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良心是不会痛的吗?
当年是谁非美女不拍,身边莺莺燕燕环绕?
......对哦,差点忘了。
蒙宝娜从包里摸出一个平安符,扔进他怀里:“防小人的。”
陈昊瞥见黄纸边缘露出的桃花图案,抬眼问:“外婆给的?”
“嘀——”
货车喇叭猛地炸响,硬生生截断两人的对话。
保安快步走来,朝陈昊的车打了个向左的手势:“往前挪挪!”
蒙宝娜语速飞快:“我去求的。你不想要的话,扔了也行。”
陈昊挑了挑眉,拈起平安符端详两秒,随手扔在中控台上,算是收下了。
蒙宝娜临关车门前,又探回半个脑袋,再次盛情邀请:“来一起吃饭呗。”
陈昊寻找着车位:“快关门,挡路了。”
一旁的保安早已不耐,挥着手臂催促:“鬼妹,别在这儿磨蹭,碍着道了!”
“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砰——”
蒙宝娜用力甩上车门,转身时咬着牙低语:“哼,整天联合外人欺负我。”
她头也不回地踩着石阶往坡上走,背影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闷。
保安凑近车窗,冲陈昊嚷嚷:“喂,你这车还动不动?后面全堵死了!”
陈昊抬眸扫去,眼底戾气翻涌,嘴角却弯起一抹客气的弧度:“请问,附近还有哪里能停车?”
保安被那眼神刺得一缩,立刻换了副腔调:“村、村口……村口还有位置。”
*
蒙宝娜刚走到艺术中心门口,就被一个女人横身拦下。
对方穿着草莓红的雪纺连衣裙,领口蕾丝随动作轻晃,开口带着审视:“你这鬼妹,找谁?”
蒙宝娜边说边打量着画廊:“我找在这儿开纹身工作室的黎百如。”
一楼正装修。
两名工人把神台往洗手间门口的墙上挪。画廊男女厕分列墙两侧,神台恰好嵌在中间,一旁旋转铁梯盘旋着通上二楼。
一位穿唐装的神婆捧着财神关公像,嘴里念念有词:“有怪莫怪,细路哥唔识世界”。
那女人听见这话,像赶苍蝇似的冲蒙宝娜摆手:“你这鬼妹快走开!”
蒙宝娜瞥了眼神台位置,从神婆的念叨里猜出几分缘由,委婉问道:“神台是不是不该摆在洗手间前面?”
“你懂个屁!出去!”
女人穿了双高跟鞋,个头仍没蒙宝娜高,踩上门槛时脚一崴,身子猛晃,不慎踢翻了香炉。
蒙宝娜下意识伸手扶她:“小心。”
女人却猛地将她推开:“你这只鬼,别碰我!”
蒙宝娜踉跄着后背撞在墙上,后背沾了一片灰。
“立添儿,跟mona道歉!”
黎百如从楼梯上走下来,伸手替蒙宝娜拍掉背后的灰,语气平淡却带刺:“知道么?mona身上这件短袖,比你这一身地摊货加起来都值钱。”
她姓立?
蒙宝娜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五官端正、身材曼妙,眉眼间凝着一股戾气,浑身透着‘不好惹’的烦躁。
立添儿也在打量蒙宝娜,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好看——立体中带着英气的五官,柔和的面部线条又添了几分亲和。一件普通潮牌短袖被她穿得随意又洒脱,最惹眼的还是那与生俱来的混血感,褐色瞳仁像两块剔透的琥珀,盈盈凝着光。
“谁要把关公摆到厕所门口的!”
一个威严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蒙宝娜循声望去,竟看到了蒋天佑本人。
他穿着印有青龙白虎的衬衫短袖,纽扣只系到一半,露出胸膛上大片刺青。
立添儿梗着脖子顶撞:“蒋叔,一楼已经租出去了!”
蒋天佑指挥工人将神台挪回大门口,头也不抬,语气不容置疑:“等龙舟赛过了再说。”
“蒋叔!”
立添儿急得跺脚,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蒋天佑只回了一句:“没得商量。”
蒙宝娜在一旁静观,直觉这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黎百如适时向蒋天佑介绍,亲昵地挽上蒙宝娜的手臂:“蒋叔,这位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好朋友,蒙宝娜mona。我请她来吃龙船饭,顺便参观我的工作室。”
蒙宝娜想到明天可以又来画廊的理由:“你想要什么开业贺礼呢?我明天送过来。”
黎百如毫不客气:“正缺一块招桃花的粉水晶。”
蒙宝娜递去一个‘你是有多缺男人’的眼神,良好的教养让她把这话咽了回去。
“你负责招财就好,不用招桃花。”
蒋天佑从神婆手中接过关公像,厉声吩咐工人将神台搬回大门原处,瞥见立添儿还杵在原地,皱眉道:“别在这儿碍事,忙你的去。”
立添儿的气焰早在蒋天佑出现时就泄了,只偷偷剜了黎百如一眼,小声嘟囔:“又不是我一个人说该摆那儿的……”
蒙宝娜和蒋天佑同时看向黎百如。
黎百如催促神婆快点干活,蒋天佑摆手让立添儿离开:“走走走,回家帮你奶奶拜神。”
“我在等我男朋友过来。”
“那去一边等。”
蒙宝娜则暗中打量黎百如和立添儿的关系。
黎百如上能陪卡莎聊观音玉帝,下能侃土地灶君,会同意把关公像搁在洗手间门口?
但立添儿为什么要拖黎百如下水呢?......不是,她不信佛都不会把神像塞在楼梯底下。那神台足有三米高,几乎顶到楼梯,真摆那儿,关公爷都得憋屈成土地公。
蒋天佑一米七八的个子,也要踩在椅子上安置关公像。
立添儿在旁扶着椅腿,低声与他商量什么。
蒙宝娜借看门口装修凑近去听,刚走到,蒋天佑就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踩着梯子准备挂鞭炮了,立添儿追了上去继续说服蒋天佑。
蒋天佑眉头紧拧,摆手拒绝:“没得商量,最近我手头也紧。”
“蒋叔,你现在哪里紧啦!”
蒙宝娜:“?”
怎么说,怎么说?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回家等去。”
立添儿气得连续跺了几下脚,往外冲。
恰巧一位工人扛着四包水泥进来,被她迎面一撞,踉跄着直直撞上神台。
供着的关公像猛地一晃,台上杯盏、果盘、香炉、花瓶、电子蜡烛应声翻倒,茶水混着白酒顺着供台流淌,一只红苹果滚到工人脚边。
这三米高的神台分三层:上层供关公,中层是抽屉,下层摆着地主牌位。
工人本就不高,弯腰时只见半空一道红光晃动,顿时慌了神。
“关公要倒了!!!——”
门口烧金银纸的神婆看得心惊,站在原地大喊。
蒙宝娜一个箭步跨上椅子,及时扶稳了摇晃的关公像,见神台一片狼藉,她把神像小心递给黎百如,瞥见门口的红色水桶,拿起神台边的抹布问:“这水能用吗?”
蒋天佑松了一口气:“能,让阿姨来就行。”
他转头大声喊:“立、添、儿!!!”
这声厉喝吓得立添儿浑身一颤,后退时鞋跟绊住地上的鞭炮,整个人直直朝梯子倒去。
梯子架在斜坡上,前方就是货车。蒋天佑还站在三米高的铝梯上,手里攥着没挂完的鞭炮,重心失控,连人带梯朝着货车挡风玻璃砸去。
神婆吓得再次失声尖叫,这次的分贝更高:“啊——!”
蒙宝娜闻声转头,正看见蒋天佑叼着的烟头,点燃了手中的鞭炮引线。
噼里啪啦——!
鞭炮轰然炸响,漫天红纸在暮色中纷飞。蒋天佑已被巨大的惯性甩到半空。
梯子悬在货车与后方车流之间,他就这样摔下来的话,不是砸穿玻璃,就是被碾入车轮。
蒙宝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她纵身扑向摇晃的梯子,鞋尖在车前盖上擦出一声锐响,借力翻身滚上车顶。
几乎同时——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三米外凌空而至,鞋底沉闷地砸在车顶。
陈昊双臂如鹰隼展开,在蒋天佑即将触地的瞬间,一个标准的战术擒抱将人牢牢锁进怀中。
“抓紧!”
两人坠地瞬间,陈昊后背重重砸向地面,左手死死护住蒋天佑后脑,右臂肌肉暴起,在粗粝的沥青路上擦出半米长的痕迹。翻滚中他每一处关节都精准发力,用身体筑成缓冲,最终险险停在草丛边缘。
陈昊一把拉起蒋天佑:“没事吧?”
蒋天佑触到陈昊指腹的厚茧,指腹无意识地在那粗糙处摩挲,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画廊门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走了心神。
陈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蒙宝娜慌张地冲下坡。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迎上前接住蒙宝娜这个大番薯:“跑这么急做什么?”
蒙宝娜冲得太猛,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陈昊被撞得后退两步,全靠核心发力才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蒙宝娜先扫了眼蒋天佑。
蒋天佑展开笑颜:“没,好着呢。”
蒙宝娜随即抓起陈昊的手臂——小臂被碎石划出数道血痕。
“糟了!回去肯定要挨骂。”
她边嘟囔边拍掉他身上的鞭炮碎屑,指尖轻触他颈间红痕,“疼不疼?快说不疼。”
陈昊喉结滚动,握住她手腕:“别乱摸。”
蒙宝娜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锐痛,回头正对上黎百如冰冷的视线。
黎百如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人呀。”
蒙宝娜一本正经地回答。
蒋天佑噗嗤一笑,差点吃掉飘来的鞭炮碎屑:“黎百如,别疑神疑鬼!”
“寻常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快说!你们到底是谁?!”
黎百如突然厉声吼道,掐住蒙宝娜后背的力度加重。
“嘶——放手!好痛!”
蒙宝娜疼得抽气。
“松开。”
陈昊的声音不高,目光如冰刃般扫向黎百如,“我让你松开她,听见没?”
霞光浸透的暮色里,黎百如瞳孔轻颤,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