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历史连架空都架不明白,设定东拼西凑,权谋全靠降智的无脑爽文,里面的角色居然还有字。
真的不怪陆汀不知道,在宫斗文里不是陛下就是王爷,不是这个妃就是那个嫔的称呼中,光是能记住名都算陆汀脑袋好使。
字是什么呢?李白字太白,杜甫字子美。
陆绩,字战野。
于是当陆汀略带疑惑地唤出那声“陆绩”时,陆绩只当她气消了,静候她下一句话。
但他没想到陆汀下一句是:
“陆战野?”
那一瞬,陆绩的心猛地一凉。
或许旁人不懂,夫人若连姓带字一并唤你,那不是亲昵,而是宣判。
最可怕的还不是叫名字的问题,而是陆汀接下来的提问:
“我们已经成婚了?多久?”
陆绩差点没挂住相,努力维持面上的平淡:
“我们成婚已有月余,夫人。”
陆汀没再继续问话,而是垂下头开始揣摩什么。
如坐针毡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就在陆绩如坐针毡的同时,陆汀正在狂喜。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汀现在根本不在乎自己已经失去拒绝包办婚姻这个选项这件事,光得知剧情没有被改,只是时间比她估计的往后推迟一个多月,她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太好了,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一切都还有转圜的可能。
*
陆汀这下总算能对上号。
眼下的情形,大概是陆绩虽娶了她这个表姐,却终究是门第所迫、心不在焉。心头那位青梅竹马的魏贵妃,才是他难以割舍的白月光。
而原主陆夫人呢,知他旧情未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如今这位将军大概是为哄人回去,亲自登门。
这种伎俩骗得了原主,但骗不了手握剧本的陆汀。
书中有一段:魏贵妃之兄在外征战陷入绝境,魏贵妃求助于陆绩,他竟不顾朝命、亲率兵前往。那一仗原本注定惨败,他却硬生生打成了逆风翻盘,也因此重伤濒死。
本以为作者要写他战死沙场,却又偏偏留了他一口气,好继续为反派背锅。
这过命的情分,也能被他说成“只是幼时玩伴”?
陆汀忍不住多看了陆绩侧脸两眼:
虽然一表人才,但遭不住是个恋爱脑。
可怜原主一片痴心,竟拿命去救这种人。陆夫人,你遇人不淑啊,要不是我带着剧情来了,这样一个心思全在别人身上的人,还值得你以命相救吗?
陆汀虽然爱看帅哥,但也不是那种三观能被五官掰弯的类型。
想到这里,陆汀暗暗叹气。看来眼下最紧要的事,不是揭穿剧情,而是想办法离开这位“说得比长得还好”的将军。
两人各怀心思,马车却早已缓缓停下。
看来,是到了陆绩府。
陆绩先一步下车,衣袍微动,站定后朝她伸出手。
陆汀抬眸,与他视线短暂交会。那双眼仍旧平静如水,却让人无端生出被看透的错觉。她迟疑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上。掌心相触的一瞬,陆绩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待她稳稳落地,他却并未松手,反倒略一用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陆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热意自陆绩手心传来,陆汀才意识到因为紧张,她的手一直是冰凉的。
在车上除了陆绩得不到回应的道歉和简短的几句问话,两人根本没什么话讲。回到府中,陆绩左转右转,将她安顿在一间清净的内室,言语寥寥,只道“我尚有公务”,便转身离去。
门扉掩上,空气顷刻静止。
陆汀坐在床榻边,轻叹一声,心道这陆夫人有够可怜,嫁给这么个心向着别处的冷漠男人,怪不得要往娘家跑。
所以她后来为什么替陆绩挡刀?生物本能吗,就好像那些新闻里,救下马路上差点被车撞的小孩的三好青年一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
陆汀还在琢磨着,忽然耳侧微动,是有人在推门进来。
陆汀一惊:不是陆绩又折回来了吧。
下一瞬,一角藕色裙摆先映入眼帘。
待看清来人,陆汀的神情瞬间松了,眼底甚至漾起一丝真正的欢喜:
小芜!
*
俗话说得好,无论仙侠宫斗、宅斗权谋,凡能混到“贴身侍女”一职的,皆非等闲。
“小芜,快过来!”
陆汀眼前一亮,忙朝那熟悉的身影招手。等人走近,兴奋之下,她一把将小芜拉到身边,在床沿坐下。
小芜一惊,在反应过来自己坐在哪里之后,立马弹了起来,俯身行礼后退两步。
陆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床”可是圣地,非主非夫,不得轻坐。
她只得干笑两声,顺势起身,把小芜拉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小芜看上去还是有些难以忍受,但好在没有像方才那样直接弹起来了。
“我前些日子为何要回娘家,你可知道?”陆汀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像是在翻旧账。
小芜低头抿唇,思忖片刻,小心答道:“……因将军护送魏妃入宫?”
果然,与她猜的**不离十。
“我们回娘家多久了?”陆汀又问。
“小姐,您不是新婚第二日便……”小芜话未说完,意识到这话或许触了小姐的霉头,立刻噤声。
什么?结了个婚就走了?
这陆夫人性情啊!
她没再逼问,只“嗯”了一声,转而琢磨起新的发现。
她其实刚穿来的时候,就有意无意想打听陆绩动向,但机缘巧合之下总是不如人意,这才导致她连自己已经成婚都不知。
但现在,可以说是陆绩“正式出场”之后,她居然能与小芜提起关于陆绩的事了。
结合之前的几次情况,陆汀隐约有个不成形的预感。
“将军去了何处,可听说?”陆汀语气淡淡。
小芜:“应当是去领兵巡防。”
妙哉。
“我房中首饰银钱,都取过来。”陆汀漫不经心起身。
小芜虽不明所以,仍依言去取。
珠宝首饰不多,这陆夫人过得还蛮朴素。
陆汀挑挑拣拣,选了几样看着值钱又方便携带的珠饰,用帕子细细包好,藏入衣袖。做完这一切,她抿了抿唇,果断推门而出。
“小芜,大门在哪?快些带路。”
话音刚落,屋内一静。
小芜并未应声,只是怔怔地看向她身后。
陆汀有些奇怪的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陆绩。
陆汀果断后退一步把门迅速合上。
小芜!你的情报怎么这么不靠谱,说好的巡防去了呢!
陆汀心口乱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愧,也许是虚,毕竟她正光明正大地准备卷走人家的财物……还是用他老婆的身体。
按理说他们在婚后根本就没了交集,应该互相还不太熟吧。
陆汀还在头脑风暴,陆绩在外面伸手一拉,陆汀就连人带门一起被拉出去了。
陆绩没有说话,黑沉目光放在陆汀袖子上。
陆汀一瞬间醍醐灌顶,她刚刚才从本家被接回来,路上又没有正面回应陆绩的道歉,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加上刚才对小芜说的那句话,陆绩不会以为她又要走吧。
陆汀嘴角抽搐:
过程全错,结果全对。
“夫人要去哪?”
陆绩面上不显,但声音明显是有委屈的。
帅哥委屈,好强的杀伤力。
陆绩不是个将军吗,怎么老是整这一套!
就在他们互相僵持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个黑衣青年自外院跑来,看到陆绩和陆汀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陆绩身边,道:“将军,有急报。”
大好的机会啊!
陆汀匆忙开口:“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我本来就是想出去转转哈哈哈哈,现在突然觉得没那么想了。”
说完陆汀又一把将门合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她似乎从门缝中看见陆绩转头看向那个传令士兵的时候面色冷下去不少。
咦——果然是人心隔肚皮。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陆汀长长松了口气。
她倒是没想直接一走了之,只是想出去熟悉下新的环境。
陆汀看向衣袖里自己收拾好的那个布包。
……
好吧其实确实是想试试能不能直接一走了之。
不过陆绩的这一出回马枪也提醒了陆汀,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她其实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搞懂穿书规则,还是先在这边熟悉几天情况再另作打算。
*
清晨阳光微洒,将军府的庭院一片静谧。
陆汀笑盈盈走到陆绩面前。
“咱俩要不先离了吧!”
话到嘴边,她笑得愈发温柔,愣是一字未吐。
陆绩挑眉,似在等她开口,目光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身后。
陆汀保持着脸上笑意,换了一句话讲:“早起操练累了吧,我给你倒杯茶。”
果然,直接提是完全行不通的。
距离陆汀第一天住进陆绩的将军府,已过三日。
头一晚,她枕戈待旦,怕陆绩半夜闯来。守着门口坐了一夜,直到天将破晓,眼皮打架,整个人靠着门框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小芜敲门的时候陆汀才悠悠转醒,站起身来直接把门推开,狠狠吓了小芜一跳。
布菜的时候陆汀呵欠连天。看着陆汀这副样子,小芜没忍住问:“小姐,您昨晚没休息好么?”
陆汀眨了下格外沉重的眼皮,点点头。
陆汀揉着酸胳膊,忍不住问:“小芜,将军昨夜去哪了?”
小芜眨眨眼:“将军?将军自是回自己房里歇下,奴婢未听说他外出。”
陆汀眯眼:“……为何他要回自己房?”
小芜一怔,似觉这问题奇怪,迟疑片刻才小声道:“小姐……您这是不与将军分房了吗?”
陆汀闻言,毫不犹豫地应:“分。”
随即又重重点头:“必须分。”
说完低头继续扒饭,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分房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她才不问缘由。
是因为陆夫人还在赌气?还是陆绩在为魏妃守身?
或者说,陆绩其实——
她脑中忽然冒出个离谱的猜想,筷子一顿,嘴角抽了抽。
总不会是他不行吧?
陆汀抬眼,若有所思地回想陆绩高大英挺的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啊。
想到这里,她自己先笑出了声。
那笑容古怪又耐人寻味,看得小芜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