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德勒躲在镇口巨大的的骸骨化石后，黑洞洞的眼眶紧紧盯着那个逐渐走近的外乡客。
越看，他心里越没底。
这位大人物的确气场不凡，走近了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面甲毫无裂隙，视窗透着罕见的金光，步伐沉稳，即便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依旧从容。
但是……
“不对劲啊……”佩德勒心里嘀咕。
这位大人物的身上，似乎有点太“干净”了。
不是指卫生，而是指……
佩德勒使劲眨了眨他那并不存在的“眼睛”，凝神观察。
没有行囊，没有饰品，没有悬挂任何可能囤积“念珠”的小袋，除了那身衣服自带的口袋外——另提一嘴，这个看起来也瘪瘪的，简直可以用“孑然一身”来形容。
他想象中的，来自古老家族的大人物出行，身上不应该有些彰显身份的华丽饰品和鼓鼓的念珠袋吗？
佩德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擦拭着手里那个怎么看怎么破旧的金属圆筒，原本的期待在他眼眶里闪烁不定。
难道……我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客户，其实是个穷光蛋？
……
夏油杰的探索并不顺利。
离开深坑，循着小偷逃窜的窄道一路前行时，沿途他只捡回了最后两颗滚落在菌丛根部的咒灵玉。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知到。他没有立刻吞噬，在这个规则不明的诡异领域，贸然调用力量的风险太大了。
他只是将它们收回口袋。
他迈开脚步，继续在这片狂野而原始的领域中前行。
发光的暗河在菌丛间蜿蜒，构造奇异的巨大植物与未知生物的骸骨相交错，挡住上方的光线。
唯一的通道曲折向上。
依靠着周身环绕的微弱荧光照明，他遇到了更多此地的“原住民”。
它们形态各异，大多有着类似昆虫的外型，使用着某种晦涩的音节进行交流。
夏油杰最初高度警惕，以为它们是领域内生成的的低级咒灵产物。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一判断。
它们会好奇地打量他，会因他的靠近而默契地后退，聚在一起时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眼睛里透露出的是独立鲜活的思想，不像咒灵那样充满恶意。
——前提是那些光点或黑色视窗能称之为眼睛的话。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意味着存在沟通的可能。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一个正在岩壁旁专注地刮取着发光苔藓的虫民身上。这虫民看起来年纪不大，动作慢吞吞的，似乎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他缓步靠近，在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后，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温和的语气，尝试性地开口：“打扰一下，请问……”
那虫民抬起头，小小的视窗看向他。
然而，回应夏油杰的只是一串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节。
皮尔比摇了摇头，似乎也对这无法沟通的状况感到无奈，随即又继续专注于刮取苔藓，彻底无视了夏油杰的存在。
夏油杰的话音断在半空，同时也让他彻底确认，目前他无法与这里的原住民建立任何有效的沟通。
这份认知让他放弃了继续尝试。他一路沉默地前行，凭借着过人的感知与体术，避开了几处可能潜藏危险的位置，最终抵达了一片沉睡在骸骨中的聚落。
……
镇口显得有些混乱，各种气味的混杂，虫民们搬运着东西，交谈着。而夏油杰的出现，立刻引来了无数道目光。
好奇，畏惧，审视。
他恍若未觉，目光平静地扫过，最终，落在了镇口一侧，那个躲在化石后面、探头探脑的小个子虫民身上。
那个虫民，似乎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他。
而且，夏油杰敏锐地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带着些许金属光泽的物件。
佩德勒被那道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锁定，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音筒掉在地上。
他硬着头皮，从化石后面挪了出来，举起那个破旧的金属圆筒。
他先是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又指着圆筒，然后指向上方的某个方向，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一大堆话语。
但这一切，在夏油杰听来，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噪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任何回应。
佩德勒看着对方毫无波动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表演全是无用功。他讪讪地停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小心翼翼地将传音筒凑近自己，又指向夏油杰，做了一个“听”的动作。
接着，佩德勒对着传音筒的一端，用纺络王国的通用语说了几个字：“您……能听懂吗？”
夏油杰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因为，就在佩德勒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那个圆筒周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的能量波动了一下。
而佩德勒那句原本如同天书的话语，竟然以一种扭曲但勉强能理解的方式，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佩德勒看到夏油杰的反应，眼眶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
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赶紧又对着传音筒说道：“太好了！尊贵的客人，您看，这个古老的‘音筒’能打破语言的屏障！它是我在一个被遗忘的古老教堂遗迹中找到的，据说和王国上面那位的‘圣所’有点关联呢！”
这一次，佩德勒的话语通过传音筒清晰地传来。然而，当他说到一些词时，声音再次变得模糊扭曲，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夏油杰立刻抬起手，指向传音筒，透过它发出询问：“等等。你刚才提到某个地方时，声音变得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佩德勒面甲上的视窗光芒闪烁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他用力拍了拍手里的音筒，语气带着强装的笃定。
“啊！这个……尊贵的客人，请不必担心！这绝不是我这宝贝的问题！它可是古老教堂的造物，品质非凡！”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肯定是双方语言环境差异太大导致的！”
“您想，有些词语，虫们各自的理解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传音筒就算再厉害，也没法凭空变出意思来。”
“出现一点点……呃，‘翻译的偏差’，是很正常的！相信我，基本沟通绝对没问题。”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金棕色的双眸仿佛能穿透面甲。他当然不完全相信这套说辞
——无论是这副音筒本身的问题，还是眼前这个小商贩其实根本一知半解，都有可能。
但真相在此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道具确实建立了基础的沟通桥梁。重要的是，他迫切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找到恢复力量和离开的方法。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唯利是图的商贩，是目前最合适的突破口。
达成交易，对他和这个渴望开张的商贩而言，是当下最务实的选择。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听不清的地名，将那一丝疑虑暂时压下。
见夏油杰没有深究，佩德勒松了口气，赶紧进入正题，搓着手说道:
“那么，尊贵的客人，您只需要支付一小袋，嗯，50颗‘念珠’，它就是您的了！”
“我没有钱。”
楞了一下后，夏油杰透过传音筒回应，声音平静，
“或者说，没有你们这里通用的货币。”
佩德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一下掉进了费耶雪山的冰湖里。
“……您是说，‘念珠’？您一颗都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确认，声调都拔高了一点。
“没有。”夏油杰的回答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佩德勒眼眶里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算盘珠子散落一地的声音。
虫的天，居然真的是个衣冠楚楚的穷光蛋！
我这看虫的眼光……怪不得母亲总说我还得多练练，要是她卖完自己的东西跑去朝圣了，我连她留下的摊子都看不好怎么办……
而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夏油杰也无语了一瞬。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遇到的又一道难关，竟然是——
没钱。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虽然不及挚友五条悟那样家世显赫，但凭借咒术师危险工作得来的工资，支撑他的开销也是绰绰有余。
而现在……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即便是以夏油杰的心性，也感到一阵无力。
但这份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强行压下。
算了，咒术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的目光落到袋中那两颗咒灵玉上，一个略微缺德的念头迅速成形。
眼前这个小商贩，看起来经验并不丰富，带着点初出茅庐的急切和……
不太精明的样子。
看来，只能稍微对不起一下这位尚在成长阶段的“奸商”了。
被同期“带坏了”的杰：好像有点缺德，再想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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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骸底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