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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救命恩人

作者:樛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间在死寂与心跳声中缓慢爬行。


    简小渔不知道凌澈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恐慌?愤怒?还是……感激?每一种可能性都指向不同的发展和风险。她胸前的纽扣摄像机像一只冰冷的眼睛,也像一块烙铁,时刻提醒着她正在进行的、不光彩的“记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是更久。当窗外的阳光变得明亮,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时,沙发上的凌澈,终于有了动静。


    他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简小渔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她快步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脑海里疯狂预演着他们设计的“善良房主”剧本,以及如何“自然”地引导对话。


    凌澈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但此刻,因为高烧初退和药物的作用,眼中没有了聚光灯下的星光与精准的疏离,只有一片初醒时的、茫然的雾气,带着病后的虚弱。他的视线先是失焦地落在了墙壁上——那盏他无比熟悉的、母亲亲手缝制了灯罩的壁灯,让他恍惚了一瞬,仿佛时光倒流。然后,他的视线开始缓缓移动,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迟疑。他看到了那面原木色的、嵌入式的巨大书架,看到了书架上那几盆长势喜人、绿意盎然的绿萝,看到了窗外那棵熟悉的、枝丫几乎要伸到窗前的香樟树……


    一切,都熟悉得,像一个他不敢轻易触碰、却反复出现的梦境。


    他有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五年?还是六年?自从母亲去世后,这里就成了他记忆里最柔软也最疼痛的禁区。公司精心打造了他的履历,将他包装成了一个符合市场想象的奢侈品。而他,也努力扮演着这个角色,甚至在某些时刻,快要忘记了,在成为“凌澈”之前,他曾经是那个在这小小空间里、被母亲唤作“阿澈”的少年。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带着一丝刻意放柔却难掩紧张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你醒了?”


    凌澈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他转过头,视线终于聚焦在了简小渔的脸上。


    一张陌生而清丽的脸,即使不施粉黛,在晨光中也显得干净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里,带着他一时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紧张,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闪烁。


    “你是谁?”他的声音,因为高烧和长时间的缺水,而异常沙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带着浓浓的疲惫感,“你……怎么在我家?”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带着本能的不解和一丝尚未完全凝聚的警惕。


    来了!


    简小渔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声。她强压下狂乱的心跳,按照剧本,努力在脸上揉合出关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


    “这里是我家。”她开口说道,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着,“你昨晚……晕倒在我家门口了,还发着高烧,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没办法,只好先把你弄进来了。”


    “你家门口?”凌澈的眉头因为困惑而紧紧地皱了起来,牵扯着他虚弱的神经。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浑身酸软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简小渔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肩膀,顺手将一个靠垫垫在了他的背后。


    “对。”她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抛出最关键、也是她手中最有力的“真诚”诱饵,“我知道你是谁。” 她刻意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向书桌,从那个亚克力收纳盒里,拿出了那张她珍藏已久的、泛黄的旧照片。


    她将照片递到凌澈的面前,动作带着一丝郑重。


    “你当时,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找妈妈,要回家。我几年前租下这套房子,打扫卫生的时候,在书桌抽屉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她看着他,眼神里努力灌注着“无辜”与“坦诚”,仿佛这只是一个偶然的、充满命运色彩的发现。


    凌澈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照片上,年轻的母亲微笑着,温柔地看着镜头,眼神里是能融化冰雪的暖意。而十六七岁的他,亲昵地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眼神清澈,笑容干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段被母爱紧紧包裹、无忧无虑的时光。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怀念、委屈和无法言说的暖流,猛地从凌澈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决堤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弱的理智和防备。所有的困惑、怀疑和警惕,在看到母亲那张温柔笑颜的瞬间,都变得无足轻重,土崩瓦解。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张承载着太多重量的照片。指尖传来的、熟悉的纸张触感和边缘的微微卷曲,让他眼眶瞬间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他小心翼翼藏起的过往,是他不敢示人的软肋,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以这样一种“命运安排”的方式,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简小渔。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刚刚升起的警惕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脆弱,和一种……因为这张照片而产生的、莫名的、近乎本能的信任。


    他相信了她。相信是冥冥之中母亲的指引让他回到了这里,而眼前这个女孩,只是一个被意外卷入的、善良的、甚至带着点宿命色彩的路人。


    “谢谢你。”凌澈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真诚的、沉重的感激,“还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一丝歉疚。


    【简小渔OS】:他相信了……他真的相信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干净,干净得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肮脏的骗子,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成功了,拿到了第一张……也是最具杀伤力的好牌。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心虚得快要窒息?


    简小渔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几乎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关系。”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那句“没关系”之后,室内陷入一种微妙而诡异的寂静。窗外城市的喧嚣反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安静,安静到简小渔能清晰听见自己失序的心跳,和……他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近乎实质的、带着复杂情感的目光。


    【简小渔OS】:别看我了,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偷,所有的谎言和预谋都在你这干净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拜托,快点质问我,怀疑我,甚至发怒都好,别这样……这样安静地看着我,让我无地自容。


    简小渔像个蹩脚的演员,念完关键的台词后就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准备好了一整套应对质疑和愤怒的预案,却唯独没准备好,如何应对一句不带任何防备的、真诚的感谢。


    凌澈在道谢后,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但精神却奇异地放松下来。他靠在垫子上,视线贪婪地、带着近乎虔诚的怀念,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目光最后,再次落在了那个被磨砂玻璃门隔开的小小空间。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他轻声问,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意外柔和。


    “嗯,租的,快六年了。”简小渔下意识回答,胸口的纽扣摄像机像一个沉默的魔鬼,提醒着她的“任务”。她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将话题引向更“安全”也更易于挖掘信息的方向:“我很喜欢这个房子的布局,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设计师太厉害啦!能把这么小的空间利用得这么好。”


    凌澈的身体微不可见地一颤。


    设计师?


    他看着简小渔,看着她那双在镜片后努力装作自然的眼睛,心底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一种倾诉的**难以抑制。或许是因为那张照片,或许是因为她把他“捡”进了门,或许……只是因为她身处这个空间,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心感。在这里,在她面前,他忽然很想告诉她,这里的一切,都并非出自什么厉害的设计师。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简小渔的脸上,眼神复杂,有伤感,有怀念,还有一丝……苦涩。


    “她不是什么厉害的设计师。”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也清晰地被记录着,“她只是一个……想让自己的儿子,住得更舒适一点的、普通的妈妈。”


    简小漁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她看到,凌澈的目光再次飘向了那个小空间,眼神变得异常温柔,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我们搬到这里后,她为了给我一个独立的空间,熬了好几个通宵,画了几十张设计图,才想出这个用地台和推拉门分割空间的办法。”凌澈伸出手指,虚虚地指向那个方向,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这个地台,是她带着我,一块木板一块木板自己铺的。装门那天,我们俩忙活了一整天,身上全是汗和木屑……但是,”他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清晰的水光,声音有些哽咽,“当那扇门终于装好,我第一次把它关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一个母亲,用爱和汗水,为儿子撑起的小小世界。简小渔安静地听着,心中那点猎手的算计,在这份真挚得近乎**的回忆面前,显得如此卑劣不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冰冷的“纽扣”,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和动摇。


    【简小渔OS】:简小渔,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正在做的,是把别人最珍贵、最温暖的回忆,变成冰冷的“爆款素材”。这……真的对吗?这和那些吃人血馒头的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被愧疚和一种陌生的悸动缠绕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伤感的氛围。声音,来自凌澈的肚子。他那张因为回忆而显得忧郁脆弱的俊脸,瞬间染上一层尴尬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他下意识捂住肚子,窘迫地看向简小渔,眼神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可爱与无措。


    【简小渔OS】:我的妈呀……他居然会脸红?顶流偶像凌澈,居然因为肚子叫而脸红了?这反差……也太犯规了吧!心脏要受不了了!怎么……怎么会有点可爱?


    这难得一见的、脱离偶像外壳的真实模样,让简小渔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柔软情绪盖过了部分愧疚。


    “你……饿了吧?”她试探性地问,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只是纯粹的关心,“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叫外卖。” 这是最便捷的选择。


    凌澈沉默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渴望、犹豫,还有一丝……被压抑许久的、小心翼翼的期待?他已经快要忘记,凭着自己的喜好去选择食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他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的食谱,都是营养师制定的。以前是为了身体健康,后来是为了维持皮囊的商业价值。


    “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开口,声音微弱,“都可以。”


    “都可以”,意味着放弃自我,意味着绝对服从。


    看到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几乎被磨平的自我选择意愿,简小渔心里那点因为欺骗而产生的坚硬,又软了一块。


    “别‘都可以’啊。”她故意让语气显得轻松随意,像在跟朋友开玩笑,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想要打破他那种拘谨的冲动,“你现在是病号,病号最大。说吧,想吃什么?只要上海外卖能送到的,姐都满足你。” 她微微歪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鼓励的笑意。


    这带着笑意的、看似随意的眼神,似乎彻底触动了凌澈心中某个被禁锢已久的柔软开关。在这里,在这个充满母亲痕迹的空间里,在这个“救”了他的女孩面前,他或许可以暂时卸下所有伪装,做回那个有着简单渴望的“阿澈”。


    凌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她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性感与脆弱。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孩童般不确定的期盼,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带着点羞赧和豁出去的勇气,说出了一个他只敢在梦里念叨的名字:


    “我……我想吃……红烧肉。”


    简小渔彻底呆住了。


    红烧肉?这个答案荒谬又接地气,却又无比真实地击中了她。她可以想象,这个答案背后,隐藏着他多么强烈的、被压抑已久的、对“家”和“母亲”的味觉记忆与渴望。


    【简小渔OS】:疯了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他说“红烧肉”这三个字的样子……很性感,也很让人心疼。他只是饿了,简小渔,清醒一点!但是……他对我卸下防备、露出这一面的样子,真的……好让人心动。拍下来!顶流偶像早餐想吃红烧肉,这话题能爆!——那个属于“猎手”的声音在尖叫。可是……你看他的眼神……怎么忍心?


    见她久久没反应,凌澈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迅速退回熟悉的自我否定和疏离,仿佛刚才那点勇气只是错觉:“对不起,我……我随便说说的。还是……叫点清淡的粥吧。” 他不能任性,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凌澈瞬间的退缩和那丝一闪而过的失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简小渔心上那处最柔软的地方。她心里那点犹豫,霎时被一种混杂着怜惜、愤怒和莫名心疼的情绪冲散了。她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谁说你是随便说说的?”她抬起头,迎上他躲闪的目光,用一种不容置疑却带着温柔的语气说道,“红烧肉是吧?行!你等着!” 说完,她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个小小的厨房。


    她要做饭,亲手,为他做一顿红烧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简小渔自己都吓了一跳。红烧肉是她妈妈手把手教会她的第一道硬菜。妈妈说:“囡囡啊,以后一个人在外头,想家了,就给自己做一顿红烧肉,吃飽了,就不想家了。”这些年,她很少做。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想家。但今天,她想做一次。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更孤独、更想家、连吃什么都无法自己做主的人。


    【小鱼干】:我们成功了。


    【大鹏展翅】:明白。按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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