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就全是温唯晏在训练她,直到这时候季陈信才知道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幸好最近一个通告是平面拍摄,她还有时间练她的台步。
季陈信到目前为止只吃了一盒绿叶子菜,但已经穿着十厘米恨天高在排练室来来回回走了五个小时,甚至还做了几组体能训练。
温唯晏看着她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一边递过水杯一边说到:“怎么样?后悔还来得及。”
季陈信感觉到汗滴划过皮肤,染湿衣服,她轻轻喘着气,一大口凉水入口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娇生惯养这么多年,没穿过几次高跟鞋受这种“刑具”的苦。
“谁后悔了?”季陈信斜睨一眼温唯晏,简单整顿之后就再次站起身子,这次她有些摇摇晃晃,“继续吧。”
温唯晏瞧着她呲牙咧嘴地站起来,但是倒数三二一正式开始后,表情又迅速回到完美的状态,真是奇怪,这富家小姐说不定天生就是干这碗饭的。
晚上7点,罗梵总算舍得从工作中抬头,唤醒她的不是夜幕将至和时钟的提醒,而是随着她久坐袭来的腰部疼痛。
她抬头活动了几下脖子,将手伸到身后腰部慢慢揉着,希望能减轻一些疼痛。
她因为疼痛而发出“嘶”的一声时,心里一个角落便开始失落,这是不是说明她到年纪了,连长时间办公都不行,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季照廉打来的。
“喂?”她歪着脑袋将手机夹住,同时还在电脑上劈里啪啦打着字,怪季照廉耳朵太灵,她听得很真切,一上来就有些语气不善地问:“你是不是还在工作?”
罗梵“嗯”了一声,那不然怎么办,等着季照廉兴致来了再来公司处理吗?
“回家吧,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罗梵像往常一样敷衍到:“你先吃吧,我还有一点马上就收尾了。”
但这次季照廉没有像往常那样含糊地应下,她很坚决地说:“回来吧,顺便把陈信也叫上,她今天不是也跟着去上班了吗?”
罗梵敲打键盘的指尖顿住,“怎么了?”经她这么问,季照廉才有点纠结地解释到:“我叔叔给我来过电话了,说今晚他来咱们家吃晚饭,顺便让陈信也过来。”
罗梵心里嘲弄到,说到底这老头还是害怕她怠慢了自己女儿,特地来视察一番。
季照廉忐忑不安到:“我没法拒绝,所以你快回来吧,哦,陈信她怎么样,要不要嘱咐她点什么?”
罗梵点了关机键,将在办公室里穿的平底鞋换成早上来穿的那双粗跟CL,“不用,她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免得后面露馅。”
罗梵一路快走乘电梯到楼下经纪公司,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就算季陈信不走也估计在哪个会客室躺着玩手机。
于是她朝着会客室的方向走,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听见排练室里有声音和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她出于好奇看了一眼,结果脚步就被硬生生钉住。
季陈信只穿着一件吊带和一件黑色紧身短裤,估计是温唯晏给她找的,就算她的穿着在这个季节显得清凉。
但她不断起伏的胸膛和额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都昭示着她格外需要这样的散热。
季陈信没有注意到她,她这时候神情格外认真,双手插着腰部听着温唯晏的点评。
这给了罗梵仔细端详的时间,首先在她心头插上一刀的是季陈信几乎两手就能握住的腰,她太瘦了,罗梵认为责任全在自己。
明明离开之前季陈信身体很健康,在太阳下运动获得的小麦肤色和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那时候的季陈信身形饱满。
仅仅两年时间,她怎么一下就瘦成这样了,罗梵甚至能随着她的呼吸看见她锁骨下隐约可见的胸骨,苍白到病态的皮肤是扎在罗梵心上的第二把刀。
她在知道季陈信曾药物成瘾后就咨询了医生,暴瘦,无精打采都是这一行为的征兆。
她甚至想去问季陈信是对什么药成瘾,但想来季苏世当然不会“多管闲事”,而季陈信又瞒着所有人。
罗梵本来都把这念头压下去了,但是看着这人瘦骨嶙峋的样子,她还是打定主意询问,就今天。
温唯晏率先发现了罗梵,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冲罗梵打招呼:“老板。”
季陈信随之扭头,她似乎没想到罗梵会来找她,眼眸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换成惊喜。
罗梵笑盈盈地走上前,问到:“她怎么样?还可以吧。”
温唯晏本想如实夸赞一番,却想起来季陈信的叮嘱,于是话锋一转说:“不错的,本身硬件条件就好,但基本功还是要再练练。”
罗梵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道谢,温唯晏有点拿不住,便悄悄看向季陈信,只得到女人一个肯定的眨眼。
“这么晚了温经理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温唯晏听出罗梵的言外之意,连忙摆摆手,“不用了,这个点也不早了,家里人等着我回去呢。”
“我送送你吧。“温唯晏吓了一跳,连忙到工位上拿上包就跟着罗梵往电梯间走。
“温经理,我对这一行说实话也不太熟悉,对你们也是全权交给靳总管,所以我想听一听实话,她能做这一行吗?”这话说出口,温唯晏都觉得罗总是不是季陈信的母亲,这也太上心了。
她诚恳到:“您放心,就像我说的,她硬性条件很好,而且她本身意愿也在这方面。”
语毕温唯晏听到罗梵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温唯晏对这个女人虽说认知多半由道听途说组成,但还是抱有别样的好感。
于是她选择多说几句:“她呢,年龄在模特这行不算小,有些人在她这个年纪正是职业的黄金期,不过她比例非常好,天赋也很好,以后往高走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虽然是新人,但完全不需要身材管理,我还惊讶呢,她这个身高要达到这个体重就算是业内也比较夸张了。”
罗梵感觉心脏都扭到一起了,但为了自己死得明白一点,她还是问到:“她现在多重?” 温唯晏稍微思索了一下,“唔,一开始秤的是48公斤。”
罗梵的心像一张旧报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再展开,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褶皱。
见罗梵有点失魂落魄的不说话,温唯晏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错话,有点心惊胆战地闭紧了嘴,然后祈祷着电梯快一点到。
电梯门一开,温唯晏就闪了进去,她鼓起勇气向罗梵说再见,但女人连看她都没看就急匆匆往回走,温唯晏忐忑不安,到底是说错了哪句话?
季陈信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换了回来,吊儿郎当地坐在离门口最近不知道哪个员工的椅子上看手机,见罗梵进来还想为自己辩解:“我把排练室收拾好了才坐下来的.....”
而罗梵只是急切地拽起她的胳膊往卫生间走,季陈信隐约猜到了什么,窃喜之余还有些意外自己这招在罗梵这里简直是百试百灵啊。
罗梵把她拽到隔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的领子往下拉,直到两个人以深吻的姿势融在一起。
站了很久的季陈信此时有些腿软,她感觉到大腿在打颤,于是趁着罗梵转变脑袋方向的间隙艰难地说:“我......让我坐会儿.....”
罗梵没理她,试着把她往上提了提,崩溃得发现她真的能提动这个比她稍高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苦肉计吗?”罗梵死死把脑袋埋在季陈信衣服的领子里,季陈信无奈地仰着脑袋,冲着卫生间的吊顶灯咧嘴。
“你说什么?”她装糊涂,罗梵反倒不顺着继续说了,她换了个带点商量的语气:“咱们不干这个了好不好?我给你找其他事做。”
季陈信咬着嘴巴半天才让自己不笑出来,“罗梵,你怎么这么善变,早上还说让我好好工作......”
罗梵又揪着她的领子吻住了她的嘴唇,好吧,季陈信也不想让罗梵太内疚了。
“你为什么这么瘦?”季陈信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反正做模特都差不多是这个体重,先瘦后瘦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才说让你换个工作干,这个,这个......”罗梵难得语塞,“对身体不好。”
哎呀,这工作太好了,我才不换,季陈信心里的小人雀跃的几乎都能跳桑巴舞了,“好了,温经理说了体重在一个区间就好,我会增重的。”
罗梵听了又亲了一下季陈信,这次不像之前两次那么激烈,轻柔的像她们还在一起时的早安吻。
季陈信微微低着头看罗梵,她在努力藏起自己贪婪的一面,虽然这是在厕所,但这样的罗梵在过去两年里只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不会是自己又吃药吃晕过去了吧,季陈信祈祷自己再一睁眼不是在医院洗胃,她再次眨眼,依然是狭小的厕所隔间,和盯着她一动不动满眼都是心疼的罗梵。
季陈信实在忍不住了,她主动伏身在罗梵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笑什么?”季陈信的声量堪比耳语,从两人重逢开始,她的眼眸就从未这样亮过:“我觉得我在天堂。” “贫嘴。”
好说歹说罗梵才放心下来,季陈信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仔细瞧着自己的衣服,“你把我衣服抓皱了,这可是拉夫劳伦。”
罗梵刚从情绪波动中出来,正对着厕所补口红,听到季陈信带着撒娇意味的控诉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从来不在乎这种大众名牌。” “是呀是呀,但是今非昔比,那老头一分钱都不肯再给我了。”
提到老头罗梵才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她暗叫一声坏了便一边拉着季陈信往电梯间跑,一边打电话给司机。
这时候公司除了保洁人员人都走光了,罗梵也就不在意“避嫌”的这部分,季陈信倒是希望她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但是她的好心情持续到罗梵开口:“你爸爸要你来我们家吃饭,他也来......” “是‘我和季照廉家‘,不是‘我们家’。”
罗梵连按了几下电梯下行键,仿佛这样能让它快点,她顺嘴到:“有什么区别。”
季陈信的好心情小人被这五个字乱刀砍死,她很是鄙夷地“嘁”了一声。
罗梵突然好奇心大起,她问到:“话说你是因为季照廉和我结婚才讨厌她的,还是一开始就不喜欢。”
季陈信确实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从她开始有自我意识的青春期开始,她就对姓季的每一个人抱有敌意,不管熟不熟悉。
或许是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她的童年几乎是阴影的存在,让她对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带有一定程度的迁怒。
季陈信沉默不语,罗梵也就多半能猜到答案,“你妈妈呢?” 季陈信敏感地反问,“你问她干嘛?你可不能喜欢她。”罗梵忍不住笑她,”我怎么会喜欢她,你太能乱想了。“
季陈信心里犯嘀咕,我哪里知道为什么,谁知道你到底钟意什么类型的,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只能可怜兮兮照着季照廉的路子来。
来到地下停车场,季陈信本想和罗梵一起上她的车,被罗梵严词拒绝。
“记住,我们在外人面前不熟好吗?最重要的就是在你家人面前。”
季陈信眼巴巴看着罗梵驶出去一会儿才上了她那辆雷克萨斯,“回家吗小姐?” 季陈信极不情愿地说:“不,去万恩季总她家。”
季照廉守着一桌饭菜先等到的不是妻子而是叔叔,叔叔对于罗梵季陈信迟迟未到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在她拿出一瓶珍藏的茅台喝了几杯后基本就没什么气要撒了。
季照廉笑盈盈地让保姆带叔叔上二楼大书房看她前不久在拍卖会上淘来的古董文玩,自己则是谎称接个生意电话到一楼的卫生间里将门反锁。
她等待了几秒,注意到手机的探测功能没有发出警报声她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 “是我,今天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她从早忙到了晚。”
季照廉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季陈信呢?” “我见到了,她去了一趟办公室,当时她看到我们有肢体接触很生气,然后我就被赶到外面了。”
季照廉感觉自己吞了一斤石头,她试着去猜会不会其他的可能,但那种想法如毒蛇一般钻进她的脑海再也不肯离开。
“她走的时候呢?” 对面的女人思索片刻,语气有点捉摸不透,“我感觉她俩吵了一架,因为季陈信出来的时候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
季照廉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在琢磨是不是这两人演了一出戏。
“季总,要给办公室装摄像头吗?” 季照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戒指上,她和罗梵先后买过两次对戒,但在她认为的还有一次。
那次品牌方在给她们展示戒指款式时她注意到罗梵曾格外注意过一对儿样式古朴甚至有些太素净的戒指,后来她们当然没有买,当然是在罗梵的认知里。
季照廉不久后就一个人秘密买了那对戒指,她只留下一只,另一只她连同戒指盒留在了地下室杂货箱里。
她知道罗梵不会带,她也不会赌上希望去问的。
她手上的这只在里圈刻下了一串数字,是两人结婚的日子。
她除了公共场合带着和罗梵一样的对戒,其余时间都换成这只戒指。
多可笑,她隐隐期待罗梵能问起来,出于任何目的都好,甚至质疑她是不是出轨了也好--这时候她又失魂落魄的想了起来她们订婚之初就约定好了开放关系。
所以罗梵不会问,就像两年来无数个日夜她都没发现同屋檐下的妻子手上的戒指与自己不同。
季照廉张开嘴唇却无声,她有些艰难地说:“算了,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什么闲人来一次,就叫人去装吧。”
对面的女人答应下来,她挂断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定位提示,罗梵快回来了,她对着镜子整理好情绪,看上去严肃到木讷。
任谁说她和罗梵站一起,她都像那个更厌倦亲密关系的。
她一直是这样,她将手机塞好,出了卫生间,上楼陪了一会儿在欣赏文玩的老头。
从始至终她双手交叠,在上的那只手不停在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戒指。
门铃响了,她特意去开门,就见罗梵如往常一样将外衣脱下递给一边的保姆,无数次问季照廉:“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季照廉简简单单的说:“还不错。”寡淡到换她是罗梵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所以罗梵也是一如往日地点点头,但是今天她格外说了一句话,“你堂妹在后面,叔叔呢?去把叔叔接到餐厅吧。”
季照廉照做,她转身,不再摩挲她的戒指,今天和过去的七百三十多天一样,罗梵没有发现她手上不同的戒指。
?但是今天和过去的七百三十多天又不一样,她发现了罗梵和早上涂抹厚度不同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