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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槐树下的阴影

作者:小延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闹钟在清晨六点半准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公寓里的静谧。林溪睁开眼,天花板是熟悉的米白色,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浅金色的阳光,刚好落在床头柜那盆向日葵上——花瓣舒展,带着鲜活的朝气,像极了苏蔓笑起来的样子。


    她坐起身,脑袋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穴里轻轻扎着。这种痛感已经伴随她很多年了,时轻时重,像个挥之不去的幽灵。苏蔓说这是神经紧张导致的,让她按时吃医生开的药,可林溪总觉得,这痛的根源,是藏在记忆深处那些模糊又狰狞的影子。


    “溪溪,醒了吗?早餐做好了。”苏蔓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温柔得像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牛奶香气。


    林溪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装修是苏蔓一手操办的,处处都是温馨的细节:客厅墙上挂着她们的合照,餐桌上铺着格子桌布,就连厨房的调料瓶,都被苏蔓摆得整整齐齐,标签朝着同一个方向。


    苏蔓正站在灶台前煎蛋,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快洗漱吧,煎蛋快好了,还热了牛奶,加了你喜欢的蜂蜜。”


    林溪点点头,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嘴唇没什么血色。她今年二十五岁,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憔悴些,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杏眼,本该灵动有神,却总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迷茫,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抬头看向镜子时,她忽然愣住了——镜中的自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陌生的弧度,不是她惯有的平淡,也不是苏蔓常说的“带着点委屈的软”,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冰冷的笑。


    林溪猛地后退一步,心脏骤然收紧。再定睛看去,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原样,苍白着脸,眼神迷茫,哪里有什么诡异的笑容。


    “是幻觉吧。”她低声对自己说,指尖抚上脸颊,皮肤冰凉。这种幻觉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有时是在街头看到熟悉的人影,转头就消失不见;有时是在深夜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可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她和苏蔓均匀的呼吸声。


    苏蔓说这都是她病情反复的表现,让她不要多想,按时吃药就会好起来。林溪也愿意相信苏蔓,毕竟,苏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了:两个金黄的煎蛋,几片全麦面包,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草莓。苏蔓坐在对面,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林溪坐下,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蛋黄瞬间流了出来,金灿灿的。


    “没什么,看一下今天的天气,说下午有雨,记得带伞。”苏蔓把手机放下,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昨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又做噩梦?”


    林溪的动作顿了顿,昨晚的梦境又浮现在脑海里:黑暗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泡,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光,看不清脸,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女人尖利的咒骂声,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她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近,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抓住她……


    “还好,没怎么做梦。”林溪避开苏蔓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她不想让苏蔓担心,更不想让苏蔓知道,那些噩梦从未离开过她,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潜意识,在每个深夜里疯狂生长。


    苏蔓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溪溪,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我没事。”林溪摇摇头,快速吃起了早餐。她在一家小书店做店员,工作不算累,就是需要长时间站着。苏蔓说这份工作适合她,环境安静,能让她心情放松,可林溪总觉得,书店里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像一个个沉默的怪物,在暗中盯着她。


    吃完早餐,林溪收拾好碗筷,苏蔓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浅色的西装外套,看起来干练又温柔。苏蔓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到很晚,可无论多晚,她都会回来给林溪留一盏灯,有时还会带回来林溪喜欢吃的甜点。


    “我先走了,晚上可能要加班,你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等我。”苏蔓拿起包,走到门口换鞋,回头看向林溪,“药在茶几上,记得中午吃一次,晚上睡前再吃一次,别忘啦。”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林溪点点头,看着苏蔓打开门,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门关上的瞬间,公寓里的温馨气息仿佛被抽走了大半。林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这种感觉很强烈,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走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药盒上。白色的药盒,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苏蔓手写的“每日两次,每次一粒”。苏蔓说这是她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能缓解她的神经紧张,让她不再做噩梦。林溪吃了很多年了,从她们离开福利院,搬到一起住开始,就从未断过。


    她拿起药盒,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药片,没有味道,像一颗颗小小的鹅卵石。她倒出一粒,就着水杯里的温水咽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时,留下一丝淡淡的苦涩。


    吃完药,林溪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墙上的合照上。照片里,两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依偎在孤儿院的槐树下,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左边的是苏蔓,比她高一点,眼神明亮,带着一股韧劲;右边的是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头发有些凌乱,却紧紧牵着苏蔓的手,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依赖和怯懦。


    那是她们十五岁时的照片,也是她们在福利院的最后一年。


    林溪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遥远的夏天。


    她是在八岁那年被送进福利院的。在此之前,她和父母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平房里,日子过得暗无天日。父亲嗜酒如命,每次喝醉了就会对母亲拳打脚踢,有时也会迁怒于她,用粗糙的手掌扇她的脸,用脚踹她的腿。母亲则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辱骂她是“赔钱货”“灾星”,说她克死了家里的财运,让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那些年,林溪的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旧伤没好,新伤又添。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躲藏,在父亲喝醉的时候,在母亲发怒的时候,她会偷偷跑到院子里的柴房里,蜷缩在角落,用双臂抱住头,听着外面的打骂声、摔东西声,直到声音停止,才敢偷偷出来找些吃的。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十四岁那年的冬天。那天晚上,父亲又喝醉了,和母亲吵了起来,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最后变成了厮打。林溪躲在柴房里,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了。她犹豫了很久,才敢推开门,走进屋里。


    眼前的景象让她毕生难忘: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血迹,父亲躺在地上,脑袋旁边有一滩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了;母亲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出来,眼睛圆睁着,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


    林溪吓得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发抖。邻居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有人报了警,有人打电话给民政局。


    警察来调查后,认定是父亲酒后家暴,母亲不堪忍受,杀了父亲后自杀。而林溪,成了这场惨剧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所有人眼中“克死了父母”的灾星。


    没有人愿意收养她。那些原本有收养意愿的家庭,一听到她的遭遇,一听到邻居们的议论,都纷纷摇头拒绝。他们说她“命格硬”“不吉利”“心里有病”,没人愿意把这样一个“灾星”带回家。


    就这样,林溪被送进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不算差,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可林溪却觉得比在那个破旧的小平房里还要孤独。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总是躲着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福利院里的阿姨们,虽然对她还算照顾,可眼神里也总是带着一丝怜悯和疏离。


    就在林溪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孤独下去的时候,苏蔓出现了。


    苏蔓比她大两岁,也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里待了很多年。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躲着林溪,反而主动走到她面前,牵起她满是伤痕的手,笑着说:“溪溪,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苏蔓的手很温暖,像小太阳一样,驱散了林溪心里的寒意。从那天起,苏蔓就成了林溪的姐姐,走到哪里都带着她。有人欺负林溪时,苏蔓会站出来保护她;林溪被阿姨批评时,苏蔓会偷偷安慰她;林溪晚上睡不着,偷偷哭的时候,苏蔓会抱着她,给她唱摇篮曲,直到她睡着。


    苏蔓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第一个不觉得她是“灾星”的人。在福利院的那几年,苏蔓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林溪黑暗的人生。她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在槐树下许愿,说以后要赚很多钱,买一套属于她们自己的房子,永远不分开。


    后来,苏蔓先离开了福利院,考上了大学,开始打工赚钱。她每个月都会来看林溪,给她带好吃的,给她买新衣服,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说等她长大了,就接她一起住。


    林溪一直盼着那一天,盼着能和苏蔓永远在一起。


    十八岁那年,林溪从福利院出来,苏蔓果然兑现了承诺,接她住进了自己租的小房子里。那时候苏蔓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租的房子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可林溪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再后来,苏蔓换了工作,工资越来越高,就攒钱买了现在这套公寓。搬家那天,苏蔓牵着她的手,走遍了公寓的每个角落,笑着说:“溪溪,你看,我们有家了,以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林溪看着苏蔓脸上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感激。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可终究遇到了苏蔓,遇到了这个愿意用一生守护她的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大概是两年前,林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开始频繁地做噩梦,出现幻觉。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她,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觉得苏蔓对她的好,也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蔓带着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诊断她是重度精神分裂症,伴有严重的妄想和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长期服药治疗。苏蔓没有放弃她,反而更加细心地照顾她,每天提醒她吃药,陪她去复诊,给她做她喜欢吃的饭菜,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林溪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她开始怀疑苏蔓,怀疑这套房子,怀疑这个世界。她觉得苏蔓是在操控她,这套房子是囚禁她的牢笼,而那些所谓的“治疗”,不过是苏蔓想要控制她的手段。


    她开始变得暴躁,变得多疑,经常和苏蔓吵架,甚至在发病的时候,会砸东西,会对苏蔓说很难听的话。可苏蔓从来没有怪过她,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然后抱着她,轻声说:“溪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等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苏蔓,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妄想像疯长的野草,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让她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而操控她的人,就是她最信任的苏蔓。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思绪。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蔓发来的消息:“溪溪,我到公司了,记得中午按时吃饭,别忘记吃药。”


    林溪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觉得苏蔓的关心是假的,是为了更好地操控她;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依赖这份关心,舍不得失去这唯一的温暖。


    她没有回复,把手机扔回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条安静的街道,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行人经过,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各自的表情。


    林溪看着窗外的景象,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世界看起来那么真实,可她却总觉得像是在做梦。街道是假的,行人是假的,就连她自己,好像也是假的。


    她想起昨天下午,她去书店上班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走路的姿势很像她小时候邻居家的叔叔。那个叔叔曾经很照顾她,在她被父母打骂的时候,会偷偷给她塞糖吃。可是后来,在她父母去世后,那个叔叔也搬家了,再也没有见过。


    林溪当时很激动,追了上去,想要和他打招呼。可就在她快要追上的时候,那个身影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等林溪跑过去的时候,小巷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充满了疑惑。那个身影明明就在前面,怎么会突然消失了?是她看错了吗?还是说,这又是她的幻觉?


    回到书店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她频繁地回头,看向书店的门口,可每次都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下班回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蔓。苏蔓听了,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说:“溪溪,那一定是你看错了,或者是太想念那个叔叔了,产生了幻觉。别多想,好好吃药,等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林溪当时没有说话,心里却充满了怀疑。她觉得苏蔓在骗她,那个身影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而苏蔓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种怀疑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让她越来越觉得苏蔓有问题。


    她走到客厅的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苏蔓买的书,有文学类的,有励志类的,还有一些关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书。林溪随手抽出一本关于精神分裂症的书,翻开来看。里面有很多专业的术语,她看得不太懂,可其中有一句话,却让她印象深刻:“精神分裂症患者常常会出现妄想,认为自己被人跟踪、监视、操控,这种妄想会让他们对身边的人产生怀疑,甚至会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


    林溪看着这句话,心里一阵发凉。难道真的是她病了?难道那些怀疑和幻觉,都是她病情的表现?


    可她又不愿意相信。她总觉得,苏蔓对她的好,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剧本,而她是剧本里唯一的演员,被苏蔓操控着,按照她设定的剧情走下去。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打断了林溪的思绪。她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会是谁来?苏蔓刚去上班,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是快递员?还是……那些暗中监视她的人?


    林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蓝色的快递服,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应该是快递。”林溪松了口气,打开门。


    “请问是林溪女士吗?有您的包裹。”快递员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林溪点点头,接过包裹。包裹不大,轻飘飘的,上面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只有她的收件信息。


    “谢谢。”林溪说了一声,关上了门。


    她拿着包裹走到客厅,心里充满了疑惑。她最近没有网购,苏蔓也没有说要给她寄东西,这个包裹是谁寄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同样没有任何字迹。


    林溪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一行字:“这一切都是假的,苏蔓在骗你,你被困在她编织的梦里了。”


    林溪看着这行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拿着纸条的手不停地发抖,纸条掉在了地上。


    “假的?梦里?”她喃喃自语,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她的怀疑是真的?苏蔓真的在骗她?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此刻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苏蔓对她过分的好,完美得不像真人;她频繁出现的幻觉和噩梦,总是和苏蔓有关;还有那些邻居和路人的议论,好像都是在暗示她什么……


    “不,不可能。”林溪摇着头,想要否定这个想法。苏蔓是那么好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怎么会骗她?怎么会把她困在梦里?


    可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忽视。


    她蹲在地上,捡起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字迹很潦草,像是有人在匆忙中写的,可每个字都清晰可辨,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是谁寄来的这张纸条?是那个在小巷里消失的身影?还是其他什么人?


    林溪感到一阵恐慌,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而苏蔓,就是那个设陷阱的人。


    她想起苏蔓每天让她吃的药,那些白色的药片,没有任何标签,苏蔓说那是特效药,可万一那不是治病的药,而是让她保持清醒、继续被困在梦里的药物呢?


    她想起苏蔓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那些故事都很美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可万一那些故事,也是为了麻痹她、让她相信这个虚假世界的手段呢?


    她想起苏蔓买的这套公寓,这个所谓的“家”,万一真的是囚禁她的牢笼呢?


    林溪越想越害怕,浑身不停地发抖。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那些熟悉的家具和摆设,此刻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她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疯狂地翻找。她想找到一些证据,证明这个世界是假的,证明苏蔓在骗她。可衣柜里只有她和苏蔓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冲进书房,打开苏蔓的电脑。电脑密码是她的生日,苏蔓告诉她的,说她可以随便看。她打开电脑,想要找到一些线索,可电脑里只有一些工作文件和她们的照片,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林溪尖叫着,把电脑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杯子摔碎了,笔筒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笔散落一地。


    她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在公寓里疯狂地翻找着,砸着东西。客厅的茶几被她掀翻了,上面的杯子和水果滚落一地;墙上的合照被她扯了下来,摔在地上,玻璃碎成了几片;就连那盆向日葵,也被她打翻在地,花瓣散落,沾满了泥土。


    公寓里一片狼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混乱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终于停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是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她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公寓,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那张纸条上的话是真的。可她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了转动的声音。苏蔓回来了?


    林溪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蔓,不知道该怎么问她那张纸条的事情。


    门开了,苏蔓走了进来。看到公寓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溪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蔓快步走到林溪面前,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


    林溪猛地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是你,都是你搞的鬼!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把我困在梦里了,对不对?”


    苏蔓愣住了,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溪溪,你在说什么?什么假的?什么梦里?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别装了!”林溪嘶吼着,指着地上的纸条,“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是谁寄来的?你告诉我!”


    苏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张掉在地上的纸条。她捡起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溪溪,我不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寄来的,这一定是有人恶作剧,你别相信。”苏蔓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恶作剧?”林溪冷笑一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苏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为了操控我?这套房子,是不是就是囚禁我的牢笼?你让我吃的药,是不是就是让我保持清醒、继续被困在梦里的工具?”


    “不是的,溪溪,不是这样的!”苏蔓急忙摇头,想要解释,“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亲人。这套房子,是我们的家,是我努力赚钱买来的,想要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那些药,是医生开的,是为了让你好起来。溪溪,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林溪摇着头,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再也退无可退,“你说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也在骗我!你们都想操控我,都想把我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


    苏蔓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看着她眼里的恐惧和绝望,眼圈红了。她慢慢站起身,想要靠近林溪,却又怕刺激到她。


    “溪溪,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苏蔓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去问医生,去问邻居,去问任何你相信的人。溪溪,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很心疼。”


    “心疼?”林溪嗤笑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放我走!让我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溪溪,没有什么虚假的世界,这里就是真实的。”苏蔓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跟我坐下,我们好好谈谈。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没关系,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林溪看着苏蔓伸出的手,心里一阵挣扎。她想相信苏蔓,想回到以前那种温暖的生活,可那张纸条上的话,那些挥之不去的怀疑,却像一道鸿沟,横在她和苏蔓之间。


    就在这时,她的脑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眼前的苏蔓开始变得模糊,身影扭曲、重叠,像一个晃动的幻影。公寓里的景象也开始旋转、变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裂缝里透出黑色的光芒,像是深渊一样。


    “啊——”林溪尖叫着,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她听到苏蔓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遥远而模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她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有人在冷笑,还有玻璃破碎的声响,和她童年记忆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意识开始模糊,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她。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到苏蔓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不是担忧,不是心疼,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切,真的是假的吗?”这是林溪最后的念头。


    然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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