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墙隙微光
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诊所物业的号码,打破了阁楼里凝固的寂静。林深刚刚在顾烟昏迷的位置蹲下,指尖尚未触及地面,那条“它在墙里”的信息仍在脑海中灼烧。
“林医生,非常抱歉深夜打扰!我们刚发现约一小时前,有身份不明者潜入大厦,并出现在您诊室门口区域。我们已报警处理,需要您立刻回来确认损失。”
潜入者。诊室。
林深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那枚黄铜齿轮!
顾烟已被救护车送走,目前处于药物镇静下的昏迷状态,有医护人员看守。而诊室那边,目标明确的闯入,极可能意味着证据正在被销毁。齿轮不容有失。
“我马上到。”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却最后深深扫过顾烟昏迷的地点,以及周围那面被各种画作覆盖的墙壁。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她必须回来。
诊室外,留守的警官神情严肃。初步勘查结束,门锁完好,内部却像被一阵精心计算过的风拂过——每一样东西都在原位,但细微的角度和位置差异,逃不过林深对自己绝对领域的感觉。
“手法很专业,直接针对保险箱。”警官指着那个微型保险箱,密码盘上有难以察觉的痕迹。“初步判断是针对性极强的信息窃取。请您确认损失。”
林深输入密码。箱门开启的瞬间,她的心沉了下去。那个装着黄铜齿轮的透明证物袋,消失了。其他物品纹丝未动。
“一枚旧齿轮,病人寄托的私人物品,对其心理康复有关键意义。”她向警官陈述,语气平稳,刻意模糊了齿轮背后令人不安的关联。警方记录在案,但暗示此类无暴力、无目击的案件,如同大海捞针。
警察离开后,诊室重归死寂。齿轮的失窃,非但没有切断线索,反而像一块投入静水的巨石,印证了其背后牵扯的漩涡之深、之危险。这让她对顾烟阁楼里那个未解的“它”,产生了更强烈的不安。顾烟的昏迷,仅仅是恐惧的生理反应吗?还是说,在她发出信息前后,遭遇了更直接的威胁?
林深再次回到那条昏暗的老巷。阁楼的门紧闭。她略一迟疑,从随身携带的顾烟的帆布包(救护人员移动她时,林深下意识代为保管)中,找到了钥匙串。这个举动逾越了严格的医患界限,但此刻,对真相的追寻和对顾烟处境的担忧,压倒了她一贯恪守的原则。
用钥匙打开门,反锁。戴上手套。她再次踏入这个混乱却充满顾烟气息的空间。
她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再次扫描顾烟昏迷地点附近的墙面。那幅巨大、色调阴沉的油画,边缘处那抹异样的淡黄色,在手机电筒的光线下无所遁形。
她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开松动的画框一角。缝隙后,不是砖石,是另一层画布!一幅被隐藏的、尺寸略小的画作,紧紧贴在墙壁上,外面这幅巨大的油画,只是一个精心设置的“画中画”框!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她耐心地拆卸外框,当隐藏的内画完全呈现时,林深屏住了呼吸。
画风……写实、冷静,带着一种她依稀感到熟悉、却又一时无法精准定位的笔触。画的是一条老街,街景布局,竟与顾烟正在创作的《长乐里九号》有着惊人的神似!但视角不同,这幅画的焦点,诡异地落在街角一扇半开的、光线昏暗的窗户上。
窗内有什么?阴影过于浓重,细节模糊,只能隐约感到一种不祥的、对峙般的构图。是错觉,还是……被刻意柔化处理的、不该存在于风景画中的元素?
她凑近画框背面,在绷紧的画布边缘,发现了一行用极细笔写下的、几乎与画布同色的小字:
“当光影铭记,灰烬亦难掩。保护……”
后面的字迹,似乎被什么东西蹭掉,模糊难辨。
“保护”?保护谁?顾烟吗?这幅画是谁画的?为什么隐藏在顾烟的墙里?这光影铭记的,又是什么?
疑问如同藤蔓疯狂滋生。这幅画,这条街,这个“保护”的警示,与齿轮、与两场火灾、与穿工装的潜入者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没有轻易移动这幅画。它太大,太显眼,此刻带走它风险过高。她用手机从各个角度仔细拍摄了画作和那行模糊的字迹,然后将外框小心地恢复原状,尽力抹去自己动过的痕迹。
第四幕:无声的同盟
离开阁楼,回到车上。密闭的空间里,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与顾烟命运紧密相连的沉重感。
她拿出电话,先打给医院,确认顾烟情况稳定,并动用私人关系,叮嘱加强看护。然后,她拨通了老傅的号码。
“老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齿轮被‘工装’偷了。但我找到了别的东西。一幅画,藏在顾烟家的墙里,画的是长乐里老街,风格……有点特别,上面有模糊的警示。我需要你动用所有资源,查清这幅画的作者,还有,‘长乐里九号’二十年前的所有住户信息,特别是……是否与任何……不寻常的事件相关。”
她没有提及那隐约的熟悉感,也没有说出“保护”后面的猜测。信息需要验证,直觉需要证据。
齿轮失窃,画作浮现。真相的拼图非但没有完整,反而露出了更加庞大和复杂的轮廓。林深握着方向盘,看着城市冰冷的夜景。她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不仅仅是以医生的身份,更是以一個被无形纽带与顾烟捆绑、共同面对未知危险的同行者身份。
悬疑的迷雾更浓了,而在迷雾深处,两颗孤独星球引力的悄然变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