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 第1章 女主人 季苏世又看了一眼旁边套着连帽衫的女人,她被女保镖反绞着手,垂着脑袋一副落魄模样。而季苏世本人则是西装革履,从上到下看着没有一件不是价格不菲的,这样的对比从而招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季苏世觉得自己的脸快丢尽了,作为集团的继承权最有力竞争者,他实在是害怕被路过的人拍下来放到网上大做文章。 于是他示意保镖将女人带到头等舱休息室的私人套房里,他则是留在咖啡厅点了一杯浓缩--老头叫他马不停蹄去接妹妹,他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了。 他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扫过咖啡厅里零星的几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又回过神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她怎么在这里。 他刚准备站起来去打个招呼就被保镖打来的电话中断,他妹妹无论如何都不肯待在套房里,季苏世叹了口气,便让保镖把妹妹带过来。 季照廉刚从瑞士赶回国,原本的航班因为天气关系取消,她只好换成中转更废时间的一趟。于是刚下飞机疲惫感便蜂拥而至,她只好在咖啡厅休息一番。 她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抬头就看见一男两女朝自己走来,定睛一看,那黑眼圈斗大的男人正是她的堂弟季苏世,而旁边的女人,季照廉一时没了印象,从几个能窥见女人正脸的瞬间看得出她面色苍白,无比憔悴。”廉姐,好久不见啊。” 季照廉站起身握住男士的手,“小世!真是好久不见,这是刚从英国回来?怎么,旅游吗?” 她斜眼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女人,季苏世叹了口气,眉宇间似乎想要嘲笑一番,但最后全拧成了羞耻,“打个招呼,陈信,这是你堂姐。” 季照廉讶异地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总算从眉宇间看出来些小妹妹儿时的模样。“她怎么……” 但她没把话说完 ,只是整理了一下表情,对季苏世说,“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坐下来聊两句再走?” 季苏世犹豫片刻答应下来,让保镖带着季陈信买杯果汁喝。 季苏世等人都走了一坐下就漏出极其不情愿的表情,“真几把烦,老子在国外生意谈的好好的,老头打电话给我非让我放下所有事去英国把那死妞儿接回来,他大爷的能不能少对我指手画脚。” 季照廉是知道二弟是这幅德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嘴里的污浊比他吐出来的烟雾还呛人。 “陈信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 本来咖啡厅是不许吸烟的,但头等舱休息厅的服务人员谁不知道季家二公子,那规矩也就隐了形。 季苏世一口下去喝完咖啡,继续说道:“卧槽你是不知道,当年让她去美国读书是为她好,她倔地跟驴一样一个人谁也不说跑她大爷的法国去了!去也就算了,别整天没事找事,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死丫头吃那种治精神病的药吃昏头了!我看她是不想活了!被在英国的老头朋友撞见告到老头那里,唉,老头把我先训一顿,什么玩意儿啊……” “所以才让你把她带回来?” “不是带,是扭送!”他冷哼一声,“别看她瘦的跟杆一样,力气可大的很,两个保镖一起上才逮住她。” “你不怕她这样,我叔叔又找你问题?” 季苏世持烟的手抖了一下,“别被他发现嘛……” 季照廉不由得仔仔细细揣摩着眼前沉默着抽烟的男人,她叔叔家三个前婶婶生的孩子都对这个小妹妹很淡漠,一是年纪差的多,二是老头喜欢小女儿以后分的家产说不定也多。“廉姐不回家守着嫂子吗?小别胜新婚啊。” 不提还好,一提到妻子季照廉心里生出莫名的逃避感。她干笑一声敷衍到,“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有些事要忙。” 就算季照廉再愚钝她也听得出季苏世话里话外的戏弄意味。 毕竟当年她和妻子在荷兰结婚在知情的业内同行看来是铭科炒热度,如今结婚已一两年,还有想攀附她的人等着她俩离婚,而她与妻子的事也成了季家闲暇的谈资。 正当季苏世还想再说点什么,他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皱着眉头冲季照廉身后喊,“你干什么?车到了准备走我会叫你。” 季照廉忍不住回头看,就见女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季苏世,眼神一片死寂,甚是吓人。 季陈信回她:“要上厕所。” 季苏世眉头蹙的更深,“不是才上过吗?” 季陈信白了她一眼,这才算动了一下,季照廉想出来做和事佬,就站起来冲季陈信招手,“小信,来,你坐这里吧。”季陈信只是古怪地撇了她一眼就坐下,仿佛她与周围那些桌子椅子无二。 “我要见爸。” 坐下来的季陈信明显说话更掷地有声,她一扫刚过来时的颓靡,季照廉这才看出来她身上过去那个无法无天小妹的样子。 季苏世嗤笑一声,“那你见呗,给我打什么报告。” 季陈信继续道,“我手机在你那里,而且谁知道爸现在在哪里,你帮我约他。” 季苏世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特别爱使唤我是不是。” 季陈信连眼神都懒得给,“你不愿意被我使唤就把手机还我。” “我就不给你能怎样?” 季陈信阴沉地抬眼看了她一眼,“随你,我又不是不能再买一个,蠢货。” 季照廉连忙宽慰要骂人的季苏世,“唉唉好了,小世,我知道你急着回去办事,这样吧,你把小信交给我,我把她带回去。” 季苏世眼前一亮,“行吗姐?不麻烦你吧。” 季苏世很快给保镖安排了下工作,就把季陈信交给她转身奔着新西兰去了。季照廉给司机打了电话,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上前想跟季陈信聊两句,但季陈信回到了刚开始颓靡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要死不活。 她坐在车上给司机吩咐回家,一边打开微信点开置顶聊天框。“我马上到家,有客人跟我一起。” 发出去后她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 她忍不住往上划,有些好笑的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虽说妻子后面会补回她的消息,但也只是寥寥几字。 并不是说她不喜欢这样,她也羡慕一些身边的情侣打打闹闹欢喜冤家,她总觉得她与妻子太过相敬如宾了,甚至可以说是冷淡,这不能怪她……好吧也有她的缘故。是季照廉自己死活非要娶妻子,是她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防线。 “你结婚了?” 后排冷不丁冒出一句,季照廉看了一眼后视镜,季陈信正抱着双臂盯着她看。季照廉便故作欢快地说起妻子,“是啊,两年前结的婚,你当时还在上学姐姐就没请你参加婚礼,这样,今天姐姐请你吃饭,就当补给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季陈信打断,“你对象是女的?”季照廉点点头,没成想季陈信怏怏地哼了一声:”小心被骗。“ 季照廉一阵窝火,这样毫无礼貌的言语激地她又看了一眼后座的季陈信,这人完全没有粗鲁说话的愧疚,十分随意的翘着二郎腿,眼睛无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陈信看着窗外闪烁的景致,她对这里已经很陌生了,自初中妈妈陪着出去读书只有放暑假才回来。要不是那个大嘴巴死老头告发她,她应该还在英国。 车子停了下来,门童紧跑两步来开门,季照廉先下去,门童机械地喊了一声欢迎回家,并没有注意到车里还有一个人。 季陈信倒是不在乎这些,她不像季照廉,靠这些维持自己的自尊心。季陈信散漫地下车,然后自顾自往里面走,门童转头一看赶忙叫住她:“唉唉,这是私人住宅不能进……” 季陈信撇了他一眼,又冲季照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哦,她就是房主,下次别认错人了。” 门童诧异地来回看着季陈信和季照廉,季照廉深呼了一口气,“没事,她是董事长的小女儿,你去忙吧。” 季陈信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环视着院子,院子并不大,但墙修的高,**保护的很好,四周都种了观赏性绿植,季陈信对绿植不感兴趣,只是其中有不少山茶花,她心里便一阵绞紧。 自从她养死了最后一盆那人留给她的山茶花她就一直有意地避开有山茶花的地方,甚至香水中的山茶花精油也会让她想起来最痛苦的事。 所以她只是短暂留意了一下,便移开目光,抬起手去按门铃。但在等人应答的间隙她又无法克制地想起了那个人,明明已经打算在梦里消失了,怎么又阴魂不散,那个人,那个女人,那个她忘不掉的人,那个她无法不去想念的人…… 门被打开了,门廊上站着一个穿着居家宽松丝袍外披的女人,戴着细框眼镜,脸上本来洋溢着温和微笑,但在看清季陈信的一刻就变得僵硬,仿佛眼前是什么可怖的东西。 那个人,那个折磨了她两三年的人,那个明晃晃站在眼前的人。 季陈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句话都不说,眼前的人嘴唇颤抖,直到身后一个穿着围裙的年长女人打破寂静。“哎呀太太,快来吃饭吧,这炸肉要趁热才好吃。” 紧接着便是季陈信突兀的笑声,“太太?罗梵,恭喜,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罗梵压着声音问季陈信,“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找到的?” 然后她又紧张兮兮地往季陈信身后看,“门口保安呢?” 季陈信冷笑,“这么紧张干什么?哦对了,你眼光真好,给自己找了个撞狗屎运都撞不明白的蠢货。” “在门口说什么呢?进去啊!” 季照廉装着热情想要从季陈信旁边挤到罗梵身边揽着她肩膀,但刚挤到罗梵身边她便侧身把季陈信迎进去,季照廉悬在半空的手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轻咳一声,“你没见过,这是我最小的妹妹,我叔叔的小女儿,叫季陈信,她妈妈你肯定知道,陈秀娴,那个女演员……” 季照廉又是还没说完就被季陈信打断,“能不能别说废话,她知道我叫什么,我也知道她叫什么。” 罗梵下意识攥紧手心,这是她紧张的表现,被季陈信尽数看在眼里。 季陈信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然后略过季照廉,对罗梵伸出手,笑得人畜无害,“久闻大名,嫂子。” 罗梵也笑得很得体,但握住季陈信手的时候还是不可扼制的颤抖,“能见到你真好。” “饿了吧,刚好家里做了饭,先吃点,晚上我带你出去接风。” 季陈信和车上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季照廉一边给妹妹夹菜一边疑惑,仿佛这个家里有什么磁场,让季陈信沉睡的人格苏醒。 三个人坐下来,热气腾腾的饭菜令人垂涎欲滴。但三个人各怀心思,食之乏味,季照廉还以为是饭菜不和胃口,便询问起来。季陈信笑眯眯地回答,“应该是,在法国待久了,这刚一回来还真是有点想念面包和奶油炖菜呢。” “哎呀,” 季照廉接过话头,“你嫂子在跟我结婚之前就在法国当了一段时间大学老师呢。” 季陈信托着下巴盯着罗梵,不肯放过罗梵一丝一毫的细节,“哇,这么巧,嫂子在哪个学校教?” 罗梵表面很是淡定,但季陈信看得出来,她比当年第一次偷跑到自己公寓过夜还紧张。 “嘶……好像叫什么……哦,里昂第二大学。” 季照廉抢先回答,季陈信皱皱眉,她并不想要季照廉代替罗梵回答,或者说她不想要季照廉通过说话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连季照廉的咀嚼声她都觉得聒噪。 季照廉没得到回应,尴尬地清清嗓子,然后罗梵才笑着补充到,“结婚前我在国内大学教书,得到了一个公派交流的机会才去的法国。” 这点事情季陈信知道,罗梵没说谎,但她很好奇罗梵是怎么瞒过季照廉在法国哪个学校任教的。 “里昂第二大学?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上学呀,我之前去那里玩过,嫂子你还记得吗?第二大学的食堂有卖一种混合坚果可丽饼,只有亚裔在吃。” 罗梵始终都是温和淡然的样子,如果季陈信没有和她曾经的哪些过往,或许她就会被这幅温婉贤淑的样子蒙骗过去。 罗梵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季陈信已经是躲不掉的**了,还不知道她会不会配合,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季照廉面前把这出戏演好。 她先是夹了一筷子菜到季照廉的碗中,不去在意季照廉有些惊讶的表情去接季陈信的话,仿佛她俩本身就是这样自然的亲密。 “怎么能不记得,而且特别奇怪,我在国内很少有东西过敏的,去了法国发现对杏仁过敏,自己还不知道,结果就是吃了食堂的可丽饼身上红了好几天呢。” 季照廉嗔她,“生病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好飞过去看你。” 罗梵宽慰的轻抚季照廉的小臂,“没什么要紧的,几天就好了。” 季陈信机械地一口一口吃菜,眼神不肯从面前的罗梵身上离开。罗梵纤细的手指在季照廉的衣服上来回抚摸的场景刺在季陈信眼里,她愤恨地回想着以往罗梵那双布满青筋的手在攥紧床单的时候格外的好看。 “嫂子,你身上经常泛红吗?” 第2章 呼吸 罗梵愣住,筷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她看着季陈信的眼睛,强装镇定地干笑了几声,“那当然没有,我过敏的东西不多。” “小信,今天就在姐姐家住下吧,你那边好久不住了我让人打扫打扫。” 季照廉适时插话,季陈信冷淡地拒绝,“不用了,我房子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吃完饭我就过去。” 季照廉有些下不来台,求助地看了一眼妻子,但妻子并没有太在意她,更多的是晦暗不明看着季陈信。季照廉后面又问了几个问题,季陈信干巴巴的应付过去,实在是不想再听到这个烦人的声音,把筷子一搁就说自己吃饱了要走。 季照廉站起来劝她多坐坐,但这时候罗梵开了口,“让她走吧,小信那边说不定还有事呢,别麻烦人家。” 季照廉一听这才作罢,殷勤的想要起身送到门口,又被罗梵叫住,“你今天起的那么早肯定累了,趁吃完饭睡个午觉吧,我去送妹妹。” 季照廉许久不见一天之内给她说过这么多话的妻子,脸上都亮了一度,但嘴里却只是简单应下来,上楼的时候于是一步三回头。 罗梵目送着季照廉上楼消失,这才扭头对上抱臂倚在门框边的季陈信,那人又目睹了刚刚季照廉留恋的神情,此时眼神更是带着隐隐的恨。 罗梵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出去。” 季陈信便跟在她身后默默走出去,走到小花园时罗梵便停下脚步,一回头便是季陈信不在自己面前强装无所谓的落魄,耷拉着眼皮无神的瞧着地面,直到罗梵叫她才缓缓抬眼,“季陈信,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了。” 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那这个重逢真是烂透了。” 罗梵抿紧嘴唇对季陈信的抱怨置之不理,反而去叮嘱她,“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求你不要冲动,既来之则安之吧,日后一起相处的可能性还有,我们就装作不熟悉好吗?拜托你了。” 季陈信淡漠地瞥视着罗梵,“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罗梵你真是太会想当然了。” 罗梵怒视她,旋即说到,“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告诉你,听话。” 她没想到看起来两三年前更瘦的季陈信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话会让季陈信失了控,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操/你大爷的,罗梵!” 季陈信的脸离得很近,近到罗梵在听到她低语的同时还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从刚一进门就在忍,我无时无刻不想冲上去扇你一巴掌,你真是把我当猴耍?好处都吃干净了就撇下我一个人,你太差劲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这两年里替你想了无数个理由,我以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你又一次打破了我的底线!” 罗梵没有挣扎,她任由季陈信发泄着,直到季陈信低吼完这一段话呼吸逐渐平静,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被烫到般的松开手。季陈信颤抖地看着捂着脖子咳嗽的罗梵,她想伸手扶着,却被那人不着痕迹地躲过,她也只好僵硬的收回去。 待罗梵气息回匀,季陈信攥着手心呢喃,“我想问你,曾经那段日子,你爱我吗?” 罗梵愣住,抚着心口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没想到季陈信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当年在季陈信那个里昂第六区的高级公寓醒来,除了迎着朝霞俯瞰罗纳河还要迎着季陈信的怀抱一遍又一遍听着那个问题,“你爱不爱我?” 所以她忍不住嗤笑,“现在了你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季陈信回怼到,“现在了你也没回答过我一次。” 看着季陈信落寞的眼神,罗梵心里忍不住怜惜,“陈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陈信连气都懒得生了,她翻了个白眼,“天啊,罗梵。到底是谁可笑?什么事情能重要到你不惜和季照廉结婚而丢下我?别自欺欺人了。” 罗梵紧锁眉头,“你不懂……事成之后我会全部告诉你,但是现在……” “够了,罗梵,我不想听。” 季陈信打断她,她似乎在酝酿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罗梵,“我尊重你和我堂姐结婚的事实,在其他人面前你就只是我的堂嫂,” 正当罗梵松口气,季陈信又说,“但是,咱俩之间的事还没结束。” “你发什么神经!” 意料之中的反应,季陈信心想,她挨得近了一点对罗梵低语,“请人办事还要设宴送礼呢,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我要的很划算了。” 罗梵狠狠灼了她一眼,“你知道这算什么吗?” “知道啊,” 季陈信对此很无所谓,“偷情呗,嫂子你两年前就边跟我堂姐订婚边在法国跟我谈情说爱,不用装。” 罗梵没办法,嚅嗫到:“事成之后我有权力结束这一切。” 季陈信偷乐,趁罗梵锁紧眉头沉思时迅速上前亲了一口罗梵的脸颊,好在这么多年她身上的气味没变,一直是淡雅的,闻着令人舒心放松,这就是她想要的,罗梵不爱那个蠢货的证明。 季陈信冲罗梵眨了眨眼睛,“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罗梵拉了拉她的袖角,“你保证。” “嗯,”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我保证。” 等送走季陈信,罗梵有些疲惫地回到家中,她透过客厅玄关处的镜子看到了自己肤色上的变化,脖子上红色的掐痕清晰可见,罗梵暗骂一句,只好跑去卫生间洗漱。 用冷水敷了几遍脖子,那肤色才变得正常些。罗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绪飘到远方,她从来没想过和季陈信的再次见面会这么尴尬狼狈,还以为她会一直在国外待着,直到她做完这一切,再去找她。 或许自己在知道季陈信与铭科集团的季家有所关联但又装糊涂时,这种荒唐事就板上钉钉了。 她整理好自己上楼走进卧室,季照廉已经换上了居家服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书,见她进来便将书合起来放到床头柜上。她眉头蹙起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罗梵宽慰她到:”没事,只是有点热,拿冷水洗了下脸降降温。“ 季照廉叹口气,“刚才那小丫头没惹你吧?” 罗梵摇摇头,“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季照廉说,“嗳,我这个堂妹是后婶婶生的唯一一个孩子,算是叔叔老来得女,被宠的不像话,又因为跟家里人相处的不多,所以除了她妈妈对谁都没好脸色。” 一通噼里啪啦下来罗梵只觉得越来越烦躁,但她还是笑着应和季照廉,“别这么说,她是你妹妹。” 季照廉没所谓地拉住罗梵,牵着她让她坐在床边,她莫名感叹起来罗梵一张脸比明星还好看,“嗯,那不说了。” 赶忙结束话题,她便小心翼翼问到:”陪我睡个午觉?“ 罗梵顿住,她上下瞧着季照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照廉,我不逼你,你当真觉得自己可以吗?”季照廉原本以为已是情到浓时,结果罗梵这句话,让它她不得不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 她拉着罗梵的手陡然攥紧,渴求最终还是被怯懦打败,她几近痛苦地低声道歉,“对不起。” 罗梵温和得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将季照廉的手推下去,“这么些日子,我早就不怪你了。” 待罗梵走到门口,她又冷不丁地开口,“那今天你还是在另一间房睡吗?” 罗梵扭头宽慰她,言语间温柔且舒缓,“我们要留给彼此空间不是吗?” 季照廉垂丧着脑袋,只好点点头作罢,看着罗梵离开主卧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罗梵便从抽屉下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机,开机输入密码和指纹验证,一个跟寻常手机完全不同的界面出现了。她打开电话标志输入一串电话号码,一边坐下将电脑打开忙起公司的事。 “喂,”对面是一个稍显虚弱的女音,“发生什么了?” 罗梵简洁的说明,“一,我跟小信见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回国了。二,照廉她对我......” 她顿了顿说到,“算了,过几天是老头生日,我用这个补偿她吧。” 那边的女声倒是不急不忙,忍不住笑罗梵,“季照廉没有提起你之前找的那个182肌肉美女?” 罗梵叹了口气,“我们是开放关系,本来就应该她不管我,我不管她,谁知道她最近怎么回事,这么在意我。” 电话那头的女人咋舌到“这可不是好事,我帮你查到了老头的俱乐部消费记录,叫人送到你家?”罗梵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操作着,“行,那你来安排吧。” 女人的声音故作低沉的问罗梵,“你跟那小妹妹怎么回事?” 罗梵手上的动作停了,她靠在椅背上回想着白天的一切太阳穴突突的疼,“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她还掐我脖子来着,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些解脱,你说奇不奇怪?” 女人暧昧地嘻嘻笑着,“哇,罗总竟然有真心,不得了啊。” 罗梵沉默几秒,知道女人开始八卦玩弄她,便连忙一句“呃我这边还在忙你注意身体拜拜”就挂断了电话,不给女人戏弄她的机会。 罗梵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方案沉思,在她有事情需要优先解决上她没有骗季陈信,结婚的这两年她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而这些远远不够,她知道,从她被迫与季照廉结婚开始,她就知道。 第3章 心疼 季陈信被司机送回了自己的别墅,虽然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国在这里住但多亏了保洁人员依然整洁如初。 她关上门一下脱了力扑倒在沙发上,屋子里很静,季陈信有点想念她在法国养的那只德文卷毛猫了,一开始只是出于无聊孤独,她花了不少钱弄来这么一只赛级猫,但那猫很随主人,跟她一样死气沉沉的,有时候季陈信都觉得屋子里静的不像是有两个各功能齐全的生物。 但起码她还能铲铲猫砂,喂喂猫粮,拿逗猫棒强制性跟猫玩,现在她只能跟惨白的墙壁大眼瞪小眼。 她想起来决定离开法国那天她特意飞了趟香港把猫托付给了妈妈,从妈妈发过来的视频看,那只猫竟然比跟着自己活泼多了。 季陈信忍不住嘲弄自己,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这么一个阴沉灰暗的人,和她相处的人无不漏出消沉的一面。 这也不能全怪罗梵,她这样想,在认识罗梵之前她就很容易颓废,只是罗梵的突然离开放大了这一点,她不得不找点能让自己分泌多巴胺的事情做。 但遗憾的是,目前她还没找到,她痛苦地翻了个身子,用手掩盖住脸,她不明白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沦落至此甚至需要被强制带回国。 季陈信打算给浴缸放个水泡澡,然后好好睡一觉,这两三天被季苏世一张破嘴说得要烦死。她慢腾腾站起身去淋浴间准备放水,却被路过的镜子定住了步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浓重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一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死人是谁?” 她忍不住骂自己,不管怎么说她过去在学校也是深受欢迎的派对常客,中学时候在学校马球队里打的是后卫,整个人活泼有朝气,不过八年就堕落成这副模样,季陈信愤恨地关了水阀。 她看到自己的样貌就有够受的了,再看到必然瘦骨嶙峋的身子,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哭出来。 回国的第一晚季陈信辗转反侧,她脑海中的身影再次浮现,这次更加清晰,那身影逼近她,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她觉得一阵冰凉,只见女人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刺眼的光,刺得她头疼,刺得她想流泪。 季陈信在公寓里浑浑噩噩睡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醒来时从卧室下来客厅岛台上放着她托管家买来的新手机。 季苏世只是把手机收了,电话卡却拔了下来还给她,他也明白靠隔绝现代科技只能控制季陈信一时。把电话卡插上不久,妈妈便打来了电话。就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语速飞快地喊, “怎么回事季陈信!?你二哥把你绑架到哪里了,怎么才接电话?我都要担心死了!是不是又跟人家犟嘴了?你说说你,要不是你爸告诉我,我真想不到你敢干那种事!” 她等母亲噼里啪啦说完安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妈,明天爸生日宴你回不回来?” 陈秀娴不说话,琢磨了一会儿才回她,“那什么,我跟朋友约了去欧洲玩,要是你爸又叽叽歪歪的抱怨我……” 季陈信叹口气,“知道了,我替你摆平。对了,你能把猫还我吗?” 陈秀娴立马变了语气,“不要!你干嘛?我和肉肉过这么舒服想拆散我们?” 季陈信懒得应付她,便作罢,母亲爱养就养着吧。 “妈,我堂姐结婚时候你去了没?” “去了啊,怎么了?” 季陈信顿住,“那你怎么知道她另一半是罗梵?” 陈秀娴说得坦荡,“我知道啊。” 陈秀娴不喜欢参活小一辈的事,或许是年轻时候演的戏里常有情情爱爱,她也对这些事属实厌了,比如结婚离婚交往什么的,甚至于自己的女儿她都只是嘱咐一句找对象要眼睛放亮,至于后续结婚生子或者其他玩意儿她才懒得管。 但是罗梵是个例外,她从第一次在女儿法国的公寓见到罗梵就看得出来这是个人精,但又不在自己女儿身上使聪明劲儿,所以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她在女儿读大学后除了偶尔去法国看望看望,平时都在国内,就从自己丈夫口中得知了季照廉未婚妻的事,但她并没有告诉季陈信。 如上所说她真的不想参合进来,对于季陈信来说受一次情伤也是成长的一部分。而且她看得出来罗梵与季照廉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和她结婚肯定有什么隐情在里面,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当是人精和人精之间心灵相犀。 于是她只好敷衍着季陈信,“你别整天惦记着人家是你前女友就咬牙切齿的,你相信妈妈,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体谅一下。” 又来了,季陈信心里窝火,明明是罗梵干的这勾当,怎么转而教育起自己了,对伴侣忠诚无私,哪一点她罗梵做到了?她生硬地挂断了电话,点开微信,看到申请添加好友的地方有一个陌生的头像,她点开一看,是罗梵。 季陈信很想嘲笑现在的自己,毫不犹豫地通过了验证,又在键盘上打一些讥讽的话,简直就是精神分裂。她沉吟片刻还是把字都删掉,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罗梵先给她发消息。 但等到她都开始打瞌睡了,聊天界面依旧空空如也。季陈信这才不情不愿地相信了罗梵只是加一下她的好友并无他意,她又回想起季照廉在餐桌上与罗梵颇为自然的肢体接触,于是开始可怜自己 ,说不定人家那边有了真感情,你才是爱而不得。 这般想着,她又把罗梵拉黑,关闭微信,刷着网购平台看看给父亲送什么礼物。父亲生日家宴是季家一向有的规矩,大伯六年前因病去世,父亲就格外照顾季照廉,而自己的两个个儿子只好尽量表现自己来争取资源。 于是生日家宴比大年三十还要隆重,每个人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但季陈信不在乎这些,她知道那个死老头说起疼爱肯定先紧着自己,说起继承权又排在最后。 连季照廉都有自己的公司,她忿忿不平的想,她记得这个堂姐学生时代学习并不算顶尖,而在季家想要得到家里的扶持要么能力出众,要么听家里的话。很明显,除了大姐季无秋,大家都是对家里言听计从才得到的帮扶。 她想起母亲的话,又想起罗梵的话,不由得猜测起罗梵所谓的“重要的事” ,如果两人不是因情结婚,那么罗梵便有理由对季照廉的财产下手。季陈信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又刷了几下看到一个底槽清泥料大师手作的紫砂壶便懒得继续看直接加急送到家。 季陈信慢悠悠地给自己冲了一杯可可,原本没什么奔头的日子一下子找到了方向,麻木许久的心脏终于迎来兴奋地震颤。 第二天她拿着礼品盒装的紫砂壶一个人开着保时捷来到父亲所住的庄园。沿着石径道向前开就能看到大敞着的檀木大门,车流都绕着门口的喷泉雕塑转一圈,在车门正对着大门时停下,服务人员上前打开车门,带着联络耳机的管家则扬着笑脸登记名字并招呼宾客进场。 彼时庭院里的停车位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车,有接待看到她开着车子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替她停好。 季陈信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一切东西,便冷冷拒绝,她停好车下来,一个人插着兜从停车场往正门走,她本想从东边小门进去,但转念一想她老爹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开放小门就应着招待诧异的眼光突兀地迈进正厅。 服务人员本想上前询问,被管家一把拉住,只听见管家低声说到:"你疯了?这是季董的小女儿。“ 从正门进去还要走一段苏式园林景观的路才到房子里,几乎每个来赴宴的人都是结伴而行,他们看着周围景观无不发出惊叹,并估算起造价。 说起来这些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此时倒都露怯,但他们并不为自己被比下去而感到不甘心,而是由衷赞叹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之外还有季家,那种佩服艳羡沿着门廊一直到里屋高处那位严肃的老者脸上。 季陈信形单影只地走在其中显得是那样突兀,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总是记着父母曾教导自己,如果你自身能比下去周围所有人,就算是不合群,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那只能证明那些人不识货,而现在,她便是鹤立鸡群。 她本来不打算打扮,但一想到罗梵在还是挑了一件高领黑色薄衫和粗花呢大衣,这几天她时差调整了过来也睡饱了觉,又格外烫了烫头发,人看着也精神不少。“小信,”她听见有人叫她,便回头看,只见罗梵挽着季照廉的手正看着她。 如她所愿,罗梵先是快速在季陈信身上瞧上瞧下一番,然后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好巧啊,你刚到吗?” 她面色温和,季陈信也装作笑眯眯的样子回她,“是啊,嫂子今天真好看,”话还没说完就被季照廉打断,“陈信你也很好看。” 被季照廉打断她和罗梵说话是季陈信最讨厌的第二件事,而被迫看季照廉和罗梵表现亲昵是季陈信最讨厌的第一件事。季陈信翻个白眼扭头就要走,结果一个人认出季照廉,就要和季照廉一道走聊聊生意,季照廉便松开罗梵的手:”你和小信一起走吧,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季陈信被她这一安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倒是罗梵泰然自若,戳戳季陈信的肩膀让她回神。 她在季陈信身边保持着别人听不见但季陈信能听清楚的声音说话。“小信,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 季陈信冷不丁反问道,“你干嘛加我微信?” “……哈?” “而且加了我也不给我发消息。”她继续控诉到。 罗梵这才反应过来季陈信心里在憋屈什么,有点好笑地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小气鬼。” 季陈信带点幽怨地撇了她一眼,“所以为什么?” 罗梵耸耸肩表示这没什么,“本来是想问问你的近况,但是公司那边事实在是太多了。” 季陈信心里暗想,这正表明了罗梵如自己所想与季照廉结婚正是看准了季照廉的公司。 但为什么呢?她与罗梵交往的哪些日子里她很清楚罗梵并非极度贪图富贵的人,豁出这么大一步,想必还有什么原因促使罗梵这样做,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无法接受罗梵一言不发将她一人抛下在法国,再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 “小信,去见见你爸爸吧。” 罗梵的手很自然地扶在自己臂膀上,另一只手拎着要给老头的礼物。季陈信莫名希望她能再挨得近一点,时间再久一点,她第一次觉得父亲庄园的长廊不够长。 她踏进门廊就看见一本正经下围棋的父亲与大姐,季无秋请了一天假回家,只能匆匆陪父亲吃个晚饭就走,在军中练的肌肉紧实皮肤黝黑,见罗梵和季陈信过来先是礼节性的打了招呼,但眼神在落到罗梵身上时又无比落魄。 季陈信警钟长鸣,她迅速来回瞟了一眼季无秋和罗梵,确定罗梵还是标准营业的微笑便松了口气,转而对季无秋皱了皱眉头。父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只因为脾气太犟而不讨喜的老黄牛, “你终于来了,缺席了这么多年,首先,爸爸很想你,其次,我们好好说说你那些下三滥的问题。” 罗梵听到心里了,她不经意看了一眼季陈信,开始琢磨她到底干了什么事。 季陈信从小被说的多了早已脱敏,毫不在意的应下来然后晃晃手里的礼品盒,“你的礼物。” 只见瞬间父亲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看着她的礼物,聚精会神地想从小细节里猜出这是什么。季陈信在心里直呼受不了,商人就是商人,过个生日儿女送个礼都要在乎值不值钱。 “别看了,是个破紫砂壶,你把我卡停了我没钱买别的。” 季陈信直接说了出来,父亲这才有些尴尬地把眼神收回去,但他又找到了其他批判的点,“怎么是你俩一起来的?” 罗梵回头看了一眼,季照廉还没跟上,便笑眼盈盈地递上她的礼物,“叔叔,这是照廉的一份心意,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她就费了好大劲搞来这些。” 她把礼品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缓缓打开,而霎时间,季陈信确信,老头的眼睛亮了一个度,开始对季无秋口若悬河的说这份礼物有多好。罗梵退到后面,既不用“聆听”老头的“指教”,又能和季陈信说上悄悄话。 季陈信歪着脑袋问她,“你送的什么?” 罗梵语气里止不住的雀跃,“白鲟鱼子酱。” 季陈信忍不住深深扫了她两眼,然后感慨到,“真是够下血本啊,你怎么就确定他喜欢这玩意儿?” 罗梵侧过身冲她莞尔一笑,“你猜?学着点儿。” 说罢便去到另一边与季苏世一家交际起来。 季陈信抱着双臂在角落注视着交际起来落落大方又柔韧有俞的罗梵。她心里一个角落不免悲哀起来,罗梵如此重视父亲的送礼环节,就说明她想要给季照廉树立一个好形象,那是不是她只是想好好替季照廉管好公司,然后一直和她过下去。 只是光想一想那个画面季陈信都受不了了。 这样想着,季照廉姗姗来迟,却还是受到由衷的表扬。她看到季照廉有些羞涩的红了脸,她不经在想当年和罗梵结婚她可能都没有这样感动的表情。真讨厌,她喜欢罗梵,罗梵却跟这样一个利用她的女人生活。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拉住,那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你跟我走,我们谈谈。”她被带到一个空房间,有些无辜的看着面色不善的罗梵,“这次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可没亲你。” 罗梵厉声呵她,“够了,季陈信,能不能正经一点。” 季陈信只好正襟危坐,罗梵站在她面前俯视她,“所以刚刚你爸说的下三滥的事是这件事,要不是季苏世他大嘴巴告诉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是不是?” 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药物滥用?季陈信,你真是不要命了。” 她不觉得这时的罗梵咄咄逼人,她甚至扭曲的觉得雀跃,罗梵为数不多的情绪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季陈信觉得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心脏跳的如此快。 于是她不合时宜的“噗嗤”一声笑出来,罗梵气得想揍她,就见季陈信勾着坏笑,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溢出浓墨重彩的留恋,“嫂子,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罗梵耳际隐隐泛红,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有反应,季陈信就像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引她玩火**。 但还没等罗梵说什么,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一个烦人的声音传来,“罗梵?你在里面吗?” 第4章 家宴 季照廉又来找罗梵,季陈信站起身子略带不满的准备开门,却看到门把手抢先她一步被扭转。 眨眼间她就被罗梵拽着钻进偌大的储柜,两个人狼狈地贴在一起,而此时季照廉打开了房间门,四下张望。 时隔快要三年的时间,季陈信又将罗梵搂在了怀里,她在黑暗之中屏住呼吸,原本慌乱之中搭在罗梵腰际的手慢慢收紧,她顺着记忆将脑袋埋进罗梵的颈间,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罗梵在感觉到那人微弱的呼吸时不可扼制的起了痒意,她回想起过去季陈信总是会窝在她胸前睡觉,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那时自己会爱怜地轻轻抚摸季陈信的发丝,让她尽量放松下来。 她不知道这三年里季陈信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前几天第一次看到季陈信颓丧的面庞,罗梵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怎么这么瘦了?怎么这么没精神?是吃不下饭吗? 而片刻的恍惚让清醒后的罗梵更为焦虑,她让一个富有威胁性的人住进了她狭窄的心房,作茧自缚,只好更为小心的计划着每一步。 季照廉见屋里没人便关上门走了,两人在漆黑的柜子里只能感觉到彼此的肢体接触,和紊乱的呼吸。 “她走了……” “嘘,” 季陈信轻声打断她,“再待一会儿。” 罗梵使了使劲儿没挣脱季陈信的怀抱,她小幅度地蹭着脑袋,罗梵只觉得脖颈上的痒几乎要深近骨髓,叫她忍不住发出不成调的呢喃来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罗梵被季陈信扰的额边密布了汗珠,提高了几个音调,“行了,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啧,季陈信,你听话……” 季陈信从脖颈处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睛从上目线看来楚楚可怜,可惜在黑暗里罗梵看不到这些。 她挣脱出一只手将柜门推开,季陈信被阳光刺得皱起眉来,开始嘟囔,“你急什么?少你一个问题不大的,还是说你想回去和那女人恩爱?” 罗梵刚踏出一只脚半站起来,季陈信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大有要抱住自己大腿的意思。 “怎么可能,你要懂点事。” 季陈信只好松开她,看着罗梵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罗梵高挑出众,穿的又质朴典雅。她挽了一个发髻,浑身上下大写的知性。 季陈信冷不丁地问她,“你换衣服那蠢货在旁边吗?” 罗梵从手提袋里拿出化妆镜一边补妆一边说,“没啊,我们不睡在一起。” 罗梵合上化妆镜就看见季陈信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忍不住嘲她,“你真可怕,只有这种事能让你笑这么开心。” 季陈信替罗梵打开屋门让她先走,在罗梵经过时耳语了几句,“应该说是只有你的这种事。” 罗梵嗔了她一眼,但不妨碍季陈信嬉皮笑脸的心情很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装做不同路的进入宴厅,老头跟人讲起自己过去的经历,季陈信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无论老头什么时候讲都有人捧场。 生日宴先办了一场自助式的酒会,是供一些宾客社交用的,而酒会散了宾客离开,一家人会转场到圆桌餐厅吃真正的家宴。 季陈信刚拿起一杯酒喝就被何玟玥叫住,她与这位三嫂想法兴趣相似,能聊的话题有很多,这次回国说不定最高兴的人还是她。“三嫂,好久不见。” 何玟玥摆摆手,“叫什么嫂子,咱俩不搞这些,你这次回来我可开心了,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何玟玥是官三代,自己又争气,目前在市政做了个正/处级的领导。她拉着季陈信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想叙叙旧,结果正撞见前脚刚进宴会厅的罗梵。 何玟玥有些古怪的笑了几声,“呀,梵姐,刚刚季潭安在没跟你说点私话,等会儿叫上小恬咱们三个好好聚一下。” 季陈信不动声色地看着罗梵也笑呵呵的打了招呼答应了下来,然后便朝着一边走去。 季陈信小声问何玟玥,“你俩有矛盾吗?” 何玟玥摇摇头,“哪里的话,梵姐人很好的,唉你知道吗?本来梵姐和季照廉结婚你爸是很不看好的,后来相处时间久了,他就说既然你堂姐要找个女人,那这样看下来梵姐是最好的。” 季陈信皱皱眉,“咦,他好恶心。” 何玟玥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是吧,哦我给你说个好笑的,我们三个当时第一次私底下聚会梵姐还特别那个,三句两句不离季照廉,后来我们来回劝她,说我们都不是什么唯爱配偶的豪门贵妇,各取所需才结婚罢了,她这才不演了。” 想象一下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边说着她与季照廉纯属捏造的情事,季陈信就心里窝火。 何玟玥又喝下了一大杯酒,神神秘秘凑在季陈信耳边说,“你猜我最佩服梵姐的一点是什么?就是季照廉跟她是开放婚姻,她私底下竟然没有找人,我敢肯定季照廉肯定有情人,不过你说她还真是奇怪,当初要死要活的跟梵姐结婚,婚后又不好好过日子。“ “要死要活?” “对啊,”何文玥啧叹一声,”哦对了,你那时候还在国外上学不知道。那时候伯父病情已经很重了,就在病床前嘱咐你爸爸,说拜托他以后多照顾着点季照廉,说是她心比天高又没那个实力以后肯定会吃亏。所以伯父去世后你爸爸就对季照廉的每件事都很上心,知道季照廉想跟个女人结婚后当然是不同意,但挨不过季照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到底说是亲哥唯一的孩子忍不下心太严厉,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她了。“ 季陈信急切地又问:“那堂嫂呢?”何文玥奇怪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呢?她俩在告诉你爸爸之前都已经基本定下来了。虽然说季照廉说要结婚确实太突然,而且之前也没听说过她身边有要好的女生叫罗梵,估计又是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人家又不会给我们说这些。” “她们才不是......”季陈信微微垂着脑袋小声嘟囔,如果罗梵爱上一个人才不会像和季照廉那样的相处方式,她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有羞涩的一面,会很体贴很温柔。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后怕起来,她又怎么能确定罗梵是爱她的,而不是和季照廉一样逢场作戏。不对,她又怎么能确定罗梵不爱季照廉呢? 无边的猜忌和恐惧几乎要淹没她,她只好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理智一点,既然季照廉和罗梵是开放婚姻,那么就说明她们不是因情结婚,起码不是真情,呵,季照廉真是神经病,非要和罗梵在一起,然后在外面找情人吗?罗梵在外面有没有情人,她想到这里喉咙有些哽塞。 她一边觉得季照廉真是可笑一边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季陈信从与罗梵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她俩是世界上唯一拥有彼此的人,这下名分被占了,说不定连不道德的那部分也被占了。 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正跟人聊天的罗梵,季陈信凝视着罗梵的笑脸觉得陌生,她从未有这么多问题在罗梵身上,仿佛她们从未亲密过。难道在法国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季陈信心里逐渐被恶毒浸透,她最爱的那个罗梵早就一去不复发,现在的罗梵会拿着她的情感打着幌子,玩弄她、指使她,也许罗梵会爱她,但不会爱她超过她所说的“重要的事”,否则罗梵就不会抛弃她了。 想到这里,季陈信积攒起的怨烧在她眼中,把罗梵的身影烧的只剩灰烬。她把喝的微醺的何玟玥交给她丈夫,便信步走向罗梵, 罗梵讨厌这些,虚伪的特权阶级,同一件无趣的事被不同的人反反复复说着,每个人都在输出自己的观点,以为自己够独特,实则却是一叶障目。 但当她扬起那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温和笑脸时,罗梵就不再有自我,而是季家最喜欢的贤妻良母。她用一切来掩饰自己的最终目的,所以她的面具被打造的八面玲珑,不漏任何破绽。 “呀,方姨,聊着呢。” 年轻女子稍显沉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罗梵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她向对面的人笑着介绍到,“这是季陈信,最近才回国。” 对面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所有人知道季陈信身份时一样,她依然在礼节性的微笑。 “嫂子,你知道吗?方姨有个女儿跟我一个中学,我俩以前玩的可好了,而且她还是网球运动员呢。” 罗梵心里想,我怎么不知道?季陈信从来没提起过,她莫名有一阵不安感。 紧接着,季陈信的话如毒蛇的蛇信子般吐了出来,“嫂子怎么不让方姨牵牵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款了吗?” 啪嗒,第一次,罗梵的完美表情垮掉了。 第5章 疯子 她看见方姨的表情变得疑惑,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解释,仿佛只是顺口一说而不是她有意辩解:“她开玩笑呢,我们公司这几天想找一个平面模特,挑来挑去的都不如意,本来我是不打算带有太主观的想法去挑的,但于我个人来说,还是经常运动的健美女生更适合我们的产品,照廉平日就经常去锻炼呢。” 季陈信在一旁看着方姨脸上的疑惑消散很是不爽,但她依然假笑着,在一旁静静地等方姨夸赞完罗梵的事业心。 这时宴会厅舞台上老头赞助的爵士乐队开始演奏曲目,她就一句“失陪”拉着季陈信来到近舞台但周围没什么人的地方。 “你什么毛病?” 她神情不变但语气却难掩怒火,两个人都面对舞台假装在欣赏曲目,用香槟杯稍稍遮着嘴巴,看上去只是凑巧站得近的两个人。 季陈信说:“你老实说,在外面有没有情人?” 时下除了音乐的声音两人之间沉默不语,静默了一会儿,罗梵反问她:“别告诉我你在替你堂姐抱不平。” 季陈信做了一个深感厌恶的鬼脸,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泰然自若喝下一口酒的罗梵。 “嫂子的重点在于我向着谁而不是对突破道德底线的愧疚吗?” 语气里的酸讽叫罗梵忍不住想为自己自证一番,但耳边的旋律让她有了个主意。 “季陈信,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季陈信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罗梵会拐到这上面,她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我没听出来,这什么?” 罗梵尽量说得动情至深:“你真的忘了吗?《Easy living》,咱们没在一起之前,你当时生病没有去成圣诞舞会,后来我带你去喝酒,当时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放着这首歌,我请你跳舞好补上没去舞会的遗憾,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向我表白的。” 季陈信记得那件事,当时她刚上大学,因为重感冒错过了圣诞舞会。她并不是因为没有穿上礼裙在舞池里大放光彩而失落,只是圣诞舞会后就是两周的圣诞假,她想十分光鲜亮丽的、正式的问罗梵愿不愿意跟她去摩纳哥过圣诞假。 因为错失这个机会到了放假她还是没能见到罗梵一面,就算是感冒已经好了个完全她也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她开始想自己不明不白的喜欢是不是对罗梵造成了困扰,毕竟两个人差了这么多,或许她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甚至命运里她们就不该见面。 而她这样想着,门响了。当她打开门时,看到的是提着一袋感冒药和一盒糖果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略带羞怯的笑在成熟的脸庞上显得更迷人:“小信,病好了吗?我想来看看你。” 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不论后来她们是在爵士酒吧还是在里昂的大街道上,她都会向罗梵表白。季陈信对那首歌印象不多,但罗梵提起这件事,她倒是怀念起曾经的日子。 她失落地垂下目光,听着这首歌接近尾声心情也一落千丈,她被恨罗梵的情绪遮蔽了双眼,竟然忘了这个人曾经会让她喜欢到无以复加。 季陈信别扭地微微扭开脑袋,没看到罗梵藏在酒杯下难以察觉的轻笑。她们当时在酒吧听的什么罗梵也记不大清了,只是这首曲子耳熟,她稍微回想了一下便记起歌名,她肯定季陈信也不会记得当时是什么曲子,罗梵只需要做一个肯定,季陈信就会对自己的记忆动摇并相信罗梵的话。 罗梵给自己争取了一些“稳妥”时间来处理婚姻传言的事。她想起季陈信刚刚和何玟玥说过话,而她从何玟玥身边离开算起心情就大打折扣了。 想必是何玟玥给季陈信说的,但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何玟玥知道了,那么季苏世的妻子也就知道了。 罗梵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左边一个季陈信右边一个季照廉,她是不是和季家人八字犯冲。 她将空酒杯放到服务生的托盘里就要去找季照廉,却被季陈信拉住袖子角,她有些委屈地看着罗梵说:“你去干什么?别这样,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她差点就上了季陈信这一套装可怜的戏码,过去她不同意在第二天两人都要起得很早时“熬夜”,但季陈信就是回这样眨巴眨巴眼睛冲她撒娇:“就一次嘛~” 然后她就心软了,然后她就后悔了。 罗梵温和地抚开季陈信的手指,但语气却是少有的严厉:“小信,我们现在身份有别,况且我和你堂姐算是公开出柜,这样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很容易会被人嚼舌根,就算你是妹妹。” 季陈信听得心里猛地一缩,刚想辩驳几句就看见季照廉往这边走来。 “怎么了,有事找我?” 罗梵摇曳着步子走到季照廉身边,伸手牵住季照廉没有拿酒杯的手,“我有事和你说。” 这一切被季陈信看在眼里,她目眦欲裂,嘴唇止不住的抖动来压抑自己心里呼之欲出的愤恨。 而在两人转身走开的瞬间,罗梵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季陈信的心凉了下来。 她在警告,如果还有下次毫无边界感的质问,罗梵不介意直接抛弃自己,只当自己是众多亲戚之一,她知道罗梵做得到。 季陈信做着深呼吸,她的大脑现在一片胡乱,一边是曾经的过往,一边是罗梵毫不犹豫的要与她切割的眼神。 季陈信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旦被罗梵施舍以好处,她就觉得自己宛如身处天堂,要是罗梵待她冷淡如刚才那般,她便感觉像是有人要她的命,她止不住的开始慌乱、疑神疑鬼。 她宁愿和罗梵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想这样一天之内在两个极端里来回跳跃的度过余生。季陈信想到,她情愿罗梵觉得她是个疯子,也不要受制于罗梵。 这样想着,她端着酒一步步朝着罗梵季照廉走去,她看到了季照廉看罗梵的眼神,季陈信看得很清楚,一时间厌恶与怒火交织而起。 “哗啦”一下,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倒抽一口冷气,季照廉圆睁着眼睛,所有动作都定格住,任由脸上的酒液滴往下滑。 所有人的眼珠子在一脸阴恨的季陈信和目瞪口呆的季照廉之间来回转动,人精们都开始猜测这是因为什么。 罗梵先站了出来,她向前半步护在季照廉前面,她穿着低跟鞋刚好可以和季陈信平视,面无表情说话也一副有事说事与季陈信不熟的样子:“妹妹,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当面好好说,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季陈信死死盯着罗梵,她敏锐的捕捉到女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和焦急,而她为这种反应感到痛快。 季陈信流里流气地在胸前交叉胳膊,说得理所应当:“她的一切都是我爸给的,我心情不好,找她解闷不行吗?” 四下议论纷纷,罗梵知道这时候那些人对季照廉多抱有一种暗地里嘲弄的心态,季家在千禧年后彻底崛起跟华东首富打得有来有回靠得就是季陈信的父亲,所以季照廉能成为显贵靠的是亲戚施舍这众所周知。 现在季照廉身陷糗境,不仅对于公司形象不好,对于始作俑者季陈信来说也让其声誉大打折扣,公开泼堂姐一身酒实在是过分,“小妹,你听我说,咱们不如挪步去书房好好说一下,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对我们影响都不好。” 季陈信甚至懒得斜一眼罗梵身后的季照廉,她的西服外套正被侍从着急忙慌擦着,露出内里一件绸制白衬衫,眉宇间怒意正盛,季陈信冷声到:“去书房做什么?嫂子是要耍什么花花肠子吗?还是说嫂子你……”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跟我私底下发展发展?” 也许是因为罗梵表现得太过冷静,说出这句话后的季陈信自己心里也摸不着边,她有些失态的连着看了好几眼罗梵,都找不到女人对此有何举措。 “我跟你没什么发展的,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卡已经被你父亲停了很久。就算是你堂姐靠着你父亲,那她的事业到底也是起来了,你呢?在国外这么多年就学会一个看人不顺眼就泼酒?” 罗梵终于舍得吐字。 话语里的讥讽与她淡漠的神情对比鲜明,刺在季陈信耳朵里和眼里,刺得她忍不住指尖颤抖。 她当然知道罗梵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在维护季照廉,她在针对自己砸场子来反击罢了。但恍惚间她便以为罗梵真的爱季照廉。 季陈信颤抖的手一时没握住,空掉的酒杯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这一声响引来了正跟宾客逐一打招呼的老头。 “季陈信。” 老头年过半百喊人依旧中气十足,季陈信带着幽怨剜了一眼罗梵,灰溜溜跟着老头离开。 而季照廉已经换了一身西服回到罗梵身边,她看着季陈信有些沮丧的背影很是解气,但作为大她那么多的姐姐也不好表现出来,最终只能颇为委屈地嘟囔到:“我真不知道惹到她哪里了。” 罗梵看着季陈信离开宴厅沉默不语,季照廉这一番话更是让她烦闷。“以后注意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冷不丁开口,语气严肃,“别像今天这样惹得都不好看。” 季照廉疑惑不解 忽然她想起来半年前和何文玥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兴许是酒喝的多了点,说起话来便口无遮拦。 依稀记得有人笑嘻嘻问她和女人谈恋爱结婚有什么新鲜的,她那时候刚得知那件事,对罗梵憋着一股气,便随口透露出她们是开放婚姻,各玩各的,席间不少人为此咋舌。后来她因为这件事担惊受怕许久也无事发生,谁曾想今天又旧事重提。 她有些懊悔地向罗梵认错,“抱歉,是我欠考虑,我以为过去那么久了不会有人记得.....以后聚会我不喝酒就是。”罗梵沉吟片刻,看着她问到,"你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和谁好上了?“ 季照廉看着罗梵似乎是隐忍许久才说出口的神情,心里一时被愧疚填满,她悄然攥紧手指,脸上虽说还有些别扭,但语气却是真情实感的承诺:”没有,你放心,我不做那种事的。“ 季陈信跟着老头到小型会议室,季无秋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晾着茶。季陈信翻了个白眼,定在门口不肯进去:“不是至于吗?我打碎个酒杯就要被说教,那季潭安刚毕业创业就亏了800多个,他都没被教育凭什么教育我?” 老头坐在正坐,接过已经晾好的季无秋递来的茶,他抬眉毛深深看了一眼季陈信,开口问到:“你今年多大了?” “23。” 老头冷哼,“你大姐23岁在军队历练已经到了团长级别,你二哥提前完成麻省理工的课回集团工作,两年后他自己开始经营外贸公司,你三哥拿到vault排名前十的三家律所offer,你呢?” 季陈信每次犯错被老头逮住教育都是来来回回一套,通过她几个姐哥的卓越来贬低她,被教育的多了季陈信早都免疫了。她讥笑着说:“那季照廉呢?她也是你daddy''s good kids 中的一员吗?” 老头脸绿了一个度,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季陈信肃静,但季陈信却注意到一边季无秋听到季照廉这个名字时的不自在。 她联想到刚来时季无秋看罗梵的眼神,季陈信忍不住觉得好笑,最好的姐妹俩兼血浓于水的堂亲都是同/性恋不说了,还喜欢同一个女人,荒唐成这样。 有了这个“八卦”,季陈信很快自觉是这个房间里知道最多的内幕的人,自然对于老头的叽叽歪歪毫不上心,她两手插兜等着老头絮叨完就能走了,结果季无秋却接过话茬。 她声音锐利,让季陈信想起大学里那个骂哭过很多人的教授灭绝师太,虽然应该是想尽量表现亲和,但仍旧不怒自威:“小信,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在英国是药物成瘾,还是吸/毒?” 季陈信愣了一下,看季无秋的眼神变得谨慎:“你什么意思?” 季无秋说:“你要知道,如果你是吸/毒,不管是不是误食回国都会被关进戒毒所。” 季陈信刚想反驳什么,脑中忽然一闪,嗤笑到:“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季无秋坦然认下,她看着季陈信的眼神多了点认可:“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季陈信问她:“说吧,想让我怎么着?” 但这次季无秋不再开口,而是侧过脸等待老头发话,老头摸索着他一没胡子二皮囊已经有点松弛的下巴接话到:“找个正经工作做去吧,你也毕业有段时间了,本来你拿着点钱闲在家里也没关系,但你自己干的事让我没法相信你。” 她看着面前两个眼神犀利程度一样的父女心里忍不住嘲讽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家庭的人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老头拍着长女的肩夸她做的好,转向她时则尖刻地暗示不去工作就让她蹲牢房。 季陈信看着他俩一字一顿道:“你们几个所谓的‘姐姐’啊''哥哥''啊一直把我当眼中钉,不过你们白费心了,我一直觉得他的关心比街上的屎还招人嫌。” 老头拍案而起,食指直指季陈信的面门道:“你以为你能这么潇洒靠的是谁?!没有你老子你他爹的连26个字母都说不畅!在这儿跟我摆谱?你有本事跟外面人,跟你想巴结的人摆谱!” 季无秋也站起来在老头一旁帮他顺气,她抚着老头的背一边用眼神示意季陈信服软。季陈信懒得理她,她家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季陈信不服地往前了几步,让老头的手指离自己的脸仅有几厘米远,她冷笑到:“这些话留给你自己听吧,你以为谁不知道,没你前妻季家就是个守着拆迁款的土老帽。没有你,靠我妈我照样过得滋润,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老头,也就你这几个惦记家产的儿子吃你这套,我没说你啊大姐,哦对了,” 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阴森的笑更让人胆颤,“你还不知道吧,你这几个女儿儿子外表风风光光的,背地里一个比一个没伦理,家门不幸啊。” 她眼见季无秋下意识的眼神飘忽,便觉得这一回是她赢了。 可老头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再接季陈信的话头,而是耳语嘱咐季无秋什么,说完季无秋便出去,会议室只剩父女俩。 老头叹口气:“你能不能听话一次,你以为药物滥用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吗?你会死的,小信。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见,但现在爸爸只想让你先恢复健康,后面随你怎么搞。” “说让你工作不是非让你领点工资度日,你在国内要开始新的生活,起码忙一点你就不会想那些事情了。” 季陈信愤愤地刚想再说些攻击的话就被再次进来的季无秋打断。 “爸,人我带来了。” 她身后一个女人露面,季陈信往这里瞟了一眼就再没回过神。 罗梵恭恭敬敬地说:“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6章 勾引一只猫 罗梵没有看季陈信,一直到老头向她介绍,她才洋溢起微笑十分礼貌地问候到:“你还好吗?小妹。” 老头对这个侄女不知道算娶还是嫁的对象很满意,她勤俭持家,不贪慕虚荣,又能在事业上帮扶季照廉的同时不抢她风头,在家里温柔体贴懂得心疼人。他想让这样一位他们眼中的“楷模”女性好好磨一下女儿的棱角。 季陈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罗梵,她走动到老头身边站在自己的对面,美丽的面庞上只有让人心安神往的柔和。 老头轻咳了几声,说到:“是这样,现在小信需要一份工作,我想来想去还是去你和照廉那里好,让她做什么职位都可以,那什么,我听我表妹说你们想招一个模特?” 罗梵点点头:“嗯,缺一个适合拍运动服装广告的。” 这话刚说完季陈信就忍不住喊:“我不要!我才不要去!” 老头递给她一个严厉的目光,季陈信没消停,但一旁的罗梵抬眼瞪了一下,季陈信就不再吭声了。 “唉这些你来定夺吧,只要让她忙起来就行。” 罗梵再次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说罢,老头就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季陈信终于从中解脱走的最快。 罗梵不紧不慢第二个离开,身后就是季无秋,她开口叫住罗梵:“最近还好吗?” 罗梵笑得很温和:“很好啊,谢谢关心。” 季无秋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只换成一句“我这个妹妹性子不好,劳烦你了。” 罗梵面色不动:“我尽力。” 家宴在晚上六点开始,厨师们已经准备好了满汉全席等着老头入座开席。季苏世和他妻子中间夹着他的一儿一女,吃饭中嘈嘈杂杂的,老头竟然没有嫌弃,而是乐乐呵呵看着孙辈胡闹。 季陈信想起来她小的时候在家里吃饭,若是筷子碰到瓷盘发出一点声响就会被两个哥哥轮番轰炸,尤其是二哥季苏世,恨不得掀了桌子揍她一顿,现在他的孩子吵吵嚷嚷倒是另一副嘴脸了。 她吃的很少,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故意的,罗梵就坐在她身边,而季照廉正很殷勤的给罗梵夹菜。 罗梵连连摆手拒绝,但季照廉今天格外执拗,眼见罗梵的碗里快堆满了食物,季陈信“啧”了一声:“嫂子都说不要了你还瞎忙活什么?” 季照廉有些尴尬地收回了筷子,好在季陈信声音不是很大,除了她们三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好了,好了,大家和谐相处,快吃饭吧。”罗梵开口打圆场,堂姐妹二人才悻悻扭回头吃自己面前的饭菜。 “唉,大家听我说啊,” 季苏世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端着手里的酒杯朝向季照廉, “前几天我去新西兰谈生意,本来正事都谈的差不多了,谁知道那边管事的人要带我们去什么马场,我哪里会骑马啊,又不好拂人家面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轻轻嗓子,“那会儿廉姐给我来了电话,那人听到廉姐的声音一下子就高兴了,说廉姐经常飞新西兰骑马,骑得可厉害了。” 这话一出,四下都隐隐约约发出细微的笑声,除了罗梵和季照廉,还有季陈信。 季苏世继续说:“这才好不容易让那边负责人高兴高兴,他约好和廉姐下个月去看赛马。我要感谢廉姐,算是挽回了我的生意呀!” 几乎所有人都叫着好鼓起掌来,季照廉勉强挂着微笑,站起来和季苏世隔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嬉笑声从中钻出来显得有些刺耳但不突兀,季陈信不知道这帮人在笑什么,总之肯定不是在真的为季照廉叫好。 季陈信瞟了一眼身旁罗梵的脸色,仍是毫无波澜,不知道她的情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每到这个时候季陈信就很想整个人钻到罗梵怀里,仔仔细细探究罗梵脸上的每一丝细节。 她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她托着下巴故意放大声音问季苏世,:“哎二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我骑马也很厉害啊。” 季苏世的笑脸明显一僵,但还是假装和气地说:“你不是那会儿刚回国倒时差嘛。” 季陈信嗤笑一下,“你就那么确定?你又没有把我送回来,是廉姐把我送回来的。”季苏世脸白了一瞬,看向老头,发现老头真的略带不满地看着他,一下就偃旗息鼓。 餐桌上又有了其他的嬉笑声,这次季陈信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她稍微挪近了一点故意打趣到:“我不知道你来这个家的两年里怎么度过的,我只和他们待了一晚上就想吐了。” 罗梵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回她:“用不着这么说,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季陈信顿住,她侧过脸看着正悠哉悠哉剥虾皮的罗梵,忍不住戏谑到:“还真是,他嘲笑季照廉,我嘲笑他,底下又有捧场的——你不用亲自剥的,把手弄脏了怎么办?叫阿姨来就好。” 话音刚落,罗梵就将那只剥好的虾放到了季陈信盘子里。 在餐厅顶灯下,罗梵的肤色显得更加白若玉脂,她指尖因为剥虾用力而微微泛红,纤细的手指将虾肉轻轻放到季陈信盘中时在她眼里几乎要烙下重影。 季陈信看看虾肉,又看看泰然自若的罗梵。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人的嬉笑,季照廉在和何玟玥小声耳语着什么,老头询问孙辈的课业,现在还在来往的的几个比较亲密的堂亲表亲在口若悬河地聊着国内外市场。 她觉得所有人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喝下杯中最后一点红酒的罗梵和怔忡的自己。在这样的时候,季陈信的安静显得格格不入。 但现在无人顾及季陈信,也无人顾及罗梵,她们成了这热闹到浮夸的饭局里唯二坦坦荡荡享受自己的人。 罗梵不说话,只是撑着下颌侧过脸看着她,无意识勾起的唇角像在看一只调皮的幼犬,温柔的眼神落在季陈信身上,仿佛熔炉,烧的季陈信所有的尖锐都变得乖顺。 “怎么不吃?怕我给你下毒吗?” 季陈信愣愣地摇摇头,又愣愣地夹起虾肉送进嘴里,至于这道菜的味道如何季陈信无从得知,她努力回忆起所有风味也只剩一道清香,罗梵的香味。 “好吃吗?” 季陈信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罗梵看着好笑,她问到:“这是什么意思?”季陈信神神秘秘贴近小声道:“我没尝出来,再来一只。” 罗梵轻笑一声,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点在季陈信凑近的额头上,然后稍微使点力气,表明让她别得寸进尺。 “下周一来我公司报道。” 季陈信听了此话回过神来,撇了撇嘴抱怨到:“罗梵,你毁了刚才的氛围。” “什么氛围?” 罗梵笑到,“接吻的氛围吗?” 季陈信被戳穿了心思,红了耳朵想转移话题:“你想多了,都要成上下级了,到了公司我还要叫你一声罗总。” “你努努力,我也叫你季总。” 罗梵又差人给她倒了一杯酒,正轻轻摇晃酒杯,开口就像是喃喃自语,季陈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被罗梵的话带回到了在法国时,如果她又做出什么挥霍的事就会看见那人瘪嘴揶揄地叫自己“季总”,于是她连着眨巴几下眼睛问到:“什……什么?” 罗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季陈信知道,那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神。 有些夜晚罗梵坐在自己身上,拉着自己的手放在她胸/前便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她不需要说话,季陈信便敏感的感觉到,然后翻身将罗梵拥在身下。 季陈信在餐桌之下的手狠狠攥紧,直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这是**裸的勾引!她一开始不过是抗拒听从老头的命令,但罗梵这样一来,不让她去她也要去! “下周一,我一定去,你瞧好了。” 季陈信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一句,她没注意到自己耳际通红了一圈,所以才草率地选择回过头闷闷吃着剩下的菜,留下罗梵看着自己暴露出的弱点使劲儿憋笑。 如果不是因为这么多人在,她真的太想摸摸季陈信的耳朵了。 罗梵有些遗忘了季陈信身上各处的触感,她急需一个途径把这些缺失的**弥补回来。 看着那人通红的耳朵,罗梵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又深了一些,明明害羞的是季陈信,她却也感觉到自己心里跳得厉害。 季照廉终于聊完回头,戳戳罗梵的胳膊,“我听说小信要来咱们公司。” 罗梵很明了的“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看着季陈信飘忽不定,“有时候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她向罗梵耳语到,“你说她待人礼貌吧,她泼我酒,你说她讨厌我吧,又当着季苏世的面帮我回怼他。” 就在罗梵准备回话时,一个表亲绕过大半个桌子来到季陈信面前,他喝得浑身酒味,一只手撑着季陈信的椅背另一只手撑在季陈信面前的桌子上,他陪笑着问到:“小信有没有男朋友啊?” 季陈信连看都没看他,简简单单回了个“没有”,结果那人得寸进尺,贴得更近了点说:“小信啊,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也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都是同龄人,你俩要不试着处一处?” 季陈信凝视了他许久,何玟玥坐在她侧对面,她来回看着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那人和季陈信,心里隐隐紧张起来。 她刚结婚时季檀安就告诉她,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被老来得女的父亲和后妈呵护的无法无天。 对于这个妹妹,三姐弟并没有表现出热情,大姐一早去当了兵,与家里每个人都相敬如宾并不过多接触;二哥季苏世性子顽劣,最喜欢捉弄小妹妹来抵消他被父亲过于严苛要求的压抑;而季檀安自己沉默寡言,向来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对妹妹自然很是冷淡。 父亲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而后妈那时还没息影,也是一年到头除了电视上基本见不到人,小妹的童年就在保姆和哥哥们的淡漠忽视中度过。 季陈信长大之后养成了“哑炮”式的性格,很容易被点燃,但她表现的很平静,你以为她没有当一回事,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爆发了。 所以一家人宁愿季陈信整天都如同淬了毒那样说话,也不想看到她诡异的平静。 现在,这人一番毫无掩饰的“做媒”触发了季陈信这一机制,饭厅里霎时间一片寂静,除了两个孩子和罗梵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季陈信。 罗梵有些不知所以,季陈信只是笑眯眯看着那人,怎么大家都一副见鬼的样子,但她为防患于未然还是嘱咐季照廉去看着点,别打起来了。 那人与季陈信在她儿时仅有几面之缘,以为季陈信这样子是接受了,虽然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你放心,那孩子体贴,不会不着家的。” 一桌子人心照不宣地投来讶异的目光,罗梵大概明白这蠢货肯定是来找死的。 她看着季陈信,女孩瞧着那人深深感叹了一声,脸上的微笑也只能说是嘴角被肌肉牵动着挂了起来,看不出任何笑意,甚至让人觉得胆寒。 “你真是……” 她话语缓慢但掷地有声,“什么臭鱼烂虾都敢往我鼻子底下塞,怪不得我说这厅里一股臭味,原来是你啊。” ?老头“咳”了一声,想要介入两人之间,但季陈信不搭理他,自顾自轻笑着歪头看没反应过来的那人:“算了,饶你一次,我今天心情好,周一就要去上班了呢。”季陈信眼神微微瞟向罗梵。 四下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还是季陈信吗?最震惊的当属季苏世,他前一阵子为了把季陈信带回国头上差点挨了一酒瓶,交待在英国,怎么今天季陈信什么反应都没有。 那人被四下众人的眼神暗示唬住,有点不知所措地退回去,不敢再与这混世魔王有什么纠葛。 季照廉松了口气,她注视着四下众人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但她敏感地注意到,席上就数妻子是真的不害怕季陈信,她不免有些疑虑,似乎她二人有区别与其他人的故交,但季照廉不打算问罗梵,她只当是自己又在患得患失。 宴席散了后,人们陆续回家,季苏世一家留下来陪老头,在庄园暂住一晚,何玟玥趁季檀安还在跟季苏世聊天便悄摸走到罗梵旁边。 “梵姐啊,你找我吗?” 罗梵一只手挽着她的胳膊,做出两个人很亲密在闲谈闺话的样子,但语气却是让人忍不住听从她的强势:“季照廉是不是说了关于我们开放婚姻的事?” 何玟玥面露难色,她先是支吾着肯定,然后又委婉的表示她不相信也不参与。 罗梵没那么好骗,她很直接了当地拆穿了何玟玥:“少装了,我知道是你告诉的季陈信。” 何玟玥下意识想抽出手臂离远一点,但奈何罗梵力气比她大,牢牢抓着何玟玥的小臂。“对,对不起梵姐,我当时喝醉了,要不我去找陈信解释一下……” 罗梵说:“知道自己喝酒误事就长点心少喝些,季陈信那边你不用管了,以后要和薛瑾恬一样把嘴管严,知道了吗?” 何玟玥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罗梵眉头微蹙,她问何玟玥:“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吗?” 何玟玥小声回她:“那应该是没有,你还不知道季照廉,和季苏世季檀安都是表面关系,说不来这些话的。” 罗梵又问:“季无秋呢?” 何玟玥愣了一下,细细回想到:“没有吧,说来也奇怪,自从季照廉结婚了,她俩就不怎么来往了,梵姐,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 罗梵叹了口气,还是决定问一下。 “季陈信……她很可怕吗?” 何玟玥没反应过来,“什么?” 罗梵被她这么一反问更有些一反常态的纠结:“就是,季照廉后面说话时我看你们都很紧张的样子看季陈信,感觉就是,嗯……感觉你们怕她干出点什么?” 何玟玥恍然,她失笑到:“哎呀我以为什么呢,季照廉没给你说过吗?哦也对,季照廉跟陈信没见过几次。” 她说:“那会儿我们是真害怕,而且那人说出的话还那么让人不舒服,又踩在陈信雷区上,按理说陈信该发飙的,但她居然没有,真稀奇呢。” “唉梵姐你知道吗?季檀安给我说过蛮久之前有一次老头的朋友说陈信和她妈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儿子喜欢看她妈妈演的电影,跟他儿子谈一场两全其美,那时候在高尔夫球场,陈信当时没说什么别的,还笑嘻嘻答应了,等所有人准备走的时候,她突然抽出球棍就准备往那人脑袋上砸,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季无秋替那人挡了一棍子,小臂都被打骨裂了。” 罗梵听着何玟玥的描述,脑海中忍不住想象着季陈信挥舞起高尔夫球棍犹如恶鬼附身般可怖的想置那人于死地。 但若是想到整个家对她无形中的排斥,那些老头所谓的朋友把季家的小女儿当成助自己家族一臂之力的性资源她就莫名为季陈信感到畅快。 罗梵难掩认同的笑意,季陈信像一只凶狠的野猫,只是那些人逼她只能用暴力才能让别人真正“看见”她,暴力确实是个坏习惯要改,但她确实也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她呀,好好教教就能乖一些的。” 她忍不住这样给何玟玥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为何玟玥会诧异,会疑惑。 但何玟玥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是啊,没人一步步耐心教她,就只能这样表现得凶一点自保。” 罗梵心里忍不住泛苦,她很清楚自己在季陈信心里的角色是什么,是那个除了她妈妈之外最能顺毛的人。 但她就这样弃之而去,受了伤的人听不进去她的种种原由,于季陈信来说,天大的事便只有“你不要我了。” 这和那些抓来野猫养还不容易养熟了又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弃养的人有什么区别。罗梵深深谴责自己,她抓何玟玥的手微微使劲,是让她靠近的意思。 “周一季陈信要来我那里上班,我得亲自去一趟,总部那里我已经拜托好人了你放心。” 何玟玥笑到:“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我还从来没怀疑过你做事的能力。” 罗梵给予她一个感激的笑,两人已经走到门庭,来接何玟玥的车已经开到门口,两人便道别。 罗梵看着何玟玥上车离开,心中万般思绪,她原地等了有一会儿但司机仍没出现。罗梵奇怪的打开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结果一个号码先她一步出现在屏幕上。 “喂?” “喂,罗总,真不好意思,那个……呃,我,我拉肚子了,您放心有人去接您,我……” 声音正是自己司机的,但语气战战兢兢的怎么听怎么奇怪。 更不要说这个手机号不是她司机的,罗梵正要问什么,电话就被突兀挂断。 罗梵看着手机莫名想到绑架案,但老头的庄园里还能有劫匪吗? 或者这人其实是想绑老头的,结果上错了车找错了司机?罗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再次拨打司机的号码,结果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就在罗梵准备联系警卫队时,一辆保时捷911停在了庭院门口,她看着里面的人放下车窗。 女人五官立体,直勾勾盯着罗梵,目光狡黠:“罗总,我是替班的司机,今天我送您回家~” 第7章 道歉 罗梵拿她没办法,环顾一圈季照廉没在,她便走上前打开车门坐到“绑匪”身边。 季陈信想伸手给罗梵系安全带,被罗梵拒绝:“这么多人在,别表现得太殷勤。” 季陈信被拒绝后有些失落地努努嘴:“我乐意不行吗?” 罗梵听到了,不理她独自委屈,抱着胳膊说:“不行哦,你快点上路,我困了。” 季陈信踩下油门,车子从门前驶走,她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罗梵心里难得升起柔情。 车内一片寂静,季陈信边开车边思绪乱飞,她甚至想到和罗梵百年修得同船渡后,两个人晚上在高级餐厅吃晚饭然后在海滨大道散步闲聊,夜深了她开着车带罗梵一起回家,就像现在这样。 “对不起。” 车里突兀的一声打断季陈信的甜蜜幻想,她没来得及回头,只是迅速瞟了一眼罗梵,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季陈信以为自己幻听了。 车子因为红灯停在斑马线后,她才有机会扭头好好盯着罗梵。“你刚说什么?” 罗梵睁眼与她对视,“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季陈信嘴角微微抽动,她感觉喉咙有些酸涩的痛,像是天大的委屈终于要倾泻出来,又像是在困惑罗梵为何这时候开口道歉。 她半天才扯出一个冷笑:“你知道吗?我等的花都谢了。” 然后转过头目视前方,两只手攥着方向盘越来越紧,直到关节发白,手背的筋骨凸起。 车里又回归了寂静,季陈信一动不动,罗梵以为她还要独自消化一会儿。“为什么要说?” 罗梵扭头看她,带着些许疑惑:“你这是什么问题?” 季陈信不看她,身子像被抽了支架般软了下来,下巴抵在方向盘上。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给我道歉?为什么现在要给我道歉?” 罗梵意识到她不愿意看着她,或许是不想让罗梵看到她眼里的委屈,像一个和家长闹别扭的孩子。 “我感觉我现在完全被你控制着,”她闷闷地说,“你刚刚道歉,我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我不敢相信会得到你的道歉,然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我在你这里这么卑微,我想嘲笑我自己,但是真的好可悲,听你这么说我的开心就已经高于一切了。” 她歪过脑袋看罗梵,一双桃花眼已经变得湿漉漉像一只乞求食物的小狐狸:“你真的好讨厌,为什么不等我放下了再道歉呢,这下我又舍不得你了。” 罗梵喉咙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她调整了半天情绪才如平时般淡然地开口:“绿灯了。” 季陈信直起身子起步上路,一旁的罗梵心里在翻江倒海。 她的愧疚感被无限放大,把一个原本骄傲自我的小女孩变成这样,她简直太不是人。 季陈信开车稳且快,很快就停在了别墅门口,女人故作轻松地打趣罗梵:“太太,到家了哦,很高兴为您服务。” 罗梵看着她些许落寞的神情还要强装洒脱,心里的秤彻底倾斜,别墅门口的路灯很识趣的灭了下去,她拉过季陈信的大衣领,在黑暗淹没车内的一刻吻了上去。 季陈信先是呆愣住,两个人就只是两双嘴皮子碰了碰,就在罗梵要离开时季陈信回神,将手迅速伸到罗梵背后牢牢扣住罗梵的脑袋不让她动弹,而自己则张开齿舌半强迫地对罗梵攻城略地。 她吻得太深太激烈,罗梵揪着她大衣领的手逐渐用力,昂贵的衣服就这样留下褶皱。 季陈信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罗梵被吻得下意识往后靠,腿也不自觉的微微抬起转变方向。 季陈信的另一只手摸索到了想要改变姿势的罗梵的腿,便顺着腿的动作将其捞起引导着摆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罗梵便背靠车门,脑袋挨在了车窗上。 在接触到车窗冰凉的一刻,罗梵从醉生梦死的吻里醒了过来,她猛然想起来门口安装着二十四小时摄像头,便短促地惊呼一声,本来没什么力气靠在季陈信身边的腿猛地一蹬。 季陈信的惨叫和她误按喇叭发出尖锐的声响还有被吵到亮起来的路灯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生。 就着路灯的光,罗梵气喘吁吁地看着另一边捂着侧腹嘴里断断续续痛呼的季陈信理智终于回笼。 “小信!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她坐近了一点去扶季陈信埋下去的脸蛋,就着罗梵手的力气,季陈信慢慢抬起头来。 说心里不发痒是假的,罗梵心觉这样不太道德,但季陈信因为疼痛眼里泛着的生理泪水让她的眼睛更为楚楚可怜。 再加上刚刚吻过,季陈信的嘴唇水润而饱满,脸颊和耳尖微微泛红,明明是主动的那个但看上去却像被欺负惨了。 “唔……没事,”季陈信扯出一个宽慰的笑,“真的……我好的很,其实我现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好……” 罗梵听出她话里的歧义,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季陈信的脑袋,“你这孩子净说些傻话。” 结果季陈信就像赖上她一样,咿咿呀呀叫着说她感觉更疼了都是因为罗梵拍她脑袋,罗梵刚刚的担忧一扫而空——能耍赖说明确实好着呢。 她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季陈信因为接吻而凌乱的口红印,语气轻柔地说:“我走了。” 季陈信乖顺地点点头,她牢牢目送着罗梵整理好衣服走出车子关上车门,歪头冲里面的自己挥挥手告别,走进庭院在季陈信的视线里消失。 季陈信哼着歌重新驶上路回家,她好心情的放着车载音响里的音乐,一边手舞足蹈地跟着唱。 其实对于罗梵的道歉她没那么敏感,但高兴是真的高兴,罗梵愿意向她低头她求之不得,她肯定也接受这个道歉。 但接受是一码事,心里存怨是另一码事,她心知肚明罗梵吃软不吃硬,装一副敏感受伤的可怜样最能博得罗梵的垂怜。 好像效果太超过了,她忍不住笑意,边唱指尖边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腹部被不小心踹了一脚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但季陈信几乎病态到不舍痛感消失,这样她就能一直沉浸在与罗梵接吻的事实中。 罗梵回到家中时,季照廉打来电话,她那边熙熙攘攘,男男女女的嘈杂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刺着罗梵的耳朵。 “你在哪儿呢?” 季照廉不得不大声喊到:“朋友酒吧开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罗梵简单地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她在这个屋子里难得不用面对季照廉,于是哼着小曲换上浴袍给浴室里的浴缸放水,顺便开了一瓶红酒。 一个成年人,而且是曾经尝过浓情蜜意之事乐趣的成年人,被旧情人吻得情动很正常,但躺在浴缸里罗梵都念念不忘,这对于她来说就太疯狂了。 她仰着脑袋看升腾的雾气,恍惚之间竟然看到雾气成了季陈信的样子一晃而过。 罗梵坐起来一点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今年三十五岁,早过了满脑子恋爱的时候,被吻一下便羞涩成这样真是太不应该。 罗梵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她很久没有性生活了,上一次还是三个月前和一个健身教练的一夜情。 她被热气蒸腾地脑子犯困,便闭起眼睛小憩一会儿。罗梵脑海里没有安静下来,开始混乱地挖出陈年的记忆。 她和季陈信在床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厮混,她想起那人水润迷离的目光,额角密布的细汗和半年一烫的微卷发丝。 罗梵总觉得季陈信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确实年纪轻轻不谙世事。有时候她太冲动,太孩子气,这些事罗梵都不喜欢,但总有些别的可以抵消这些“缺点”,那些别的特点使季陈信在罗梵这里成了独一无二且极具魅力的人。 季陈信年纪小但床上格外成熟,她会很耐心地哄着自己,事后也极尽所能体贴,有时候体贴过了头对于罗梵来说更像一种负担。 她脑子越想越乱,甚至于幻想起刚在门口那辆车子上,她将季陈信剥干净,两个人就在狭小的跑车车厢里紧紧贴着彼此颠鸾倒凤。 等一下,她现在很想和季陈信做吗? 罗梵猛地睁开眼从浴缸中坐起来,这才感觉到水已经渐凉,那瓶红酒已经被她喝了三分之一,她有些尴尬地从浴缸中爬出来,披上浴袍走出去。 她刚准备进卧室就碰到季照廉刚刚进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罗梵反常的贴心没有引起季照廉的怀疑。 她将外衣脱下,又将发髻放下来,罗梵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头发剪短了些。 “那边人太多,音乐太吵,本来是想认识几个人,结果去了发现都是小年轻,留下个红包就赶紧溜走了。”她走上楼往浴室里看了一眼,“你怎么也没睡?泡澡泡到现在吗?" 罗梵忙问她要不要也泡一次,季照廉摇摇头,“我有点累了。”她注视着罗梵,有些担忧地开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罗梵忽然有些慌张,但仍然保持镇定地摆摆手:“我真没事,你别担心了。” 季照廉担忧地点点头:“好吧,你快去睡吧……要注意身体啊,是不是泡澡泡的时间太长了,你的脸真的很红。” 女人笑眯眯谢过季照廉,转身合紧浴袍朝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罗梵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心脏在咚咚地响。 “叮”的一声,季陈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手机就看到友人给她发来的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她俩没有公开的婚礼照片,这张是当时一个宾客拍的最后婚礼合照,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能认出来谁是谁。” 季陈信勾起嘴角,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感谢着这位朋友,她母亲是宜江赫赫有名的律师,在本地熟识很多大人物。 而当年季家最大的孩子结婚,一定有人去参加婚礼,她问家里人要他们不一定给还更有可能告诉给罗梵,这才出此计策。 她点开这张照片,就看见一袭白色婚纱的罗梵和穿着搭配比起婚纱更像是晚礼服的季照廉站在人群最中间格外显眼,宾客都对着前方的摄像头喜笑颜开,衬的一对儿新人倒是有些过于平静了。 两人都笑着,两只胳膊紧紧缠在一起,但是脸上的微笑怎么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季陈信本来以为自己看到这张照片会很气愤,或者嫉妒到发狂,但相反的,她现在心情很好。 脑子里对罗梵结婚的想象都一哄而散,她担心会看到罗梵亲密地牵着季照廉的手,笑得仿佛今天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她还担心会看到季照廉洋洋得意或者含情脉脉看着罗梵的样子,幸好都没有。 她雀跃的心情渐渐平复,脑子里由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如果是罗梵和她结婚呢?季陈信忍不住去畅想,或许在哪个海岛上,因为罗梵喜欢海,或者回到两人初遇的法国。 不需要她的那些家人来参与,但妈妈要来,哦对了,她还从来没听罗梵讲过她家里的事,叔叔阿姨也要来吧。 她克制不住地笑出声,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会幻想了连忙往回收换成了一个羞涩的表情嘟囔道:“真的是,人家凭什么愿意和我结婚。”这样的反问却真真切切给正在高兴头上的季陈信浇了一头冷水。 是啊,她和季照廉结婚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就像她在酒会上说的那番叫人伤心的话,季照廉的事业不管怎么说都在蒸蒸日上,而她季陈信什么都没有。 这样想着照片上季照廉的微笑又招人恨起来,如果有一天她和季照廉平起平坐,能被哪些争家产的兄长真正看作是竞争对手,是不是罗梵就能回心转意,然后她的想象就不再只是想象。 季陈信第一次觉得争家产这件事这么吸引她,但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让她踌躇,罗梵对她和季照廉的公司看上去是真的非常上心。 先不论罗梵打得什么主意,她应该不乐意看到有人在继承权上再越季照廉一位。 但是,管她呢,季陈信伸出拇指怜惜地轻轻抚过照片上罗梵的面容,只要她不知道,她不需要知道。 ? 直到有一天她会比所有罗梵身边的臭鱼烂虾完美一万倍,那时候她站在罗梵身边,谁也不敢说她们不是天作之合。 只是,当模特真的适合她吗? 第8章 同事关系 周一的早上对于城市中的每个人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伴随着扫帚在地上来回扫荡的声音,挂着小灯的早餐摊贩蹬着三轮车早早在地铁口守候。 宜江市地铁二号线每天早七晚六都是人流量最多的一条线。今天是立冬,地铁厢里人挤人的程度竟然能闷出薄汗来。 慢慢的人群开始往门口涌,有背着电脑包的青年,有穿着正式打着领带的销售,有提着挎包,一边脑袋夹着电话滔滔不绝的小白领。他们身份不同,年龄不同,但都有同一个目的地。 巢圆路对于宜江的学生们来说并没有多稀奇,只有密密麻麻的高楼和远超其他地方的绿化水平,但对于想留在宜江工作的人们,巢圆路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话题。 在巢圆路能看到各大央企各大集团争奇斗艳,但第一反应想到的还要当属路西的铭科集团大厦,最中间最明显的高楼顶部的挂着“铭科集团”字牌和集团logo。 在铭科周围还有其他耳熟能详的企业,楼前是一个半圆弧式的偌大的广场,广场中间是一座喷泉,不远处的长廊上还坐着不少脖子上挂着工牌吃速成早餐的上班族。 铭科大厦顶上七层为集团所用,而它所在街道的对面,几年前才新盖起来的写字楼里,便是罗梵公司在的地方。 罗梵与季照廉的公司占了位置最好的三层,底下一层是她们为选模特开设的经纪公司,上面两层则是身负三个中华区代理权的万恩。 罗梵在去公司前给经纪公司专门打了个电话,CEO估计也是没想到大老板会给她打电话,刚接通就叽里咕噜说起这个季度与其他品牌合作的情况。 罗梵倒是很耐心地听完经理的报告,才说明她打电话的目的:“我给亚珀找了个平面模特,我把她电话给你,你带她去熟悉一下公司。” CEO愣了愣,似乎是没想过罗梵会去亲自找一个平面模特,明明是经纪公司会接手的事,但还是犹犹豫豫答应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便笑到:“这又是哪个老板?会享受啊。” 罗梵抬起看着手机界面上港股的眼睛,便看到侧后方有一辆雷克萨斯LM一齐往写字楼方向拐。 罗梵有些疑惑,她在这里也没见楼上楼下哪家老板坐MPV上下班的,这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CEO。 “喂……罗总,我刚给她打电话联系了,她说不要我管,她跟着您一道过来。” CEO语气怯懦,生怕罗梵问罪她,罗梵静了几秒,眼睛盯着从自己侧后方超车到自己前方进入停车库的那辆雷克萨斯。 她皱了皱眉头,宽慰CEO没事她来解决。待车停稳她就下车信步走到雷克萨斯的后座窗前,伸出手敲了敲,不一会儿车窗便降了下来。 果不其然,季陈信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边放着冷度恰到好处的意式浓缩咖啡,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好不惬意。 罗梵将胳膊抱在胸前不满到:“你是来上班还是来度假的?” 季陈信散漫地说:“这工作又不是让我真做,彼此体谅一下啦。” “我真不想说你,”罗梵叹了口气,“你这样整天无所事事怎么像话?你说按你的消费标准你支付宝上的十万元够花多久?” 季陈信哑然,她仰视着罗梵不满的目光,虽说心虚但也觉得这样的罗梵太过迷人,以至于她看着罗梵嗔怒的样子呆滞了好几秒。“唉,我上班还不行吗……我上,我上……” 她嘴里边嘟囔着一边打开车门下来。 这时候罗梵才发现季陈信穿的衣服如此的……嗯,正式且别扭,她脸上未脱的稚气与这身成熟的条纹藏青色西服格格不入。 她眼尖看出来这是拉夫劳伦的高端羊毛配套款,算一算应该不少于五万,便忍不住问到:“你不会十万块钱已经花出去一半了吧?” 季陈信摆摆手:“怎么可能,我也是要吃饭的啊,这一身是我问我妈要的。” 罗梵忍不住翻她的白眼,懒得理她扭过身子就往电梯间走。 季陈信殷勤地跟上去,嘴里不忘念叨:“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吧,你怎么不说话?看我一眼呗,怎么了?是我黑眼圈很重吗?我就知道,昨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一直在想咱俩在车子里亲……” 话没说完便被罗梵紧急捂住嘴巴,季陈信冲她疑惑地眨巴几下眼睛,罗梵问她:“你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季陈信“呜呜”几声,示意罗梵的手压在嘴唇上她没法说话。 但罗梵也没有真要她回答,以她的了解季陈信肯定会说一些贱贱的废话。她说:“我招你进来是让你好好工作的,不是养一个闲散公主,进了公司也别说自己跟铭科有什么关系,” 季陈信歪了歪头,罗梵顿了一下,嗤笑到,“哦,我都忘了你喜欢被奉承。” 这一下季陈信把脑袋向后移,离开了罗梵手心的接触。她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高兴起来:“才不是,你老是冤枉我。” 罗梵慢慢引导她到:“那么,就证明给我看我是错的,今天就算了,以后来记得换便宜的衣服。” 季陈信讷讷地“哦”了一声,这时候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这时候早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进来,罗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季陈信的反应,她看到人群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表示厌恶,并不断往后退试图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罗梵看着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轻轻叹了口气,悄悄挪到季陈信身前,有员工认出她,点点头道一声“罗总好。” 罗梵也坦然应下,微笑着点头回应。 季陈信站在角落,身前有罗梵替她隔开一点与陌生人的距离,罗梵没有回头再和她说话,仿佛她俩根本就不认识。 季陈信想起来罗梵嘱咐她不要显摆自己,要低调,便想着从这时应该就开始了。 她带着不舍俯视着罗梵,她今天扎了一个干练的高盘发,以一件缎面白衬衫打底,外搭驼色羊毛西装和配套的西装裤,脚上是一双红底的粗跟鞋,是CL定制吗?还有她耳朵上,那一对因为动作而微微摇曳的流苏耳坠。 季陈信想到她能感觉的到罗梵是“动”的。在里昂上大学的时候,她对罗梵这位特聘教授最大的评价就是“静”。 她没有情感波澜,没有出格的行为或者是与课堂上形象有反差的地方,她像一颗根植在土壤里常青树,静默的与宽广的大地融为一体,不出任何差池且无声。 只有当那不羁到疯狂的风吹过,才能让那颗沉重的树从蔓延的树根自下而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是属于罗梵的风吗?季陈信偷偷从底下伸出手,将罗梵后肩上一根掉落的发丝小心翼翼捏走,如果是的话,那她会钻进大地中,甘愿当作在土地罅隙中一个具体、枯燥的尘埃。 到达公司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其中两个人连忙往出走,接着是站在最里面的罗梵,季陈信沉默地跟在罗梵身后走出去,罗梵的办公室在楼上,而她要去的经纪公司在这一层。 CEO已经早早站在前台那里等候,见罗梵来了,立马小跑着迎上去替罗梵打开玻璃门。“您来啦,会议室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罗梵侧过身把季陈信拉到身边,笑呵呵地介绍:“这个不急,你先来看看这位,够标志吧。” CEO盯着季陈信的脸愣愣地点点头,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个刚毕业的小丫头,不过现在年轻人这么冰山吗?第一天来上班连招呼都不打,还是罗梵先轻拍了一下季陈信的胳膊示意她打招呼。 “这是经纪公司的CEO,靳晗英,靳女士,以后她就是你顶头上司。” 季陈信冲她简单点点头说:“幸会,我是季陈信。” 这就完了?靳晗英瞧着面前的人,她确实相貌不俗,甚至于特别像那个以前特别火的大明星,拿了很多奖的姓陈的女明星。 但这人不同于刚毕业的学生也不同于陈姓女明星,她眼神复杂又有些颓靡,没有刚毕业学生的迷茫和对就业的如饥似渴;她浑身上下都充满攻击性,剑眉星目且立体的五官更给予人威压,不像那位女明星,既有利刃也会柔和。 靳晗英本着老板介绍的人怎么说也要供起来便自动接过话笑着挽尊到:“第一次见面难免会尴尬,以后待久了熟悉了,再聊其他的也不迟。” 说到“待久了”时,女人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像是很排斥这件事。靳晗英心想这位是关系户的事着实跑不了。 身为一个模特拍了万恩的广告之后职业生涯就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到她这里倒像是不情不愿,再者她这一身有些与其气质不伦不类的西服套装买下来少说也要五万三。 罗梵示意让靳晗英带路,自己则和季陈信落在后头。“你注意态度。”她提醒季陈信,“且不说你这一身衣服她一看就知道不少钱,你惜字如金的人家又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到你是个关系户。” 季陈信耸耸肩:“我就是啊。” 罗梵嗔了她一眼,继续小声告诫:“季陈信,你一开始怎么答应我的,认真工作、行事低调。你知道你们家里人怎么说你吗?说你是靠着父母的蛀虫。” 季陈信无所谓地摊摊手,这样的话小时候两个哥哥也没少说。“那只能说明我父母厉害呗,难道哥俩不想当蛀虫吗?说白了就是在爸面前死要面子活受罪,想靠妈结果发现亲妈早忘了他们了,这个家里只有我妈还认孩子。” 罗梵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合适的话来,事实确实如此,季陈信比几个哥哥幸运的点就是有母亲陪着从小到大,且中学时段一直和妈妈在国外,没有父亲偶尔横插一脚。 而且季老头莫名其妙对季陈信颇为慈爱,拿信托的年纪是最小的,金额也是最多的,季陈信想乖乖认错然后重新拿回银行卡靠着信托度日依旧能活的很潇洒。 但是那样季陈信就一直是一个莽撞,活在自己的囚笼里,游走在道德边缘的“巨婴。 罗梵有些发愁地看着季陈信,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诚诚恳恳说到:“小信,你就当为了我,学着其他人如何社交,如何工作,如何每天两点一线忙碌的生活。我知道你在回国之前戒了一段时间药物成瘾。” 季陈信的瞳仁颤动了几下,她微微低着头听罗梵继续说:“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那很难熬,小信,你受苦了,所以你不能再为了那么荒唐的理由去作践自己的身体。” 罗梵说到这时哽咽了一下:“我,我当时很心疼,小信,我怨你怎么能不照顾好自己,又怨我没有一直陪着你。所以你听话,就认真这一次,好吗?” 两人已经来到待客室门口,靳晗英提议让季陈信先在这里待一下,一会儿有人来给她办入职。 季陈信深深望着她,有些古怪地嚅嗫了一番,罗梵透过她的嘴型看懂了她的意思。“我答应你。”罗梵转身和靳晗英去会议室。 靳晗英看了一下罗梵平淡的面孔,和刚刚临分别时季陈信终于些许生动的表情是那样割裂,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老板才是真正像冰山的那个。 “我想问一下您,季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啊?” 靳晗英小心翼翼贴近问到,而罗梵现在似乎心情很好。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只是同事关系。” 第9章 咖啡、工作与三明治 季陈信坐在会客室里左顾右盼,摇了摇手里的咖啡杯,冰块“咔咔”作响。 她穿着这身正装坐姿却颇为不雅,手里捏着手机在Whats上啪啪跟好友打着字,全然没有一个公司新人的样子。 于是温唯晏刚打开门见坐着这么一位人物便下意识以为进错房间,连忙道歉着退出去。 但看了一眼手机,确实是这里没错啊,温唯晏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 “不好意思,” 她慢慢探进一个脑袋,“您是罗总介绍来的模特吗?” 女人扭过头看她,温唯晏不由得感叹罗梵眼光独到。 女人冲她点点头,温唯晏就进来坐到她面前,“我是管理部门经理温唯晏,嗯……我看您面相蛮年轻的。” 季陈信听懂话内之意接到:“我今年二十三。” 怪不得,虽然看上去五官凌厉但还是有些学生气。 温唯晏笑到:“这么年轻就得到罗总的推荐,真不容易啊,这样,你来填一个表,我带你熟悉一下流程,就算你正式入职了。” 季陈信乖乖的放下二郎腿,倾身拿过茶几上放的笔开始填写。 她看了几个空,大都是问一些毕业院校,年龄,家庭住址,上学期间获过哪些奖的普通问题。 鉴于自己上学期间的成绩平平,季陈信本来行如流水的笔迹停在了获奖经历这一栏。 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自己在中学时候参加四校联合的马球比赛拿过MVP,但把这写上去会不会被认出来,季陈信犹豫在此。 于是她犯难到:“没获过奖可不可以不写?” 温唯晏愣了一下:“你没参加过什么模特比赛吗?” 或许在温唯晏的观念里,能被老板特招的肯定是在专业领域出类拔萃,季陈信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那,那实在没有的话,就空着吧。” 季陈信点点头,双手交过那张表格。 温唯晏拿过一看,字迹惨不忍睹,只有英文名那一行写得出奇漂亮,仿佛不是一个人写的。 温唯晏忍不住从表格上方瞟了一眼季陈信,结果正对上那人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颊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目光。 一时间她慌乱地转移眼神,清了清嗓子:“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公司吧。” 她率先站起来,季陈信也跟着站起来,比她高半个脑袋。 这时温唯晏注意到这人高挑的身形和令人惊叹的比例,或许老板只是单纯对上眼缘了呢,她这样想着。 出了会客室穿过走廊就能看到偌大的办公区,里面有不少正在打电话的经纪人,另一边是模特培训的地方,季陈信莫名就想到了舞蹈排练室。 在墙边摆了密密麻麻套着塑封袋的服装,办公区最里面那个装有百叶窗的玻璃墙房间就是靳晗英的办公室。 季陈信左右看了看问到:“我的办公位呢?” 温唯晏以为自己听错了,“抱歉,你说什么?” 季陈信又重复了一遍,温唯晏忍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模特没有办公位,这是……好吧,我们需要拍摄时会提前通知你,能明白吗?” 温唯晏慢慢觉得这人是不是从来没干过这一行。 季陈信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唯晏感觉这人除了脸说的话真是让人汗颜,便假笑着提议在这里等靳晗英回来。 季陈信同意,便自顾自靠到靳晗英办公室墙上示意温唯晏我很好,你去忙吧,温唯晏巴不得离开便一转身马不停蹄离开。 季陈信靠在墙上发呆,时不时喝一口咖啡,而吸管的声音和冰块碰撞的声音在这里实在有些突兀,招来不少目光。 但季陈信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况且是一群她从未接触过的,她本不会接触的陌生人。 之前她倒是听母亲提起过万恩,本来是做自己的品牌美丹杰,算是有点名气,于是紧跟着拿下了亚珀和利奥寇依在大陆地区的独家代理权。 她还以为是季照廉脑子总算是开窍了,这次回国一看,原来是背后做决策的另有其人。 “季小姐,”靳晗英一路小跑到她身边,“罗总叫您去一趟会议室。”说完她又有些紧张的来回看着周围,“刚跟你在一起那个人呢?” 季陈信耸耸肩,“我不知道,忙去了吧。”靳晗英紧张地搓搓手,“哎呀真是的,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季陈信看这人去了一趟会议室变得这么精神紧绷,便想到是不是罗梵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她尽量装作只是顺嘴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靳晗英正紧锁眉头等着电话那头接通,听到季陈信发问下意识回到:“罗总接了一个电话,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刚出来的时候感觉她快和对面的人吵起来了。” “喂?温唯晏,你在哪里呢?快来会议室,罗总有事找你。”季陈信没机会再问她关于罗梵的事,她简洁明了的吩咐完温唯晏就扯着笑示意季陈信跟她走。 路上,季陈信又冷不丁问到:”罗总经常发脾气吗?“靳晗英摇摇头,”罗总人很好,从来不会朝我们发火......唔,她其实也很少来我们这里,毕竟楼上就有够她忙的。“ 温唯晏和两人在门口会和,解释她刚刚在给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回电话,但靳晗英这时候并没有心情抱怨这件事,她给两个人使了个颜色就敲敲会议室的门进去。 罗梵还在打电话,她眉头无意识的微蹙,整个人看起来很烦躁,见她们进来就很冷淡的以一句”我还有事先挂了“结束。 她深呼一口气,仰起脸面向三人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坐吧。”季陈信一屁股坐下,温唯晏和靳晗英只好各坐她两边。 “叫你们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们推荐一个经纪人给她,她算是新人,没什么经验的。”温唯晏顿时觉得一把刀悬在了自己头上。 还没等她开口,靳晗英先一步拍起马屁,无非就是有些夸赞季陈信天资好,自然需要一位好的经纪人的话。 但罗梵倒是听的饶有兴味,她带着微笑眼神转向温唯晏,“靳总说得对,你觉得呢?温经理,我听说你是这里资历最深厚的经纪人。” 温唯晏感觉自脚底升起一股无力感,她只能打着哈哈自谦,乞讨罗梵能放过自己。 不过从靳晗英主动打电话给她的情况看来,应该是罗梵主动提起她的,果不其然,罗梵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很是简约地印着罗梵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遇到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好。”温唯晏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是骑虎难下,最终还是带着百般不情愿接下来这个烫手山芋。 罗梵柔和地笑着说:“以后就麻烦你了。”温唯晏嚅嗫着道不幸苦,然后便和季陈信被请了出去。 季陈信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看着被拉上百叶窗的会议室,温唯晏看着她这样气不打一出,怎么说她手下的模特都是名模起步,一个估计连最基本的模特步都不会的新人为什么非要她带。 而且这个季陈信虽然今天刚接触,但凭着混这么多年职场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个家境不俗的孩子,更要命的是她那跟这个成人社会格格不入极致的自我,毫无掩饰的自视甚高。 或许她有能力,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毫不留情的说,完全就只是一具靓丽带着标签的空壳。 唉,希望季陈信不要败坏她的名声。 温唯晏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她翻了翻工作日程表发现最近一次拍摄是在明天下午,亚珀的早秋发售系列Edge要拍一组女士运动内衣广告。 “你真倒霉,明天下午就要上班了。” 季陈信闻言凑过来看,看到发来的资料她一下抗拒地皱起眉头:“这什么……让我只穿个内衣给人拍照片吗?” 温唯晏只觉得未来永无宁日,她很直接地说:“放心好了,这种拍摄忙的要死,换衣服换的你根本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而且你一个刚进来的小模特能拍上亚珀的广告你就偷着乐吧,一次报酬可不少。” 季陈信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多少钱?”温唯晏靠在转椅上神神秘秘给她竖了两根手指头,季陈信迟疑到:“两......万?” 温唯晏瞪着眼睛扫视着季陈信,仿佛她有哪里跟常人不一样:“要不说刚毕业呢,对钱一点概念没有,是两千!” 季陈信一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靡,温唯晏本来想说这已经很好了但一想到季陈信身上这一套,也就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咽了下去。 对于这位关系户小公主来说挣两千块钱说不定吃顿饭就没了。 中午饭时间,温唯晏邀请季陈信一起去吃午饭认识认识明天一起拍摄亚珀的其他模特,但季陈信以有事为由婉拒。 温唯晏以为她只是有些疏离,不愿意和人相处得太近,谁曾想她上楼去敲响了老板的门。 罗梵没有去吃饭,她盯着电脑有些犯愁,上午和靳晗英敲定几位签去意大利一个大型时装周的人员名单,回到楼上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又在忙代理商续约的问题,除此之外,对季陈信面对未知领域的担心也在侵占她的脑子。 即使她很强硬的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做季陈信的经纪人,这些事扰得罗梵心里颇为烦闷。 助理提着一袋便利店加热食物推门进来,“罗总,来吃点呗。” 罗梵没有看助理,依旧紧盯着电脑,嘴上简洁地回复:“你吃吧我不饿。” 助理看了一眼摆满茶几的三明治和盒装米饭觉得头大,她又问:“真不吃?” 罗梵再次拒绝。 这还是第一次她判断失误,往常饭点罗梵忙得不吃饭,她就自作主张买两份饭上来吃,不厌其烦的劝几次罗梵就会妥协地吃掉。 助理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袋递到罗梵嘴边,“来,咬一口就行了,我替你剥好了。” 罗梵又说了一遍“我不吃”,但这次声音小很多,助理看到了希望,又递得近了一些。 罗梵没辙,只好伸手握住助理的手腕让她拿地稳一些,然后咬了一口三明治。 如果没听到办公室门被“嚯”一下打开然后看清面前是谁的话,这个口味的三明治其实还蛮好吃的。 季陈信死死盯着握着助理手腕的那只属于罗梵的手,和那只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哇,” 她突兀地笑起来,言语却尖酸刻薄,“不让员工谈办公室恋爱的罗总私底下在搞潜规则吗?” 第10章 争家产 助理看着季陈信又看看像是被电到一样迅速松开手的老板莫名的尴尬起来,但转念一想她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个助理的本职而已。 于是她开口问:“您好,午饭时间罗总不见人……”没等她话说完季陈信就跟没听到她在说话或者说完全无视她的打断道:“你没手吗?吃东西还要别人喂?” 助理心觉惊讶,自她来这里上班也有两年时间了,除了偶尔另一个老板因为想法不同和她吵架,几乎没人对罗梵有微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小姐,我们罗总不见客,有什么事您下午预约个时间再说吧。” 这次她把话说完了,同时季陈信也终于舍得看她一眼,眼神里的轻蔑与厌恶让人不适。 罗梵尽其和气地对助理小声说道:“没事,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关好。” 助理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罗梵用眼神宽慰她自己应付得来,只好按她所说地出去关上门。 听见门发出“咔擦”一声,罗梵这才放松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她揉着眉头有些疲惫地问季陈信:“你不去和经纪人吃午饭来找我干嘛?” 季陈信原本抱着的胳膊放了下来,她猛地上前几步两只手撑在罗梵的桌子上,前半身向罗梵倾斜,一脸怒意地瞪着她说:“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给别人,然后好和你在办公室养的狐狸精卿卿我我吗?” 罗梵回瞪她:“把你这话咽回去。”季陈信愣了一下,撑在办公桌上的手都用力到泛白,“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替她说话?心疼我说她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罗梵烦躁地偏了偏脑袋,”季陈信我求求你能不能别整天纠结这些事了,“她语气依旧平静淡然,但还是能从尾音听出她逐渐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有什么可心疼的?一不缺钱二不缺胳膊少腿,让你做点正事还要三请四求,现在又是哪门子大小姐脾气犯了?” 季陈信听了这番话反而没有更生气,她眼睛有些无措地扑闪几下,嘴角试图扯出一个冷笑,但最后还是抽搐几下挤出一声冷哼:“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但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嫂子?“ 罗梵像是被”嫂子“这个词刺激到了,她从靠椅背上直起身子,与季陈信的脸近在咫尺,她原本有一堆话想说,但直直地注视着季陈信,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好绞紧两只手埋下脸抵着额头,这种处境下她只能骂自己自作自受。她面对自己,她蹲下身子,这样可以很好地仰视着罗梵。 季陈信耸耸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罗梵有些讶异,还没等她下意识反驳就被季陈信捂住嘴, “我是说不如我这样喜欢你,我不知道你喜欢谁,或者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人也好物也好,你对待所有事情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包括我。”罗梵捏着季陈信的手离开她的嘴,好让她能开口,她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还……“ “抓着你不放?“罗梵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季陈信笑得很无奈:“我要是知道原因,早就会让自己不要去喜欢你了。” 罗梵心里在抓狂,似乎每次这人搞出一些让她发火的事就能靠着一张嘴皮子蒙混过关,虽然她知道季陈信话语里煽情的部分太多。 但像她这样冷漠的人,竟然就真的能被季陈信的三言两语在心上烧出一个不忍的洞来。 “……对不起。“季陈信狡黠的笑着说:“你之前说过了。”罗梵面子上挂不住,眼神飘忽地嘟囔着:“这是再说一次给你听。” 季陈信嬉笑着趴在罗梵膝盖上,用交叠的胳膊垫着脑袋,歪着头去看罗梵,罗梵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哎,你又不闹了?” 季陈信坦言道:“我目的达到了。”罗梵忍住不去翻她的白眼,又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你刚才对人家很不礼貌,要道歉听到没有?”季陈信本想含糊过去但对上罗梵严肃的眼神只好妥协。 她枕在罗梵的膝盖上絮絮叨叨:“我哪里做错了?她说话也不客气啊,我找你需要预约吗?告诉前台我是季照廉妹妹就能进来,她还挑什么刺......” 罗梵耐心的引导她,“人家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将心比心一下。” 季陈信慢慢抬起脑袋有些幽怨地看着罗梵,“所以你吃东西干嘛要她喂你?”罗梵有些哭笑不得,“吵也吵了,你的小情话也说了,怎么还过不去这道坎?” 季陈信的手开始不老实,她伸出双手拉住办公椅扶手的连接处,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固定。 然后她慢慢从罗梵膝上起来,气息挥洒在对方的肌肤衣物之间,罗梵想起前几天晚上在浴缸里的幻想,此时此刻莫名其妙有些激动。 虽然理智在尖叫这是在公司,在办公室,在她和季照廉的地盘。 季陈信却在咫尺之间偷笑,笑声的震荡在两人胸膛之间流转,“怎么?以为我要亲你?”罗梵注视着季陈信澄澈的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时候脑袋里的画面有多么......好吧,她确实很想恶狠狠地把季陈信的脑袋往下按...... 见罗梵不说话,季陈信以为她是在害羞,便歪着脑袋故意做出要深吻地姿势却迟迟不肯再进一步,“每次见面都亲你岂不是太让你尝到甜头了。” 她语气严肃发狠,像是在说什么威胁人的话,但在罗梵听来却是委屈至极的耍赖,“就是不允许,只能我来喂你,不为什么。” 季陈信长得像她那个影后母亲自然无需赘述这张脸有多么明媚到惊人,这让罗梵在此间隙有些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前些年在法国意外一睹这位大明星的真容。 那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如果她喜欢女人的话,那为她着迷的女同性恋得真的从北京排到巴黎。 不过季陈信身上那股青春洋溢犹如夏日气泡鸡尾酒一样的性格对她来说还是更胜一筹,她现在倒是知道了她原先着迷的性格是季陈信专门为她创造的。 换句话说,她独享季陈信的这一面。罗梵恍惚间终于从脑海深处夺回一些理智,她很是破坏气氛地开口:“可我还没吃完。” “......”季陈信盯着她沉吟片刻,“我也没吃午饭。”罗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季陈信推开一点。 “茶几上都是吃的,你自己去看想吃什么就吃吧。”季陈信不肯撒手:“你呢?”罗梵抬抬下巴示意,“还有没吃完的三明治,你快吃,我这边还有工作不能陪你闹了。” 季陈信微微蹙眉道:“我没闹,你要把我的话听进去啊,那要不我每天中午都来喂你吃饭。” 罗梵听着她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无奈地摇摇头笑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发誓好不好?你快吃吧。” 季陈信满意地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食物,随手拿了一盒沙拉转身就要走,“我不打扰你工作,真是的怎么不让季照廉来......我走了哦。” “等一下,”季陈信被罗梵叫住扭头,罗梵从办公桌后面走来微微踮起脚尖在她的脸侧蜻蜓点水般印了一个吻,季陈信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罗梵。 而罗梵一副在研究什么的认真样子,她仔仔细细扫视了一圈季陈信的头发,最终决定把她额头边的头发揉乱。 然后用拇指将季陈信瘦削脸上细微的口红印抹开,罗梵后退两步,看着季陈信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 “你这是干什么?"季陈信问她,罗梵笑着解释道:“你看上去像被我扇了一巴掌。” “?” 季陈信觉得好笑,她特意侧过脸指着刚被罗梵亲过的地方,“你想扇就扇呗,我能接受。” 罗梵翻了个白眼,“抱歉我没有那种情趣,就是做个我们关系不好的样子给别人看的。” 季陈信笑了,“好吧,这样比那种情趣更刺激。” “没完了你,快吃饭去。” 季陈信从罗梵办公室出来时就看到外面在助理位置上朝她这边张望的“狐狸精”,见她出来又瞬间缩回目光。 季陈信却背着拿着沙拉盒子的手走到助理面前,扬起一个标准的礼仪微笑,“抱歉,刚对你太无礼了。” 不过她的语气真假参半,助理也只当是做表面工作,连忙摆手说没事,眼睛却不由自主向季陈信的脸颊看去,她是不是被扇了一巴掌...... 这人刚准备走时又扭回来,“哦对了,我叫季陈信,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不需要预约。”说完她就离开,留下助理一个人呆在原地。 她回到经纪公司就看见温唯晏抱着胳膊不满地看着她,“你跑哪儿去了?”季陈信满不在乎地开口:“就四处逛逛。” 见她答得含糊其辞,温唯晏便正襟危坐,指了指她面前地椅子,示意季陈信坐下,“虽然我知道你和大老板关系肯定不一般,但还是麻烦你认真一点,我也好给老板一个交代。” 季陈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温唯晏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的竟觉得现在是季陈信在审问她,从而莫名升起一些不自在来,反倒是季陈信气定神闲,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见过吗?”她说到,温唯晏一愣,“什么......我们应该没见过吧。” 她懒散地将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作握拳状撑在下巴下面,这样的姿势按理说是会被温唯晏骂没有礼貌的,但是似乎在温唯晏莫须有的印象中,季陈信就是会这样做。 她开口问到:“既然我们互相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把我单拎出来说呢?你是默认我是来混日子的吗?” 温唯晏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因为你没有经验,我想和你沟通一下,毕竟当模特也不容易,你家里不一定想让你干辛苦活......” 季陈信做出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喔,那就是因为觉得我是关系户,肯定干不下去咯。” 温唯晏有些急切的说到:“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事实上我们这一行像你一样的人不少,最后都......” 季陈信打断她道:“所以你把我简单的归类到所谓的‘和我一样的人’里面,这就是你做经纪人的能力吗?” 温唯晏怒火中烧,她低吼到:“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因为老板在你来之前才打过一个电话,让我好好锻炼你,不要有顾及,我想着你好歹有自己的想法先问一问,结果你跟我扯这样互相推卸的话,有意思吗?” 对面的年轻女人终于从自在淡定的状态中露馅,她表情凝固,身体微微僵住,这些在曾经经常亲自训练模特的温唯晏眼里再清楚不过。 但季陈信还是调整好心态,沿着刚刚的样子说了下去:“这你不用担心,有你和大老板单线联系,我不敢不认真,” 中间''单线联系''的四个字被季陈信拖长尾音, “如果你不想接着听我先前的话,那我就直说了。”她把腿放了下来,坐直身子,总算是有点严肃认真的模样了。 “我要你跟老板汇报的时候只说一部分,比如我做了十分,你只说六分。”温唯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反了吧。” 季陈信摇摇头,“没有说反,我会短期之内完成基本的训练,然后我要你无论有什么资源都往我身上砸,不用在乎我其他任何事,你可以只把我当作一个工作机器,只要能最短时间内让我往上爬。“ 温唯晏听完沉默片刻,觉得有些好笑,:“大小姐,你这样贪多别人吃什么,我又不是只管你一个......” “你可以只管我一个。” 季陈信说得认真,温唯晏不得不当真,但她还是很难领会这人到底要干嘛。 季陈信压低声音:“你可以拿两份工资,一份这里的,一份我给的,只有一个条件,你称病说没精力兼顾,把其他人分散出去。” 温唯晏犹豫了,她缓缓开口:“你给多少?” “一个月十万,税后。” 温唯晏听了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你认真的?“ 季陈信郑重地点点头,温唯晏牢牢盯着季陈信看,似乎在等这人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顽劣地说她在开玩笑的时刻。 但季陈信没有,她难得耐心地等着温唯晏的答复。 “......那你想怎么干呢?"季陈信总算露出一抹笑容,像极了得逞之后胜券在握的笑,“那就看你了,你不容我质疑你的能力,那就看看你能提供多高的平台了。” 温唯晏冷哼一声,“别想的太容易,我能拉来,你能不能做得来还是一回事呢,别到时候我的口碑一落千丈,被老板发现,咱俩都没好果子。” 季陈信微笑着说,仿佛温唯晏担心了一件最不该担心的事,“你放心好了,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的,大不了你拿着钱走,责任我来负。” 温唯晏又问了一次“真的?”——这种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场景她很不习惯,更不要说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孩。 她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一个月十万我就入伙。” 季陈信笑眯眯地冲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温唯晏跟她握手之余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干嘛非要这样做,老老实实一步接一步不行吗?” 季陈信说道:“时间能等我,家产可不能。” 温唯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你,你还真是我们老板那个季家里的人啊。”季陈信笑着打了个响指:“bingo!” 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沙拉盒:“我能吃饭了吗?”她这是从哪里拿的...... 第11章 戒指 下午的时间就全是温唯晏在训练她,直到这时候季陈信才知道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幸好最近一个通告是平面拍摄,她还有时间练她的台步。 季陈信到目前为止只吃了一盒绿叶子菜,但已经穿着十厘米恨天高在排练室来来回回走了五个小时,甚至还做了几组体能训练。 温唯晏看着她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一边递过水杯一边说到:“怎么样?后悔还来得及。” 季陈信感觉到汗滴划过皮肤,染湿衣服,她轻轻喘着气,一大口凉水入口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娇生惯养这么多年,没穿过几次高跟鞋受这种“刑具”的苦。 “谁后悔了?”季陈信斜睨一眼温唯晏,简单整顿之后就再次站起身子,这次她有些摇摇晃晃,“继续吧。” 温唯晏瞧着她呲牙咧嘴地站起来,但是倒数三二一正式开始后,表情又迅速回到完美的状态,真是奇怪,这富家小姐说不定天生就是干这碗饭的。 晚上7点,罗梵总算舍得从工作中抬头,唤醒她的不是夜幕将至和时钟的提醒,而是随着她久坐袭来的腰部疼痛。 她抬头活动了几下脖子,将手伸到身后腰部慢慢揉着,希望能减轻一些疼痛。 她因为疼痛而发出“嘶”的一声时,心里一个角落便开始失落,这是不是说明她到年纪了,连长时间办公都不行,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季照廉打来的。 “喂?”她歪着脑袋将手机夹住,同时还在电脑上劈里啪啦打着字,怪季照廉耳朵太灵,她听得很真切,一上来就有些语气不善地问:“你是不是还在工作?” 罗梵“嗯”了一声,那不然怎么办,等着季照廉兴致来了再来公司处理吗? “回家吧,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罗梵像往常一样敷衍到:“你先吃吧,我还有一点马上就收尾了。” 但这次季照廉没有像往常那样含糊地应下,她很坚决地说:“回来吧,顺便把陈信也叫上,她今天不是也跟着去上班了吗?” 罗梵敲打键盘的指尖顿住,“怎么了?”经她这么问,季照廉才有点纠结地解释到:“我叔叔给我来过电话了,说今晚他来咱们家吃晚饭,顺便让陈信也过来。” 罗梵心里嘲弄到,说到底这老头还是害怕她怠慢了自己女儿,特地来视察一番。 季照廉忐忑不安到:“我没法拒绝,所以你快回来吧,哦,陈信她怎么样,要不要嘱咐她点什么?” 罗梵点了关机键,将在办公室里穿的平底鞋换成早上来穿的那双粗跟CL,“不用,她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免得后面露馅。” 罗梵一路快走乘电梯到楼下经纪公司,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就算季陈信不走也估计在哪个会客室躺着玩手机。 于是她朝着会客室的方向走,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听见排练室里有声音和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她出于好奇看了一眼,结果脚步就被硬生生钉住。 季陈信只穿着一件吊带和一件黑色紧身短裤,估计是温唯晏给她找的,就算她的穿着在这个季节显得清凉。 但她不断起伏的胸膛和额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都昭示着她格外需要这样的散热。 季陈信没有注意到她,她这时候神情格外认真,双手插着腰部听着温唯晏的点评。 这给了罗梵仔细端详的时间,首先在她心头插上一刀的是季陈信几乎两手就能握住的腰,她太瘦了,罗梵认为责任全在自己。 明明离开之前季陈信身体很健康,在太阳下运动获得的小麦肤色和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那时候的季陈信身形饱满。 仅仅两年时间,她怎么一下就瘦成这样了,罗梵甚至能随着她的呼吸看见她锁骨下隐约可见的胸骨,苍白到病态的皮肤是扎在罗梵心上的第二把刀。 她在知道季陈信曾药物成瘾后就咨询了医生,暴瘦,无精打采都是这一行为的征兆。 她甚至想去问季陈信是对什么药成瘾,但想来季苏世当然不会“多管闲事”,而季陈信又瞒着所有人。 罗梵本来都把这念头压下去了,但是看着这人瘦骨嶙峋的样子,她还是打定主意询问,就今天。 温唯晏率先发现了罗梵,她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冲罗梵打招呼:“老板。” 季陈信随之扭头,她似乎没想到罗梵会来找她,眼眸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换成惊喜。 罗梵笑盈盈地走上前,问到:“她怎么样?还可以吧。” 温唯晏本想如实夸赞一番,却想起来季陈信的叮嘱,于是话锋一转说:“不错的,本身硬件条件就好,但基本功还是要再练练。” 罗梵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道谢,温唯晏有点拿不住,便悄悄看向季陈信,只得到女人一个肯定的眨眼。 “这么晚了温经理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温唯晏听出罗梵的言外之意,连忙摆摆手,“不用了,这个点也不早了,家里人等着我回去呢。” “我送送你吧。“温唯晏吓了一跳,连忙到工位上拿上包就跟着罗梵往电梯间走。 “温经理,我对这一行说实话也不太熟悉,对你们也是全权交给靳总管,所以我想听一听实话,她能做这一行吗?”这话说出口,温唯晏都觉得罗总是不是季陈信的母亲,这也太上心了。 她诚恳到:“您放心,就像我说的,她硬性条件很好,而且她本身意愿也在这方面。” 语毕温唯晏听到罗梵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温唯晏对这个女人虽说认知多半由道听途说组成,但还是抱有别样的好感。 于是她选择多说几句:“她呢,年龄在模特这行不算小,有些人在她这个年纪正是职业的黄金期,不过她比例非常好,天赋也很好,以后往高走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虽然是新人,但完全不需要身材管理,我还惊讶呢,她这个身高要达到这个体重就算是业内也比较夸张了。” 罗梵感觉心脏都扭到一起了,但为了自己死得明白一点,她还是问到:“她现在多重?” 温唯晏稍微思索了一下,“唔,一开始秤的是48公斤。” 罗梵的心像一张旧报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再展开,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褶皱。 见罗梵有点失魂落魄的不说话,温唯晏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错话,有点心惊胆战地闭紧了嘴,然后祈祷着电梯快一点到。 电梯门一开,温唯晏就闪了进去,她鼓起勇气向罗梵说再见,但女人连看她都没看就急匆匆往回走,温唯晏忐忑不安,到底是说错了哪句话? 季陈信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换了回来,吊儿郎当地坐在离门口最近不知道哪个员工的椅子上看手机,见罗梵进来还想为自己辩解:“我把排练室收拾好了才坐下来的.....” 而罗梵只是急切地拽起她的胳膊往卫生间走,季陈信隐约猜到了什么,窃喜之余还有些意外自己这招在罗梵这里简直是百试百灵啊。 罗梵把她拽到隔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的领子往下拉,直到两个人以深吻的姿势融在一起。 站了很久的季陈信此时有些腿软,她感觉到大腿在打颤,于是趁着罗梵转变脑袋方向的间隙艰难地说:“我......让我坐会儿.....” 罗梵没理她,试着把她往上提了提,崩溃得发现她真的能提动这个比她稍高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苦肉计吗?”罗梵死死把脑袋埋在季陈信衣服的领子里,季陈信无奈地仰着脑袋,冲着卫生间的吊顶灯咧嘴。 “你说什么?”她装糊涂,罗梵反倒不顺着继续说了,她换了个带点商量的语气:“咱们不干这个了好不好?我给你找其他事做。” 季陈信咬着嘴巴半天才让自己不笑出来,“罗梵,你怎么这么善变,早上还说让我好好工作......” 罗梵又揪着她的领子吻住了她的嘴唇,好吧,季陈信也不想让罗梵太内疚了。 “你为什么这么瘦?”季陈信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反正做模特都差不多是这个体重,先瘦后瘦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才说让你换个工作干,这个,这个......”罗梵难得语塞,“对身体不好。” 哎呀,这工作太好了,我才不换,季陈信心里的小人雀跃的几乎都能跳桑巴舞了,“好了,温经理说了体重在一个区间就好,我会增重的。” 罗梵听了又亲了一下季陈信,这次不像之前两次那么激烈,轻柔的像她们还在一起时的早安吻。 季陈信微微低着头看罗梵,她在努力藏起自己贪婪的一面,虽然这是在厕所,但这样的罗梵在过去两年里只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不会是自己又吃药吃晕过去了吧,季陈信祈祷自己再一睁眼不是在医院洗胃,她再次眨眼,依然是狭小的厕所隔间,和盯着她一动不动满眼都是心疼的罗梵。 季陈信实在忍不住了,她主动伏身在罗梵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笑什么?”季陈信的声量堪比耳语,从两人重逢开始,她的眼眸就从未这样亮过:“我觉得我在天堂。” “贫嘴。” 好说歹说罗梵才放心下来,季陈信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仔细瞧着自己的衣服,“你把我衣服抓皱了,这可是拉夫劳伦。” 罗梵刚从情绪波动中出来,正对着厕所补口红,听到季陈信带着撒娇意味的控诉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从来不在乎这种大众名牌。” “是呀是呀,但是今非昔比,那老头一分钱都不肯再给我了。” 提到老头罗梵才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她暗叫一声坏了便一边拉着季陈信往电梯间跑,一边打电话给司机。 这时候公司除了保洁人员人都走光了,罗梵也就不在意“避嫌”的这部分,季陈信倒是希望她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回事。 但是她的好心情持续到罗梵开口:“你爸爸要你来我们家吃饭,他也来......” “是‘我和季照廉家‘,不是‘我们家’。” 罗梵连按了几下电梯下行键,仿佛这样能让它快点,她顺嘴到:“有什么区别。” 季陈信的好心情小人被这五个字乱刀砍死,她很是鄙夷地“嘁”了一声。 罗梵突然好奇心大起,她问到:“话说你是因为季照廉和我结婚才讨厌她的,还是一开始就不喜欢。” 季陈信确实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从她开始有自我意识的青春期开始,她就对姓季的每一个人抱有敌意,不管熟不熟悉。 或许是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她的童年几乎是阴影的存在,让她对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带有一定程度的迁怒。 季陈信沉默不语,罗梵也就多半能猜到答案,“你妈妈呢?” 季陈信敏感地反问,“你问她干嘛?你可不能喜欢她。”罗梵忍不住笑她,”我怎么会喜欢她,你太能乱想了。“ 季陈信心里犯嘀咕,我哪里知道为什么,谁知道你到底钟意什么类型的,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只能可怜兮兮照着季照廉的路子来。 来到地下停车场,季陈信本想和罗梵一起上她的车,被罗梵严词拒绝。 “记住,我们在外人面前不熟好吗?最重要的就是在你家人面前。” 季陈信眼巴巴看着罗梵驶出去一会儿才上了她那辆雷克萨斯,“回家吗小姐?” 季陈信极不情愿地说:“不,去万恩季总她家。” 季照廉守着一桌饭菜先等到的不是妻子而是叔叔,叔叔对于罗梵季陈信迟迟未到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在她拿出一瓶珍藏的茅台喝了几杯后基本就没什么气要撒了。 季照廉笑盈盈地让保姆带叔叔上二楼大书房看她前不久在拍卖会上淘来的古董文玩,自己则是谎称接个生意电话到一楼的卫生间里将门反锁。 她等待了几秒,注意到手机的探测功能没有发出警报声她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 “是我,今天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她从早忙到了晚。” 季照廉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季陈信呢?” “我见到了,她去了一趟办公室,当时她看到我们有肢体接触很生气,然后我就被赶到外面了。” 季照廉感觉自己吞了一斤石头,她试着去猜会不会其他的可能,但那种想法如毒蛇一般钻进她的脑海再也不肯离开。 “她走的时候呢?” 对面的女人思索片刻,语气有点捉摸不透,“我感觉她俩吵了一架,因为季陈信出来的时候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 季照廉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在琢磨是不是这两人演了一出戏。 “季总,要给办公室装摄像头吗?” 季照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戒指上,她和罗梵先后买过两次对戒,但在她认为的还有一次。 那次品牌方在给她们展示戒指款式时她注意到罗梵曾格外注意过一对儿样式古朴甚至有些太素净的戒指,后来她们当然没有买,当然是在罗梵的认知里。 季照廉不久后就一个人秘密买了那对戒指,她只留下一只,另一只她连同戒指盒留在了地下室杂货箱里。 她知道罗梵不会带,她也不会赌上希望去问的。 她手上的这只在里圈刻下了一串数字,是两人结婚的日子。 她除了公共场合带着和罗梵一样的对戒,其余时间都换成这只戒指。 多可笑,她隐隐期待罗梵能问起来,出于任何目的都好,甚至质疑她是不是出轨了也好--这时候她又失魂落魄的想了起来她们订婚之初就约定好了开放关系。 所以罗梵不会问,就像两年来无数个日夜她都没发现同屋檐下的妻子手上的戒指与自己不同。 季照廉张开嘴唇却无声,她有些艰难地说:“算了,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什么闲人来一次,就叫人去装吧。” 对面的女人答应下来,她挂断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定位提示,罗梵快回来了,她对着镜子整理好情绪,看上去严肃到木讷。 任谁说她和罗梵站一起,她都像那个更厌倦亲密关系的。 她一直是这样,她将手机塞好,出了卫生间,上楼陪了一会儿在欣赏文玩的老头。 从始至终她双手交叠,在上的那只手不停在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戒指。 门铃响了,她特意去开门,就见罗梵如往常一样将外衣脱下递给一边的保姆,无数次问季照廉:“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季照廉简简单单的说:“还不错。”寡淡到换她是罗梵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所以罗梵也是一如往日地点点头,但是今天她格外说了一句话,“你堂妹在后面,叔叔呢?去把叔叔接到餐厅吧。” 季照廉照做,她转身,不再摩挲她的戒指,今天和过去的七百三十多天一样,罗梵没有发现她手上不同的戒指。 ?但是今天和过去的七百三十多天又不一样,她发现了罗梵和早上涂抹厚度不同的口红。 第12章 孩子 季陈信坐在车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吃着司机照她所说买来的水果,心情更是出奇的好。 但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此刻不是回家而是前往罗梵和季照廉的家跟老头一起吃晚饭。 她百无聊赖地点开微信,在和罗梵的聊天界面发出第一个消息。 “哈喽美女。”她恶作剧般的轻笑,等待着罗梵的回复,有了一会儿罗梵才回了她一个问号。 说实话季陈信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想找罗梵,于是她发出一个无厘头的猫咪表情包,罗梵没再理她。 季陈信嘴唇翘的老高,就因为要回和季照廉同住的房子就不肯理她了吗? 这样想着,季陈信便打开手机去搜季照廉。 这人比起她那个二哥低调多了,除了伯父葬礼的报道有她的身影就剩一些无法提供实际证据的八卦贴子说万恩老板和同性结婚了。 底下信和不信各占一半,季陈信手指悬在“点击留言”地方有些蠢蠢欲动,这种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不能说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但是这时候罗梵发来消息,拯救了季陈信的纠结症。 她火速点开罗梵的微信看,结果这人一句话叫她心凉半截。 “有事之后说,我要删聊天记录了。”季陈信赶紧打字道:“不是吧,季照廉还查你手机吗?” 不太妙的停顿,罗梵没有动静,而这边季陈信已经觉得就是这样的了。 原本不雅观半躺的姿势瞬间坐了起来,水果碗都被撞翻,把前面司机吓了一跳。 “你先别删啊,她真查你手机?!罗梵你说话呀。” 终于罗梵又舍得回复她了, “没影的事别胡说,我是为了保险一点。” “那你那边就没有我们旧情复燃的见证了╯︿╰。” 这次罗梵回复的很快,“有就完蛋了!”季陈信看着后面那个感叹号喜笑颜开,她甚至能想象到罗梵在那边的表情。 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她看得到罗梵无意识地轻咬下唇,微微勾起又强行按下去的嘴角,还有要瞒着周围人展现情绪时闪烁的目光。 “张叔,”她笑完把手机息屏,在车顶暖色的灯光下冷不丁问道,“结婚是什么感觉?”司机差点打错方向盘。 “这,不好说......” “就你个人体验来说呢?”司机有些语塞。 他从季家小姐回国后就担任她的专职司机,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得出一个结论--少说少看就能保住饭碗,尤其是面对季小姐这样.....古怪的人。 于是他捉摸着开口给了她一个很官方的回答:“组建了一个家庭,人生更有奔头了吧......” 季陈信啧啧嘴,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不过也是,她又不是随便哄哄能过去的小孩。 “要我说,”季陈信这时候开始自说自话,她本来就没兴趣听司机的解释,“结婚就是把一个人绑在身边,如果有人不识相想接近那个人,那你就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叫别人滚蛋,你不用担心那个人会不会对外面的人还留恋,因为结婚了,那个人不会撕破脸的.....” 突然季陈信瞪大眼睛,大骂一声“我去!”吓了司机一跳。 原来季照廉这人是这么想的,她知道罗梵不会喜欢她,所以逼着罗梵结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正当理由控制罗梵。 “贱人!”季陈信继续大骂,司机听她自言自语又突然大声说粗口有些坐立难安,脚下油门又快了一点。 罗梵从车上下来,按了按门铃,见开门的是季照廉,便像往常一样问到“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季照廉的回答也如往常一样简洁。 她没往心里去,一边把大衣脱下递给保姆一边嘱咐她把老头叫下来,保姆放好衣服后就跑去厨房把为了老头过来特意添的两道硬菜端了上来,前厅一时就剩下罗梵。 这时候大门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罗梵扭开门,就看见一个有些心不在焉的季陈信。 当她看到开门的是自己时眼前一亮,确认周围没人她连忙闪身进来急切地要跟罗梵搭话:“罗梵!我问你,是不是季照廉逼的你?” 原本季陈信打定主意要是罗梵在回答有一点踌躇的意思她一定会跟季照廉闹翻天。 但是罗梵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她中了什么邪:“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呢?我看你是阴谋论的东西看多了。” 她回答的很自然,仿佛季陈信说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季陈信这次学精了,她故意拽住罗梵的胳膊,微微眯起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些威慑力,但罗梵只是四下瞧着确认没有人。 对于季陈信表现出来的不相信置之不理,“都什么年代了,她又不能强抢民女,”罗梵转移话题道:“你快放开,她们快下来了。” 季陈信只好机械地松开手,气呼呼的越过罗梵径直朝餐厅走去。 待季陈信走后,罗梵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立马开始回溯是不是自己说漏了什么话让季陈信联想到了。 但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就连在接吻那种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她都没有说漏嘴。 不会是谁告诉她的吧,罗梵在脑子里过滤着今天和季陈信接触过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猜的吗?哼,这时候聪明到一猜一个准了,罗梵忍不住暗讽一下。 这时候季照廉带着老头慢慢从楼上下来,见她还在门厅站着就皱眉用眼神询问,罗梵伸出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以示自己很好。 但其实心里是一团乱麻,季陈信是个变量,她可不能让季陈信毁掉她的计划。 因为老头来得突然,桌上的菜大多家常,老头嘴上说着家常菜好啊,但还是能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他的些许不满意。 于是季照廉特地从酒柜里又拿出两瓶珍藏级别的红酒,这老头才咧开嘴招呼大家开始吃饭。 到底人家是配偶,老头坐在圆桌上席,罗梵和季照廉则挨得很近老老实实坐在老头旁边。 季陈信不管这些,她拖着椅子朝离老头远一点的位置挪了两下,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三个人注视着季陈信左挪挪右挪挪,总算是调整好座位,抬起头迎着三个人的目光干巴巴的说:”我又不是饭,看我干嘛?“ 老头不悦地瞪了季陈信一眼,但季陈信不接招,只好转而评判起桌上的每一道菜。 季陈信不理他是有原因的,她对桌上的食物没太大兴趣,但经常夹菜,但其实是借着夹菜偷看罗梵,每次夹菜跟没夹一样。 季照廉一边忙着应和老头,一边不停给罗梵夹菜,甚至在罗梵起身亲自给老头倒酒的时候无不体贴地护着罗梵的衣服防止被食物弄脏。 季陈信愤恨地认为这人简直披着两层人皮,罗梵怎么就意识不到呢,这人肯定有问题,“小信?小信。” “啊?”她从暗杀季照廉的幻想中惊醒,茫然地看向叫自己的罗梵,“什么?” 罗梵笑得很客气,她说:“你爸爸问你感觉这份工作怎么样,可以干吗?”季陈信刚想含糊不清的说能干应付过去。 但一想到季照廉在场,她还等着老头夸她办事不错,转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凑合做呗,你又不给我钱,我只能干那种活了。” 老头的表情又垮了下去,“我告诉你,在你这副说话做事没教养的样子改掉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季陈信发现桌子上三个人脸色都不痛快,更是添油加醋到:“那你多厉害,让亲生女儿穿内衣给别人拍。” 老头的样子像吃了半只苍蝇,他转头看季照廉,“怎么回事?” 还没等季照廉开口,罗梵就抢先一步答道:“是这样的叔叔,模特这个工作确实不好做,这个内衣拍摄是亚珀的运动内衣,很正常,我等会儿可以给您看一下其他模特的拍摄过程,小信在我们这里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她话锋一转,一脸为难地说:“但是我觉得,确实让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拍这个有点不妥当,模特这个职业本身就面向公众,您要是觉得不行,需要保护小信的**,我们可以安排她做点轻松的......比如早九晚四的特别秘书?” 老头被她这一通话说得原本质问的话都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这丫头实在是被娇惯了二十三年,没人监督就发生那种堪称家族丑闻的事。 要是在国内再闹出点幺蛾子被那些捕风捉影的媒体知道了集团就可要倒大霉了。 他沉思片刻开口:“没事,正好让她锻炼锻炼,看看别人怎么挣钱的,” 他几乎是从胸腔冷哼出声,“让她知道没有她老子她就只能过普通人的日子。” 季陈信故意把搁筷子的声音发的很大,“我吃饱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老头吼住站起来准备走的季陈信,“没点礼貌,来你堂姐家做客说走就走?人家不计前嫌给你找有经验的员工带你,给你找事做,你就这么谢人家?” 季陈信觉得再待下去她要砸桌子了,“那你想怎样?” “去客厅呆着,我们要谈事情。” 谈事情?什么事?季陈信突然就不打算走了,“什么事?”老头瞪着她:“关你屁事去客厅呆着!” 季陈信没理老头,突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看着罗梵和季照廉:“姐姐和......嫂子,不用我离开吧。” 季照廉扭头看老头,意思是老头说的算,罗梵则是在直视她,看得季陈信有些发怵。 老头感觉自己要犯高血压了,他学着私人医生教他的方法,闭目养神,缓缓吸气缓缓呼气。 再睁开眼睛连看都懒得看季陈信道“随你便,但不许说话。” 然后他转向季照廉和罗梵,他留有悬念般的扫视着这两个小辈。 照廉总是这样,很听话,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听话是好事,但也容易显得天资不足。 有时候他怀疑这孩子脑子里是不是机器做的,像个教条刻板的书呆子,走路只走直线那种。 因为兄长因病去世前的一番嘱托,尽管他有点不太喜欢和照廉相处但还是尽量能帮的忙都帮。 而罗梵,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两个人订婚前他派人好好查了一番罗梵的家世,公务员父母,一个在家待业的妹妹(罗家对外说是孩子全职考研,但老头觉得这就是找不到工作),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他觉得罗梵的出生纯属基因彩票。 就连他这种见过无数人中龙凤的人都无法否认罗梵的优秀。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恰到好处,不突出到扎眼,也不平庸到无名之辈。 而她和自己侄女唯一的交际就是高中同一所学校。 对此照廉的解释是当年一直喜欢罗梵,出于自己性格和家里的原因不敢表白,现在跟家里出柜意外得到支持,所以想再试一试。 老头懒得管这种儿女情长,他在侄女结婚时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要想清楚啊。” 不过看起来他侄女眼光确实很好,把公司扶持的井井有条,甚至最近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唯一的侄女了。 他觉得时候到了,也是对大哥承诺的进一步兑现,他开口说:“你们,该要个孩子了吧。” “哐”的一声,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是季陈信坐的椅子,而她本人已经没了人影。 老头遏制不住怒火吼到:“这死丫头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第13章 酒后真言 罗梵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就下意识去看季陈信,但这人跑的更快,她只来得及看到季陈信额角上凸起的青筋。 她讪笑着开口:“叔叔,我们现在忙着做生意,实在没有时间要孩子。” 季照廉一动不动,看上去和一个雕塑一样。 罗梵以为她这样讨厌亲密关系的人会站出来说两句,结果她只是呆坐着,丢了半条魂一样。 罗梵只好认为她被吓到了。 老头砸吧砸吧嘴品着酒的味道,似乎没觉得罗梵的拒绝很正式。 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对这些也不太了解,之前小世赞助过一个生物科技课题,我跟他们打听过,像......你们这种情况,去医院试管,爹的那部分可以在基因库挑。” 他把酒盅里的白酒喝完,看着一句话不说直勾勾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侄女和笑得有些为难的罗梵。 他没看到照廉摇头的意思,于是他忽略掉罗梵继续说:“生意嘛,反正现在都稳定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再说了还有照廉嘛,她处理不了再找你,实在不行,我给你们找一个助手,跟了我蛮多年的。” 这时候季照廉突然动了一下,她拿起面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他语重心长地对罗梵说:“小梵啊,我们季家不能没有种,更何况是我大哥这一脉,本来照廉没给我们说她的这档子事我们是想给她招上门女婿的,但你看,你来的正好,要是不知道去哪家医院你们可以去香港,当年小信她们母女的产科医生就是我认识的一家私人医院院长的老师,她的技术你们可以相信。” 罗梵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她继续说:“叔叔,我们暂时......” 老头听懂了她又在拒绝,他眉头一皱打断到:“照廉还没说话呢,先别这么快拒绝,要是害怕生产会怎么怎么样你的身子,我给你们找最好的康复中心。”季照廉又灌了一杯红酒。 罗梵来到季家两年,这是她第一次从头到脚感觉到恶寒,她有一种无法遏制的呕吐的**。 于是她不得不加快呼吸频率压下这一阵阵的恶心。 她不像是询问,而是确认般的开口说:“用照廉的卵子,我的子宫?” 老头听到这两个女性生理相关的词时难以掩饰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仿佛面前盘子里放的不是食物,而是死老鼠。 这时候季照廉灌下了第三杯酒,老头也按耐不住,“照廉别光喝酒了,你是什么意思?” 季照廉抬起脸看他,不卑不亢,老头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听话”。 刚想趁机拿出手机联系医院就听到掷地有声地一个“不”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不,”季照廉说出口就不再有所顾忌,“就像我妻子说的,我们现在生意太忙了,没法养孩子。” 老头有些急地说:“又不是让你生孩子你拒绝什......”话没说完他就像舌头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季照廉又倒了第四杯酒,比前三杯都满,甚至都要溢出来,她站起来面对着老头再次一口气喝完,微微躬身将酒杯口朝下。 老头知道这个意思是给他赔不是,他有点如坐针毡,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罗梵赶紧叫过保姆问她喝了多少,保姆出示了一个空的红酒瓶,罗梵连忙跟着站起来伸出一只手环住季照廉的腰怕她摔倒。 老头清咳一声,“嗳,不至于啊照廉,叔叔又不怪你,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我也能理解,没必要......” 他对上季照廉寂静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死去的大哥,死后那一分钟他还攥着大哥的手,大哥没有瞑目,他的眼睛和现在的季照廉一模一样。 “唉算了,” 老头站起来,让保姆把他的外衣拿过来,“搞事业也好,我不催你们了。” 罗梵一只手紧紧搂着季照廉一边对着老头道歉:“对不起啊叔叔,今晚真的照顾不周。” 老头没回头,只是挥挥手出了门坐上司机开来的车扬长而去。 这时候罗梵才有机会关照季照廉,她在吃饭之前已经陪着老头喝了不少高度数的白酒。 罗梵在保姆的帮助下把季照廉扶上楼,她捧着季照廉的脸颊轻轻摇晃了几下,“照廉?怎么样?难受吗?喝点解酒汤再睡啊,阿姨快做好了。” 季照廉眼神有些迷离地注视着罗梵,她伸出手轻轻握住罗梵的手腕。 说是握住,更像是她没有力气只好和罗梵发生了一些肢体接触。 “刚刚谢谢你,他主要刁难的是我,你没必要这样的。”季照廉听着心里像被刀子划开--还不如刚刚喝酒喝死。 “......不用谢,“她笨拙地憋出这么一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结了婚的。” 罗梵睫毛不自然地扑闪了一下,两人再度沉默。 她们二人在家人总是这样,偌大的房子听不到一点声音,季照廉或许会在卧室看些文艺电影,而罗梵会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 两扇紧闭的门很少有敞开的时候,但也偶尔,偶尔的偶尔,罗梵会和她一起到客厅看电影,季照廉会到书房和罗梵讨论生意上的事。 或许她们志趣相投呢,季照廉忍不住这么想,但那些时刻少得可怜,少得珍贵,过后她们又回到自己的世界,房门又再次紧闭。 “......陈信呢?”季照廉主动问到,罗梵脸上少有地慌乱了一瞬,“我,我不知道,要不我出去找找?” 季照廉觉得自己点头的那一下是因为有人砸断了她的脊背。 罗梵将季照廉放倒躺好又掖了一下被子,“记得喝了醒酒汤再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就在她匆匆忙忙准备离开时,季照廉伸出手拉住罗梵。 这才不再是可以含糊为不小心触碰的举动,而的的确确是拉住了女人,将她的半张手收在手心。 迎着罗梵诧异的眼光,季照廉有一堆话要说。 对不起我应该在他开始时就出来帮你,对不起我甚至认真想过这件事。 我甚至兴奋于可以跟你有一个孩子,我不敢做这个梦,我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或许真的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你不会爱我,我可以把爱给我们的孩子,这样也可以,对不起,是我太贪婪了。 但她没有说这些话,她的头发垂在两边看起来真的像个卧病在床的人,“可以帮我催一下阿姨吗?” 罗梵点点头,安慰她到:“我会让她快一点的。”然后季照廉便立刻松开了手,罗梵走了出去。 季照廉便用手压着眼眶,要是等会儿让阿姨进来看到她哭就不好了。 罗梵下楼匆匆嘱咐了保姆一句就要去找季陈信,“啊,刚才那个小姑娘,她早从后门走了。”保姆看她急得不行,便好心提醒。 罗梵心里的千斤石又加了重量,她扯出一个笑给保姆,便进到一楼的洗手间。 她打开手机带的检测功能,看有没有装了摄像或者窃听,手机检测完成没有发出警报,她立刻拨打了季陈信的电话,关机。 罗梵挂断电话,思索几秒打给了母亲,“喂?” “妈,罗音呢?” 母亲讶异于她打来电话,便结结巴巴到:“罗音她她......”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哦哦,你等一下。”电话那边传来拖鞋走路的声音。 很快,一个年轻的女人接过电话,“喂?” “叫妈离开。” “妈出去了啊。”罗梵揉揉眼角,经历了这一天她有些疲惫不堪。 “你叫她别在你房间门口偷听。”又是一阵走路声,然后是年轻女人的高声喊叫:“妈你能不能别老偷听我俩说话!” 母亲也跟着喊:”她怎么不打你电话!“ 年轻女人嘟囔了一句,然后关上房门重新跟罗梵说话。“对啊,你怎么不打我电话,被发现了?” 罗梵没精力给她说缘由了,她直接说出请求:“你快帮我查一下一辆车的定位。”罗音有些一头雾水:“什么......” “快点!” 姐姐这么急躁的时候很少,罗音只好按她说的打开电脑劈里啪啦操作着,“车牌号?” 罗梵报了一串数字,罗音扬起一边眉毛:“这么硬的车牌号?谁啊, ” 她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那小妹妹?” 罗梵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劲儿问她,“查到了没?” 罗音给她报了一串地址,罗梵这才放心一点,是季陈信的家,不是其他什么地方,混乱的酒吧,没人的小巷或者是湖边。 “发生什么了?”罗梵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疲惫,“之后给你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挂了电话又联系了季陈信的管家,得到管家的答复,季陈信回来就在客厅打游戏,没有吃保姆做的饭,自己点了炸鸡吃。 罗梵谢过后不忘给管家发了一个金额巨大的红包,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总算是不再失态。 她努力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招牌的礼貌微笑,虽然有些勉强但好过没有。 她上二楼时主卧的灯已经熄灭了,想来是季照廉已经喝了醒酒汤睡下了。 来到客卧关上门,毫无形象的将耳环摘下随手甩到桌子上,客卧铺着她很喜欢的羊毛地毯。 两只腿一踢将拖鞋踢掉光脚踏上地毯,然后像突然瘫痪般摔进了柔软散发着清香的床褥中。 意识到自己没有换衣服的罗梵只好撑着自己坐起来,伸手将她的发髻放下来,乌黑的头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她慢条斯理褪下自己的衬衫,才想起来自己的睡衣挂在衣柜里。 罗梵发出无奈地呻吟,但经过几秒的天人交战,她还是懒得下床去拿睡衣,就这么睡吧,谁知道呢。 这样想着罗梵迅速脱下裤子扔在地上,然后倒头钻进被窝。 太多人太多事让她心烦,明明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自己达成计划必须要经历的。 但那种难以排解的烦闷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挪不开的阴影。 她感觉自己即将睡过去了,微信电话的声音又把她惊醒,罗梵眯着眼睛大概看了一眼是谁。 好熟悉的头像,季陈信吧,于是她毫无防备地接通。 “喂......” 她开口说话有点有气无力,在季陈信听来便是叫她不自在起来的气音。 “......罗梵?你这是什么?把手机拿远点。”罗梵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到了手机里季陈信正叼着吸管吸饮料,发出“吸溜”的声音。 罗梵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在两人看清彼此和自己的一刻,季陈信似乎把饮料吸到了气管。 她痛苦地揪着胸前的衣物不停咳嗽,而罗梵这下彻底清醒了。 该死!忘了没穿睡衣!罗梵也咳了一声,不过她是为了自己不那么尴尬,“你紧张什么?” 季陈信没再把自己脸露在摄像头里,她有点艰难地说:”我......咳咳咳,我没有......咳咳咳。“ 罗梵把摄像头向上抬了抬,“你和我不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季陈信似乎好受了一些,她冲摄像头露出一双眼睛,“对啊,所以我不紧张。” “你刚刚还......” “那是不小心呛到了!” 罗梵笑着接受这人的解释,“打电话来干什么?” 季陈信眨巴眨巴眼睛。 她深谙套路,眉毛皱到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太甜腻自怜,有实实在在让罗梵能心软。 “我走的时候没跟你说晚安。” “就这样?”罗梵语气舒缓,听得本来就因为刚才那一撇在脑子里念色即是空的季陈信又白费功夫了。 “我......”她有些别扭的开口,“我想看看你,你还好吗?”话音未落罗梵就紧接着问到:“你怎么觉得我会不好?” 年轻女人呜呜啊啊半天才终于说出来:“那老头,说生孩子的事不会难为季照廉的,他只会难为你,他就是这德性,我猜得到。” 罗梵看着季陈信湿漉漉因为难过下垂的眼神刚刚的疲惫便一扫而空,啊,她真的需要好好“发泄”一番。 于是她佯装生气,板着一张脸,语气虽然有些冰冷,但做到了冷中带着些引诱,“所以你就丢下我自己跑了?害我后面一通好找,也不接电话。” 季陈信那边的镜头晃了晃,然后固定在一个茶几前,这样就能看见蜷在一起抱着膝盖将下半张脸埋下去,用上目线乖顺地瞧着罗梵。 罗梵觉得这人如此会撒娇实在是自己惯出来的,她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把目光定在露出来的沙发上。 “对不起嘛。”罗梵哼了一声,“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季陈信翻了个白眼,“你当时也就只说了一个对不起。” “我说了两次。” 季陈信妥协到:“好吧,你要我怎么样?”罗梵忍着自己不流露出那种诡计得逞的表情。 她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唯独眼睛微微弯曲,像一只注视猎物最后时刻饥饿的狐狸。 “去你的卧室,把你的上衣脱掉。” 第14章 视频电话 “哈?”季陈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又问了一遍,“你刚是说,是说让我......” “没错,”罗梵打断她的试探,直截了当的像一个在批评犯错学生的严厉教师。“把上衣脱了,快点。” 纵使季陈信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乖顺地拿起手机进到卧室将门反锁。 罗梵看不见画面,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不免开始幻想,心跳开始加速,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紧张和**浮于表面。 手机似乎被拿了起来,画面出现,先是看到季陈信那张大且柔软的床,丝绸制的被单与床单。 这张床似乎离地不高,然后就是季陈信盘着腿,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光洁的身体。 罗梵本以为自己会“兴致盎然”,但当她透过屏幕仔仔细细看到了这人孱弱的身躯。 那些原本混乱的想法都子虚乌有,只剩下她怎么也绕不开的愧疚。 而季陈信还含笑等着罗梵下一步指示,见对面没有动静,她把手机靠的更近一点,小声的说:“这件内衣是维密的哦~” 这样挑逗还不够,她故意将内衣下摆撩起来一点,眼睛几乎能烧出火来,“熟悉吗?你看到这一点点的轮廓,想起什么了?” 但罗梵早没了兴致,她有些纠结地看着屏幕里的年轻女人撩拨自己,脑子里想的却是三年前的一晚两人初次共度**。 那天本来对两人来说都是很普通的休息日前一晚,季陈信上完课在健身房锻炼了两个小时,她完成学校的工作,和一个一直邀请她的女同事去酒馆小酌了几杯。 两人在圣特罗佩订好了酒店,想着晚上可以去海岸餐厅吃晚饭,之后还可以在海滩看露天电影,第二天乘游艇出海。 但等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酒店,一切计划就都被推翻了。 喝了酒之后的罗梵比日常更柔软,她依依不舍地不断亲吻着季陈信,直到季陈信带着喘息迅速将衣服脱下。 乘着酒店落地窗映进来的月光,季陈信那身被大自然赐予的深色皮肤仿佛都泛着金光。 她前几天为了这次出游才去烫了头发,罗梵将手指缓慢插进她茂密的黝黑卷发中无意识地摩挲着。 那时季陈信穿着一件灰色的运动内衣,右边还印着一只可爱的粉色蝴蝶。 她身上肌肉紧实线条优美像极了古希腊雕塑,又是女性中格外突出的高个,明明该像一只豹子一样叫罗梵感到被征服,感到被掌控。 而看向季陈信水光粼粼的眼眸,她就知道,这是她的爱人,她那个懵懂温柔的年轻爱人。 那时候她是那样耀眼,夺走了罗梵在爱情上所有的注意力。 她本该那样耀眼下去,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在英国也好,法国也罢,无忧无虑地和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起欢声笑语,而不是回国趟这潭浑水。 季陈信什么时候长大了,她不再穿带有可爱图案的内衣,不再冲着她有些不敢直视羞怯的笑。 罗梵第一次感觉到178cm是多么高大。她怎么会长大?这还不清楚吗?是自己太残忍了,把这孩子的一切欢愉都连根拔走。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却很清楚的看到了因为被内衣遮挡而原本看不见的一处疤痕。 “那是什么?”罗梵问到,季陈信摆出疑惑的表情, “你是说......” 她将眼睛凑近看,审视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罗梵注视的地方。 “啊,这个啊,没什么,”她古怪地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伤感,“就是你走之后我开车分神发生了一场车祸,肋骨骨折刺破肺部了,这个是做手术留下的。” 说完她就一直紧盯着罗梵,似乎很好奇她是什么反应。 罗梵咬紧下嘴唇,咬得嘴唇泛白,季陈信早就把内衣放了下来,表情介于期待和关心两种之间等着罗梵说话。 罗梵又怎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尽管知道季陈信等的就是自己心软的瞬间,但这是罗梵唯一一件无法用理智控制的事。 她不可控制地去胡思乱想病床上的季陈信,可怜兮兮的喊疼,默默流着眼泪--她不能再往下想了,不然她真的就要崩溃了。 “现在好多了吗?”季陈信假装思索一番,“嗯......没有大碍了,不过从那之后我就不怎么开车了,” 骗人,那她车库那辆保时捷是给谁开的,“还有就是医生说我不能经历那种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 是谁被夸一句就上天,不如意就到处闯祸......算了,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唉,你就是想说以后你要跟我见面我不能拒绝对吧?”季陈信继续装傻,“是吗?我有这么说吗?” 然后她又像好不容易想通一样点点头,“好吧,我同意了。”罗梵摇头失笑,心里好过了一点,起码季陈信面对她时内心里的一个角落还没长大。 “所以你叫我脱衣服,是为了检查我的身体吗?我记得你不是医生呀。”季陈信似乎想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 她把手机拿近,然后顺势躺倒在床上,头发铺满了枕头,她盯着那头的罗梵只流露出来两个字“勾引”。 不过罗梵到底是久经诱惑的成熟女人,她清咳了一声再度打断这种迤逦的气氛,“是我的错,我一开始有点......”她纠结好久才说出来,“有点热。” 季陈信似乎把手机话筒挨着嘴唇,她克制不住的轻笑瘙痒着罗梵好不容易再次崩起来的神经,“你这会儿不热了?” 说罢,就听见粗重的呼吸声,罗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对面干什么。 罗梵看不到自己的侧脸,否则她肯定看得到自己通红的耳朵。 “嗯......你确定吗......” 那人对着听筒故意喘息,摄像头全程都意义不明的对着天花板。 罗梵克制着自己的声线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她的颤抖:“季陈信。” 对面顿时没了声音,然后画面晃来晃去,对焦在了季陈信窝在被子里的姿态。 她幽怨地看着罗梵,“切,你把我招惹起来,自己又当缩头乌龟,罗梵,你好怂。” “激将法这次没用,快睡吧,这都要12点了,明天是你第一次拍摄。”季陈信跟狗皮膏药一样不肯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眼光灼灼地盯着罗梵,“人家都说一场好的□□可以帮助快速入睡。” “嗯,我知道,但是咱俩不行。” 季陈信愣住了,“什么叫咱俩不行,你不会是说咱俩可以在厕所,在车子里接吻,就是不能躲开所有人自己开个酒店上床吧?” “是这样,因为我结婚了。”季陈信蹙起眉头,“你和季照廉是开放婚姻,她能在外面找女人,你放着现成的年轻美女不睡给她守身如玉吗?” 罗梵想翻个白眼,又开始了,只要她俩一谈起旁人或是季照廉或是其他谁知道为什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的人就不免一通关乎界线的争吵。 “不是那么简单的,说是开放婚姻,但对于季家人来说,只要季照廉不找,那我就是出轨。” “你怎么就肯定季照廉没找?”罗梵回想起来季照廉最近的不寻常和在她出去时不管不顾的拉手,嘴角勾了一下,“我就肯定。” 季陈信没话说,她语塞半晌又赌气般瞪着罗梵:“你不会爱上她了吧,然后要跟她生孩子,你们是美满的一家三口,我什么都不是。” “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呢。”罗梵嗔怪她。 季陈信就记着她拒绝跟自己上床这件事,一直揪着被子纠结,她嘟囔到:“反正咱俩就是不行,就算你要出轨,都轮不到我,你会找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 罗梵哑然,她的确是这么解决的,和别人发生一夜情与季陈信不一样。 季照廉或许会谅解于她的生理需求,但和季陈信?在不知道她们往事的众人眼里,这算是□□,没人能理解的。 “你......”或许是看季陈信太过委屈,罗梵试着妥协,“如果情况乐观,我们......我们可以试一次。” “就一次吗?”这人又开始皱她的眉毛,看起来像一只落水的小狗,罗梵倒是被警醒了,她宣布不会再后退:“就一次,爱做不做。” 季陈信瘪瘪嘴,留下一句“小气鬼”就突兀的挂断了电话,罗梵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2点多了。 而自己的思绪还是无法停止,她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安眠药瓶,倒出一粒就着水灌了下去。 她重新躺下,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她闭着眼睛突然想到她还是没能问到季陈信药物成瘾具体的过程。 不过就她咨询的医生,她猜测季陈信是因为抑郁症服用处方药导致的药物成瘾,她会失眠,就像现在的自己,靠安眠药度日。 等等,她心里不由得一揪,季陈信会不会吃安眠药自杀过,会不会是因为长期吃安眠药才导致她开车失神出了车祸。 罗梵伸出手轻轻锤了锤她的后脑勺,让自己停止这种胡思乱想,自从季陈信回来,她越来越自乱阵脚了。 另一边季陈信看着结束视频通话后两人寥寥几句的聊天界面心里那股火还是没法像罗梵一样受控制的被浇灭。 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关了房间里的灯,就剩下手机屏幕一个光源,季陈信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指移向相册。 打开相册向下滑打开她的私密相册,输入罗梵的生日私密相册就被打开,是她这些天趁罗梵不注意偷拍的。 并不清晰,构图也不完整,有几张模糊到罗梵的脸就是一团剪影。 或许罗梵注意到了,像她那种眼观六路的人发现她的小动作也不称奇。 不过她没出手阻止,季陈信就自顾自觉得这是罗梵的默许。 她看到了一张在公司里,罗梵走在她前面,那双粗高跟鞋露出它妖艳的红底。 她很幸运,抓拍的这一张能清楚看到罗梵跟旁边人说话时露出少部分的侧脸,和她走路时摇曳的身姿。 季陈信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她脸上的红晕不断加深,整个人在被子底下缩在一起。 另一只手代替罗梵的手抚摸过自己胸前,腹部,直到最该停留的地方。 可是她的手不如罗梵的手那样温暖细腻,她手心有常年运动得到的茧子,供血朝大脑而去她的手心也莫名冰冷。 所以她只能靠死死盯着罗梵的照片慰藉自己,季陈信长长的眼睫毛不受控制地扑闪了几下后。 眼角的生理泪水也跟着涌出,季陈信着魔似的吻上屏幕上罗梵脑袋的位置。 第二天一大早她换上明显适合她很多的衣服再次来到经纪公司。 虽然她在路上堵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她起的够早,到公司时只有寥寥几个人。 见温唯晏没来,她又没几个认识的人,便趁人不注意偷溜上楼去找罗梵。 在离总裁办公室不远的助理办公位上罗梵的助理正在整理昨天还剩一点要收尾的文件和今天的待办事项。 见她来便打了声招呼,“季小姐好,罗总还没来,你要进去等她吗?” 季陈信笑眯眯看着她,和昨天判若两人,助理忍不住问她:“季小姐有什么好事要分享给我们罗总吗?--咖啡喝吗?” 得到季陈信的应允后,助理便转身在咖啡机上倒了一杯黑咖啡给季陈信。 季陈信端着咖啡半天不进嘴,只顾着咧嘴笑:“我昨天睡得很快哦。”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罗梵还没来,便冲助理挥挥手,“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她来了给她说我来过就行,我今天还有事忙,哦对了,谢谢你的咖啡。” 助理有些不理解地挥挥手看着季陈信离开,这人亢奋地来又亢奋地走,不知道要干什么。 助理将日程表准备好,给一些合作伙伴打了电话,抬头一看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平时罗梵来公司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果然,时钟转到九点三十的一刻就隐约听见前面办公区的人此起彼伏的“罗总好。” “罗总,要咖啡吗?”助理站起来冲罗梵点点头,得到罗梵同样的点头致意,“刚刚季小姐来过了。” 罗梵走进办公室把包递给助理的手僵了一瞬,“她来干什么?” 助理递过咖啡,同时仔细辨识着罗梵的表情,犹豫于要不要说出来。 见助理吞吞吐吐的,坐在办公桌后的罗梵向前探身做出一个倾听的姿势。 “没事,你说吧。”助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话时还是有些迷惑:“说实话我不太明白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过来只是喝了杯咖啡,说了一句她昨天睡得很快就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罗梵被呛红的脸颊和因为剧烈咳嗽抖动的身躯,助理被吓了一跳:“罗总!您没事吧?” 罗梵抬起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心口。 ?分不清她剧烈的心跳是因为被呛到了还是季陈信留下的这句话。 她真是拿季陈信没办法了。 第15章 觊觎 季陈信喝完罗梵助理给的咖啡就等来了她一直在等的人。 温唯晏奇怪地撇了她一眼,“你不去准备拍摄吗?”季陈信伸出一只手很自然亲切地抚上温唯晏的肩头,“你不陪我去吗?” 温唯晏在想这人今天这么阳光亲和的表现是不是昨天练台步练傻了。 没等温唯晏回话,季陈信又自顾自的说:“我昨天晚上上网查了,新人模特都要经纪人陪同的,更何况我是第一次拍摄。” 温唯晏想要辩解:“那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业内有自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规则吧。” 然而季陈信的手陡然使劲儿,抓得温唯晏肩膀发疼,“那好吧,你不去的话我只能觉得你今天就准备给你们CEO说明你身体抱恙只能带我一个人了。” “我没......” “那就陪我去。” 季陈信歪着脑袋冲她笑,夸张的笑容看得温唯晏有些瘆得慌。 “哎,我陪你去就是了,真是的,又不是小学生下课上厕所。” 要说温唯晏以前的经纪人当的可是威风,手底下几个模特都已经走过几大时装周,最拔尖的那个甚至已经是顶奢的开场模特。 今天她本来想再拉来几个主编的业务,结果刚一到公司就被这个“难缠的富小姐”缠身。 她看了一眼时间表,还能处理一些事,便坐下来工作,而季陈信则是突兀的坐在她旁边特别给她搬的办公椅上刷手机。 温唯晏忍不住在间隙偷瞄几眼季陈信,这人的专注力全放在手机上了,全然没注意温唯晏的视线。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太像了,在她认识的一众大牌明星里她一直很喜欢陈秀娴。 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带人参加米兰时装周时曾碰到被品牌方邀请来看秀的陈秀娴。 那时的陈秀娴大概也就四十多岁,眼尾开始出现微小的细纹,对常人来说可能意味着衰老,但那些细纹反而增大了她的魅力程度。 那时候温唯晏就在想陈秀娴不愧是全国即便是讨厌她的观众也不会拿她的气质美貌挑刺的人。 她像一棵来自东方挺拔优雅的紫竹,比这里所有的服装都要引人神往。 都说像她三分就算是基因彩票,眼前这位恐怕是连六七分都复制过去了。 温唯晏想,虽说长得像,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也就只有在她不说话时能把她与陈秀娴挂钩起来。 “你看够没?”季陈信不满地看着她,温唯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又多嘴问了一句:“你跟谁聊天呢?我先说好,拍摄内容是机密,要是随便泄露出去你是要吃罚款的。” 季陈信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要检查吗?”温唯晏瞅见季陈信晃动的手机上个别字符,都是英文。 她回想起季陈信写的一手好英文,应该是在国外留过学吧。 “这倒是不用了......”温唯晏讪讪的拒绝,然后转回去继续工作。“话说,”她刚投入进去,季陈信又开口说话了,“是不是等我熟悉了,你就不用陪同了。” 温唯晏头也不回地说:“你想的话,下一个我就不陪你了。” 季陈信没做回应,而是又另起了一个话题:“你昨天是怎么给罗总说的?”这次温唯晏放下手里工作回头看她了。 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什么?有什么问题吗?”季陈信做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动作,但组织半天语言只说出来“没什么。” 三个字。 她又不能真的问温唯晏罗梵知道什么了把她堵在厕所一顿亲。 季陈信心里默默赞同罗梵一开始告诫她的话,在公司还是装不熟的好,省的留给底下人八卦的空间。 而这边温唯晏以为季陈信有所顾虑,念及自己的饭碗,她拉近季陈信一股脑的把昨天晚上在电梯前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季陈信。 而温唯晏就看见这人诡异的开始憋不住笑,她佯装严肃,但唇角压制不住的上扬还是出卖了她。 温唯晏有些急得推了一下季陈信的肩膀,“罗总说什么了?她对我有意见还是怎么了?季陈信你说话呀别笑了。” 一整个上午温唯晏都一点胆战心惊,每个来找她的人她都怕是罗总派来叫她上楼谈一谈的。 而相反季陈信在旁边嘴里哼着歌,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好不惬意。 中午两个人在公司底下的一家西式简餐餐厅简单吃了一顿,便准备启程前往拍摄地。 本来温唯晏拿着车钥匙要带季陈信坐她的车,结果这位富小姐手一挥就说“司机在底下等着。”让她坐自己的车。 于是,温唯晏,虽然在各种秀场各种答谢晚宴见过不少这样的车。 但平生第一次坐,还坐的是自己手下模特家里的车。 季陈信发给司机一个定位就四仰八叉的躺在车椅上闭目养神,坐在她旁边的温唯晏则是尽量不露怯的四处张望。 “有什么想喝的自己拿,冰箱在前面,看到没?”温唯晏赶紧直视前方,看到了那个如果不说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四边框发光的设计。 本来她是不渴的,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小冰箱,拿了一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 温唯晏深深叹了口气,舒舒服服躺了下去,感叹道:“如果我是你,有这样的条件,才不会上班挣那些三瓜俩枣的。” 季陈信的脸庞冲着车壁的方向,看不见她的表情,温唯晏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冒犯了季陈信。 但季陈信还是开口说:“我也不想,我只想拿着信托满世界乱跑,像每一个我这种家庭的年纪最小的孩子一样,只要不惹事,没人管我。” “但是我不行,这是我回国之后决定的。”温唯晏好笑地打趣她到:“因为你要争家产是吗?” 季陈信道:“一半一半,”她沉默良久,久到温唯晏以为季陈信睡着了。 “我喜欢一个人,”温唯晏笑了出来,但季陈信不理她的笑声,继续说,“我喜欢她很久了,但是她很优秀,她看不上我,我知道,虽然她表现出来的对我很宽容,但我知道我们不在一个世界。” “那你就动用你的优势啊,送礼?给他花钱?”这次轮到季陈信笑了。 她笑得极尽嘲讽,但温唯晏听得出来这是在嘲讽她自己。 “不是这样的,她是一个精神很充沛的人,很多人都喜欢她,那些喜欢她的人,给予她的,比我能给的多得多,但好像没有一个能让她真正的喜欢起来,像我们这种人,空有光鲜亮丽的生活,内里却是乏味迂腐。” 温唯晏认真思考起来,她没谈过几次恋爱,但也和身份悬殊的人交往过,她试探到:“会不会是你太自卑了?说不定你喜欢的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好。” 季陈信否认,“可怕的是,她真就那么好,好到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对待一件事,好到一旦我再不让她发现点我人格上的闪光点,我就有可能被pass出局。” 温唯晏哑然,她想象不来这世界上哪个男的能让要皮囊有皮囊要钱有钱的季陈信念念不忘成这样。 于是她语重心长地说:“小季啊,感情上的事你要听过来人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人就是命定伴侣,有些人打死都不会认识,你干嘛这么放不过自己?” “我不知道,”季陈信转过脑袋,将两只手垫在脑袋底下,“就像你说的,这可能就是命定的,我必须要这么做。” 温唯晏不再言语,身为一个年逾三十的成熟女人,她对感情的事已经看得很淡了。 但遥想起自己年轻气盛时的一厢情愿,她感觉还是尊重他人命运的好。 “额,要不,换个话题吧,有点沉重了......”季陈信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语气也不像刚刚那么郁郁寡欢, “好啊,换我问你吧,你觉得你们那位季总怎么样?” 温唯晏刚想说这又不是在玩真心话,但提起那位季总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印象, “嘶,说实话我不怎么记得她,本来楼上大老板来我们这里的次数不多,基本都是罗总,从我被挖过来到现在仔细想想,我还没见过她呢。” 温唯晏逗她说,“怎么?开始为自己争家产铺路了?” 季陈信回给她一个假笑,“只是好奇。” 她心里的不满越积越多,仿佛季照廉从头到脚都是毛病,但越这样想她心里的那杆天枰就不断的朝恼怒不服的地方斜去。 罗梵怎么就找上她了,如果不是被迫的话,罗梵又看上季照廉什么了呢?什么是季照廉有的她没有的? 季陈信抓破脑袋都只能想到一个季照廉比自己获得集团继承大权的可能性大多了。 就因为这个?但季照廉靠的也是罗梵,如果她和罗梵结婚,她也能把事业搞得那么厉害。 但她肯定不会像季照廉一样混蛋,把什么事都丢给罗梵,自己什么都不管,如果是她的话...... 季陈信从内心深处打定主意,她会一步步学的,她才不要做罗梵的累赘。 如果......还没等季陈信有接下来的想法,车就稳稳的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一旁温唯晏暗叹“好舒服不想下去。” 掀开车窗帘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到拍摄场地楼下了。 季陈信几乎是拽着温唯晏把她从车上薅下来,温唯晏看了一眼时间:“你急什么?时间还早,咱们到的太早了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季陈信难得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温唯晏开始觉得这人是不是只有在工作时候才能正经:“我要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就反被温唯晏捏住肩膀,调笑到:“哇,你不会紧张了吧。” 季陈信没有反驳,她悄悄瞪了温唯晏一眼,温唯晏笑意更深了:“天哪季小姐,拍个往商场和网购平台上放的小屏广告就把你紧张成这样,那以后上T台怎么办?我抱着你上去?” 没等季陈信做出反击温唯晏就举起手表示投降,“好了好了,你放心跟着拍摄组说的走就行,你以前拍过艺术照什么的吧。” 季陈信回想了一下,在英国上学时候她倒是作为核心成员拍过马球队的宣传片。 “算拍过吧......”温唯晏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季陈信拽到近距离低声说:“听着,你付我一个月十万,我们现在好歹也是独家经纪人与模特的关系,你要把我当商业伙伴,有些话你不对别人说,要对我说。” 季陈信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温唯晏,“你还要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说了,我甚至还告诉你我要争家产,其他人一开始可是说让我低调低调再低调,我很信任你的。” 突如其来的“信任”让温唯晏哑口无言,她只好又嘱咐了一次季陈信:“总之,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啊,您是来拍广告的模特吗?这边来,我们化妆师准备好了。”季陈信在和温唯晏分开时还不忘针对温唯晏最后这句叮嘱吐吐舌头。 温唯晏原以为自己会火大,但瞧着这张明媚的脸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她竟然轻笑出来,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季陈信乖乖坐在镜子前被人摆弄脸蛋,第一次见她的化妆师笑着说:“Wendy给我们说了,这是你第一次拍摄,之前没有经验。可以啊,第一次拍摄拍的就是亚珀,” 化妆师给她上完粉底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了看:“完全没有化的必要了啊。” 此时季陈信还是安安静静的人设,听化妆师说话也只是回一个不影响化妆师操作的微笑。 突然她耳边传来不小的嘈杂声,让她皱了一下眉毛,”哎呀,“化妆师叫了一声,”画出去了。” 季陈信小声道歉,化妆师宽慰她没事,“你等等,我去拿化妆棉。” 季陈信点点头,便依旧保持一个僵坐的姿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新人吗?”一个尖锐的声音朝她这边传来,季陈信微微偏头去看。 另一边化妆桌前此时坐着一个陌生女人,她坐在桌前的姿势和季陈信在车里或是在经纪公司的坐姿如出一辙。 那女人看到季陈信露出来的一些五官,眼睛肉眼可见的一亮,“哇,妹妹你长得好好看。” 季陈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懒得和她说,只是简单冲女人点头表示谢意。 而这边女人似乎不肯放过季陈信,她的头发很长,被两个发型师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梳着,皮肤白皙如脂,季陈信不由想到长发公主。 她笑得很甜,见季陈信在看她还伸出手挥舞,仿佛两个人是什么很久不见的朋友。 季陈信吃不消这样热情的打招呼,她连忙转回头,继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但不幸的是,面前的镜子是联通几张化妆桌的一面大镜子,她能从余光注意到女人依旧在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难不成她的空降害这女人没了工作?不像啊,她应该也是来拍摄的,不过肯定比自己老练就对了。 季陈信听着那边嘈杂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那女人跟每个经过的工作人员都能聊上一嘴,引起阵阵嬉笑声,而其中,她本人是笑得最开怀的。 女人眯着眼睛,笑得时候露出脸颊两边的酒窝,她伸出好看的手虚虚掩着自己的嘴巴。 ?季陈信敏感的注意到虽然她看上去没心没肺,但从始至终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都很冷静,眼眸流连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然后回到镜中的自己身上,再顺着镜子滑到季陈信脸庞上。 她注意到了,女人的瞳仁,再也没离开过。 大家看最后小信和漂亮女人这一段的时候一定要搭配f(x)的4 walls食用,歌曲1:16到1:42的歌词完全就是漂亮小姐的内心独白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觊觎 第16章 肌肤相切 “好了,我看一下......”化妆师拿着她去取的东西回来,凑近小心翼翼在季陈信眉毛上擦了擦, “嗯,好了,完全没有影响。” 女人热络的注视终于被打断。 季陈信在心里嘀咕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还是说是什么新人拍摄的惊喜,啊,惊吓还差不多。 “熙熙,你见到过她经纪人吗?” 季陈信分辨出是那女人的声音。 化妆师有些诧异的在她和女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你俩不认识吗?我以为她是Wendy带的新人呢。” 那边登时议论纷纷,不乏窃笑声在其中,这次化妆师给她化好了妆直起身子,季陈信又能透过镜子瞥见那边的女人。 那女人像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样,夸张的长大了嘴巴:“不会吧,娃娃鱼没提起过啊,她来了吗?” 化妆师神秘地指指外边,“在拍摄场地呢。”女人旁边一个人笑着逗她到:“Wendy知道你在脸要变成彩虹色了。” 女人歪着脑袋轻笑,嗔怪地伸手推了一把那人:“我们娃娃鱼才没这么计较。” 这句话引发了周围人更多的嬉笑声,这在季陈信听来却格外刺耳。 服装部的人给她拿来了第一套拍摄的衣服,是一件亚珀的运动内衣搭配军绿色的工装裤。 女人注视着她站起来,季陈信朝这边投来淡漠的目光。 “嗬,她这什么表情啊。”尽管女人身边那个化妆师已经压低声音了,但还是被季陈信听见了。 她眼神冷漠,皮笑肉不笑:“这是我觉得你们太吵的表情。” 说罢她转身就想朝换衣间走去,却被女人叫住:“妹妹,我叫宁行雀,你叫什么?” “季陈信。” 她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个名字的时间,头也不回地走向换衣间。 宁行雀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对周围人感叹到:“简直是秀色可餐啊,对吧?” 另一边温唯晏等到了换好衣服的季陈信,这人很意外地没有新人模特拍摄这种需要大片裸露时的扭捏躲闪。 她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兜里漫不经心地朝温唯晏走来。 温唯晏眼前一亮:“很不错嘛,这就进入状态了。” 季陈信斜了她一眼,沉默着朝摄影棚看,温唯晏以为她在观摩或者给自己打气,结果她冷不丁的开口让自己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啊?我能得罪谁,”温唯晏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出来实在有点荒谬, “我能做到现在,要是真得罪谁了早就干不下去了好吧。” 季陈信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严谨地点点头,但还是压低声音问:“你确定吗?你想一想呢,比如你过去认识的人,带过的模特......” 温唯晏一副季陈信在胡言乱语的嫌弃表情打断到:“你到底想说什么?化个妆出来把你化傻了吗?” “好吧,”季陈信妥协,她的表情让人感觉她好像吃到了致死量糖精的甜甜圈,“你有没有带过一个模特叫宁行雀。” 这下温唯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季陈信特意注意了一下温唯晏听到这个名字的表情,感觉和彩虹色的描述还是有所差池。 “她,她在哪里?”季陈信指了指刚过来的化妆间。 “她和她的朋友在里面很吵闹。” 温唯晏只觉得麻烦的她头疼。 “她是我带的第三个模特,从十六岁开始参加各种拍摄,她就是最早的那一批亚珀的模特,论表现力和硬性条件都是老天赏饭吃的级别,但是到我们合作的第四年时候各种什么矛盾啊分歧啊已经很严重了,所以她就去了别的经纪公司,听说,” 温唯晏有些不自然的皱了皱鼻子,“她现在以学业为重,在读研究生。” “那很厉害啊。”季陈信由衷地说,却得到了温唯晏一个白眼, “你刚不是也发现了那丫头吵得很,我跟她其中一个矛盾就是......她太外向了,而且很以自我为中心,我可遭不住。” 季陈信耸耸肩,“那你要小心一点了,提起你在这里她可是很兴奋的。” 温唯晏扭着手指有些焦躁不安,“那还能怎么办,硬撑呗,不过还是谢谢你提醒我。” 季陈信笑了一下,同时摄影棚叫她的名字,“商业伙伴,sweetie。” 温唯晏有些看不进去季陈信的拍摄过程,她心不在焉地不停回头张望。 直到季陈信已经换上第二套开始拍摄她才不断洗脑自己那人现在应该不会过来了。 “娃娃鱼!”一声清脆明显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温唯晏痛苦的几乎要捂脸哭泣。 但回头时还是礼貌性的微笑,”行雀!好久没见了。“ 宁行雀不顾温唯晏的肢体抗拒两只胳膊缠上去给了温唯晏一个紧紧的拥抱,“我好想你!” 温唯晏忍不了了,她从牙缝中挤出“放开”两字,宁行雀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笑嘻嘻地放开,原地转了一圈给温唯晏展示,“怎么样?我还是那么好看对吧?” 温唯晏点点头,宁行雀来了她心里的石头反倒放下了,终于能把所有注意力放到季陈信身上了。 宁行雀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摄影棚里面的季陈信发出感叹:“她真是第一次拍吗?感觉比我都有天赋,真厉害。” 温唯晏看着游刃有余的季陈信,仿佛她之前就以这个为生一样,“是啊。”她认同到。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是在回应宁行雀,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宁行雀就凑到自己身边用手肘怼了怼温唯晏,“你从哪里找的这等尤物?老实说,是不是有了新人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温唯晏痛苦地皱起眉头,冲宁行雀摆出一个制止的手势。 “求你了,别这么说。”而宁行雀只是发出低低的笑声,仿佛温唯晏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开个玩笑而已,我找你呢,不是光为了烦你的,”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在拍摄的季陈信, “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立马就走。” 温唯晏想都没想就拒绝到:“你疯了?我不会让这孩子被你祸害的。” 宁行雀似乎预料到,她凑近温唯晏,另一只手绕到温唯晏身后不让她退回。 “我们娃娃鱼忘了几年前说的吗?” 宁行雀一句话能拐八百个调偏,生是她这张脸让她的行为没有那么油腻,“你对不起我,你会补偿我的。” 温唯晏感觉浑身汗毛直立,她吞下一口唾液,僵硬地不敢轻举妄动。 而宁行雀在她不远处无比自在地观赏她的侧脸,直到宁行雀轻笑一声,气息喷洒在肌肤之上。 “你脸红了哦。” 这呢喃让温唯晏没法再抵抗下去,她挣扎着捂住脸表示投降。 宁行雀和无事发生一样,依旧洋溢着甜甜的笑容,举起手机冲温唯晏挥了挥:“快点哦,我的时间很宝贵。” 温唯晏在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还是有些心虚地把季陈信的手机号和微信号给了宁行雀。 女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心情大好,哼着最近很火的韩娱爱情小甜歌,手指在手机上来回点着,温唯晏偷偷瞄了一眼。 只见宁行雀把季陈信的备注改成了“小鸡妹妹(还打上了爱心)”。 温唯晏心里向季陈信诚挚的致歉。 “好啦,我不纠缠你了。”宁行雀笑眯眯地在温唯晏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在这位前经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如一只灵活的兔子一样溜走。 等温唯晏捂着脸语无伦次气愤地喊着“宁行雀!”时,她早就跑没影了。 “咔,好的,辛苦了,去换下一套吧,我们去外景拍摄。”温唯晏回神看到一个略显疲惫的季陈信,趁着她往更衣室走时跟她耳语。 “会不会吃不消?”季陈信摇了摇头:“没事,我能行。”温唯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 十五度的天气在顶楼天台只穿一件内衣,一条低腰牛仔裤还是会冷。 但季陈信像个没事人一样换上衣服就头一个跑上天台。 虽然今天晴空万里,但顶楼的风还是一阵阵的刮过。 布景的工作人员给季陈信调整好姿势和风吹向头发的方向就准备拍摄,温唯晏啧叹一声,爱情使人混脑壳啊。 一旁的执行导演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看着季陈信的眼里满是欣赏,“你从哪里挖来的这好苗子,聪明有表现力,话不多,人也谦逊。” 温唯晏虽然是笑着应下,心里却犯嘀咕,这人到底哪里谦逊了。 “我认识一个导演最近给一个美妆拍新品广告,你可以让她去试试,长成这样不上电视多可惜,你不觉得她长得像那个陈......” 温唯晏赶紧圆谎:“哈哈,很多人都这么说呢。” 又过了一会儿,季陈信来来回回又换了三四套衣服拍外景,这次拍摄才算结束。 直到结束温唯晏才有机会上去关心季陈信,她虽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但当温唯晏抓住她的手时才发现这人在隐隐发抖。 看来是冻坏了,温唯晏担忧地开口:“这边导演介绍你去拍一个广告,跟平面拍摄很不一样的,你要去吗?不如休息休息吧。” 季陈信冲她笑:“你把我当什么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放心好了我会去的。” 季陈信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跟司机联系就看见自己微信上联系人那里冒出来的红点。 她举起手机质问温唯晏,表情略显嫌弃:“你真把我卖了?” 温唯晏摊手解释到:“她缠着我不放啊,实在不行,你忽略就好了。” 季陈信些许无语地看着温唯晏,我看是这人对宁行雀没什么约束力吧。 “算了,”季陈信点了通过,“我还想知道你的八卦呢。” 温唯晏翻了个白眼,“让你失望了,我是一个很清白的人。” 两个人一同上了季陈信的车,在车上温唯晏联系了那位拍美妆广告的导演。 导演一听是新人模特本来是有些顾虑的,但温唯晏一顿东扯西扯,把季陈信夸得天花乱坠,这才有了去面试的机会。 “你可有的忙咯。”温唯晏将地址时间发给季陈信,“我那些带过的有名气的模特一天赶四五个场子都是正常的事,你确定......” “要我说多少遍,”季陈信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当缩头乌龟的。” 温唯晏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莞尔一笑:“我知道,我信你。” 季陈信的眼睛颤了一下,但随之也回给温唯晏一个微笑:“我十万没白花。” 因为温唯晏有事,车子便将温唯晏送到了公司楼下,温唯晏撑着车门问季陈信:“你不上去吗?这几天你来的这么勤。” 季陈信原本是想偷摸到楼上去找罗梵,但她转念一想,便拒绝了温唯晏,她说自己拍了一天想回家休息。 车子重新驶上道路,季陈信冷不丁道:“张叔,”司机应了一声,”改道去季照廉家吧。“ 第17章 任性 季照廉刚下飞机就接到家里保姆的电话说是季小姐来了,她心想自己只不过应朋友邀请去了一趟邻市看一场表演就遇到这么一个麻烦人物。 她嘱咐保姆招待好季陈信,脑中不停思考她来的目的,会不会和罗梵有关,她有些紧张起来。 她拿着手机,指尖悬在拨通键上犹豫不决,季照廉一开始想问问罗梵知不知道季陈信来访的目的,但转念一想,万一罗梵不知道,她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于是她关掉手机,歪着脑袋注视着窗外。 邀请她的这位朋友家里和季家算是世交,原本是老头是想撮合着这位朋友和季无秋玩的。 但奈何两人性格相反,倒是让她交上了朋友。 几年没见朋友已经身为人母,她抱着两岁的女儿和她一起坐在VIP包厢谈天说地,但言语之间不再有青年时代的张扬恣意。 她问起季照廉的近况,得知她和女人结婚后惊讶到:“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同性,不过也是,你上学那会儿谁都不喜欢,哦对了,我还记得你高中时候最讨厌的那个女生,你天天给我吐槽,” “叫什么来着,哦,是不是叫罗梵。” 季照廉听到了妻子的名字很是别扭,但为了掩饰她按亮手机看了一眼。 本想制造出看时间的假象,但却看到罗梵发来的一条微信。 于是她连忙打开微信看是什么内容,“我听阿姨说你去外地了,今天不回来了吗?” 季照廉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温存的微笑,她打字到:“看完就回去,可能会晚点到。” 朋友看着她露出微笑忍不住打趣到:“遇到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啊,聊个天就笑成这样。” 季照廉说:“毕竟是结了婚的。” 不曾想这话让朋友严肃起来,“我给你说哦,感情上的事不能想当然,结婚是结婚了,但没有感情基础婚后过个十年五十年,如果不做改变还是俩陌生人搭伙过日子,” 友人叹了口气,“虽说我和我家那位有感情基础,但结婚这几年朝夕相处也有点相看两厌了,家里人都催我们生二胎,我俩都觉得算了吧,现在亲一口都要做几天噩梦。” “作为过来人,要是你想保持婚姻新鲜,听我一句劝,时不时给对方一个惊喜,约个会什么的,对了,最重要的是要尊重对方。” 季照廉脑海中不断重复这句话,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婚姻不折不扣是一个危楼。 不需要小三小四或者别的什么,她二人互相坦白几句都能将其瓦解。 尊重,她抱着胳膊回忆,或许是那个时段太让人痛苦,季照廉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有限且模糊的记忆里罗梵不像现在这样淡泊冷静,她眼睛中蕴着泪花,愤恨地瞪着她。 “你给过我哪怕一丁点的尊重吗?!” 季照廉不常后悔,但在罗梵身上她几乎每一秒钟都在后悔,仿佛把她人生中所有的遗憾都向罗梵倾泻而出。 “季总?到家了。” 司机似乎叫了好几遍她,季照廉这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前厅正门前。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家里保姆,她脸上略显难色,季照廉低声询问她季陈信在哪里。 保姆指指楼上书房,“我们说了楼上不让上,但是她不听,哎,她压根不理我们。” 季照廉现在情绪复杂,她安抚保姆去干别的工作,自己脱下外衣换上拖鞋就往上走去找季陈信。 前些日子的相处让她知道这就是一个难管且被宠坏的小女孩,但她兀自进到自家书房里实在是.....季照廉感觉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但同时又有些紧张。 她害怕季陈信发现罗梵和她分床睡的事实。 季照廉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扭开门把手,就看见季陈信坐在红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随意翻看着一本书。 季照廉认出来那是罗梵买来的原文版《红与黑》,她不懂法语,所以罗梵那些法语书籍她从来没打开看过。 “小信,怎么突然过来啦?不好意思我去外地了,这才刚回来,你饿了吗?我让阿姨做饭。” 她扯出一个温和地笑容看着季陈信。 而季陈信见她进来,懒洋洋地把书放到办公桌上,站起身子走近她。 “姐,我家漏水了,能让我暂住一晚吗?你知道我也不想回我爸那里,肯定会被唠叨。” 季照廉讶异地看着季陈信,这孩子突然变得说话乖巧,看人时候也不那么盛气凌人,她实在是不习惯。 季陈信撅着嘴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不行吗?还是姐姐不相信我,我可以给我管家打电话,她给你证实......” 季照廉左右为难,她不想让季陈信住进来,但这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不能真的要求季陈信证明。 “......那什么,要不等你嫂子回来你和她说。”季照廉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却看到季陈信出人意料地垂下脑袋,有些为难地抠着手心, “我不敢......姐姐,我觉得嫂子不是很喜欢我,她好严肃,在公司也是,”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季照廉。 “其实,其实也是我的问题,我当初不该泼你酒,嫂子好像很生气这件事--当然,她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我女朋友被人泼......这不重要,” 季陈信别扭地伸出手,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姐姐,你能原谅我吗?” 但眼下季照廉的吸引力被季陈信前半句包揽过去,“什么,女朋友?” 季陈信羞涩地笑了一下,季照廉感叹这孩子还有这种样子,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个人主页,“我们今天刚加上,算不上女朋友啦,只是我单方面暗恋她。” 季照廉看着季陈信给这位女生的备注是“宁行雀”后面加了两个粉色的心形。 将信将疑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又去看季陈信,她绷着嘴角,仿佛不这么做她会笑成一朵花。 “好吧......”季照廉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简单附和,而季陈信则是继续刚才的道歉,“那会儿我刚回国,对什么事都很烦,姐姐,你能原谅我吗?” 季照廉看着季陈信这副诚恳的样子,到底是大她一轮,心里想着这孩子也不容易,老是揪着一个点不放也不好,人都是会变的啊。 “我原谅你,”季照廉叹了口气,“下次别那么做了,对了,一会儿你嫂子回来,你也跟她道个歉吧,她不是那种爱生气的人,我们都希望你好。” 季陈信郑重地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我会好好和嫂子道歉的。” 季照廉指了指桌子上的书,想要缓和氛围,“你喜欢看书?” 季陈信摊摊手,“只是无聊拿来看看,不过我猜嫂子法语水平肯定比我好,我看了一会儿就看不明白了。” 季照廉听了失笑,“你嫂子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两个人下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鉴于季照廉不太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两个人的话题就围绕着罗梵,还有罗梵与季照廉的相遇故事展开。 季陈信眼睛亮亮的,一副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那姐姐你和嫂子是高中同学啊。” 季照廉点点头,就见季陈信手抖了一下,保姆给她做的果汁随之剧烈摇晃了一下。 “怎么了吗?” 季陈信把果汁放到茶几上,“没事没事,只是觉得这样真浪漫啊,和十六七岁就认识的人结婚。” 季照廉心里感叹真是还是个孩子,她笑着问到:“哪里浪漫了?英年早婚,你都来不及和别的人尝试。” 季陈信的笑容霎时收敛了一些,她呆愣地看着季照廉,小心翼翼问:“姐姐你后悔和嫂子结婚吗?”季照廉连忙否认, “当然不是了,于个人来说,我是不太喜欢交往这件事的,所以,我运气好,遇到了你嫂子。” 闻言,季陈信似乎傻了一般盯着季照廉,良久才有些失神地轻声嗤笑:“可是我还没有好运。” 季照廉以为她在说和那位宁行雀暗恋的事,温柔地揉了揉季陈信的头顶,“时间很长,她总会有一天回应你的。” 季陈信冲季照廉露出一个微笑,季照廉看着那笑容竟然有些愣神。 这个笑容出现在她过往认知里的季陈信的脸上并不突兀,反倒比她刚刚道歉时更显得自然真诚。 感激下的歉意一闪而过,叫季照廉心里不安地跳了一下。 罗梵回家途中接到了季陈信管家发来的报告,家里的水管不知道为什么断了,这会儿正在检修,季小姐也没有回家,说是在朋友家借宿。 她本想给季陈信打去一个电话询问情况,但转念一想真有那么巧吗? 今天说要去朋友家住宿水管就断了,好端端的水管为什么会断呢?再者季陈信那些好友几乎都不在国内,她又去的是谁家住宿呢? 这人估计又编了个谎话出去通宵玩了,罗梵叹了口气,车子停在家门口,她看到一楼客厅的灯光渗出来,想来季照廉已经回家了。 她敲敲门,保姆打开门,还没等保姆给她打预防针就听见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喊到:“嫂子回来啦!” 罗梵怔怔看着面前的景象,季陈信坐在对着门的沙发上冲她咧着嘴笑。 而背对着大门的沙发上坐着季照廉,她听见季陈信喊叫便回头看罗梵:“哦忘了和你说,小信家里水管破了,她来咱们家借住一晚。” 原来说借宿是来这儿借宿。 罗梵迅速收拾起惊诧的表情,换成待客的温和微笑给季陈信打招呼:“可以啊,小信需要什么给阿姨说就好。” 说完就要上楼,但季陈信倒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罗梵扭头问她:“怎么了吗?” 季陈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罗梵:“嫂子我想去趟书房。” 罗梵刚想问去书房干什么,余光就注意到季照廉在看着这边。 这样问实在是显得咄咄逼人又很突兀,罗梵便咽了回去,只好笑着地伸出胳膊:“你先走。” 季陈信摇摇头,“没事,我跟着嫂子你后面就好。”罗梵知道不能和季陈信争执太久,只好硬着头皮先一步上二楼。 她猜季陈信跟上来肯定不是去书房这个目的。 果不其然,到了楼下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季陈信紧赶慢赶两步贴上罗梵的后背,同时抓住罗梵的手腕。 “嫂子怎么这么害怕。”女人贴着罗梵的耳廓轻声细语,呼出的热气让罗梵也跟着滚烫起来,“你玩什么花样?” 罗梵抱着胳膊转过身与季陈信对峙,“也不告诉我就跑到这里来,万一季照廉怀疑怎么办?” 季陈信眼眸含着遏制不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注视着正皱眉训斥自己莽撞行为的罗梵。 她一直不语,直到罗梵说了一箩筐话后才呢喃到,“我想你了。” 罗梵本来只是停顿一下还要接着说,却被“我想你了”全部堵在嗓子里,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下次不许这样了。”罗梵受不了这样快要融化的氛围,先一步打破沉默嘟囔到。 季陈信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细细吻着。 她很享受罗梵用温热的手心抚摸自己的脸颊,于是她主动将脸放在她的手里缓缓蹭动着。 听到罗梵说话便乖巧地“嗯”一声,罗梵叹了口气,将季陈信鬓边掉下地几缕头发绕到她耳后:“拍摄怎么样?累不累?” 季陈信点点头,罗梵的手心顺势从她的脸颊滑到下颌,拇指轻轻放在了唇瓣之上。 年长女人露出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微笑:“累的话,就不需要什么帮助快速睡眠的方法了吧。” “我不会那样的,”季陈信总算开口,她的声线微微沙哑, “这里,”她伸出手牵引着罗梵的拇指滑到自己胸前,“这里,”稍作停留又落到自己的腹部,季陈信的视线火热,“都属于你。” 罗梵轻笑,她挣脱开季陈信的手,用食指点了点季陈信的鼻尖,一字一顿到,“你太任性了。” 说罢就转身要走,只留给年轻女人一个贪恋的眼神就走向书房旁边的那间客房。 季陈信站在原地消化了半天,她仰起头看天花板,仿佛天上有什么神仙能带她升天。 她本来是想逗逗罗梵,然后告诉她季照廉已经原谅她了,她上来是做一个给罗梵道歉的假象。 但经过罗梵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她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她刚想下楼就遇到在上楼的季照廉,季照廉见她要下去就问罗梵呢? 季陈信尽量装出无所谓地指了指客卧,“嫂子进去换衣服了吧,我不太清楚......对了姐,我刚跟嫂子道过歉了,嫂子也原谅我了......” 不过季照廉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那间客卧, “晚上,”她的目光转向季陈信,“你去睡靠东边第二间那个屋子吧,我叫阿姨给你收拾好。” 季陈信乖巧的点点头,季照廉一边打发她下去吃保姆做的甜点,一边心不在焉地敲罗梵刚进去的那间客房的门。 季陈信笑吟吟地答应下来,伴着季照廉有些急切地敲门声转身下楼。 在转身的同时,她好孩子的面具被卸下,她眼眸里未泄的痴迷化成怪怨的果实。 ?她希望楼上季照廉被拒之门外而引起的敲门声一辈子都不要停。 第18章 暗恋对象 罗梵将外衣换成白色的丝质居家服,就听见房间门被人敲响。 她还以为是季陈信又在捣鬼,便不去理会,谁知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罗梵只好快走几步去开门。 “别敲......”刚说出两个字罗梵就定神看清楚了门口站的是季照廉,她扬着手的凝固成了一个敲门的动作。 季照廉似乎有些急躁,她直接道:“我可以进去谈谈吗?” 罗梵不知道她的用意,但也只好让她先进来。 季照廉基本上不曾到这间客卧来过,结婚时她就承诺过会给罗梵一个绝对私人的空间。 那时自己心里还堵着怨气也没有肆意妄为,现在更不可能。 她环视四周,房间装潢和主卧是一种风格的。 但相比起自己会在主卧放很多喜好相关的东西,这间客卧里只有罗梵的一张床,嵌墙式的一整排衣柜,一个木制梳妆台就看不到其他很私人化的物品了,这间房比起家倒更像是酒店。 罗梵将门关紧走到她身边问:“有什么事说吧。”季照廉倒像是忘了她来是干什么的了,如聊天般问起来:“你觉得咱们家怎么样?” 罗梵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季照廉耸耸肩不去看她,“没什么,只是感觉这里太整洁了。” 罗梵稍微体会到了一点她的意思,大概是在暗自神伤她不把这里当家。 她叹了口气,“你到底要谈什么事?”季照廉这才小心翼翼的去看她,“今天能不能和我一起住。” 罗梵听到这句话的下意识是不同意,她脑中闪过季陈信的身影。 但仔细想想季照廉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要求,难不成她真发现了什么? 保险起见罗梵捉摸着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你我的睡眠习惯都不太一样,我明天还有工作要早睡的。” 季照廉听着她说话意识到罗梵在为难,于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可是我们结婚了,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 罗梵敏锐地感觉到季照廉很不安,她眼神飘忽,手背到身后,想来也是在背后焦灼的攥紧。 这样的季照廉实在罕见,就算是当初她捅破自己在外面有女人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 她不想在季陈信面前出糗,只是因为季陈信是她的亲人吗?罗梵快速思考着,试探到:“是因为外人在吗?” 季照廉的表情不自然地起伏了一下,她吞吞吐吐到:“因为陈信是妹妹,我,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果然是这样,罗梵了然,她露出一个宽慰且温情的笑给季照廉:“没事的,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照廉,你要记着,我们是结了婚的。” 这话一出,季照廉短暂地失了神,她没想过在罗梵这里收获有关她们这段婚姻的正向反馈。 但今天罗梵说“我们是结了婚的。”很难不叫她心中颤抖。 “嗯,我知道。”季照廉简洁地说,但眼神语气比刚刚提要求时要坚定许多,她看着罗梵温和的笑颜恍惚了自己原本提出的要求。 罗梵提议道:“那我们一起下去吧,该吃饭了,客人还在呢。” 季照廉忙不迭点了点头,她看着罗梵先一步打开房门出去,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枕头摆放的位置便跟着下楼。 季陈信已经在客厅坐着等候多时,她喝完了那杯果汁,味道很好,临走前要问问阿姨怎么做的。 她对于季照廉和罗梵共处一室的情况感觉到心烦意乱,但又不好这会儿表现出来,只好用大量琐事去填充自己的大脑。 她看见罗梵和季照廉一前一后下来,前者依旧是从她脸上窥探不出任何信息。 于是她再看向季照廉,这人倒是藏不住,太过严肃正经的脸竟然有一些......甜蜜? 季陈信心乱如麻,但又不能像刚回国时那样直接发作。 “嫂子。”她冲罗梵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故意不叫季照廉。 但季照廉并没有因此有微词,她倒是颇为热情地招呼季陈信来吃饭,季陈信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有季陈信在,今天家里准备的饭菜比上次她来仓促准备的丰盛了不少。 她照旧坐在之前的位子上,直勾勾看着季照廉做一些体贴的动作,再看她的眼神,季陈信在心里冷哼,谁给她灌迷药了。 罗梵就算是换了一身居家服卸下妆容也很好看,这菜味道也不错比她家里的阿姨做的还好,季照廉怎么又夹菜罗梵又不吃,啊,想喝点酒了,罗梵怎么不看我......行了!别想了,今天来不就是要装个样子让季照廉放心吗?能不能别盯着罗梵看了!本来坐那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我...... “小信?你想什么呢?”季照廉陡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正在胡思乱想的季陈信。 她赶紧扯出一个笑,“没什么,这两天工作有点累。” 季照廉笑着说:“现在知道挣钱不容易了吧,这样,你好好表现,我会跟叔叔说几句好话,起码你能继续领信托。” 季陈信飞快地撇了一眼罗梵,她仍然温温和和坐着,慢条斯理吃着饭,一副没听见她俩说话的样子。 “......谢谢姐姐。”她只好先谢过季照廉,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她不知道罗梵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上进心对她和季照廉的未来造成威胁。 于是她反复捉摸着,决定先试探一番:“嫂子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你们了?” 罗梵这才看向她,像看每一个比她小的后辈那样客气温和,季照廉不会找出有任何漏洞,她说:“怎么会,一家人就要互帮互助,你早点领了信托也不用辛苦工作。” 罗梵的本意是真的不想季陈信再做这个行业,对健康不友好是主要原因。 次要原因便是要是季陈信真的做到了不小的成就,模特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外人摸索到她的身世后必然会猜测产业继承的顺序。 那时候身为铭科董事长的父亲会顾及舆论由亲及表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对季陈信的愧疚是真的,希望季陈信远离这一切,不要被她“误伤”。 她真的承受不了更多的关于季陈信的内心审判了。 她装作只是随意看一看的观察着季陈信,她似乎对此没什么非议。 心里的石头慢慢放下,要听话啊小信,罗梵在心里默念。 “对了,跟你嫂子说说,”季照廉冲着季陈信颇为神秘地说,“你暗恋的那个人。” 季陈信都忘了这一茬了,但是经她这么一说倒是很想逗一逗罗梵。 于是她笑眯眯地看向罗梵,罗梵表现得很惊喜,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消息的样子。 怎么这么能演,季陈信纳罕,她清了清嗓子用上她最甜腻羞涩的声音说, “我这几天去拍摄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了,她长得很好看,跟我差不多大,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共同话题应该会更多。” 季陈信说到后面时几乎是死死盯着罗梵,甚至故意拖长声音,但罗梵的表情始终没有破绽这让她十分郁闷。 “现在怎么样了?”罗梵很平静的开口问,就和聊家常一样,甚至有空悠闲地插了颗圣女果吃。 季陈信开始有些火大,她的假笑快挂不住了,只好换成一个平常的表情。 这时候罗梵的嘴角倒是起伏了一下,季陈信眼睁睁看着,说出的话都有些烦躁:“不怎么样,追着呢呗。” “这样啊,”罗梵点点头,依旧面不改色,就像听完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一样,然后很公事公办地补了一句:“那我祝你好运哦。” 这人怎么这样!季陈信放在餐桌下的手都攥的生疼,但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谢谢。” 也许是注意到气氛有些冷了,季照廉就打圆场到:“时间也不早了,小信你的那间客房阿姨收拾好了,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季陈信僵硬地点点头,尽管视线被迫中断,但还是忍不住去瞧罗梵,季照廉看在眼里不禁问她:“你怎么了?” 季陈信觉得自己今天主动来真是被冻坏脑袋了,“没事,脖子有点酸,姐姐我先去睡了。” 季照廉有些疑虑地注视着季陈信起身,这孩子没跟嫂子打招呼,转眼就传来上楼梯的声音。 罗梵依旧在插着水果吃,季照廉仔细一瞧,一盘切好的餐后水果被吃了一半,“罗梵,你会吃坏肚子的。” 但是罗梵没理她,她还在机械地用叉子一下又一下带着点力气地插向水果。 季照廉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罗梵?你怎么了?” 罗梵仿佛魂魄才回归身体,眼睛登时聚焦然后停住正要往嘴里放水果的手,缓缓看向季照廉:“没事,今天的水果很好吃。” 季照廉狐疑地看了一眼果盘,尽管有疑问但还是选择去嘱咐罗梵:“吃太多小心血糖波动。” “哐当”一声,叉子掉到盘子里,季照廉慌忙去看罗梵的脸,发现她全然没有了刚刚那副游神的状态。 她一如既往温和的冲自己笑,然后说出了她几年婚姻至今最让她惊讶的一句话,“照廉,就听你的,我今天去主卧睡。” 季照廉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磕绊道:“你,你,你去主卧......” 话音未落,罗梵就站起身子拉过她的手,无比柔情地看着她:“嗯,我和你一起。” 季陈信在陌生的房间迟迟睡不着,她觉得这间房子跟她不和。 她怎么都停不下来思考,好吧,其实是让她气焰越来越大的胡思乱想。 为什么她不在意呢?她真的不爱自己吗?虽然自己跟温唯晏讨论过这个事,但真叫她打心眼里相信还是能叫她脱一层皮。 哪怕是一丝丝的喜欢都没有吗?季陈信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她都这样了,能不能别喜欢她了,季陈信在心里由衷的问自己。 她不喜欢罗梵之后似乎她现在给自己设置的门槛都将迎刃而解。 于是她不断在脑中重复一句话,“我不喜欢罗梵。” 尝试洗脑自己,但见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没有见效,她还是能在一句与一句之间烦恼。 季陈信慢慢从默念变成了低声呢喃,但仅仅不到一分钟,潜意识似乎是专门跟她对着干。 在二楼没开灯有些幽暗的过道上罗梵与自己在咫尺之间,温暖舒服的肢体接触让她忘掉一切沉溺其中。 那样的身影,甚至是消失已久的触感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季陈信突然顿住,房间里微弱的呢喃声消失不见,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她闭紧了眼睛,将被子拉到脖颈处,整个人如刚出生的婴儿般缩了起来。 她将嘴巴捂在被子里用刚刚呢喃的音量给自己下了定论,“我真的,还是喜欢她。” 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起来季陈信顶着两个黑眼圈。 她今天醒的很早,虽然很困但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半晌,还是决定起床喝杯咖啡打个招呼就赶紧走。 她换好衣服打着哈欠出了房门,抬眼一看,正巧季照廉也从房间出来。 她有些意外地跟自己打招呼,“早啊小信,昨晚没睡好吗?” 季陈信点点头,本来想问她咖啡豆在哪里放着就注意到季照廉一身健身服:“你这是去哪里?” “哦,我去晨练,你要来吗?”季陈信看一眼手机,这才几点,忍住不给季照廉翻个白眼。 她摆手拒绝了季照廉的好意,季照廉也没当回事,转身就要下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招呼季陈信,“那你小声一点哦,你嫂子还睡着呢。” 原本困得脑子慢半拍的季陈信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不少。 她本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但嘴里立马踩了刹车:“你......注意安全。” 季照廉冲她笑笑就下楼去院子里晨练了。 独留季陈信一个人傻在楼道里,好了,也不用去喝咖啡了。 她凝视着季照廉出来的那扇门,满腔的嫉妒愤意让她一大早的困倦全无。 不是说分居吗?那这算什么? 季陈信这样想着,仿佛不是大脑在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无端的情绪,她迈着步子缓缓靠近那扇门,心脏砰砰跳着。 现实会让她更心如刀绞吗?她猜测到,尽管结果已经**不离十。 ?她慢慢握紧了门把手,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扭动着那扇门。 终于,门开了一条缝,季陈信刚想往里看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说话:“你在干嘛?” 第19章 骗子的谎言 猛地回头看见罗梵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看她。 季陈信迅速回忆了一番昨晚罗梵的居家服样式,和她现在穿的应该是一身,她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我......我来问一下咖啡豆在哪里......”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罗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样拙劣的谎言,但她并没有选择戳穿季陈信。 只是点点头当作听见的回应,然后不着痕迹地从季陈信身边挤过去把房门推开。 托她的福,季陈信这才看清楚这间主卧的布局。 比她住的客房大了许多,往里瞧隐约能看见配备有衣帽间和卫生间。 一张大床在她的视线中心,她瞪着眼睛看那张被子及床单凌乱的床铺。 但看的时间并不长,罗梵刚进房间就当她不存在的要把门关上。 季陈信反应过来赶忙把手塞到了即将关闭的门框中。 “额!”罗梵由于动作惯性还是让季陈信的手被门夹了一下。 感觉到阻力的霎那间罗梵就连忙把门打开,看着捂着右手皱起八字眉嘴巴委屈地瘪起来的季陈信。 她心里猛地揪了一下,但还是板着一张脸瞪季陈信:“你干什么?不想要手了吗?” 季陈信听她说话赶紧把委屈的神情收敛起来,贴着门硬是往屋子里挤了一步。 罗梵为了保持距离只好后退一步,季陈信问她:“你昨天在哪里睡的?” “和你有关系吗?” 季陈信有些着急地想要离罗梵更近一点说话,但被罗梵隔着门板使劲儿往外推:“你......你早上不是从这间房出来的,你没有和她睡觉对不对?” 罗梵心说这是第几次了,再被这孩子猜下去估计连银行卡密码她都能知道。 昨天晚上被季陈信搞得气昏了头,一时冲动答应了季照廉的请求。 她明明是不认床的,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季照廉洗漱完了静悄悄地走到床铺边掀开被子,她以为罗梵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便被罗梵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到。 “我睡不着。” “你吓到我了......”季照廉捂着心口小声抱怨。 于是她把床边台灯的亮度调高。便看到罗梵睁着眼睛发呆。 “为什么?不习惯这里吗?”季照廉钻进被子里躺下,她和罗梵都是很“老年人”的睡姿,躺的笔直,腿窝处垫着专门定制的腿枕,说是这样可以放松腰椎。 但现在她很孩子的整个人缩起来侧躺着,这样很容易就将罗梵的侧脸看尽在眼里。 注意到季照廉在看自己,罗梵也扭过脸去看她。 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相接,然后又迅速且刻意地移开。 床铺上发出一阵床上用品的摩擦声,罗梵翻了个身,和季照廉是同一个姿势。 两个人像第一次在朋友家借宿的高中生,面对面躺着,中间保留了一段社交边界的距离。 但不同的是,高中生借宿总是会兴奋地聊到半夜,而她们俩只能相顾无言。 季照廉在被窝里攥着的手一点点收紧,她把目光落到罗梵脸颊旁的枕头上,等待着罗梵先开口打破僵局。 但等了半晌,罗梵没有说话,这倒是头一次。 在季照廉的眼里罗梵总是一个擅长圆场的人,她今天似乎不在状态,有点失魂落魄的。 以往总是她在外人面前哑口无言,失了脸面,然后等待罗梵来解救她。 今天她斗胆转换一下身份,做那个破局的人。 她开口到:“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过了。”罗梵的魂魄被她呼唤回来,有些呆愣地盯着她看:“什么?” 季照廉语气平缓,像在哄孩子时讲睡前故事那样亲和:“就我们两个人,很安静的待着,什么事都没有。“ 罗梵下意识开口给自己解释:“最近我太忙了。”季照廉摆摆头,“我知道,公司的事太麻烦你了,还有我那个妹妹,也麻烦你了。” 提到季陈信罗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季照廉没有发现。 她继续道:“我以前不是很喜欢她的,毕竟没见过几面,性格也算不上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来了后你变得亲近很多。” 罗梵听着感觉季照廉的声音像一只铁手,紧紧钳住了她的心脏,叫她大气不敢喘。 她依旧不说话,等着听季照廉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季照廉第一次在罗梵不回话的情况下自顾自说了一箩筐。 她紧张的感觉到手心的汗打湿了攥紧的被单,“我还是想说,谢谢你肯跟我结婚。” 罗梵终于肯开口,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季照廉,声音温和。 但说出的话却让季照廉的心掉进冰窟,“你不用谢我的,结婚这件事,你该谢谢你自己。” 季照廉听了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移开到自己眼前的被子上,眼睫像是伤口被刺痛般扑闪了几下。 她回到了她原本该身处的位置上,寂静地像颗沙漠里被风干不知道多少年的枯木,等待罗梵把她带离这种境遇。 但当这种情况是罗梵导致的时候,她只能倔强地停留在原地。 明明无比渴望橄榄枝,但那张笨拙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任何的祈求的话。 于是房间再次沉默,太诡异了,罗梵想。 两个人面对面,将五官暴露在对方视线下,什么细微且下意识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但两个人仿佛无形中达成了什么协议,都选择盯着不属于对方身体的一部分去看。 罗梵还是忍不住瞟了几眼季照廉,印象中的她似乎没怎么变过。 一直是及肩的中长头发,她不喜欢体验新鲜事物,所以连发型都一直出自一间造型室,额前剪了薄刘海,让这人看起来比自己嫩了几岁。 季照廉几乎没什么表情,因为笑起来时眉头会微蹙所以看起来会有些古怪。 她眼睛总是黯淡着,像是没睡够,再加上严肃的脸让人感觉她木木的。 罗梵一开始也这么觉得,而且季照廉话不多。 后来她才知道季照廉会有健谈的时候,说到情绪高昂的时候还会促狭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时候罗梵注视着她,怎样都和当年穿着正装在医院会议室坐在她对面那个冷血的人联系不到一起。 想到这里她为自己暗笑一声,她也无法把这样的贤妻良母形象和那个野心勃勃誓要成为领域知名学者的自己联系到一起。 真是人生啊,变幻莫测,她像个看破红尘的老人那样感叹到。 罗梵开口道:“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我没有别的意思,照廉,我只想要一段轻轻松松的关系。” 季照廉试探地抬眼看她,然后像是在心里埋了很久。 今天终于豁出去地问到:“你真的可以做到忘记之前的事吗?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罗梵怔忪,她说这些话只是想缓和气氛,她不想在与季照廉的争执上费心。 这番话问的她哑口无言,她不能说自己可以忘掉一切,从大脑发号指令的那一刻开始,就算她演,也演不来那种释然。 她沉默,季照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缓慢转过身子。 这次背对着罗梵,守着床的边缘一动不动:“我理解,真的,我都明白。” 罗梵看着她的背影,发丝披散在枕头上。 她不知道如果此时去抚摸季照廉的脊背会不会摸到一节一节的脊梁骨,弯曲蔓延着,不如站立时的挺拔。 “......照廉,”她轻声开口,“你不用这样,我还是回我的房间好了,明天还有工作,我要早睡。” 她本想再说几句肺腑之言,但面对季照廉她一肚子的墨水却都被倾倒,变得哑然。 于是她只能在出房门的一刻最后看一眼季照廉,她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 罗梵悄悄打开门离开,在卧室门合上的一刻,发出了“咔”的一声,像是季照廉努力用碎片拼凑的心再次瓦解的声音。 早上罗梵醒的很早,但看了一眼时间,正是往常季照廉醒来的时间。 她记得季照廉每天都会去院子里晨练,她有些孩子气的想要避开和季照廉相处的时候,于是便赖在床上刷着资讯。 她听到楼道似乎有人交谈的声音,音量不大,罗梵想了想应该不是阿姨。 难道是季陈信,这人什么时候醒这么早了,在法国念书时,有早课都是她在屁股后面撵着才能完成起床洗漱吃早饭这一套流程的。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起床了,罗梵便打开门准备去洗浴间洗澡。 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聚精会神在季照廉房门前偷看的季陈信。 罗梵心里冷笑,想必是刚和季照廉闲聊几句觉得自己昨晚和季照廉在一间房睡觉。 她想着昨晚餐桌上季陈信一副羞怯的样子,眼睛却是在挑衅着自己,绘声绘色说着自己的暗恋故事。 尽管自己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人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受控制的生了气。 怎么一遇到季陈信就总是不理智呢,现在罗梵是在气自己。 她冷声在季陈信身后叫她,便有了现在僵持的这一幕。 罗梵怎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报复”机会,她很直接地对上季陈信灼灼地目光说:“房间里的水管坏了,我刚去外面上厕所。” 季陈信骤然瞪大眼睛,但还是不信为多。 她晃晃脑袋继续将身子往里挤,但她现在太瘦了,很轻易的被罗梵挡在外面。 “你少骗人,罗梵,厕所水管怎么坏的那么巧!” 罗梵咧嘴冲她讽笑到:“是啊,水管怎么会坏的这么巧。” 季陈信的脑中突然像被雷击中一样,她想起来自己算是靠这个借口住在了季照廉和罗梵的家里,于是她有些颓唐的软了半边身子。 而罗梵的力气不变,她被推了出去,只剩一条细缝,季陈信不甘心地将手抵在门上低声问:“罗梵,你能不能别闹我了,我知道你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问?”隔着门板传来罗梵的声音,微弱像在世界的另一边。 季陈信的手无力地滑落,她焦急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但还没想出来门就“哗”的一下被打开。 罗梵冷着脸拽她,季陈信毫无防备,被拽了个趔趄。 她总算是进来了,但这时候她倒是更想出去,罗梵指着那张床面对着她,面色平淡,好像在说“这床单该换了。”但落在季陈信耳朵里犹如锥刺。 “你看到了,两个枕头,我们昨天晚上就是一起睡的。” 罗梵看着她低着头不语继续添油加醋:“所以季陈信,如果你觉得我是个骗子,就远离我,老老实实追你的暗恋对象吧。” 这时候季陈信明了了一些,她看出来罗梵是在吃醋,但这种迟来的在意无法消化掉罗梵与季照廉同住一屋的厌恶感。 季陈信抬起头,“你一定要这样吗?就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就为了让我也吃醋,你骗我,又骗我。” 罗梵不经意地咽下一口唾液,她的气焰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是该她自己消化,如以往一样。 但这些情绪关于季陈信,她无法独自一人平静的处理。 季陈信放大了她的一切情感,嫉妒,**,愧疚,占有,心疼。 这些情感第一次独占罗梵的大脑,便发出了可以被理智的自己称为幼稚的指令。 但脑海里季陈信说起那个女生时流露的依恋让罗梵慌张地来不及分清真假。 她只是觉得,那个女生和季陈信年龄一样大,她们有很多共同爱好,而自己比季陈信大了那么多,随着岁月流逝自己会有跟不上时代的一天,她和季陈信会不会隔阂越来越大。 当她脸上出现去不掉的皱纹时,季陈信正值熟年,她们的距离开始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 原来自己是一个害怕到极点就会恼羞成怒的人,罗梵挖苦自己,但嘴上依然占理:“你把眼前的事当真,那我就把你的话当真。” 季陈信看着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她死咬着下唇,半晌说不出来话。 罗梵板着脸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我想水管已经修好了,我要去洗漱了,请便。” 她没等季陈信走出去就有点像逃跑似的溜进卫生间关上门。 她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等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罗梵才慢慢扭开卫生间的门朝外面看。 卧室里空无一人。 第20章 形同陌路 当她问起保姆季陈信什么时候离开的,只得到了一个摇头的回复。 以至于季照廉锻炼完回来,她也只能先说季陈信早上有拍摄,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离开了。 这些话能糊弄季照廉,却不能叫罗梵安心下来,她坐在车后座将手机解锁又按灭。 她当然知道这时候季陈信不会主动联系她,这样不断重复的动作更像是缓解她心里的焦躁不安。 就在她再一次失望地看着没有新消息的锁屏界面,然后按下锁屏键后,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罗梵定睛一看连忙接了起来。 “喂?” “罗总,您找我?” 温唯晏的声音传来。 罗梵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只是在例行公事那样的询问:“我想知道陈信今天有拍摄工作吗?” 温唯晏愣了一下,“没有啊,日程表里的下次拍摄在下个星期。” 罗梵本想着万一自己蒙对了季陈信今天在拍摄可以透过温唯晏打听一下这人的状态,但可惜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谢谢,你去忙吧。”她匆匆挂断电话。 犹豫半晌还是给季陈信家里的管家打去电话,结果得到了季陈信并不在家的消息。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后悔的味道又从心尖冒出,罗梵止不住的去胡思乱想。 季陈信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会不会躲在哪一个角落哭。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下了车乘电梯到公司,路过的员工原本想跟她打个招呼,但走近一看罗梵紧锁眉头便急忙刹住车绕走。 罗梵走到办公室门口还在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能联系到季陈信的方法,却被助理一把拉住,“罗总,先别进去,里面还没完呢。” 这时候她才将烦乱的大脑理清,注意到了她办公室里正有两三个穿着工作服的维修工人忙碌着,她问助理:“这是在干嘛?” 助理看她时有些难为情的低着头:“不好意思罗总,说是消防系统检修,本来应该等您下班再弄的,但我昨天忘了通知他们,他们急着往上面报维修结果,就早上来了。” 罗梵点点头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但怎么说都是助理的失职,也就象征性地批评了几句。 助理站在她身后耷拉个脑袋又小声道了歉,罗梵只当她心里没过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小臂表示安慰。 检修没有花很长时间,而且在这之中她跑去别的办公室处理接到的合作方的电话。 等她结束通话回来就看见维修人员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并没有被乱翻或者弄脏。 但本该是今天上班的一个小插曲,直到罗梵坐下都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消防检修是在今天吗? 她盯着天花板上那个烟雾报警器沉思,检修这么一个小玩意需要出动三个人吗? 但她警惕地细细环顾了四周,没有什么异常,便在心里劝自己,只是想多了而已。 调整好心态,她再次划开手机,在联系人簿里来回翻找着。 希望能找到和季陈信有关联的人,但翻到手指乏累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去询问。 这时候罗梵心里罕见的忧伤起来,往好处里说,在这里没人能猜的到她们的关系。 她们之间的一切都被埋葬在大洋彼岸,当没有了亲密关系当作掩饰的那层纱后,罗梵发现她和季陈信的人生本该就毫无交集,最多也只能算点头之交。 她不经想如果她没有去法国,没有遇到季陈信,会不会现在就能安心工作心无旁骛了。 但是罗梵很快推翻了这个假设,如果没有季陈信,她可能会借着出国的机会逃离令她窒息的季照廉,隐姓埋名的漂泊。 再或者,她可能会在婚后的某一天将自己的人格彻底瓦解,将靠着贤良的躯壳过一辈子。 罗梵带着些气焰地将手机锁屏起来,然后将手机抵在额头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 她应该相信季陈信的,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但是又想到她药物成瘾的事,更加慌乱。 左右思量,她想起来昨晚季陈信提起的那个暗恋对象。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季陈信说是在拍摄场地认识的,于是她又给温唯晏打去了电话。 “喂?”对面的女人似乎很迷惑,也是,任谁一早上接顶头上司两个不知所云的电话都会是这个反应。 “昨天有没有女生跟陈信走的很近?”温唯晏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没有啊,季总,” 她直觉罗梵这么反常是和季陈信有关,想着自己一月十万还是斗胆问道,”是不是小季出什么事了?“ 这个疑问虽然是本着关心问出的,但听在罗梵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仿佛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于是她完全不似往常那样温和地说话,语气急躁而生硬:“没事!有些私事要找她聊聊。” 温唯晏被罗梵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吓了一跳,但脑海里竟闪过一个烦人的身影,自己跟她说话时也是这个态度。 于是她为了让自己在罗梵那里的印象不至于太差,嚅嗫着补充道:“罗总,应该有一个女生,但是小季不怎么搭理她,昨天她俩刚加了联系方式......” 话没说完就听见罗梵快速说:“把这个女生联系方式给我。” 温唯晏忙不迭划开联系人翻找宁行雀,然后将那一串手机号复述给罗梵。 得到那串手机号后她隐约听见了罗梵呼气的声音,然后就算她又如往日的温和:“谢谢你,帮了个大忙,去忙吧。” 没等温唯晏客气两句就又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那串号码倒是犹豫不决起来,真的要打过去吗? 会不会自己太小心眼了,有人喜欢陈信是正常的事,自己这样像一个控制欲强的家长,只会把孩子越推越远。 她摩挲着手指,想着温唯晏刚说起季陈信对这个女孩并没有多热络。 她应该就是单纯在戏弄自己,想让自己吃醋。 罗梵心里的石头刚落了一点,又被自己另一个想法吊起来。 万一季陈信只是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私底下很热情,她们不是加了联系方式吗? 昨天晚上睡觉前会不会煲电话粥,会不会熬夜在微信上聊天。 罗梵有那么一霎那的冲动想去偷季陈信的手机,拿来好好检查。 这些胡思乱想顿时把自己心里的石头又抬高了点,叫她半天喘不过来气。 消息发来的“叮咚”声把罗梵吓了一跳,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打开查看,结果失望地发现是温唯晏发来的一条消息。 但当她点开查看时,无尽的感激之情与雀跃又让她情绪高涨。 只见温唯晏先是恭恭敬敬的发了一句问好,然后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想罗总找小季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去联系小季,她手机关机了,不过我问了几个同行,她现在在一个做拍摄广告的地方培训呢,我告诉那里的负责人让她给您回消息,您不用担心。” 这下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下来,她有些筋疲力尽地靠在办公椅靠背上。 手机被锁屏扔在桌子另一边,罗梵感觉这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比她之前处理的任何生意上的事都要累。 稍微缓和几秒,罗梵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不苟言笑地开始处理工作。 她不打算吃午饭了,趁着工作繁多,正好能把季陈信赶出她的脑袋。 季陈信有些扭捏地做出一个动作,眼睛随着摄像头的轨迹移动。 一旁的老师牢牢看着她,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等这组练习结束,老师坐到她对面语重心长地说,“小季啊,你很上镜,跟镜头跟的也很好,就是情绪上面还是放的不开,让人感觉......你很阴沉。” 季陈信点点头,表示记在心里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跟罗梵不欢而散,那股怨气还积攒在心中无法发泄,于是她说自己需要休息一下便乘电梯来到天台。 风吹得她发丝飘扬起来,她抱着双臂靠近大楼边缘,决定要去尝试广告拍摄后季陈信就打听到这家专门培训广告演员的地方。 就算是心情不妙第一次尝试也依然得到了老师由衷地夸奖,休息时会多看她几眼,然后感叹她对镜头天生敏感。 说不定是妈妈遗传给她的,季陈信只是乖巧地笑一笑,她在工作时总是很安静。 “啊,你果然在这里。”一声尖锐的呼喊打破了天台的寂静,季陈信皱着眉循声看去。 一个既陌生又有一点熟悉的身影冲她挥手。 “是我呀妹妹,太巧了,我来兼职又碰到你了,真是缘分啊!”宁行雀很快凑到她身边。 季陈信觉得烦,但又不好恶语相向,只好又默默站远了一点。 宁行雀还是一头长发,但她今天扎了一个很活泼的高马尾,化了全妆的眼睫毛很长。 她眨眨眼睛,像一只小鸟扑扇翅膀,吸引季陈信忍不住注意到她。 “你来做什么呀?”宁行雀没有再继续往她身边靠,而是保持着两人现在的距离,然后站到季陈信的身侧,能够扭头就看到季陈信侧脸的位置。 季陈信言简意赅:“上培训课。” 宁行雀的眼珠很灵活,来回转了转像是在告诉季陈信她在思考,“哦,是不是那个教人拍广告的,我也上过哦。” 季陈信没什么话想说,也不怕冷场尴尬,很淡然的“哦”了一声就当作回应。 同样的,宁行雀也自顾自说着,她的声音细腻灵动,音调又很富有个人特色:“我不太喜欢这种培训,会把人教的太死板,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学习。” 宁行雀始终盯着季陈信的侧脸看,她这话一出,那张冷漠的脸才有了点起伏。 她似乎不想和自己搭话,但又实在想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一家。 于是出声问的时候都带着点别扭的小心翼翼:“方便吗?” 真是可爱死了,宁行雀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对着季陈信柔声细语:“当然方便了,你随时挑个时间,我带你去,那可是业界最知名的指导开的培训班。” 季陈信很迅速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缓缓低了一下头,小声道谢。 宁行雀笑嘻嘻地冲她摆手,又问起季陈信,“你不下去上课吗?”季陈信摇摇头,“在休息。” 宁行雀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季陈信,“来天台休息?这里可没有沙发呀妹妹。” 季陈信听见她套近乎地叫自己妹妹就一阵不舒服,于是她只能皱着眉头回两个字:“解压。” 宁行雀不说话了,她两只手揣在衣服兜里,盯着脚下不知道何年何月丢在这里的垃圾易拉罐,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 “你抽烟吗?”宁行雀冷不丁地一问,让季陈信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好也扭过头看宁行雀,见这人看她看得认真,又迅速移开眼神,“早就戒了。” 身旁的女人发出一声戏谑的笑声,插在衣服里的手抽了出来。 她这次又凑到季陈信面前,没等季陈信下意识闪躲就将一根烟塞进了季陈信的手里。 季陈信看了一眼手里的烟,又看了一眼宁行雀,忍不住揶揄:“看不出来你还抽烟。” 另一边宁行雀又掏出了一根烟,放在自己嘴唇之间冲季陈信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知道,我的形象和这一行为很违和对吧?”季陈信上上下下瞧她,很多巴胺的穿搭,化的妆和五官都更像是迪士尼公主。 但是她叼着烟的动作又极为熟稔,看着确实很古怪。 宁行雀自己给自己点燃了香烟,冲季陈信挑眉道:“选择权在你,不想抽就扔了吧,我不心疼。” 季陈信的眼神又回到自己手上这根烟上,她不喜欢抽烟。 之前抽过几次也是在罗梵离开后听抽烟的朋友说可以解乏,但很遗憾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罗梵,又是罗梵,她这辈子难道只围着罗梵活吗? 做什么事都能想到她,季陈信捏着烟的手忍不住收紧,这次会忘掉她吗? 哪怕不要再让她为那个女人烦恼一分钟,也算成功。 她又想到罗梵对自己身体健康的告诫,仿佛自己终于抓住了什么底牌。 她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情绪缓缓将烟用嘴唇衔住,然后走近宁行雀。 宁行雀原本已经笑着将打火机按燃,但季陈信靠近自己主动攀上自己拿着打火机那只手的手腕。 一瞬间宁行雀软了力气,火苗就此泯灭,宁行雀原本鲜活都表情像是被时间按了暂停。 她靠得是那么近,她睁着眼睛能看清楚季陈信垂下的眼睫,能看到她因微微歪头漏出的下颌线。 季陈信的香烟与自己的相连接,然后她心头的火花便从烟头燃到了季陈信那一端,慢慢燃遍她全身,在宁行雀眼中被耀眼的光芒笼罩。 “谢谢。”季陈信抬眼瞧了她一眼当作感谢的动作。 宁行雀愣了几秒,被季陈信的声音呼唤回来,她为自己失笑,同时又问季陈信:“谁让你这么郁闷?娃娃鱼吗?” 啊,季陈信听她的询问下意识去找答案,同时尼古丁刺激她的大脑放松。 早晨罗梵那一番刺痛她的话语变得模糊,好像有点用了。 但当她企图遗忘的更多时,就会有一个地方难耐地灼烧起来。 她尝试让那个地方不那么难受,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罗梵的身影,虚无缥缈又真实的仿佛近在咫尺。 季陈信只抽了一口就不再动弹,她夹着那根烟等待它自然烧尽。 而季陈信本人则对着宁行雀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跟家里人吵架了。” 宁行雀轻笑一声:“哇,你还是这么重视家庭的人。” ?季陈信看着灰蒙蒙的天,十一月即将结束的宜江纵使不像北方那样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袄,但也足够肃杀。 “我不是,”她望着天边呢喃,“我早就打算放弃了。” 第21章 谗言 宁行雀不太清楚季陈信家里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着季陈信露出这样一个落魄的表情还是想表达一下同情。 她的家庭很美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能绕开所有无形的雷点。 而就在她沉默时,温唯晏给她打来了电话,真是稀奇。 宁行雀捏着甜甜的嗓音喊着“晏晏”接通温唯晏的电话。 这人没有下意识表示厌恶,而是直入主题:“你昨天跟季陈信联系了?” 宁行雀看着正盯着外景发呆的季陈信回答的模棱两可,“联系不联系的又怎样呢?你又不是她妈妈。” “我不是但人家家里人打电话来问我,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你的。” “我?” 宁行雀忍不住笑了,“问我干嘛?” 温唯晏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工作着,“我哪里知道,人家一定要你的联系方式。” “所以你就给了?” 温唯晏听她的意思是在质疑,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顶头上司的要求她又不敢拒绝。 但转念一想季陈信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暴露自己跟家里的关系,还是忍了下去。 她只好换个话题,“你能联系到季陈信吗?她家里人找她有事的。” 宁行雀对着手机话筒轻笑,“那是她的事,我不插手她家里的弯弯绕绕,就算是她家里人打过来我也不会说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温唯晏愣了一下,“等下,你能联系到她?你是跟她在一块儿吗?喂?宁行雀!” 宁行雀哼着歌翘起手指点了挂断键。 如果独处能让季陈信好一点她才不会让季陈信烦恼的源头去打扰她。 “那是什么?” 季陈信冷不丁指着不远处一栋商场大厦问她,宁行雀走近去看,是这两年新盖起来的一个综合性商场。 她如实回答,季陈信的手指还没放下来。 “不是,我是说那个大屏。” 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去看,宁行雀这才注意到那个循环播放的大屏。 作为那个商场当初盖起来的主打噱头,就算是站在不远处天台上看也很清晰。 “啊,那个是芭莎的九月刊宣传,我有朋友当过芭莎的模特。” 这些在过去她了解很多,所以只看了几眼就又扭过脑袋看季陈信。 季陈信还在看那个大屏,直到那个大屏换成了手机品牌的广告。“如果有一天我能和那些人一样呢?” 宁行雀看着她笑:“妹妹啊,那些人是明星,你现在还在拍亚珀,不能比的。” 似乎是注意到季陈信眼中的失落她又赶紧安慰到:“当然,你刚开始就拍亚珀,起点这么高以后肯定很厉害。” 季陈信听她一番安慰似乎对宁行雀提起了些兴趣,“你为什么渐渐不做了呢?” 宁行雀耸耸肩,说得很理所应当:“本来就只是一个兴趣爱好,长大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季陈信想着自己在上大学前尝试过很多事情,基本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在英国时一个朋友在电话聊天里曾这么告诉她,“对于普通人来说作为目标的事可能我们很小就接触到了,不断挺高阈值的同时我们又胸无大志能力不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那时自己大脑很混乱,因为罗梵的事几乎天天精神萎靡,朋友的话也是听了也没多想。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是多么脆弱多么可悲。 季陈信将燃的很短烟头捻灭,扔到不远的垃圾桶里,“你说的对。” 她又将双手插回兜里,转过身对宁行雀说:“我休息结束了,你也早点忙去吧,这个天气在天台太久身子会冷。” 宁行雀脸上标致的洋娃娃笑容颤抖了一瞬,她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热,“去吧,跟你说话很高兴,妹妹。” 季陈信冲她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浅浅礼貌的微笑。 咚咚,宁行雀听到自己心里的乐队在打鼓,鼓点快到犹如Russian circles的那首《Harper Lewis》。 回到练习室,季陈信就被一个资历较深的经纪人叫住,“你叫季陈信?Wendy手下的模特?” 季陈信点点头,她隐约猜到这人的来意了。 “你快给你经纪人回个电话吧,她到处找你呢,哦对了,她说如果找到你的话让你快跟家里人联系。” 那经纪人似乎误会了什么,看着季陈信的眼神都有些同情,让季陈信不太舒服。 她好声谢过那人,拿出自己的手机按在开机键上犹豫不决。 季陈信很想就这样不和所有人联系,她就能和过去的自己切割了,她既怯懦又无畏,在英国时她就做得到和季家不来往。 但是罗梵,当她无数次想放弃自己时,罗梵的那一条线她始终忍不下心剪断。 她开机给温唯晏打去了电话,“喂?” “你干嘛了?!一大早罗总给我夺命连环call,吓得我以为饭碗不保……” “我在为广告拍摄做准备,” 她既不反驳也不回怼,回答的诚诚恳恳,“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心态很好。” “你最好是……” 温唯晏在电话那头幽怨到,“行了,赶紧给罗总回个电话,我可不想夹在你俩中间。” 一提到罗梵季陈信的眼皮就一跳,她生出一股强烈的逃避情绪,不想跟罗梵联系,不想听到她说话,假装这个人没存在过。 听她不说话,温唯晏只能劝她,“对家人好一点,别动不动就闹脾气。” 季陈信反驳的话噎在喉咙里,除了她和罗梵,所有人都觉得她一和罗梵出现矛盾肯定又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毕竟怎么说都是亲戚,是一家人。 她不能反驳,但一心的委屈又无处发泄,只能咬着牙说知道了,将温唯晏的电话挂断。 “跟经纪人吵架了吗?” 就在她挂断的同时身旁一个矮瘦的男人开口同她搭话。 季陈信警惕地扫了他两眼,似乎注意到她眼里的不信任,那人笑呵呵介绍自己。 “我是私人广播公司的经理,我叫薛振,这是我的名片,” 他向季陈信递出一张设计简约的名片。 季陈信上下打量着薛振,他个子不突出,大概和罗梵一样高甚至比罗梵还矮上一些,穿着很修身的针织衫和休闲西装外套。 她接过名片,翻来覆去的看,地址看上去并费假的,电话也是真的,名片上的名字也如他所说。 于是她抬起眼问他:“找我什么事吗?” 薛振笑得很和气,“我是这家培训机构的股东之一,今天来刚好碰到你在训练,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很有天赋。” 季陈信对着他突如其来的夸奖有些困惑,但还是礼貌的道了谢。 薛振清清嗓子,尽力摆出一副良师益友的样子,“我呢,手下有几个电视广告,这几天急招模特拍摄,你有兴趣吗?” 季陈信愣了愣,这么快就有人找上自己了?她还是不太能完全信任这个人,季陈信思虑半晌斟酌着开口,“我要问一下我经纪人……” 但是薛振并没有表现出骗子那样的恼羞成怒,他很自然的点点头,“好,我微信号和手机号一样,我们加个好友,可以的话联系我就好。” 季陈信看他没有任何惋惜的扭头,不像是行骗失败的反应。 她又翻名片看,搜了一下那个广播公司的真实度。 确实是一个新起步的广播公司,但创始人在央台有很多人脉,所以发展还不错。 她决定了,没有加微信,也没有告诉温唯晏,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薛振,季陈信希望他还没走远。 “喂,您好?” “我考虑好了,拍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呢?” 季陈信听到那人语气很兴奋。 “太好了,这样吧,我在楼下的咖啡厅,我们把合约一签吧,明天就开始拍摄。” 罗梵一直到下班都没有等到季陈信的回电,她在得知季陈信无碍后想着给那人一点时间就一股脑去忙工作了。 结果坐在回家的车上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收到。 这是干嘛?冷战吗?幼不幼稚,她在心里愤愤地想着,也不管季陈信看不看得到就在微信里发了一串消息。 “还生气呢?” “抱歉,我早上有些过分,但你能不能改一有事就人间蒸发的毛病,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别人很担心。” “季陈信,别耍小性子。” “你没拉黑我,我知道你看得到,别装瞎。” 依旧无人应答,先前的慌张愧疚在这一刻变成怨怼,罗梵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如往常一样清空了记录,将手机关闭,沉默着靠回车椅靠背。 季陈信在签字时手机发出一连串消息提醒的铃声,薛振看了她放在台面上的手机一眼,“要不你先处理你的事?” 她快速签完字,按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头像。 罗梵罕见的一次发这么多消息,若是像往常,她早就欢天喜地的一条一条的仔细看了,但现在她一想到罗梵就被惆怅搞得烦躁不堪。 于是她很生硬的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继续签着字,等到那份模特合约全部签完,两个人站起来象征性的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薛振冲她礼貌的微笑,“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去吃饭吧。” 季陈信之所以答应薛振只是因为她现在对任何工作机会都来者不拒,上个课的功夫顺便锻炼一下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单独吃饭就不在季陈信的考虑范围里了,从小耳熟目染各种饭局上隐晦的话语,她当然不会给这个人任何歹毒想法冒出的机会。 季陈信冷淡地拒绝了薛振,“不用了,家里做了饭,明天我会按时到场的,再见。” 说完她便转身往咖啡厅门口走,留下薛振一人对着她不留情的拒绝尴尬。 她给司机打了电话,在等待的同时手指又不可控的绕向微信。 罗梵似乎发了几条后就没再继续发来,也是,没人回应,她也不会继续做无用功。 这时候季陈信没来由的生气,要是她能继续一秒呢,起码坚持“骚扰”她到现在。 她说不定就点了进去,说不定就同罗梵说话了呢。 罗梵就是这样一个人,理智到可怕,不做无用功,要她天天围着季陈信转自然是不可能。 所以这段关系里围着对方转的人是季陈信。 她不曾觉得这样的自己卑微,因为她喜欢罗梵,不管怎样,她都会不由自主向罗梵依靠去。 但当罗梵不带迟疑的说出自己与季照廉的关系时,她觉得自己的过去都缥缈起来,变得空虚。 连她最后一点怀念的,难忘的记忆也要碾碎吗?季陈信狼狈的维持着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如何去体面的喜欢一个人。 但当她的情丝被生生掐住时,她才看出来自己有多不堪。 如果做不到不喜欢,那就离开,逃的远远的。 世界上有八十亿人,她想混在其中再也不与罗梵相见也并非难事。 但世事无常,总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会回到罗梵身边。 然后无可救药的沉沦下去,再也没有力气谈离开。 她看了那条微信最后一眼,还是决定将聊天框删除,眼不见心不烦。 季陈信沉默着上了车,问了几句今天阿姨做什么菜却得到了司机意外的眼神:“您不是让阿姨这几天休息吗?” 季陈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恍然点了点头,“哦,这样啊,我忘了。” 她扭过脑袋,盯着车窗外的景致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