感觉腿脚酸痛,可她也没有打搅了唐枝的兴致,倒是担心唐枝看得太入迷而被人流冲散,于是道:“唐小娘子,抓着我的手,免得走失了。”
唐枝小心脏轻快地跳了下,她嫌弃道:“我又不是几岁小儿了,走失了也找得到回家的路。”
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宋玉延的手。
俩人的手都因为干活而有不同程度的茧子,但都觉得对方的手异常柔软。
章节目录 下厨
唐浩根本以为刘绰带他去的是一些不正经的地方, 实际上刘绰在元宵有跟同僚之间的一场酒宴要参加, 他携着家眷跟唐浩根赴宴。
赴宴的地方是能仁寺附近的酒楼, 出席的则有通判一家、判官、鄞县县令以及兵马都监等文武官员。
这些人中以刘绰的官职最高, 所以唐浩根跟在他的身边, 也受到了些注目。刘绰特意嘱咐他别穿胥吏的衣服, 若是他穿了, 别人定将他当成刘绰的仆役,届时怎么都看不上他的。
酒过三巡,刘绰为首的文官难免会开始互相探讨文学,而兵马都监等武官, 虽然他们也有八品官职在身, 不过却一直被文人瞧不起,故而这会儿也没什么话说。
唐浩根没有文官的这种坏习惯, 跟兵马都监的属下也聊得十分投契, 因而兵马都监便注意起他来。
之前开席的时候, 刘绰也提过,他是州府衙门的典事,虽然同样在鄙视链的下端, 不过他的谈吐和态度, 让兵马都监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将他招到跟前来问话。
唐浩根聊着聊着也忘了刘绰带他来的真正目的, 等到了酒宴快结束时,唐浩根攒足了兵马都监的好感度,刘绰又来跟兵马都监拉扯州府的事务, 假装不经意地说唐浩根目前单身待娶。
刘绰并没有掩饰他看好唐浩根的事情,相反,唐浩根作为刘绰的下属,又没有爹娘长辈可以为他主持终身大事,他这个当上峰的操心一下,别人都会说他体恤下属。
兵马都监察觉到了刘绰的用意。也没觉得刘绰做的不对,毕竟这种事他也常做,不过他可没有适龄的女儿合适唐浩根。
恰巧他的下属,明州的陈都巡检来与他汇报元宵巡视的事务,他想起陈都巡检家中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便问他:“令嫒可找到合适的夫家了?”
说起这个事,陈都巡检就头疼。他虽然也是一个正九品的芝麻官,只管明州的兵士训练、巡逻州邑、缉捕盗贼等事,可毕竟是武官出身,在这个以文为重的官场上最受排挤歧视,所以他想找文官的官户人家,人家看不上他;若让他去找普通人,他又嫌弃那些人是白丁出身。
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他的女儿就被拖到了十九岁也还未出嫁。
兵马都监便给他介绍了唐浩根,说他这小伙子虽然只在衙门当典事,可是为人非常正直,又帮知州解决了不少难题,更重要的是他这些年一直在闲暇时候借衙门的书回去读,将来只要不当胥吏,还是能回归科考之路的。
陈都巡检乍听之下,对他的出身不太满意,他就算找个穷书生也不能找胥吏啊!但既然是上司和知州一起推荐的,他也不好明着说唐浩根不好,所以只打了个哈哈,说这事他听他娘子的,要先回去跟娘子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刘绰跟兵马都监也不在意他的婉拒,只看了一眼唐浩根。
唐浩根第一次相亲,心中还是十分紧张的,不过他也没想过高攀,所以早就做好了相亲失败的准备了。这会儿虽然有些挫败,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兵马都监赞许地点点头,对他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从这事就能看出他跟那些没读过书的胥吏不一样,至少不会让上司丢脸。
一场酒宴,刘绰算是彻底融入了明州的官场中,他不再是去年刚来是那样鲁莽,也摩拳擦掌准备重新实施他的计划。
他回去的时候问唐浩根今日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是否感到失落。
唐浩根怎么可能承认呢!今日这场酒宴他最大的收获便是在众多明州官员面前亮了相,他不该也不会只惦记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刘绰笑了笑,他果然没看错人,要是唐浩根只惦记着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兴许还会觉得唐浩根鼠目寸光,不敢再对他委以重任。
唐浩根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跟阿枝她们说实话,否则今日相看失败,岂非要让她们笑话了?届时我这个大哥颜面无存啊!也不知道阿枝跟小叶在家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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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兄长的相亲失败,大受挫折,唐枝今日跟宋玉延出来过得充实,玩得尽兴。
她再也不羡慕绍兴开元寺的热闹繁华了,因为她觉得今年的元宵佳节,哪怕只是在慈溪县这样的小城,也能给她留下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弄影戏散场后,天色也很晚了,她便与宋玉延一起回去了。回到巷子前,唐枝赶紧抽开了与宋玉延相牵的手,她也没有去看宋玉延,而是解释道:“让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
宋玉延歉然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下次不会了。”
唐枝巴不得还有下次,哪能让她真的这样!便道:“算了,你也是担心我被人潮挤走。”
宋玉延嘴边挂着微笑,心里却琢磨起刚才生出来的想法。
唐枝喜欢弄影戏,然而弄影戏非逢年过节,便只有一些繁荣的大城市才有固定的台子,所以在慈溪县平常想看弄影戏还是很困难的。
而她不敢说自己通晓所有的传统手工艺术,但是皮影这种放在后世也还是有较大知名度的传统艺术,她还是掌握了一些制作技艺的。
既然弄影戏能让唐小娘子开心,她也不妨制作一些皮影出来送给唐小娘子。
只不过她这半年的工作时间都排满了,要制作皮影,怕是得先等菜园子的收益提上来,以及蜡园能顺利度过第一个关卡再说了。
虽然无法立刻抽出时间制作皮影,不过宋玉延还是将它当成一项必须实现的工作,放在了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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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厉思古按照跟宋玉延约定好的时间上门来了,当他看见宋家那一堆经过处理的竹子时,基本上已经相信她就是录方了。再看宋玉延刻好的留青竹刻时,便产生了“我怎么会怀疑他不是录方”的羞愧感。
他今日带了自己的画过来,一是为了跟宋玉延互相探讨和切磋画作,二来,他也是有求于宋玉延的。
虽然他的画在文人圈内还是受到过不少好评的,可是却因为他早年的时候过于自傲,这张嘴也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渐渐地许多文人都不愿意与他往来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因为文人不愿意跟他往来,跟他同为画家的人巴不得他被排斥出圈,压根不会跟他交流,渐渐地,他的画也就没什么名气了,最终不得不沦落到在街头摆摊卖画。
然而即便如此,寻常百姓也不懂欣赏画作,他为了生计不得不满足求画者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画些他以前压根就看不上的内容,甚至是一些低俗的画作。
曾经因自己的画而自傲无比,如今落魄到为了生计而毁了自己的骄傲自信,他在这几年的挫折中学会了反省和改变。可等他想与旧友们重修于好时,却一直寻不到这样的机会。
后来机缘巧合下见到了宋玉延的竹雕,他听人说这上面的画作都是录方自己画的,而让知州一直都带在身上的笔筒则是李成的名画。
闻言,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能否借助录方之手,让自己再度回到往日的辉煌?!
……
厉思古算是第一个想通过宋玉延的竹雕给自己打广告,而且还是那种出不起广告赞助费的人。
大概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厚颜无耻,所以厉思古说的时候并不敢直视宋玉延,而且底气也不足。
宋玉延通过刚才的观赏和品味,发现厉思古的山水画在层次感与立体感上更加突出,给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而要想雕刻这样的画,如何体现出层次感与立体感最为重要。
恰巧,宋玉延擅长的雕刻手法最能给人视觉感官上的冲击,与他的画结合的话,就相得益彰了。
听了厉思古的要求,她好笑地想,厉思古的画作确实有艺术水准,即便是学习了十余年国画的她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画得一定比他出众。若是在现代,他的画作肯定有人花大价格跟他买,然后用于竹雕的批量生产。
只是不过他这是想借她的名声来给自己攒人气,他未免将她想得太圣母了。
“恕我不能答应厉官人。”
厉思古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满脸失落。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让宋玉延改变主意,然而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什么来,只能遗憾地提出告辞。
宋玉延也不留他,将他送出门外,忽然想起他的画来,道:“厉官人的画遗漏在屋内了,我去拿。”
厉思古闷闷地道:“如若录方不嫌弃,便赠予你了,算是相识之礼。”
宋玉延道:“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不过,礼尚往来,我便用厉官人的那副画刻一件留青竹刻,回赠厉官人吧!”
厉思古愣了下,然后脑袋一个激灵,欣喜道:“你这是答应我了?”
宋玉延摇头:“只一件,是回礼。”
厉思古悻悻地笑了下,又施礼道:“一件也足矣,多谢!”
以宋玉延的竹雕在明州的人气,他相信,即使只有一件刻着自己的作品的竹雕流传出去,只要有懂得欣赏的人,那他的人气就能慢慢地累积起来的。
待他离去,笋儿才问宋玉延:“你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便答应帮他的忙,万一他拿你的东西去做坏事,岂非要连累你?”
宋玉延诧异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笋儿已经十二岁了,这两年在饮食改善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地发育起来,这会儿都到宋玉延的肋骨位置了,相信等他长到十八岁,肯定能高出宋玉延半个脑袋。
而随着他的身高跟抽条似的长,他脸上的肉也紧实多了,宋玉延捏不到多少肉,便琢磨着是不是还得再改善一下伙食。
然而转头看见脸上肉嘟嘟的饼儿,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笋儿变瘦的“元凶”。
笋儿躲开她的魔爪,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道:“谁关心你了,我去准备晚食了!”
饼儿立刻道:“二哥我帮你!”
宋玉延一把抓住她,提溜回来:“是去帮他,还是去偷吃?”
饼儿不敢相信自己大哥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立刻气得脸鼓鼓的,还叉着腰,表示她在生宋玉延的气。
宋玉延不管她,将她扔回她的房间去读书——她的房间是宋家新搭建的西屋,一共两间房,一间作为饼儿的卧室,另一间则是杂物房。笋儿虽然看在她对他们兄妹这么好的份上,提出将堂屋旁边的屋子换给她,不过她嫌弃那边光线不好,只重新修葺了自己住的东屋,没有搬出那儿。
有了新的杂物房后,她的房间就大了许多,所以她在靠窗的位置隔出了一个小单间作为她平常工作、读书写字时的书房。
至于这屋子的旁边,依旧是厨房。
唐枝给宋家送唐叶的“束脩”——两捆菜来,刚好看见宋玉延“奴役”童工笋儿,便丢给宋玉延一个白眼,然后径直进了厨房去帮笋儿的忙。
她看见笋儿似乎在想什么,以至于心不在焉的,打个鸡蛋连盐都放少了,便提醒道:“笋儿,盐放少了。”
笋儿回过神,虽然他觉得自己放的盐没少,不过他刚才走神了,所以不太确定自己放的盐对不对。于是他又往里头加了一把盐。
唐枝帮他洗菜,一边问他:“在想些什么?”
笋儿便将宋玉延跟厉思古的事情说了出来,唐枝回想起宋玉延那日说的话,便道:“她大概想说的是,还未与那人相处过,又怎么确定对方是坏人呢?对方人品是否可信,还是得接触过才能知晓。”
笋儿道:“这确实是他会说的话。”
顿了一下,又看着唐枝,“唐姐姐,你可真了解大哥,比以前更加了解。”
唐枝笑了:“你不也是?”
笋儿乌黑明亮的双眼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说:“以前他压根不会跟我们说太多,即便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也不过是陌生人。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他比我优秀、能干多了。”
他能真诚地吐露心声,承认自己赶不上宋玉延,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改变了。唐枝深感欣慰,体恤道:“我帮你炒菜吧,你去读会儿书。”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手痒了,想试一下她的厨艺是否改善了,所以才以帮笋儿为由,提出来的。
笋儿有些意动,在他的心里他倒是有些想让唐姐姐当自己的嫂子的,这样一来,宋玉延要他干的家务活就有人分担了!
“不如,就当让唐姐姐提前适应一下宋家的生活?”笋儿暗搓搓地想,然后就装作很不好意思地把勺子给了唐枝。
宋玉延发现唐枝居然在帮她们姐弟三人做饭时,皱了皱眉头,想抓笋儿出来接受教育。唐枝却先无情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主动帮笋儿的。”
笋儿得意地朝宋玉延露去挑衅的笑容,宋玉延瞥了他一眼,转身让饼儿去将唐叶也喊到家里来吃饭——唐枝好歹帮忙做了饭,她要是不留人用饭,那就太不讲究了。
唐叶还以为晚饭是笋儿做的,也没多想,等饼儿给她夹了菜,说:“这是唐姐姐炒的菜,叶子姐姐多吃点。”
唐叶的筷子都险些拿不稳了——在唐家凡是蒸、酿、炒、闷等会放盐的工作都是她来做的,比如包饺子、蔬菜包子的料都是她负责的,而包的工序是唐枝负责的。
这并非是唐枝不会下厨,只不过她的口味比常人重一些,她觉得味道刚刚好的菜,唐叶基本上吃两口要喝一口水。所以有时候唐家的盐用得特别快。
唐枝口味重这件事,宋玉延早便看出来了,毕竟她有几次跟唐枝在外用餐时,唐枝都会觉得人家做出来的菜味道太淡了,可是在她以及大部分食客看来,味道都刚刚好。
宋玉延便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唐枝的口味和味觉问题。
笋儿跟饼儿是第一回吃唐枝做的饭,所以晚饭的现场是有多惨烈皆可预料。笋儿更是暗暗收回他那句话,并且不用宋玉延再去敦促,他做饭都比任何人要积极。
唐枝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自己的厨艺还是没有改善,略微失望的时候,看见宋玉延倒是面色如常地吃了下去,她道,“咸了吧,你不要吃了,我再回家那点菜过来,这次让小叶做。”
宋玉延道:“不用,浪费不好。”
又看着笋儿,嘴角噙着笑,“笋儿,你唐姐姐好心帮你做饭,你怎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笋儿:“……”
他觉得这是明晃晃的嘲讽。
宋玉延又看着饼儿,“饼儿便少吃点吧,饿几顿,脸就能瘦下来了。”
饼儿:“……”
不吃就表示晚上得饿肚子,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屈服于宋玉延的淫-威,俩小萝卜头都乖乖地将菜吃完了,虽然事后喝了半锅水,可他们依旧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宋玉延:“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有大嫂?”
宋玉延道:“小萝卜头是没资格逼婚的。”
章节目录 自制竹纸
宋玉延虽然答应用厉思古的画雕刻一件留青回赠给他, 可由于时间分配关系, 她还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完成。
也正因为她用这么长时间才能完成, 厉思古才对她的这件留青倍感重视, 他道:“原来雕刻是这么耗费时间和心神的事情, 之前我贸然提出请录方雕刻我的画, 是我思虑不周。”
宋玉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并让他放宽心,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厉思古略微惭愧,他是带着目的跟宋玉延结交的,可是宋玉延不仅大度地没跟他计较, 还帮了他的忙, 再想想自己曾经也是拥有许多这样的朋友的,都是自己的傲慢跟嘴欠使得他们远离了他。
所以他暗自下决定,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友情, 也希望这次能借宋玉延的东风, 与曾经的那些朋友重修于好。
宋玉延不管他要拿这件竹雕去做什么,厉思古的出现无非是让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偶尔才会往来的朋友,而她的重心依旧放在竹编、菜园子以及蜡园上。
开春的时候农田里的虫卵孵化了, 又到了害虫成灾的时候, 种菜的人家还好, 毕竟有宋玉延之前提供的除虫办法。可是要种豆、瓜的人家可得头疼了, 宋玉延所说的方法治理菜青虫的效果是满满的,可对他们种的作物作用不大。
加上去年的种种天灾,他们的收成本就不好, 若今年也因为虫害导致收成变差,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于是他们又登门造访,想请宋玉延帮忙:“我知道你的规矩,我可以跟你买很多篮子,而且保证不传出去。”
宋玉延:“……”
这些百姓是将她当成了治理害虫的专家了吗?她明明只是一个连田都没下过的外行人。
不过想到前世原主死亡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她的顾虑也多了些,便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我先前知道的治理菜青虫的法子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本来那些书上也没多说相关的法子,我只能尽力再翻两本书,看看能否找出更多有效的办法,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众人也不失望,毕竟宋玉延能想出办法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们的情况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
宋玉延叹了一口气,她之前看过《氾胜之书》和《齐民要术》,也在里面找到了一些用土法治理害虫的办法。只是她当时重点在如何帮唐枝解除菜园子的麻烦,所以只选用了两个法子,其余的内容,在没有经过实践的情况下,她都记不太清楚了。
时隔一年,那两本农书她早就还给杜衍了,这会儿还得去书斋借书,又是一小笔支出。
唐枝得知这事后,拿出了两本书给她。她定眼一看,居然是《氾胜之书》跟《齐民要术》。
“大哥之前从衙门借回这两本书让我看,你也知道我平日忙,一本书怕是得看几个月。可这衙门的书总不能放在我们家太久,于是我便将它抄了下来,你放心,我虽然看得直犯困,可是这字还是没抄错的。”
宋玉延惊喜又诧异地道:“小娘子干得漂亮啊,留存知识的意识比我好!”
宋玉延所在的时代想看什么样的书,随便去图书馆、书店逛逛就能看见,或者去网上的某当、中图网等也能随时买到,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抄书的意识。
可是这会儿的人就不一样了,因印刷技术还是比较落后的,许多书籍都得靠人手抄,纸和人力的成本都搞,所以书籍价格昂贵。读书人之间往往是借了别人的书回来自己抄的。
唐枝不是读书人,可是却能有这样的意识,宋玉延自然不吝夸奖她。
唐小娘子内心略微骄傲,面上也学会了谦虚:“不能夸,否则我该骄傲了。”
宋玉延好笑地看着她,她被盯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去了。宋玉延这才回屋去看书,这一次,她打算研究得全面和透彻些。
《氾胜之书》与《齐民要术》中都不乏用动物、植物和矿物的药物治理害虫的办法,不过很多办法都是利用天然药物性防治害虫,治疗效果不大,且写得都不怎么详细。
更多时候宋玉延要回忆这些天然药物的成分是否符合治理害虫的最基本条件,以及实验过后才能确定具体的方法。
不过总体来说,大多数害虫都比较怕碱,之前用石灰的办法效果显著,后来用黄瓜蔓等制成汁喷洒也是基于黄瓜蔓的植物性药理理论,
宋玉延这次除了翻看这两本农书,还找宋竹借了本医书来看——和文人普遍不看农书不同,不少文人在医学上都是小有研究的,所以找他们借医书,也很容易借到。
结合这两种书,宋玉延最终发现水蓼、仙鹤草、油桐、皂荚等都具有防治蚜虫、稻苞虫、稻螟、小麦相关害虫的作用。使用方法倒也简单,要么制成粉,要么捣成汁,然后加水喷洒就行了。
这次她将这些办法告诉那些瓜农、豆农,并没有要求他们买篮子,虽然有些曾经为了治理菜虫而跟她买篮子的人会背后嘀咕她,不过更多人却是夸她厚道。
她的人缘也一日更比一日好了,走在巷子里都有人笑脸相迎,那些依旧对宋玉延抱着戒心的人家还以为宋玉延给他们灌了什么迷汤。
连带着笋儿在齐如的私塾都受到了不少小萝卜头的亲近,闹得他满脑子疑问,回去问宋玉延:“你以前收钱,如今不收钱,那些曾经买过你的方子的人肯定怨你吧?怎么帮你说好话的人反而多起来了?”
宋玉延笑道:“这是你唐姐姐教我的,以前大家对我的印象都不好,即使我辛辛苦苦帮他们想出治理害虫的法子,他们也未必会感激我;而这两年,我没做过什么违心的事情,大家也都乐意与我往来,所以我大度地将这些办法告诉世人,他们反而会觉得我为这事劳心劳力,很是辛苦。”
当然,宋玉延没说的是,她有意这么做,便是要为自己攒更多的好名声,将来即使被以前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牵连,她才能用好名声摆脱困境。
笋儿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么厚黑的理论都是唐姐姐教的?可在他看来,明明这个大哥更像那种腹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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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的无偿付出,得到的自然不仅仅是左邻右舍的称赞,有时候宋玉延需要用到一些工具,他们也无需宋玉延开口,就给她送来,借给她用一段时日。
就比如宋玉延自制竹纸时,需要用到石磨、舂杵等,他们家里有这些农具的,便热情又大气地道:“宋大郎,你只管用,你帮咱们想出那些防治稻苞虫的法子也没要钱,所以我们肯定有不收你的钱!”
宋玉延谢过了他们,又道:“大家家中都不富裕,农闲的时候你们也得靠磨些豆腐去卖,我怎能白白占用你们的石磨呢?”
于是她要按市价租赁他们的石磨等,大家又直叹她厚道,最终只愿收一半的钱。至于宋玉延要用这些石磨来做什么,他们也完全不过问。
宋玉延要用到的工具都齐全了,便开始进一步制作竹纸。
这个念头产生于她跟唐枝互通书信时,不过制作竹纸的工序很是复杂,时间跨度又大,所以她在去年入冬之际开始准备前面几道工序——挑选合适的竹料、杀青,即浸泡竹子,而浸泡竹子需要百来日,所以至今,这些竹子才可以捞出来进清洗、去杂质、切段并且捣碎成丝状。
之前宋玉延说造纸麻烦时,不懂这些技艺的唐枝等人还没什么直观的感受,可是看她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往往只有大作坊才能大量生产纸张,因为这些工序真的需要挺多人力的。
当然,他们不清楚的是,宋玉延的流程可比眼下的纸张生产技术要成熟一些。因为竹纸的制作对技术的要求很高,后世学者普遍认为是皮纸技术成熟之后,竹纸才相应地发展起来的。
如今还是桑皮纸当道的时期,几乎所有的典籍、书籍用纸,都是采用的桑皮纸。而桑皮纸的制作对技术和季节也有很高的要求,往往一张上好的纸要求技术工在冬天沤制纸浆,以至于他们的手冻得都开裂了。
宋玉延造纸,她只打算给自家用,所以不打算做出什么高档的纸张,同时也不打算大量制造竹纸。
不过笋儿、饼儿是逃脱不了帮忙的命运的了,后来唐枝姐妹俩以及黄土酥也都加入了打下手的行列,宋玉延的活才算轻省些。
左邻右舍见宋家整日传出一些动静来,也不免好奇起来,当得知宋玉延在造纸时,他们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宋大郎有这么多手艺,可真了不起。”
这个宋大郎,自从改邪归正后,这两年来做的事情那叫一件比一件出色,叫人刮目相看了好几次。他们不免嘀咕道:“哎,宋大郎以前若是也肯拿出这些技艺,何至于被李耀那些无赖哄着去做坏事呢!”
“要不说唐小娘子威武呢!”又有插话。
“跟唐家的丫头有什么关系?”有人问。
当初因为帮宋玉延说话,而被夫婿拽回家骂了一顿的陈家新妇仿佛找到了自信,证明她以前没看错宋玉延。她道:“你们都不清楚吗?我听说在宋大郎改邪归正这事上,唐小娘子可出了不少力。”
曾经在巷子里流传的“宋大郎是被唐小娘子骂清醒”的传言又冒了出来,不过大家这回倒是没再去叨扰唐枝,只不过看见她跟宋玉延偶尔会走到一块儿时,也没有说什么闲话,因为在他们看来,唐枝那就是宋玉延的福星,这俩人或许真应了那句天造地设的话,挺合适的。
也有人听了唐枝是福星的传言,一些老一辈的都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当自家的新妇,巴不得让后辈娶她进门,好旺一旺家里。
于是在唐浩根好不容易从从衙门休息回来时,便有不少老婆子上门想替自家的小儿子/孙子提亲。
唐浩根:“???”
他不过是因衙门事多,所以一个月没回来而已,为什么她的妹妹忽然成了香饽饽?
等他应付完这些老婆子,将她们先请回家去后,他琢磨了一下,顿时不满了:“这些求亲的人里,为什么没有宋玉延?!”
唐枝听见动静出来,问他:“什么‘为什么没有宋玉延’?”
唐浩根不吱声了。
他一直没告诉他妹妹,自己私底下百般暗示宋玉延提亲,要是让他这个好强的妹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章节目录 心迹
实际上唐浩根在应付那些邻居时, 唐枝便已经听见了动静了, 唐浩根嘀咕的时候她也刚好站在门口, 所以兄长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对于兄长的想法, 她倍感惊诧, 她大哥是哪儿来的错觉认为宋玉延会向她提亲?
直觉告诉她, 她大哥肯定背着她找宋玉延做过什么。联系到宋玉延最近的行为确实比以前更加亲近她, 她的心顿时凉了凉……难道这都是她大哥让宋玉延做的?
“大哥,我希望你说实话。”唐枝正色道。
唐浩根很少见她这么严肃的模样,这心里就更没底气了。不过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妹妹的盘问的了,为了不影响兄妹的感情, 他只好如实道:“阿枝, 其实大哥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大哥因为你是小娘子, 所以很害羞, 心中迷茫也不会主动找我替你排忧解难……”
唐枝听得一头雾水:“说重点。”
唐浩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我知道你钟情宋大郎, 而宋大郎也钟情你,所以希望他能主动些,上门提亲!”
唐枝:“……”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想, 又问:“她答应了吗?”
“他、他没说答应不答应。”
唐枝换了个问题:“那你是怎么让她提亲的?”
唐浩根时常能在衙门看见县令、知州审理犯人,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 自己也跟犯人似的被自家妹妹审问着。
听完唐浩根的阐述,唐枝无语了,宋玉延向来不会揣摩人心, 让她主动意识到兄长的暗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哥,你别再做这种事了,宋玉延她并没有钟情我。”
唐浩根一愣,旋即反驳道:“不可能,上次我让土酥试探她,她的反应看起来不像对你没那意思的样子。”
唐枝有些生气了:“大哥你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唐浩根缩了缩脖子,老实认错:“对不起阿枝,大哥也是关心你,以后都不会了。”
虽然兄长的行为鲁莽了点,可唐枝也不可能跟他置气太久,她觉得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是,宋玉延是否误会了兄长的暗示,从而对她表示亲近,以至于让她白高兴一场?
她老气横秋地说:“大哥,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唐浩根:“……”
唐枝觉得她大哥总是这么盯着她也不是办法,她灵机一动,道:“大哥,之前爹娘给你留来下聘的钱我替你赚回来了,有了这些钱,你想给我们找个嫂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大哥与其先着急我的亲事,倒不如先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唐浩根打着马虎眼:“大哥不急。衙门最近事情多,我也没空去相看。”
刘绰在明州扎稳脚跟后便开始对明州的水利下手,而这一次唐浩根不必再担心刘绰会因为开罪地主豪强便受到打压,这从那些地主豪强纷纷找人游说刘绰便可看出,他们是真的慌了。
刘绰这次疏浚两湖,选在了农闲时候,对百姓来说就跟往年的徭役一样,故而即使心中有怨气,那也不是针对刘绰的。地主豪强也没办法拿这些事来抨击刘绰。
再说这一年来,明州的贼乱不断,刘绰也在底下的人的提醒下,特意与兵马都监、都巡检等定下了平定贼乱、缉拿盗贼的方针策略。除了定海那边因为穷苦的百姓多,受灾严重,所以盗贼颇多,不能用寻常的手段处理之外,别的县基本上都没有太大的治安问题发生。
在明州形势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刘绰的重心便在利民工程上面,唐浩根被刘绰委以重任,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他完全没空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唐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哥都忙得没空管自己的事了,却有空去暗示宋玉延些什么。”
得,话题又兜回来了,这是要算账的节奏啊?!
唐浩根一想,觉得大事不妙,于是鞋底抹油开溜了:“大哥有正事跟宋大郎说,这回可跟你的终身大事无关,我要说的是大事,想找他帮我支支招。”
等他出了门,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一回头便看见自家妹妹也跟了上来,吓得他心肝一颤。
“大哥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正好也要去宋家,一道走吧!”
唐浩根捂着胸口,抚平那剧烈跳动的心,才问:“你去做什么?”
“大哥一个月没回家并不清楚,宋玉延如今在造纸,她说造完后分一半给我们家,所以我跟小叶都去帮忙了。”
唐浩根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他惊愕地看着妹妹:“宋大郎在造什么?纸?他会造纸?!”
唐枝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大哥,你别嚷嚷。”
虽然左邻右舍都隐约知道宋玉延在造纸,不过毕竟都没有声张,若是被唐浩根这么嚷出来了,届时大家肯定会打宋玉延的主意的。
唐浩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嚷嚷,还请他妹妹手下留情。
不过这小半会儿,兄妹俩都已经走到了宋家门口,唐浩根带着比以往更加激动的心情蹿进了宋家,还将唐枝也拽了进来,再把门给关上了。
唐枝:“……”
她大哥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儿是唐家或者他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宋玉延听见动静,便看见兄妹俩鬼鬼祟祟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她放下竹编过去打招呼:“唐典事回来了?”
又对唐枝笑了笑,“小娘子,今日可能又得劳烦你了。”
“大哥说寻你有事……我先去看火。”唐枝瞥了自家大哥一眼,暂时收起心中的纠结。
唐浩根也顾不得跟宋玉延打招呼,忙问她:“宋大郎,我听阿枝说你最近琢磨出了造纸术?”
宋玉延笑道:“造纸术可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我也是跟前人学习,略通一二而已。”
唐浩根想听她是如何学到这门手艺的,宋玉延却没多说,而是把主意打到了唐浩根身上。她借着唐浩根对造纸术感兴趣的劲头,忽悠他帮忙研磨那些打成纤维的竹子。
这项工作是最需要力气的,偏偏宋玉延除了挑水外也干不来别的重活,而唐枝的力气也不比她大,所以这研磨的进度就缓慢了许多,才磨了一半。
唐浩根完全没意识到宋玉延这是将他当成了工具人,他很好奇竹子怎么制成竹纸,所以干起活来十分卖力。
他当初还以为宋玉延制作的是桑皮纸,却没想到是竹纸。他用过竹纸,做工粗糙的竹纸要么很厚,要么很脆;厚的就用来做火纸,也就是用来做纸钱的纸张,脆的则不易保存。
就他个人而言,他并不是很喜欢用竹纸。
“我目前造纸只是为了供自家所用,所以即使纸张粗糙也没多大关系。”宋玉延解释道。
唐浩根有些失望,他还想着,若是宋玉延造纸去卖,收入肯定比编竹子、草席更高。
等他干了一会儿活后,他便彻底理解宋玉延的做法了:“这活真的太累人了!造些纸自家用便行了,想造纸来卖,还是等日后雇得起人再说吧!”
宋玉延停下手里的活,给他倒了碗水,又让正在厨房蒸竹浆的唐枝也过来休息会儿。
竹浆是在石磨将纤维磨成浆后得来的,用它跟石灰放一起蒸煮八日八夜,之后还得再放入水池中清洗一遍——宋玉延在院子的角落砌了一个长两米,宽一米的池子,所以省了去找池子的功夫。
正是这一道工序便得烧不少柴火,也好在宋玉延人缘好,曾经受过她的恩惠的农夫有时候在自家那边随手捡了些树枝,也给她送来了一些,让她省下了不少买木柴的钱。
除了夜里由宋玉延亲自看火外,白天都是由两个小萝卜头负责盯着的,因为这活比较轻松。
有时候菜园子里没什么事的时候,黄鳏夫会让黄土酥看着菜园子,然后自己过来帮忙。
另外还有偶尔串门的石设、白粲、孟水团等出力,否则只凭宋玉延跟唐枝,她们怕是现在都还没将竹子舂成纤维,更别提将纤维磨成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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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根看见她们俩凑到一块儿,又忍不住想起妹妹与他说的话——宋玉延没有钟情于她。
他可不相信这话。他这个妹妹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宋玉延若是没有动心,又怎么会在每次琢磨出新玩意就先赠予她?若是对她无意,又怎会事事为她着想,找诸多理由跟她待在一起?若是没有与她共度余生的想法,又怎会在当初黄土酥试探时保持沉默呢?
可惜,宋玉延自从两年前浪子回头后,性子越发沉稳,心思也越来越难琢磨。加上他被妹妹警告了,所以他空有一颗做媒人的心,这俩人却没给他机会呀!
既然妹妹不希望他多管闲事,那他只好跟宋玉延谈正事算了。
“近半年都巡检那儿抓了不少盗贼团伙,其中还有些亡命之徒,私铸刀剑,拦路抢劫,也闹出了人命来……虽然都巡检那儿抓了不少盗贼,可是仍旧有些人逃脱了。据悉这些人极有可能往西逃,而且会经过慈溪,所以最近你们要注意安全,还有麻烦你再多些照看我两位妹妹。”
宋玉延一听,觉得事情也是挺严重的。因为历史的轨迹跟原主的记忆还是有些重合的,也不知道刘绰是否依旧会被调走。
唐浩根又说,“我之所以特意回来跟你说一声,那是因为有人看见那些盗贼中有一个,李耀,你的熟人。也不知他是否会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收留他,也不能跟他发生任何纠缠,否则你也会被牵连的。”
宋玉延眉头一跳,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然而跟唐浩根谈着话也无法分心,只能先暂时按下那股莫名的想法。
她郑重其事地应下:“我记住了。”
她不光是记下,还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于是她将安在两家内墙墙角但是没遇到过贼,又担心被家人踩到而收起来的陷阱翻了出来,加以改造升级。
唐枝坐在门槛上看着她在唐家的墙角敲敲打打,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兄长说这人被百般暗示到唐家提亲的事情上。
“这人真像块木头。”唐枝暗暗地嫌弃宋玉延,随即又苦巴巴地想,“她这颗心到底是否会生出凡人的感情来呢?”
唐小娘子认为凡人都会动情的,就像她,才十六岁就开始为情所困,她的兄长虽然嘴上没说,可实际上他偷偷洗过好几次裤子,她都看在眼里呢!
更别提那些十五六岁就已经成亲,每当外人提到家中的夫婿都一副娇羞的模样的小娘子了。
宋玉延都十七岁了,可平日里满脑子的干活、赚钱以及竹雕,怎么看都不像已经动了春心的模样。
她倒不是认为宋玉延忙着干活、赚钱不对,毕竟她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在为生计发愁,可她心里装着这人,闲下来的时候好歹会想一想。
想到自己的赚钱大计,她突然清醒了过来,然后赶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少女怀春心思从脑海里扔出去——她可是一个要广置田产,一心以发家致富为目的的大忙人,可没空去想宋玉延!
她刚冒出这样的决定,宋玉延便将陷阱装好了,她道:“好了,我在内圈加了层竹板,你跟小叶就不用担心不小心踩进去了。”
她说完后发现唐枝没什么反应,便安静地看着那个坐在门槛上发呆的少女。
也不知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时而皱眉,时而轻笑,时而委屈,最后还严肃了起来。
唐枝因为常年在地里干活,所以比养在深闺里的小娘子要黑一些,不过在宋玉延看来,这样的肌肤才更显健康活力。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鼻挺唇丰,肌肤嫩滑,让宋玉延想到了现代的高姓国民女神。
当然,这两者的年龄跟气质都不一样,风格也完全不同,可越看便越觉得好看。
“系统,我喜欢她。”宋玉延忽然念道。
系统没有搞怪,也没有代入别的奇怪角色,而是轻声说道:“我知道。”
“有时候我自私地想,如果她喜欢的是‘宋大郎’,那我便装一辈子的‘宋大郎’好了。可是我又不甘心,为什么我要活成别人的样子,又为什么要被喜欢的人当成男人来喜欢?我并不认为我是女子的身份就没资格获得这份爱。”
系统当然知道,否则这两年来,宋玉延为什么越来越不在乎让别人发现她跟原主的不同之处?她不甘心当原主的替身,所以她才想用自己的方式,既能满足原主的愿望,又能让别人将她和原主区分开来。
她打从心底里相信唐枝即使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也不会告诉别人,可是她担心唐枝喜欢的是“宋大郎”,一旦知道她的身份,这份感情便会消失。
宋玉延最终自嘲地道:“我固然可以自私一点,可唯独不能这么对唐枝。她是一个好姑娘,不该因为我的自私,而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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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终于发现宋玉延已经干完活了,虽然宋玉延也是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她是在沉思,而不像自己在胡思乱想。
她想到刚才生出的念头,便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宋大郎,能否问你一件事?”
宋玉延回过神,向她投去了复杂的目光:“我……”
她想说,我不是宋大郎。
不过她更好奇唐枝想问什么。
章节目录 坦白身份
唐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就跟朋友之间闲聊一样, 她问宋玉延:“我能知道你加下来有什么规划吗?”
宋玉延有小许失望, 不过在失望什么也没琢磨清楚。她道:“菜园子的营收目前能够够维持我跟笋儿、饼儿的生活水平, 我再编一些篾篮子卖,作为笋儿的束脩和读书开支。等蜡园那边步入正轨后, 我再腾时间出来考虑一下是否要将造纸也经营起来……”
唐枝:“……”
行吧,从宋玉延的规划里都是如何将事业做大, 便知道她这心里八成没想过成亲的事宜。
“你这是想明白了,决定将造纸也经营起来?”唐枝顺着她的话问。
宋玉延笑道:“条件满足的话,我自然不会只想着编篾篮子为生。而且跟蜡烛一样,纸张都是价格贵,寻常百姓用不起的物件,若是扩大生产,降低成本, 那么价格便可以相对下降,这样一来百姓用得起了, 也能促进经济增长。”
要不是唐枝听她念叨这些奇怪的术语久了, 已经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否则又是“扩大生产”又是“降低成本”的, 她不听蒙了才怪。
“那你打算如何扩大生产?”
宋玉延道:“我想找族长, 看看他能否组织人手, 以家族的方式经营。”
这件事是宋玉延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觉得比较可行的方式。
她跟白粲、楼杲合作经营蜡园,制作蜡烛,之所以没有考虑拉宋家入伙, 一则是宋氏家族的经营模式更像传统的地主家族,以经营农田为主、家庭手工业为辅。所以营造蜡园、制作蜡烛出去兜售这种经营方式,宋氏家族不太合适。
可是造纸便不同了,目前除了官营的造纸局和私营的造纸作坊外,更多的是还未完全脱离农业生产的小作坊。要么是家里劳动力多的,要么是家族内几家人一起合作。
宋家跟宋玉延一样的贫困户也多,如果由族长出面组织人力造纸,这既能让族人找到一条生计,又能发展宋氏。加上宋氏读书人不少,对纸的需求也多,所以族长和宋竹等八成会同意。
她选宋氏还有一个理由——她是宋氏的族人。
虽然她个人完全可以不依靠宋家便能把日子过好,可是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原主之前是在族里说不上话,所以显得势单力薄。
若是她能让家族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必定能累积一些声望,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必在宋敬德那些毛孩子辱骂她时跟他们打嘴炮了,因为自会有人收拾他。
而她对宋氏的归属感增强,其实还得感谢烈婶、二十一叔、宋氏族长和十三叔,正因为他们对她的友善、关心和帮助,让她度过了一次次的难关,所以她才在对他们表示感激之余,也渐渐地产生了认同感。
二十一叔和烈婶便不提了,便说十三叔,常常带来一些书让她看,还会替她答疑解惑、考她的功课,对她读书之事很是上心。而族长则私人补助,将族里发给她们姐弟三人的糙米给换成了大米。
当然,她这个决定可能会导致自己不能依靠造纸术暴富,但是她有了宋氏这颗大树,日后想赚更多钱提升生活水平,会比以前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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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终身大事呢?”
宋玉延的职业规划做的倒是挺好的,可她将别的都规划进去了,却唯独没提及终身大事。
宋玉延闻言,愣了下:对哦,她忘了本来是想跟唐小娘子坦白自己的身份来着,一聊到发家致富就嗨了。
“我的终身大事可不好规划,所以暂时没在我的安排之内。”
唐枝从她这话里得不到什么信息,道:“也是,你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赚钱。”
“小娘子也喜欢赚钱不是吗?”
“那是,我得给自己攒嫁妆,还有娘去世前给大哥攒了些家作为日后娶妻所用,可是娘去得急,为了打理她的身后事,不得不先用了那部分钱,所以我还要将那部分钱赚回来,给大哥娶妻用。”
宋玉延的心急促地跳了两下,她凝视着唐枝:“你这是想嫁人了?”
唐枝急急忙忙地反驳:“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很着急嫁人!嫁妆不都得攒很多年的嘛……”
宋玉延笑道:“是,小娘子说的没错!”
唐枝瞥了她一眼,嘀咕道:“再说了,你不也一样要攒嘛!”
虽然她说的不大声,可是宋玉延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所以她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了耳中。
这句话成功地把宋玉延想说出口的真相给堵在了喉咙里,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脑子放空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唐枝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身?
宋玉延忽然怀疑起系统所说的“文学影视两开花之无论女性特征多明显只要穿上男装就不会被认出身份,作者叫你瞎你就必须瞎,导演编剧让你认不出你就认不出”的超级外挂是假的。
系统:“绝对真金白银的真货,假一赔十!”
宋玉延:“……”
你这玩意儿假的就假的,你赔一百,效果不也一样吗?!
系统哼了哼:“反正绝对不是外挂的问题,买家该看看是不是你的使用方式有问题。”
宋玉延:“你说除非我穿女装或清凉夏日装,外挂才会失效,可我这么久以来,穿的都是短褐,洗澡也把门闩好,她打哪儿发现我的女儿身的?”
系统:“不知道,本系统不是万能的,宿主不要老想着躺赢。”
“你确定打算躺赢的是我而不是某个许这种愿望的人以及某个不经我的同意就擅自将我弄来的不明生命体?”
系统:“喂?宿主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我听不清楚呀,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系统演完戏后就开始装死。宋玉延也不想再被系统分神,她突然问唐枝:“唐小娘子,能教我做月事布吗?”
唐枝下意识地回道:“你居然还不会做月事布?”
说完后,她目光一滞。
宋玉延心道:“果然。”
她已经确定唐枝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笑。
“不、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要学怎么做月事布?”唐枝略慌,她担心宋玉延看出异常,所以才想赶紧圆过去。
不过她随即一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发现了异样?扮做男儿郎的又不是我,我何必担心她的身份被拆穿?!”
想到这儿,她镇静了下来,又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宋玉延套了话,果然还是因为太信赖对方了,说的话才没过脑子!
“等会儿,被宋玉延套话?”唐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宋玉延为什么忽然想套她的话,难道是……
唐枝故作镇静地看了宋玉延一眼,发现她盯着自己瞧,内心的小鹿忽然就开始狂奔,“你看我做什么?”
宋玉延压低声音反问:“小娘子觉得我学会了做月事布后,要给谁用?”
唐枝真想捂住她的嘴,在这院子里,说话声音再低也容易被人听见的!她将宋玉延拽进屋里,又把门给闩上,确保没有人能偷听到后,才横了宋玉延一眼:“我如何知道你学了要给谁用!”
宋玉延也不逗她了,正色道:“我今日本来也有一事要跟小娘子坦白的,不过我没想到,唐小娘子先一步知道了。”
唐枝琢磨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了,宋玉延极有可能是想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的。
她问:“为什么要对我坦白呢?”
她的内心有些许期待,也迫切地想知道,宋玉延出于什么目的决定向她坦白,是否说明自己在宋玉延的心中,位置不一样?
宋玉延温柔地笑了:“因为唐小娘子是不一样的。”
唐枝的脸倏忽地红了,心里羞恼地骂道:“这个宋玉延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很容易惹人误会,令人想入非非啊?!”
她可不想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可是自己的脸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就红了呢?!
还好屋内关上门后昏暗了许多,只有边上的窗透着些许光芒,唐枝觉得宋玉延肯定没发现她脸红了。
“那么,小娘子是如何知道的呢?”宋玉延又问。
唐枝见俩人都已经把这个秘密摊开在太阳底下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便道:“全因你疏忽,来月事弄脏了裤子。”
宋玉延:“……”
她可不记得自己洗裤子时发现过大姨妈,倒是原主,自幼就没接受过制作月事布的知识,全靠后来偷看邻居洗月事布,所以才琢磨出来的。
这身体的经期周期长,所以不能按月来计算,而原主又不记数,所以有时候月事快来了,她也没知觉。
那么,按照原主那后知后觉的性子,发现她的身份的除了唐枝,是否还会有别人呢?
宋玉延想了会儿干脆不想了,她并不是很操心这些事,毕竟这种事她跟原主都没法去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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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把心里藏了好几年的秘密说出来后,觉得心头都轻松了不少。有些以前不方便问的话,她如今也能问出口了:“你想过恢复女儿身吗?”
宋玉延略加思索,道:“我没想过恢复,也没想过不恢复。”
在唐枝疑惑的目光下,她接着道,“因为我希望我在别人的眼里是宋玉延,而不是一个郎君,或者小娘子。”
唐枝懵懵懂懂,刚想借此机会问宋玉延是否想过恢复女儿身,然后嫁人,便听见外头有人在拍门。
她打开门出外头一看,原来天色已经近黄昏,不知不觉,她跟宋玉延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
过去把院门一开,唐叶有些困惑:“阿姊,你怎么将门给闩上了?”
她看见从屋里头出来的宋玉延,双眼登时便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似的,充满了暧昧。
唐枝:“……”
她怎么觉得妹妹的眼睛从未像现在这般明亮,而且明晃晃地写着“阿姊,我想听八卦”?
宋玉延道:“陷阱已经装好了,还跟以前一样,为了安全起见,这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为好。”
唐枝也不想让人说三道四,便没有留她下来吃饭,而且她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章节目录 经验老道
宋玉延也是回家后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消化了这件事, 虽然她不用再担心唐枝喜欢的是“宋大郎”, 可问题是她又如何能确定唐枝喜欢她?
如果说唐枝一直都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那么自然不会将她当成异性看待, 所以言行举止对待她的时候跟异性也就不一样。万一唐枝将她当成了闺中密友,所以态度稍显亲近, 她之前以为唐枝对自己有好感,岂非是自作多情?
发现问题回到了原点后, 宋玉延就没再往下想了,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来,与其浪费时间去纠结,倒不如先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和她差不多想法的还有唐枝,对她来说,她只不过是让宋玉延知晓了她内心藏着的关于宋玉延的秘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并没有多大, 她依旧还没弄清楚宋玉延心里是否装着她。
“还是慢慢来吧!”唐枝想。
俩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第二天碰了面, 倒跟往常一样, 只不过因为俩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故而对视时, 总是会默契地笑了笑。
陈家新妇吕氏拉着自家婆婆, 道:“娘你也看见了, 唐小娘子心里有人了,还是另外给小叔找一门亲事吧!”
陈老婆子便是那日拉着唐浩根,想提亲的人。她有四个儿子, 长子和次子已经三十多岁,早便成了婚,生了子。排行第三的儿子是陈家新妇吕氏的丈夫,而她最小的儿子才十八岁正值说亲的年纪。
巷子里适龄,又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不多,所以陈老婆子便把目光放在了唐枝身上。
她相信唐枝自带福气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最主要的是唐家有菜园子,虽然不大,可位置好,她听说每日都有一两百文收入。加上唐枝有个在州府衙门当胥吏的兄长,若是娶了唐枝,陈家也不必担心受胥吏的压迫。
更因唐家人丁稀薄,唐枝嫁到陈家没有娘家当靠山,就没什么底气,虽然唐浩根是典事,可是一个月也才回来一两次,即使唐枝在陈家有什么委屈,那也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唐浩根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陈老婆子对儿媳妇道:“心里有人又怎么样?他们那是私相授受,传出去的话名声肯定得坏,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娶她了。我们娶她,唐家肯定乐意。”
吕氏心想,人家名声再坏,可若宋大郎肯娶她的话,哪儿轮得到陈家在这儿异想天开?!
她也是有些后悔嫁到陈家的,可若非家里穷,出不起更多嫁妆,她们家也不会选择陈家。
别的便不说了,她当初帮宋玉延说话,被夫婿陈三亮给骂了一顿,后来她才知道那偷菜的陈二鸣的曾祖父跟她夫婿的曾祖父是兄弟。也就是说,两家其实是同一家族的族人。
不过因为巷子里多是外迁来的,并不清楚俩家的关系。陈二鸣家出事后,她也没见自家的公公婆婆出来帮对方说话,还叮嘱她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
吕氏也知道陈二鸣犯了错跟陈家无关,自然不会说出去。可在向唐家提亲这事上,她觉得上次陈二鸣被抓不是陈二鸣的问题,而是陈家风水问题,否则怎么一个两个的想法、举动都这么“奇妙”?
陈二鸣偷菜还想嫁祸宋玉延,很坏,但是若非那会儿唐家的菜园子撒了石灰,陈二鸣可能还真的嫁祸成功了,所以说坏得聪明。
可自家婆婆呢?心眼多,对自己儿子有种迷之自信,认为唐家会放弃更加优秀的宋大郎而选择他。这不是天真,而是蠢了!
虽然吕氏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家婆婆,可却不会说出来,否则她在陈家的日子会过得更煎熬。
好在陈老婆子也没打算当着唐家人的面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来,等她往巷尾自家走去时,突然看见宋玉延立在门边幽幽地看着她们。
陈老婆子跟吕氏吓了一跳,虽说宋玉延是晚辈,可是陈老婆子却不敢招惹她。若是以前的宋大郎,她肯定会投以鄙夷的眼神,可如今的宋玉延不仅交友广泛,而且还颇受左邻右舍的欢迎。
有时候有人谈论到宋玉延以前做过的混账事,都被别人给轻描淡写地掀过去了:“那都是宋大郎年幼,被人指使的,再说了,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再谈这些陈年旧事也没意思。”
他们谈论更多的反而是,“我听说宋大郎的一个笔筒,被卖出了五百文的高价!我都想让自己的儿子跟他学竹雕了。”
有人笑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拜师?”
那人摆了摆手:“宋大郎不收徒,而且想学竹雕,还得先学书法与绘画,我哪儿有钱送儿子去学这些!”
“那倒是,不然宋大郎的竹雕也不可能卖出五百文。”
也有些嫉妒宋玉延的人会酸道:“宋大郎要求别人会书法与绘画,可他自己会吗?!”
那人便笑道:“宋大郎小时候便读过书了,如今也总是挑灯夜读,所以才学肯定比普通人高!而且听说她与杜官人有书信往来,常常练习书法、绘画,与杜官人互相切磋。杜官人你们可能不清楚,那可是去年进士及第的大官人,听说他祖上是大唐宰相杜佑!”
……
诸如此类的话,陈老婆子都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她大字不识一个,可不敢上前去说宋玉延的不是,否则准被人笑话。
她也完全没意识到,因为这样夸奖宋玉延的话听多了,宋玉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拔高了不少,以至于她说宋玉延的坏话被当事人听见后,心有多虚,又有多害怕宋玉延找她算账。
在陈老婆子忐忑不已的时候,宋玉延朝她微微一笑,打了一声招呼。
陈老婆子心中更加忐忑了,尴尬地应了几声,扯着吕氏准备赶紧开溜。
宋玉延笑容和煦地问她:“陈婆婆,我刚才听见你想去唐家提亲?”
陈老婆子:“……”
她怎么觉得宋玉延这会儿是笑里藏刀?
吕氏没有她婆婆的这种感觉,毕竟说宋玉延跟唐枝的是非的并不是她,在她的眼里,宋玉延的修养是极好的,即使听见别人说自己的是非,却也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在这样的人面前,陈家的人都该自惭形秽。
“咳,没有,老婆子没说过这样的话。”陈老婆子扯了扯吕氏,瞪了她一眼,希望她配合自己。
吕氏却像个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不说话,实际上她是在憋笑,担心抬起头会被婆婆看见。
宋玉延“哦”了一声,道:“那兴许是我听错了吧?”
“肯定是你听错了!”陈老婆子尴尬道。
宋玉延点点头,这事就掀过去了,陈老婆子想赶紧开溜,宋玉延突然又用话题绊住了她们的脚步。
她问:“我记得陈四郎已经十八了吧,陈婆婆可想好为他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了吗?我记得他在楼家的作坊当个小监工吧?工作如何?可有难处?”
陈老婆子:“……”
宋大郎果然是笑里藏刀,这不,开始拿她儿子的工作来威胁她了!
没错,她之所以不敢招惹宋玉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知道宋玉延跟楼家二郎君有来往。
虽然她不敢明着跟宋玉延抢人,可万一唐家人愿意将唐枝嫁给她儿子,那算不得是抢的吧?宋玉延也没办法怪陈家。
“没什么难处!他的亲事我准备托媒人去问问,总之不要是这巷子里的人家就好,这太近也不太好。”陈老婆子道。
吕氏已经憋不住了,她这蠢婆婆可算是有人治了!
宋玉延似乎是对答案满意了许多,这才放她们离去。
婆媳俩拐个弯避开了宋玉延的视线后,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陈老婆子骂道:“这个宋大郎就会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吕氏:“……”
可我看你刚才的骨头也挺软的不是么?
陈老婆子又恶狠狠地瞪了吕氏一眼:“都怪你,总在我跟前说唐枝有多好,要不是你,我能产生替四儿求娶她的心思吗?”
吕氏无言以对。她跟唐枝的关系不错,别人问起唐枝,她就顺口评价了一下,这也成她的错了?
想到婆婆的德性,她倒不想开口争辩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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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在陈老婆子婆媳离去后,摸了摸两腮……她想到居然有人开始向唐小娘子提亲,她就觉得牙疼。
“唐小娘子才十六岁,这些人就赶着上去提亲,真是禽兽、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系统:“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是谁在吃醋?”
宋玉延对系统的调侃充耳不闻。虽说陈家这么轻易地就被她吓退,看样子并不是真的打算向唐家提亲,可万一还来个李家、赵家、王家呢?
她产生了危机感,然而她也清楚,这时代十三四岁成亲都属于正常情况,更别提已经十六岁的唐枝了。
从唐浩根之前越来越频繁的暗示来看,他也开始着急唐枝的终身大事了。倒是唐枝,看起来并不着急的模样……
想着想着,问题又兜回“她不确定唐枝对她是什么感觉”这件事上了。
“得,看来不得到一个答案,这心里总是会不踏实的。”宋玉延叹气。
到了三月初,沥干的竹浆需要带到外头的溪流处清洗时,宋玉延借了唐家的牛车,载着一筐筐的竹浆到了城外的慈溪。
唐枝依旧负责驾牛车,不过这回宋玉延主动道:“唐小娘子能否教我驾驭牛车?”
每次都是唐枝驾车,没拿驾照的宋玉延都知道疲劳驾驶,所以为了不让唐枝疲劳驾驶,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会驾驭牛车。
四个轮的车驾照她没拿,可两个轮的她还拿不下吗?!
唐枝有片刻愣神,应道:“好。”
她心里想的却是,宋玉延学会了驾驭牛车,日后便不再需要她同行了吧?
她把缰绳给宋玉延,然后指点了一些技巧:“驾驭牛车最重要的不是缰绳,而是掌握它的弱点,用赶牛鞭抽打,它的速度会加快……”
赶牛的鞭子比较长,宋玉延好几次打在牛的身上,对方只是当成蚊蝇一样,只甩了甩尾巴。
唐枝忍不住笑道:“宋大郎,你也是拍蚊子呢?”
没想到人生第一次教宋玉延一门技艺,居然是教如何赶牛车!而且宋玉延这笨拙的样子,看起来也并非全能的。
宋玉延:“……”
在线丢脸,如何挽尊?
她想了想,辩解道:“真不愧是牛,皮真厚。”
“你打的位置不对吧?”唐枝道。
宋玉延:“……哼。”
她还真不信自己学不会了!
她又朝唐枝所说的部位打了一鞭子,不过车轮忽然经过凹凸不平的地方,宋玉延身子一歪,手中的缰绳便猛地拉扯了一下牛鼻子。老牛顿时转了半圈,牛车倒是没事,关键是牛车上的人没坐稳,倒在了板车上。
唐枝驾车经验老道,在宋玉延扯住一边的缰绳时便扑了过去,拉住另一边的缰绳,使得老牛的动作停下来。不过这样一来,她整个人也就俯卧着倒下了。
她本以为会撞上板车,可是在听见一声闷哼的同时,她感觉自己是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等老牛停了下来,板车也稳住后,唐枝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宋玉延的脸。而她此时此刻正以颇为暧昧的姿势将宋玉延压在了板车上。
唐枝:“……”
宋玉延:“……”
在后头抱着装了竹浆的箩筐的唐叶、饼儿、笋儿从箩筐后伸出了脑袋,唐叶默默地捂住了饼儿的眼睛。
章节目录 疼吗
不远处悠然走来的牛脖子上传来阵阵铃铛声响, 让正在失神的唐枝惊坐起来。她看见那牵着牛走来的路人,觉得刚才她趴在宋玉延身上的事情被路人瞧了去,脸上顿时臊热了起来,耳朵也迅速地染上了一层粉色。
宋玉延也慢悠悠地从板车上爬起来, 她摸了摸被撞到的后脑勺, 发现那儿已经肿起一个包了。这是她自己驾车技术不到位造成的,所以就默默地吞了苦果。
唐枝看见她摸后脑勺的动作, 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她的后脑勺:“你可是撞到脑袋了?”
以前唐叶撞到脑袋或者身上时,她都是这么查看的, 只是她忘了身侧之人不是唐叶, 而是宋玉延。
宋玉延一开始被摸后脑勺,还不太习惯,身体都僵硬了小会儿。随后眼睛看着唐枝, 浑身的肌肉才慢慢地放松……她也忘了有多久没被人这么体贴地关心过了。
“都肿了,疼吗?”唐枝问。
问完, 她发现宋玉延一直看着她, 眼里带着笑, 她才猛然惊醒, 连忙收回手。
“被唐小娘子这么一摸就不疼了。”宋玉延道。
唐枝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这话可说得太令人害羞了, 也不知宋玉延哪儿来的这么厚脸皮说这话。
羞归羞, 这心里也像被蜜糖泡过一样,甜极了。
“我的手又不是什么疗伤圣药,摸摸就能好!”
宋玉延轻笑, 唐小娘子也太耿直了,她只不过是采用的修辞手法,脑袋当然还生理性地疼着,可是心里已经不疼了。
“没事,人的头可是很硬的,轻轻撞一下不会有事的,过两日它就会自己消下去了。”
唐枝道:“人的脑袋才不硬,以前兄长不小心磕破了脑袋,血流了满面呢!”
“那是因为人的头部组织有不少毛细血管,所以血流很多并不代表伤的很重——”
宋玉延说了一半,想到唐小娘子不能理解这些医学用语,舌头打了个转,“但是唐小娘子说得也非常有道理,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有个小伤口,也是对爹娘十分不敬的,所以这个问题要严肃看待。”
唐枝:“……”
虽然听不懂前半段,可是后半段宋玉延努力地在为她说话的模样真是令人怪不好意思的,她怎么能让宋玉延感到为难呢?
她默默地拿回缰绳,扯开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能在路上耽搁这么久,还是我来赶车吧!”
系统:“说好的两个轮学起来很容易呢?”
宋玉延:“这不仅有两个轮,还有四条腿,我第一次学出现差错也是正常的。”
系统:“你是个优秀的诡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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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儿偷偷地问她的叶子姐姐:“唐姐姐为什么要趴在大哥身上?”
唐叶:“……”
笋儿也想了半天,道:“因为大哥不会赶车,所以唐姐姐这是在教他吧!”
唐叶:“……对。”
她有点后悔帮不在家的兄长打扫房间了,要不是在打扫的过程中,她随意找些书来看,也不会发现兄长藏着的话本。这些话本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低俗读物,里面还有插画,看完后可把她吓得半个月不敢再进兄长的房间。
要不是那些话本的荼毒,她还是一个纯洁的好孩子呢!
低头看了一眼小萝卜头饼儿,她决定在饼儿面前要藏好,绝对不能让她发现,否则她还怎么维持自己在饼儿面前的大姐姐形象?!
三个小孩的悄悄话还是钻进了前头赶车的俩人耳中,虽然孩童的话太天真,但是也很直白,让已经不是孩童的俩人都想歪了。
唐枝假装自己没听见,宋玉延则回头看了笋儿一眼,问:“竹浆有没有洒出来?”
三个小孩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他们分别检查了一下箩筐,最后确定道:“没有洒出来。”
宋玉延点点头:“接下来的路也不太好走,你们要看紧了。”
就得给小萝卜头找点事情做,否则这注意力又放在她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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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由唐枝驾着后,一行人总算是顺顺利利地到了慈溪。宋玉延将竹浆搬到河边,找了一个水流湍急但是水位只到腿肚子的位置将箩筐放入水中。
竹浆并非是液体状态,它是经过舂碾、蒸煮、沥干等步骤后形成的纤维,很细,所以宋玉延特意编织了密实一点的箩筐,以确保竹浆不会被水冲走。
饼儿跟笋儿很少到河边玩,所以这会儿没有他们什么事,便在一边玩水。唐枝见清洗竹浆的活她跟宋玉延就能做,让唐叶去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往水深处跑。
宋玉延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抓鱼的三个孩子,将她憋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唐小娘子,听说近来向你提亲的人家可不少?”
“没有。”唐枝想也不想就否认,“都是来找我买菜的,提亲的倒是没有。”
“那如果有,你会答应吗?”
“谁?”唐枝反问。
宋玉延心想那么多人都可能向唐枝提亲,她哪里知道有谁?!
想了想,道:“若是有人向你提亲,你最有可能答应的是谁?”
唐枝张了张嘴,想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而她都已经说穿了自己知道宋玉延的身份的事情,那宋玉延听了会怎么想?
“我嫁妆还没攒够呢,况且兄长还未成亲,所以我也暂时不会答应任何人的提亲的。”
宋玉延闻言,心想:也是,没道理兄长还未娶妻,妹妹就先出嫁了。
她微微放宽心。
唐枝又想到了什么,道:“你该不会是听了巷子里的那些人的调侃,认为很多人向我提亲吧?你别听他们的,他们那些要么是说笑,要么是一时兴起,等他们冷静下来后,就没再唐家门前凑了。”
“可我认为他们都是认真的。我想没人会拿这些事开玩笑,唐小娘子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位很优秀的小娘子,你勤劳能干,又勤俭节约,会处理人际关系,会做买卖,还会管账,能娶到你的人,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唐枝悄悄地转过头去,拿冰凉的溪水拍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好会儿她才回头,“宋玉延,你最近可真是奇怪。”
宋玉延心中“咯噔”了一下,寻思着是不是唐枝发现了她不是原装货?
怎料唐枝心满意足地道:“不过这些话怪好听的,没想到你除了赶车能力差的一塌糊涂外,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宋玉延:“……”
宋玉延看得出唐枝想转移话题,她自然尊重唐枝,于是也将话题转移回竹浆上来。
唐枝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见宋玉延这么夸她,她真的差点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要傻乐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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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浆很快便清洗结束了,而这一步骤之后便是众所周知的“抄浆”环节了,便是将清洗好的竹浆倒入槽中,加入水搅溶解均匀,再用竹帘荡料。
这个步骤最为讲究,因为抄浆者需要有很好的平衡和均匀能力,这样一来,纸张才会匀薄如一,不会某些地方过薄,某些地方过厚。
抄浆这天,宋冰也过来了。他是宋玉延请过来的,因为她想到时候跟宋家谈造纸事宜的话,须得有个人替自己说话。让宋冰见证她成功的制造出纸张的话,那她在族中谈判的几率会大大地提高。
宋冰对造纸术确实很感兴趣,而且他现在对宋玉延的技术有种迷之信心……遥想当年他不信宋玉延的竹编技术,结果被打脸,后来又以为宋玉延的雕刻只是闹着玩的,结果现在他都不好意思开口找宋玉延要一件留青竹刻。
至于宋玉延去哪儿学的造纸术?
管它呢!无脑相信他这个侄儿就对了。
带着这种心情,他激动地观摩宋玉延将一张张湿哒哒的纸制作出来,虽然一开始她有些生疏,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动作越发行云流水,从荡料到压纸都是一气呵成的。
将湿纸的水压出去后,再用熏笼来焙干。以前的人造纸普遍都是将纸贴在墙壁上自然晾干的,而后世则是砌出有夹层的墙,将纸贴墙上,再在中间烧柴火焙干。然而这儿找不到红砖,也整不出那种光滑的墙,所以只能用熏笼来焙干。
烘焙的时间不用多长,第一批纸就出来了,宋冰第一个上前去摸纸。
这些纸是米白色中带点黄,但是纸张柔软,纤维细腻,摸上手并不会有粗砺的感觉,若是吸墨性也好,那必然能成为比普通纸要好上一个档次。
纸有三尺长,按照书籍的尺寸来算,可以裁出十六张纸。而全部纸浆大约能造一两千幅纸,按市价,普通的纸一幅一文五分,这纸怎么也值两文一幅,这里大抵也值三贯钱。
宋冰心头一阵火热,摸着这纸都不想撒手了。
宋玉延将烘焙事宜交给唐枝,随后她去跟宋玉延谈将造纸技术传给宋氏,让宋氏发扬下去的事情。
宋冰本来还打算让宋玉延开个造纸的作坊,要是缺钱的话他可以出。岂料他还没提出来,宋玉延就说了她的想法,然后他愣住了。
“二十一叔,您觉得可行吗?”宋玉延摸不准宋冰的态度,试探地问。
宋冰回过神来,顿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可行、可行,绝对可行!族长那儿我去帮你说!”
“多谢二十一叔。”
宋冰拉着她的手,嗓音都透着激动:“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想着宋氏,好,你小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宋玉延笑道:“瞧二十一叔的话,我是宋家的子弟,自然得想着宋氏。”
“对,是我想岔了!”宋冰一下子觉得宋玉延是真的改头换面了,比起以前她回金川乡总是不怎么跟族人打招呼,如今她能为了族人的生计而将自己的造纸技术传授出来,带领大家造纸致富,这得是多大的觉悟!
他看着那些纸,道:“你这些纸可以交给我,我帮你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宋玉延看了唐枝一眼,道:“二十一叔这可不行,当初说好的,唐家帮我造纸,我得给唐家一半。至于我的那一半,我打算送一些给二十一叔、十三叔以及我那些正在读书的友人,剩下的则留着自家用。”
唐枝闻言,“啊”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说笑的。我也没帮什么忙,用不着这么多,给我一刀纸便好。”
唐枝之前还以为是那种很粗砺的草纸,要卖也卖不出好价格,所以只能平常她记一下账目,或者跟宋玉延书信往来。
直到她也亲眼看见宋玉延造出来的纸,她才明白宋玉延说给她一半纸是有多大方!大方得她都不好意思要这么多了。
“我言而有信,小娘子可不许耍赖。”
唐枝:“……”
耍赖是这么用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