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隐被吊在树上的时候,风息城里的章曼正在院子里仰望星空。她初来乍到,难以入眠,就坐在石桌前数起了星星。章良走出房门,看到女儿好像有什么心事,就上前询问情况。章曼见到父亲,就站起来欠身行礼。
“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章良伸手,示意女儿坐下。
“心绪不宁,睡不着觉。可能是因为刚到这地方吧。您怎么也没睡?”
“我?我和你一样,刚到这地方,也睡不着。”
“那您跟我一起数星星吧,数着数着就困了,”章曼邀请父亲。
“嗯,好,”章良坐到女儿对面的石凳上,抬头看向夜空。
“爹,您知道风隐这个人吗?”
章良闻言,面露惊讶之色。他摸着花白的胡须,仔细琢磨女儿的问题。
“风隐?”章良疑问道,“难道你也听说过鹰锋堡的故事?”
“鹰锋堡的故事?什么故事?”
“原来你不知道,这……”章良有些犹豫,随口说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关于风隐父母的事。什么他娘是平民,他爹是游侠,这之类的。”
“平民?游侠?”章曼疑问道,“他爹不是风息城的三将军吗?”
“是三将军,但也是一个四处游荡,不问家事和国事的游侠。”
“贵族成游侠,还娶平民女,”章曼瞬间来了兴趣,赶紧回屋给父亲倒一杯水,然后坐到父亲旁边的石凳上,“您把这故事讲给我听听嘛。”
章良本不想讲,但经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于是就端起茶杯,边喝水边酝酿自己的思绪。原来七十年前,风息城北边的秘林很不太平,来往的客商经常被一伙劫匪给打劫。客商们不堪其扰,就请求风息城为他们做主。
那时,风息城的城主叫风天,是风魁的父亲,也就是风隐的爷爷。风天亲自率领神木护卫前去剿匪,很快就平息了匪患。但那群劫匪过一段时间后又卷土重来,他们变本加厉,不但抢劫财物,还把客商抓回去作人质。
风天后来发现,这群劫匪有个基地,就建在北秘林东边的小山谷里。那个基地虽然比不上城池坚固,但却易守难攻。基地背后的山上不但有吃的,还有山泉流水。因而风天几次三番围攻那个基地,最终都无功而返。
后来不知为何,那帮劫匪突然就把人质给放了。风天看在他们没有伤害人质的份上,就不再继续围攻。劫匪们从那以后就很少出来抢劫,就算出来,也只是去抢一些富商的钱财,却从不碰平民百姓一分一毫。
有人怀疑风天和劫匪达成了某种秘密交易,其实是因为在风天围攻基地的那几年里,劫匪们在山谷里种了粮食和果树,把基地打造成了一座堡垒。他们在里面有吃有喝,只要不是灾年,就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出去抢劫。
因为山谷里常有苍头鹰出没,故而人们称那座堡垒为鹰锋堡。随后的几十年里,鹰锋堡的人都很少出来抢劫。偶尔的一次,只要不伤人,风息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家心照不宣,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十年。
大约十八年前,万宸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旱灾。鹰锋堡里的粮食无法养活所有人,匪患再次出现。这时的风天已经年老体衰,就派从外面游历归来的风魁去剿匪。风魁率大军包围了鹰锋堡,但却没有发动攻击。
风魁在外游历五年,见多识广,对这个世界也有自己的认识。他不像其他贵族那样傲慢,反倒经常帮助底层的平民百姓。风魁在平民的口中有着极高的声誉,鹰锋堡的堡主王怀也因此才愿意与他进行和平谈判。
王怀带着女儿王荣参加谈判,整个谈判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双方达成一项协议:鹰锋堡从此归风息城管辖,风息城则要对堡内的居民负责。达成协议的风魁并非独自一人回城,他还顺便把王荣带回了风息宫。
尽管风氏族人极力反对,但风魁还是和王荣私定终身,在鹰锋堡的后山上成了亲。得知消息的风天被气得卧床不起,但还是在临终前原谅了这个自己最爱的小儿子。风天的葬礼上,有人责备风魁。风魁不以为然,还出言反驳。
“怎么反驳的?”章曼听得入迷,都忘了给父亲倒水。
“他说……”章良给自己倒一杯水,“他说真正的爱情,无关乎地位,无关乎财富,无关乎相貌,无关乎才华,甚至无关乎品德,只在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然后用一生去坚守这份爱。”
“嗯……”章曼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口,只是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这就是我知道的故事,”章良喝一口水,突然话锋一转,“哼!风魁这家伙,无视万宸的传统,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自以为是,口出狂言!”
章曼打了个哈欠,起身说要回屋睡觉,两个人的谈话到此结束。
就在章曼和章良谈完话后,一个黑衣人潜入了风息宫。那黑衣人来到风隐家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屋子。他步履无声,仅三五步便来到风隐父亲的书房,然后在里面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紫色夜行衣的人也悄悄摸了进来,此人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刚进屋就撞倒了一个花瓶。听到花瓶破碎的声音,黑衣人立马跳到房梁上,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小偷,就想等其离开后再继续行动。
紫衣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搜寻着什么,但却对屋子里的黄金和玉器等贵重物品毫无兴趣。房梁上的黑衣人见状,立马觉察到异常,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小偷,而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来寻找秘密的人。
紫衣人点燃蜡烛,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沿着书架仔细搜寻,似乎在寻找某本特别的书籍。可惜,他从头到尾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就在他准备放弃行动离开时,突然呆在原地,感到头上有一股杀意。
两个夜行者最终发现了对方,他们二话没说,就拔剑打了起来。小小的蜡烛在墙壁上投射出两人的剑影,叮铃咣啷的声音充满整间屋子。他们从书房打到卧室,又从卧室打到堂屋,最后一起飞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你是何人?”黑衣人用软剑的剑锋对着紫衣人说。
“你又是何人?”紫衣人反问道。
“没想到城里还有你这般人物,”黑衣人目光里带着一丝兴奋,“我好久没有跟人大战一场了,今日你我就在此一决高下吧!”
黑衣人说罢,就挥剑朝着紫衣人的胸口刺去。紫衣人反应神速,一跃飞到半空,然后向下劈向黑衣人。黑衣人赶忙转身,在剑刃快要砍到自己的时候成功出剑拦住。紫衣人骤然发力下压,剑身因双方角力而微微弯曲。
“你究竟是谁?”黑衣人的额头上沁满汗水。
“哼!”紫衣人继续用力,“我本不想杀你,但你非要自寻死路!”
黑衣人瞅准时机,一个后撤步,转身逃离地面,还顺势借力,将紫衣人压到身下,这次换做是黑衣人压制对方了。紫衣人的面纱往下掉了一点儿,露出一撮花白的髭须。黑衣人立刻伸出左手,想要摘掉对方的面纱。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紫衣人为防暴露身份,就主动放弃抵抗对方的软剑,任由它刺进自己的左肩。当黑衣人以为大获全胜之际,紫衣人突然举起右手,挥剑砍向黑衣人的左腿。黑衣人躲闪不及,大腿上被划出一道伤口,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布料。
黑衣人放弃压制对方,起身后退十步。紫衣人也顺势从地上跳起,用剑锋指着敌人。黑衣人见无法取胜,就从腰间掏出暗器,嗖的一下掷向紫衣人的脑袋。紫衣人眼疾手快,半转身躲避的同时,还将暗器截了下来。
“月风镖!”紫衣人大惊,“你是夜影刺客!”
“算你有见识!”黑衣人本想继续投掷飞镖,不料被一阵声音打断。
“何方盗贼,竟敢擅闯风息宫!”
原来,是一队正在巡逻的神木护卫冲进了院子。黑衣人和紫衣人同时转头看向十几个护卫,然后就放弃打斗,一起跳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温暖的日光刚刚照进秘林,柳莺的歌声就迫不及待地在森林里传播开来。风武等人各自吃了点儿干粮,然后就骑上马继续北上。他们沿着秘林东边的山脉前进,在泥泞难行的道路上鱼贯而行。
当正午的太阳高高挂起,把温暖的阳光撒向大地时,他们已经走出北秘林的阴影,来到一个小山谷的入口。饥饿的众人停下脚步,简单吃顿午饭,然后就进入了小山谷。在黄昏来临前,他们已经站到了鹰锋堡的城门口。
“速速打开城门!”一个神木护卫上前喊话,“风武将军来啦!”
城墙上无人回应,甚至没有出现半个人影。风隐见状后也上去喊话,但是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觉察到危险的风武立马警觉起来,他立刻让大家后退五十步,命令神木护卫保护好风隐,自己则带着两个人朝城门走去。
风武来到城门前,翻身下马,慢慢靠近陈旧的大门。他与身后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然后就尝试用落木剑推一下城门,没想到城门竟然开了。风武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去,发现偌大的堡垒里面竟空无一人。
风武走进鹰锋堡,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就吹一声口哨。得到命令的神木护卫随即就护送风隐走进堡垒。风武让手下在鹰锋堡里仔细搜查了一番,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直觉告诉风武,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