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今天可以出院了。”护士推开病房门时，消毒水的味道顺着门缝涌进来，混着窗外飘来的一点草木气息。
温清弦正靠着床头发呆，闻言只是淡淡应了声：“好。”他抬手想掀开被子，后脑勺的伤口还带着隐隐的牵扯痛，动作刚做了一半，腰侧就多了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背。
“我来。”林枢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没弄疼他。
温清弦顿了顿，干脆就摆烂似的放松了身体，任由林枢扶着他坐起身，又弯腰替他套上外套。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脖颈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温清弦眼皮动了动，没躲开。
这半个月来，陌生男人的照顾细致到了骨子里，喂水、擦身、甚至连他半夜翻身皱眉，这人都能立刻醒过来检查伤口。一开始的警惕早就被磨得淡了，尤其是在他毫不犹豫驳回他抹杀申请的那一刻，温清弦心里就有了个隐约的答案。
能听到他对系统的私密申请，还能直接干预系统程序，除了001本人，还能有谁？
外套的拉链被缓缓拉到顶端，001的手指在他下巴处顿了顿，像是在调整领口的平整度。
温清弦抬眼，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了之前的冰冷占有欲，反倒掺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001，你...”温清弦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打断。
“一会儿说。”林枢收回手，拿起沙发上的背包挎在肩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强势，“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别乱跑。”
“好。”温清弦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就踩着软底鞋走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的阳光有些晃眼，温清弦抬手遮了遮，靠在旁边的梧桐树干上等着。风一吹，带着点暖意，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也让他混沌了许久的脑子清醒了些。
攻略系统，自我攻略，当他的狗...这些离谱的话在脑海里打了个转，温清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系统，强势得理所当然，又幼稚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呦呵，温清弦，追我追到医院来了？”
温清弦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转头就看到顾沉站在不远处，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阴沉得吓人。身边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人，手里提着果篮，看样子是来探望谁的。
真是晦气。
温清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顾沉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厌恶到了极点。以前为了任务，他还得忍着脾气装委屈、扮深情，现在任务目标都换了，他连敷衍的兴致都没有了。
可他暂时还不能脱离这个世界，总不能在这里跟顾沉撕破脸闹得太难看。
温清弦压下心头的不耐，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那是，来看看你到底哪里不行。”
“你说什么？”顾沉的脸瞬间黑了，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满是阴鸷，“温清弦，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顾总。”温清弦靠在树干上没动，姿态闲散，甚至还抬了抬下巴，“毕竟以前没看清，总觉得你多厉害似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刻意加重了“不过如此”四个字，看着顾沉的脸色从阴沉转为铁青，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爽快。以前被这人冷待、羞辱，憋了三个月的火气，总算能稍微发泄一点了。
“温清弦，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顾沉彻底被激怒了，大步走到温清弦面前，抬手就要去抓他的手腕。
在他眼里，温清弦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就算偶尔闹脾气，也带着讨好的意味，什么时候敢这么忤逆他了？
温清弦下意识地想躲开，手腕却先一步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保护意味，将他往后拉了半步，挡在了身后。
“顾沉，”林枢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你把他当所谓替身，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001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他站在温清弦身前，身形挺拔如松，挡住了顾沉所有的视线。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顾沉被他的气势逼得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你谁？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是我的人。”林枢没看顾沉，转头看向身后的温清弦，语气瞬间柔和了些，“走了。”
说完，他拉着温清弦的手，转身就往轿车的方向走，根本没再给顾沉说话的机会。
温清弦被他拉着，脚步有些踉跄，回头看了一眼顾沉，只见那人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像是要气炸了，却又不敢追上来。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心里的那点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坐进车里，林枢这才松开他的手，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你跟他费劲什么？”
“总要解释清楚。”温清弦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淡，“以前装得太累了，现在不想装了，让他知道我不是以前那个温清弦，省得以后再来烦我。”
林枢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他说你...变了。”
“嗯。”温清弦应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变了不好吗？总比一直当个没脾气的替身强。”
“没事儿啊。”他转头看向林枢，笑了笑，“反正我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车子刚好在红灯前停下，林枢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五官，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温清弦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我的宿主，只能我来说。”
温清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是什么道理？”
“没道理。”林枢的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却依旧坚持着，“别人不行。”
这人的占有欲还真是奇怪，连别人说他一句都不允许。温清弦摇了摇头，没再反驳，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疑问，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个世界的？001不是系统吗？”
“叫我林枢。”林枢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当...我要追求你。”
“？”温清弦怀疑自己听错了，挑眉看他，“不是我攻略你？你上次明明说，下个任务是攻略系统001。”
林枢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些，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可以...自我攻略。”
这话实在是太过离谱，温清弦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微微颤抖。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直白又幼稚的系统，明明之前还一副霸道强势的样子，现在说起这种话来，却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意味。
“不是很霸道吗？”温清弦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故意逗他，“怎么现在委屈巴巴的？像...像只小狗。”
林枢的身体僵了一下，转头看他，眼神认真得吓人，一字一顿地说：“可以。”
“可以什么？”温清弦没反应过来。
“当你的，狗。”林枢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你愿意。”
温清弦脸上的笑容顿住了，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快得让他抓不住。他看着林枢那双盛满了认真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林枢，你会不会追人啊？”
“不会。”林枢的语气里竟然有些着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为自己的笨拙而苦恼，“但我可以学...你教我，好不好？”
温清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异样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好笑。他摇了摇头，没太当真。
说到底，林枢只是个系统，就算有了人形，有了奇怪的占有欲和所谓的“追求”念头，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反正任务还没结束，他暂时也没地方去，不如就顺着他的意思，权当是解闷了。
这么想着，温清弦随口应了一声：“行啊，你想学，我就教你。”
林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星辰，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微微蜷起，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最后停在了一栋公寓楼下。温清弦抬头看了一眼，这不是他之前租的那个小公寓，而是一栋看起来高档了不少的小区。
“这是哪里？”温清弦疑惑地问。
“以后我们住这里。”林枢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旁，替他打开车门，“你之前的公寓太小，环境也不好，不适合养伤。”
温清弦没反驳，任由林枢扶着他上楼。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了一下。公寓是精装修的，风格简约大气，采光极好，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绿植，看起来舒适又惬意。
屋里的一切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连他的常用物品都整齐地摆放在卧室里，显然是林枢早就安排好了。
温清弦没力气去探究林枢是怎么做到的，进了门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后脑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的疲惫。
“渴了。”他随口说了一句，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林枢立刻转身走进厨房，很快就端了一杯温水过来，还细心地放了点蜂蜜，温度刚好入口。他扶着温清弦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
“饿不饿？”林枢放下水杯，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像是在检查体温，“医生说你刚出院，不能吃太油腻的，我给你做了粥。”
温清弦点了点头，没说话。他看着林枢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在各个世界做任务，他都是被人捧着、哄着，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的情绪，满足他的需求。可那些照顾，要么是基于系统剧本的设定，要么是带着目的的讨好，从来没有人像林枢这样，照顾得如此细致入微，不带任何功利性，只单纯地想让他舒服些，单纯想追他。
林枢很快就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还配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他坐在温清弦身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才递到温清弦嘴边：“张嘴。”
温清弦下意识地张开嘴，粥的温度刚好，带着淡淡的米香和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很。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跟个被人精心照顾的废物没什么两样。
可他偏偏不反感，甚至有点享受这种不用费脑子的感觉。
“林枢，”温清弦嚼着嘴里的菜，含糊地说，“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照顾过别的宿主？”
林枢喂粥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沉了沉，语气有些不悦：“没有。你是第一个。”
“哦？”温清弦挑眉，“那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系统还教这个？”
“查的。”林枢的声音有些生硬，“你晕倒后，我查了很多照顾病人的资料。”
温清弦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原来不是天生就会，是特意学的。他看着林枢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隐隐透着点紧张的脸，心里那点无所谓的态度，似乎悄悄松动了一丝。
这个系统，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对了，”温清弦突然想起什么，“我的银行卡还被顾沉冻结着，你能帮我解开吗？”虽然现在有林枢照顾，不愁吃穿，但手里没点钱，总觉得不踏实。
林枢喂粥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地说：“已经解了。顺便把他公司的几个合作项目搅黄了，算是给你的补偿。”
温清弦：“...”
他看着林枢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顾沉有点可怜。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一个连系统都能操控，还护短得厉害的林枢。
“你还挺记仇。”温清弦笑了笑。
“他伤了你。”林枢的眼神冷了冷，“不能就这么算了。”
温清弦心里微微一动，没再说话，乖乖地张嘴继续吃东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勺子碰撞碗沿的轻微声响，气氛平和得不像话。
温清弦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虽然剧本是失控了，还要攻略一个奇怪的系统。但至少，他不用再对着顾沉那块捂不热的石头白费力气，不用再按部就班地演那些虚假的剧本。
至于林枢的追求，至于攻略系统的任务，温清弦暂时没心思去想。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现在只想好好养伤，享受这份难得的、不用费脑子的悠闲时光。
只是他没看到，在他低头喝粥的时候，林枢看着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温柔。那眼神里，藏着的情绪复杂而浓烈，远不止“自我攻略”那么简单。
林枢轻轻摩挲着指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再让温清弦从他身边溜走了。
上一个剧本对温清弦的伤害，他要一点一点，全部弥补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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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可以，自我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