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第1章 碎在盛夏的约定 十五岁的林微,世界是从一本被烧得只剩焦黑封面的日记本开始崩塌的。 中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的傍晚,梧桐巷的风裹着蝉鸣的余热,还带着远处菜市场飘来的潮湿腥气。林微攥着许念塞来的日记本,指腹被烫得发疼——封面是许念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硬壳本,烫金的“日记”两个字被火烤得卷了边,边角沾着未燃尽的纸灰,封面上用蓝色钢笔写的“林微收”,字迹被烟熏得发暗,却能看出每一笔都写得用力。 “微微,”许念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下,声音压得像蚊蚋,喉咙里还带着早上被母亲掐出来的沙哑,“这个你收好……等考完,我们就去青岛,去石老人海滩看日出,让海浪把我妈骂我的话全卷走。” 林微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连吞咽都带着疼。她知道许念的母亲,前一天晚上把许念锁在阳台,用打火机点燃了她藏在床底的画海草稿本,火光照亮了半条巷子,灰烬飘了一夜,粘在林微家的窗台上,像一层洗不掉的黑灰。而她自己的母亲,从不在她面前提父亲,却会在深夜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第二天醒来又会对着她冷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跟你那个爹一样,都是来讨债的,连呼吸都是错的。” 林微是母亲被父亲侵犯后生下的孩子,这个秘密像根毒刺,扎在母女关系里十几年。母亲从不给她买新衣服,她穿的永远是亲戚家孩子剩下的旧衣,领口磨得发亮,袖口卷了三层边,母亲说“你不配穿新的,浪费布料”。她的书包是母亲用旧窗帘改的,背带缝了又缝,每次放学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同学背后的议论,说她“穿得像捡破烂的”。 模拟考的铃声刚落,许念的母亲就冲进了教室。女人穿着沾泥的雨靴,手里攥着许念的成绩单,指甲缝里还嵌着青菜叶,另一只手里拎着半桶汽油,味道刺鼻得让前排同学忍不住咳嗽。“许念!你个废物!考这点分还敢藏日记本?我今天就把你这堆破东西全烧了!” 许念的脸瞬间惨白,像张浸了水的纸。她死死抓着林微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指腹的冷汗混着林微的体温,让林微想起她们藏在饼干罐里的“海基金”——里面有许念卖废品攒的三块七毛钱,有林微省下的半个月早餐钱,还有两张被揉得皱巴巴的青岛火车票打印件,是她们能触碰到的、关于海的全部希望。 “微微,救救我……”许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砸在林微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烙铁,“别让她烧了日记本,里面有我写的看海计划……” 林微想站起来,却被母亲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座位上。母亲就站在教室后门,手里还提着给邻居送的酱油瓶,唇形动了动,无声的口型是:“别多管闲事,你跟她一样,都是麻烦。” 那天放学,林微在梧桐巷的拐角等到了许念。女孩的校服外套被扯烂了一角,露出的胳膊上有青紫的掐痕,眼眶红肿得像两颗烂掉的桃子,手里攥着半块草莓橡皮——那是林微上周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许念说“草莓味的橡皮能把坏运气擦走”,可现在橡皮上沾着的泪痕,被风吹干后留下白色的印子,像擦不掉的绝望。 “我妈把我的日记本抢了,”许念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把汽油倒在上面,说我再敢写‘看海’两个字,就把我跟日记本一起烧了……她还说,我这种只会做梦的废物,死在外面都没人收尸。微微,海是不是永远都到不了了?” 林微的心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冻得发脆。她想起许念熬夜在日记本里画的海浪,每一页都画着两个小人站在海边,一个扎着马尾,一个留着短发,旁边写着“许念和林微”;想起她们对着地图上的青岛圈画的红圈,红笔水用得太多,渗到了背面,像血迹;想起许念说“等看到真的海,我们就永远不分开”的样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却被她母亲一巴掌扇灭,说“你也配看海?海里的鱼都嫌你脏”。 “会到的,”林微用力抱住许念,手臂勒得她自己生疼,声音发颤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说好的,中考完就走,谁也拦不住……我把火车票藏在了你送我的日记本里,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谁也找不到。” 许念在她怀里哭了很久,直到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快要被黑暗吞噬的线。分开时,许念又塞给她一张纸条,用那支快没墨的蓝色圆珠笔写着,字迹因为用力而划破了纸页,还沾着一点血——是她刚才擦眼泪时,指甲蹭破了眼角:“微微,要是我撑不到那天了……你替我去看看海,好不好?记得带草莓蛋糕,我听说海边的草莓蛋糕甜得能把所有苦都盖住。还有,日记本里的话,你一定要看完,然后好好活着,别像我一样。” 林微捏着纸条,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以为那只是许念的胡话,却没想到,那是闺蜜最后的求救信号,也是最后的遗言。 中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林微在许念家楼下等了三个小时。 她把许念送的日记本揣在怀里,贴在胸口,烫金封面硌得她皮肤发疼。她给许念发了几十条消息,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只有冰冷的忙音。巷子里的槐树沙沙作响,风吹落的花瓣粘在她的发梢,像许念以前总爱往她头上别花的样子,可现在花瓣上沾着的灰尘,像一层洗不掉的灰。 突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许念发来的微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许念站在三楼阳台的栏杆上,脚下是虚空,背景是灰蒙蒙的天,她手里举着那半块草莓橡皮,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配文只有三个字:“海真美。” 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疯了一样冲进许念家的单元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她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那声音震得她耳膜生疼,还夹杂着许念母亲在楼上的骂声:“你有种就跳!跳了我就省心了,省得天天看着你心烦!” 三楼的栏杆边,空无一人。 直到她在楼下的水泥地上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许念躺在那里,校服上的蓝渍混着暗红的血,像极了她画笔下的海浪,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退去。她的手里还攥着那半块草莓橡皮,红色的橡皮被血染成了黑紫色,像一颗破碎的心脏。而她的口袋里,露出一角烧焦的纸——是日记本的内页,上面还能看到许念写的“林微要好好活着”,字迹被血浸得模糊。 警察来的时候,林微死死攥着许念送的日记本,指甲抠进烫金封面的纹路里,直到指腹被蹭破,渗出血珠也不肯松手。许念的母亲在警戒线外尖叫,骂声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是你带坏我女儿!要不是你天天怂恿她画海、写那些破日记,她怎么会想不开!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了我女儿,你怎么不去死!” 林微没有辩解。她想起许念最后那张照片,想起她塞给自己的纸条,想起母亲冷漠的眼神,突然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她想打开日记本,想看看许念到底写了什么,可手指抖得连书页都翻不开。她想告诉所有人,许念不是因为画海、写日记才死的,她是被母亲的打骂、被汽油烧日记的威胁、被那个永远到不了的海一点点逼死的。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只能任由许念的母亲冲过来扯她的头发,骂她“杀人犯”。 回到家,母亲正在擦客厅的落地窗,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发晕。“那个画画的丫头没了?”她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手里的抹布擦得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早说过,跟心理不正常的人玩没好下场。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免得脏了我们家的地,连消毒水都洗不掉。” 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疼得麻木。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对着许念送的日记本哭到天亮。日记本的封面被泪水泡得发皱,她终于鼓起勇气翻开,里面的纸页大多被烧得残缺,只剩下几页完整的—— “5月12日,今天微微给我买了草莓橡皮,她说能擦走坏运气。我画了海浪,微微说像真的海,我们约定中考完就去青岛。” “5月18日,妈又骂我了,说我画画是浪费钱,她把我的蓝色钢笔扔了,我找了半夜才找到,笔尖弯了,写不出字了。” “5月25日,妈用打火机烧我的画,说再敢想海就烧了我。微微说会保护我,我们的海基金攒到五块二了,快够买一张火车票了。” “6月1日,今天是儿童节,妈没给我买糖,还说我不配过节。我在日记本里画了两个小人,站在海边,一个是我,一个是微微,我们笑着,海是蓝色的,太阳是金色的。” “6月5日,妈把汽油倒在日记本上了,我好怕。微微,要是我撑不到去看海的那天,你一定要替我去,你要好好活着,别像我一样,别被人欺负,别让眼泪掉在海里……” 最后一页的右下角,许念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微微,我爱你”,字迹被血浸得发黑,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从那天起,林微的世界彻底沉入黑暗。她不敢再碰任何蓝色的东西,不敢看三楼的栏杆,甚至不敢再笑——母亲说过,她的笑像极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看了让人恶心。她把许念的日记本锁在抽屉最深处,用厚厚的旧书压住,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关于海、关于许念的记忆都埋起来。可每到深夜,她都会梦见许念站在火里,手里举着日记本,哭着说“微微,救救我”,她想冲过去,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只能看着许念被火吞没。 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在学校,她总是坐在角落,戴着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试图隔绝所有关于“海”、关于“许念”的讨论;在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对着墙壁发呆,母亲的责骂声成了背景音,她像听不见一样,面无表情地做着所有被要求的事——洗全家的衣服,擦三遍地板,煮没有油星的青菜,母亲说“你活着就是为了干活,别想着别的”。 她的抽屉里,除了许念的日记本,还锁着那半块染血的草莓橡皮,锁着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画稿,锁着她和许念所有关于海的梦。而钥匙,被她扔进了学校后面的护城河,看着它沉下去,像看着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沉进了水底,再也捞不起来。 第2章 光的假象与深渊 高一开学那天,林微是最后一个走进教室的。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领口磨得发亮,袖口卷了三层边。她选了靠窗的角落座位,把许念的日记本塞进桌肚最深处,用厚厚的数学课本挡住,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关于海的记忆都藏起来。班主任领着一个男生进来时,阳光刚好透过窗户,在他白衬衫上镀了层金边,刺得林微眯了眯眼——那是她第一次见有人穿这么干净的白衬衫,没有一点污渍,不像她的衣服,永远带着洗不掉的旧痕。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陈屿,大家欢迎。” 男生的目光扫过教室,最终落在林微身上。他径直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露出一对梨涡:“你好,我叫陈屿。”他的声音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没有一点杂质。 林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应声。她像只受伤的兽,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警惕着所有靠近的温度。许念的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她和所有人都隔开了,她怕自己身上的“晦气”会传染给别人,就像许念的母亲说的那样。 但陈屿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天放学,林微被几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堵在巷口。那是许念死后,她第一次走那条回家的路,巷子里的黑暗像张巨口,等着把她吞噬。混混们抢了她的书包,翻出许念的日记本,哄笑着把它扔在地上,用脚踩得封面变形:“原来你喜欢装文艺啊?怪不得跟那个跳楼的是朋友……这日记本上写的什么?‘好好活着’?你怎么不去死陪她?” 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叠着新伤,血渗了出来。她想把日记本抢回来,却被混混推倒在地,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她浑身发抖。她甚至觉得,混混们说得对,她就该跟许念一样,消失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里,这样就不用再听母亲的责骂,不用再梦见许念被火烧的样子。 “住手。” 清冷的男声像块冰,突然砸进闷热的巷子里。林微抬头,看见陈屿站在逆光处,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他没说话,只是把捏扁的易拉罐精准地砸在黄毛的后脑勺上,易拉罐落地时发出的脆响,让混混们愣了一下。然后他走到林微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日记本,用袖口擦去上面的灰尘和脚印,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刚打跑人的“英雄”。 “谢谢……”林微的声音发颤,像风中的残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母亲说过,哭是懦弱的表现,她不配哭。 陈屿把日记本递给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以后放学我送你吧,这条巷子里的老鼠成精了。”他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有追问日记本的来历,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林微盯着他衬衫上的校徽,没应声。但第二天起,陈屿每天都会在教学楼拐角等她,书包里永远备着温热的牛奶和创可贴——牛奶是热的,带着温度,是林微从未感受过的暖意;创可贴是草莓味的,他说“这个能让伤口好得快一点”,林微攥着创可贴,想起了许念的草莓橡皮,心脏抽痛得厉害。 他从不问她过去的事,只是在她被老师点名回答不上问题时,悄悄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在她望着窗外发呆时,把耳机塞到她耳朵里,放的是许念最喜欢的《星晴》,旋律熟悉得让她眼眶发红;在她被同学嘲笑穿旧衣服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说“我有点热,你帮我穿一会儿”,外套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阳光的味道。 “你很喜欢海?”一次放学路上,陈屿突然指着她书包上挂着的东西问。那是许念用捡来的碎贝壳粘的小挂件,贝壳上的纹路被林微摸得发亮,是她唯一敢带在身边的、关于许念的东西。 林微的手指下意识蜷缩,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血又渗了出来。“……还好。”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用力一点,就会把这个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戳破。 “我去过青岛,”陈屿的眼睛亮起来,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石老人海滩的日出,是不是像你喜欢的样子?” 照片上的海是纯粹的蓝,金色的阳光碎在浪尖上,像撒了一把糖霜。林微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想起许念日记本里画的海,想起那个没完成的约定,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喘不过气。照片上的海太真实了,真实得像在嘲笑她和许念那些破碎的梦。 “毕业我们去这里吧,”陈屿把照片塞进她手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相纸传来,“我带草莓蛋糕,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什么都不用怕。” 林微看着他眼中的认真,恍惚间觉得许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海真的存在……”她攥紧照片,指节泛白,纸边硌得掌心旧伤发疼,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回应陈屿,还是在抓住许念留下的最后一点执念——那点关于“海”的念想,是她在黑暗里唯一能看见的微光。 从那天起,林微的世界好像真的透进了一点光。陈屿会在早读课上偷偷把热牛奶放在她桌角,奶温刚好能焐热她冰凉的指尖;会在她被数学题难住时,用红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写清解题步骤,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会在周末陪她去文具店,看着她对着蓝色水彩笔发呆时,轻声说“喜欢就买吧,我付钱”,然后把笔放进她的手心,指尖的温度顺着笔杆传到她心里。 她开始尝试在陈屿面前提起许念,说起她们藏在饼干罐里的“海基金”——罐子里的硬币总被许念数来数去,说“再攒五块就能买一张单程票”;说起许念在日记本里画的海浪,每一笔都带着对海的渴望。陈屿从不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偶尔会递过一张纸巾,说“会好起来的,我们以后一起去看海,替许念也看看”。 林微甚至敢重新拿起画笔。她在新的画本上画海,画两个小人站在沙滩上,一个留着短发(是她自己),一个扎着马尾(是许念),只是马尾的那个小人,她始终不敢画脸——她怕画出来的样子,会让她想起许念最后躺在水泥地上的模样,想起那片混着血的蓝校服。陈屿看到画本时,会笑着说“画得很好,等我们去了青岛,就把它补完”,然后在旁边添上一轮金色的太阳,笔尖扫过纸页时,留下淡淡的铅笔灰,像阳光落在海面上的碎光。 她开始留意陈屿的一切。他喜欢喝冰美式,加两糖一奶,说“这样不苦也不腻”;不喜欢吃香菜,每次吃馄饨都会把香菜挑得干干净净,放在盘子边缘;数学成绩常年年级第一,却总说“其实我更想当摄影师,拍遍所有海边的日出”。她把这些细节记在心里,像收集着散落在黑暗里的星光,试图用它们拼凑出一个能让她安心停靠的角落。 可这份安心,很快就被母亲的冷水浇得粉碎。 那天晚上,林微背着陈屿送的新书包回家——书包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海浪图案,是陈屿特意让老板定制的,说“这样你就能天天看见海了”。刚进家门,母亲就劈头盖脸地把书包扯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着:“谁让你收别人东西的?你配吗?” 书包上的海浪图案被踩得变形,蓝色的布料沾了灰,像许念被烧黑的画稿。林微想把书包捡起来,却被母亲死死按住肩膀,按得她肩膀生疼,骨头像要碎了一样。“我警告你,离那个男生远点!”母亲的眼睛里满是厌恶,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我们这种人家,跟他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只是觉得你可怜,玩腻了就会把你扔掉,就像扔掉一块破布!” “不是的!”林微第一次敢反驳母亲,声音却抖得不成调,“陈屿不是那样的人,他……” “不是?”母亲冷笑一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耳光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你跟你那个畜生爹一样,都爱做白日梦!你以为你能逃出去?我告诉你,林微,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个家,你是我生的,就得跟着我,直到我死!” 林微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看着被踩得变形的书包,看着母亲眼中的恨意,突然明白,有些黑暗是逃不掉的——她是母亲的“污点”,是永远洗不掉的原罪,就算陈屿带来了光,这光也照不透母亲用恨意筑起的墙。 那天晚上,她把陈屿送的照片、画本和书包一起锁进了抽屉,和许念的日记本放在一起。抽屉里的黑暗裹着她,像许念母亲倒在日记本上的汽油,冰冷又窒息。她摸着许念日记本上焦黑的封面,想起许念写的“你要好好活着”,突然觉得很讽刺——活着,好像比死更难。 陈屿发现她的变化时,已经是一周后。她不再跟他一起放学,不再接他递来的牛奶,甚至在他试图靠近时,会下意识地后退,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那天下午,陈屿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拦住她,语气里带着着急:“微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林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得发亮的旧鞋尖,鞋面上的污渍像永远洗不掉的灰。“我们别再联系了,我妈不让我跟你来往。”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陈屿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暖得让她想哭,“是阿姨说了什么吗?我可以去跟她解释,我们只是朋友,我……” “不是朋友的问题。”林微猛地抽回手,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我的问题,我配不上你,我这种人……就该待在黑暗里,不该连累你。”她想起母亲说的“玩腻了就会扔掉”,想起许念母亲骂她“扫把星”,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灾星,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许念因她的“约定”绝望,陈屿也会因她的“靠近”陷入麻烦。 陈屿愣在原地,看着林微跑开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准备给她的草莓味糖——那是他特意去便利店买的,记得她提过许念喜欢草莓味,想着或许能让她开心一点。风吹过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许念日记本里没写完的叹息,又像他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林微跑回宿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被子里的黑暗让她觉得安全,却又让她想起许念被锁在阳台的夜晚。她摸出许念的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许念写的“微微,我爱你”被眼泪泡得发皱,字迹模糊得像要消失。她突然很想许念,如果许念还在,会不会骂她懦弱,会不会拉着她的手说“别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去看海”? 可许念不在了。 从那天起,林微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她把陈屿送的所有东西都锁进抽屉,再也不碰画笔,甚至在走廊里遇到陈屿时,会绕着走——她怕看到他眼中的失落,更怕母亲说的“连累”成真。陈屿尝试过找她,却被她一次次躲开,最后只能在她桌角放下牛奶,看着她把牛奶原封不动地放回他的抽屉,然后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得像在斩断什么。 苏瑶看不过去,私下里劝她:“陈屿是真心对你好,你别这样把他推开啊。” 林微只是摇头,说“我配不上他”。她不敢告诉苏瑶,母亲那天晚上把许念的日记本翻了出来,扔在她面前,用打火机点燃边角,火苗舔舐着纸页,发出“滋滋”的声响。“你再敢跟那个男生来往,我就把这个也烧了,”母亲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让你连许念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她看着日记本的边角被火烤得卷曲,黑色的灰烬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钻心的疼,却不敢伸手去抢——这是许念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是她在黑暗里最后的支撑,她不能失去。 母亲的威胁像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只能选择推开陈屿,选择回到那个没有光的世界里,像个木偶一样活着,至少这样,她还能留住许念的日记本,留住那点关于“海”的约定。 可她不知道,有些光一旦照进过黑暗,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会在深夜里想起陈屿递牛奶时的温度,想起他画太阳时的笑容,想起他说“我们一起去看海”时的认真。这些念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开始失眠,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许念的日记本才能睡着。梦里,她总是站在三楼的栏杆边,一边是许念举着燃烧的日记本喊她“微微,救救我”,一边是陈屿站在海边朝她伸手“微微,过来,我们去看海”。她想跑向陈屿,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只能看着许念被火吞没,看着陈屿的身影被海浪卷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无边的黑暗里,手里攥着烧焦的日记本,上面写着“好好活着”。 第3章 奶油与血 毕业那天,天空蓝得像陈屿照片里的海,蓝得刺眼,蓝得虚假。 林微五点就醒了,窗外的蝉鸣已经开始聒噪,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像许念日记本里没画完的海浪。她翻出陈屿送的白色连衣裙——那是去年他生日时送的,他说“你穿白色像海边的雾,很干净”,她一直没敢穿,怕母亲看到会烧掉,现在叠在衣柜最深处,布料已经有点发黄,却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陈屿身上的味道。 她对着镜子穿裙子,领口有点紧,勒得她呼吸发闷。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得像没有灵魂——这三年,她像活在一个玻璃罩里,看得见陈屿带来的光,却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光一点点变暗,最后被黑暗吞噬。 书包里,她放了三样东西:许念的日记本,那半块染血的草莓橡皮,还有陈屿送的那张青岛日出照片。她想,如果今天真的能去看海,就把这些东西都带过去,告诉许念和陈屿,她还记得约定,还记得他们。 六点半,林微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等陈屿。他十分钟前发消息说“蛋糕店刚开门,草莓酱是现熬的,你肯定喜欢”,后面还跟着个草莓的表情包。这是他们冷战半年后,陈屿第一次主动联系她,用的还是以前的语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他们之间的隔阂从未存在。 林微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觉得脸疼。她想起上周陈屿在教学楼后拦住她,说“毕业那天,我们去看海吧,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都想带你去”,他的眼睛红红的,像熬了很久的夜,手里还攥着那张被她退回的照片,边角已经被摸得发软,像被反复揉搓的心事。 公交站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穿着校服的毕业生,三三两两地笑着,手里拎着气球和礼物,笑声像盛夏的蝉鸣,热闹得让她心慌。有人认出林微,笑着问:“林微,等陈屿一起去看海吗?你们以前总一起讨论青岛,终于要去了!” 林微刚想点头,手机突然震动,是同桌苏瑶发来的:“微微,你看到陈磊了吗?他妈妈在群里问,说他拿成绩单到现在还没回家,好像跟家里吵了架,情绪很不好。” 林微皱了皱眉。陈磊是班里的尖子生,也是陈屿的“竞争对手”——他妈妈总在家长会上说“必须超过陈屿”,逼得他每天学到凌晨,眼镜度数涨了又涨,手指因为握笔太久,指节处全是老茧。上次模拟考,陈磊又比陈屿低了两分,他妈妈在走廊里当着全班人的面骂他“废物”,说“考不过陈屿,你就别回家了”。 她回了苏瑶一句“没看到”,心里却莫名一紧,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抓得她心脏发疼。风里突然传来蛋糕的甜香,她想起陈屿说的“草莓酱是现熬的”,想起许念说“海边的草莓蛋糕能盖住所有苦”,嘴角刚要扬起,就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 那声音离得很近,像是就在路口,尖锐得像玻璃碎裂,刺破了盛夏的蝉鸣,也刺破了她心里最后的期待。 林微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路口的红绿灯还亮着,红色的光映在柏油路上,像凝固的血。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斑马线前,车头撞得变了形,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像摔碎的星星。而在车旁的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那里——白色的衬衫被染成了红色,旁边散落着一个翻倒的蛋糕盒,粉红色的奶油混着血,在地上晕开一片刺眼的红,像许念日记本里被血浸黑的字迹。 是陈屿。 林微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喧嚣瞬间消失,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破风箱一样,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疼。她疯了一样冲向路口,推开围观的人群,跪在陈屿身边,伸出手又不敢碰他——她怕一碰,就会像碰碎许念的日记本一样,把眼前的人也碰得粉碎。 陈屿的眼睛闭着,嘴角没了平时的笑意,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她的名字,用他惯常的字迹写着:“林微,我们去看海。”纸条的边角沾着血,把“海”字晕得模糊,像她永远到不了的那个约定。 “陈屿……你醒醒啊……”林微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不是说要带蛋糕去看海吗?蛋糕都掉了,你怎么不捡起来啊……我们还要一起去石老人海滩,还要替许念看日出,你忘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温热的血从陈屿的身体里流出来,沾在她的手上,烫得她心尖发疼,像许念母亲倒在日记本上的汽油,烧得她快要窒息。 这时,白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了,陈磊从里面走出来。他脸色惨白,双手发抖,指甲缝里还沾着血,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陈屿,嘴里反复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妈让我快点拿成绩单,我没看到他……他突然冲出来,我来不及刹车……” 林微猛地抬头,看向陈磊。她想起苏瑶的消息,想起陈磊妈妈的责骂,想起陈屿早上说“买完蛋糕就去找你”——陈屿是为了赶去公交站,为了那个迟到了三年的约定,才会横穿马路,才会被陈磊撞到。 “是你……”林微的声音很冷,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为什么要开这么快?你没看到红灯吗?你连驾照都没有,凭什么开车?” 陈磊被她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掉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显得格外狰狞:“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看到……我妈说如果我这次还考不过陈屿,就不让我上大学了,还说要把我赶出家门……我太急了,我只是想快点拿到成绩单,证明我不是废物……” “急?”林微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陈磊,脚步踉跄,却带着一股狠劲,“你的急,就要用他的命来换吗?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看海吗?我们约定了三年,等了三年,就差今天……你凭什么毁了它?凭什么?” 周围的人拉住了她,劝她“别激动,警察马上就来了”。可林微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看着陈磊,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陈屿,心里像被刀反复切割——许念走的时候,她至少还能抱着日记本哭,还能对着日记本说“我会替你去看海”,可现在,陈屿连一句告别都没说,就这么躺在了地上,躺在一片奶油和血里,像个破碎的笑话。 警笛声和救护车声越来越近,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盛夏的天空。林微被人群拉到一边,她看着医护人员把陈屿抬上担架,白色的布单盖住他的身体,像盖住了她最后一点光;看着警察把陈磊带走,他还在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看着翻倒的蛋糕被风吹散,粉红色的奶油粘在地上,像一道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苏瑶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抱住浑身发抖的林微,能感觉到林微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眼泪把她的肩膀浸湿,带着滚烫的温度。“微微,你别这样……陈屿他……” “他还没跟我去看海呢……”林微靠在苏瑶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们约定好的,毕业那天去看海,带草莓蛋糕,凌晨四点等日出……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他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苏瑶说不出话,只能拍着她的背,陪着她一起哭。她知道,陈屿是照亮林微灰暗世界的唯一一束光,现在这束光灭了,林微的世界,彻底沉进了没有底的黑暗里,再也不会有亮起来的可能。 陈屿的父母赶来的时候,林微正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怀里抱着陈屿的书包。书包里有他没吃完的半块面包,有画着两个小人的草稿纸——上面是他昨天刚画的,一个穿白衬衫,一个穿白裙子,手牵着手站在海边,旁边写着“毕业快乐”——还有那本她没敢送出去的、画满了海的画本。画本的最后一页,陈屿添的那轮太阳,还亮得刺眼,像在嘲笑这场未完成的约定。 陈屿的母亲看到她,眼睛瞬间红了,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指甲掐进她的肉里,疼得她几乎叫出声:“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之前一直躲着他,他怎么会这么着急赶去见你?要不是你总提什么看海,他今天怎么会走这条路?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了许念,又害死了我儿子!你怎么不去死!” 林微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任由陈屿的母亲摇晃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陈屿母亲眼中的恨意,想起许念母亲骂她“杀人犯”的样子,想起自己母亲冷漠的眼神,突然觉得陈屿母亲说得对——她就是个灾星,靠近谁,谁就会倒霉,许念是这样,陈屿也是这样。 那天晚上,林微是被母亲拖回家的。母亲的指甲掐进她的胳膊,留下几道青紫的印子,一路上都在骂:“我早就说过让你离他远点!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现在好了,人没了,人家父母要是找上门来,我们家就完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灾星!” 林微任由母亲拖拽,胳膊上的疼混着心里的疼,早已分不清。她看着路边掠过的梧桐树影,恍惚间想起许念送她日记本那天,也是这样的盛夏,许念笑着说“等我们去了青岛,就把日记本里的空白页都画满海”,可现在,日记本还在,许念没了,陈屿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抱着一堆破碎的念想,活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里。 回到家,母亲把她锁进房间,扔在地上的,是被撕碎的陈屿送的照片和画本。画本上那轮金色的太阳,被撕成了碎片,像陈屿最后没说完的话,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我让你别跟他来往,你偏不听!”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现在好了,人没了,你满意了?我告诉你,林微,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你就跟我一起烂在这里!” 林微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画本的碎片,指尖被纸边划破,血滴在碎片上,混着颜料的蓝色,像许念画笔下染血的海浪。她把碎片抱在怀里,像抱着陈屿最后的温度,眼泪砸在碎片上,晕开了颜料,也晕开了她最后一点念想——原来,连这点念想,母亲都不肯让她留住。 陈屿的葬礼上,林微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站在角落。裙子上沾了点灰尘,却还是她衣柜里最干净的衣服。陈屿的母亲看到她,冲过来想打她,被陈屿的父亲拦住。“让她走,”陈屿的父亲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疲惫,“屿屿要是知道,也不希望你这样。” 林微看着陈屿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很灿烂,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露出一对梨涡,眼里有光。她想起陈屿说“毕业我们去看海”,想起他送她蓝色书包时说“这样你就能天天看见海了”,想起他在画本上添太阳时说“有太阳,海才会亮”,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连哭都流不出眼泪——眼泪早就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在回家的路上、在捡画本碎片的时候,流干了。 她把许念的日记本和那半块草莓橡皮放在陈屿的墓碑前,轻声说:“陈屿,对不起,是我没敢跟你走……许念的日记本,我带来了,你们在那边,应该能一起看海了吧……你们别等我了,我可能……到不了了……” 风从墓碑前吹过,带着远处的风声,像许念和陈屿的回应,又像他们的叹息。林微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快要被黑暗吞噬的线,才慢慢转身离开。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海,再也不会有光了。 回到家,林微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只是抱着那本被烧得残缺的日记本。她一页页翻着,许念的字迹在眼前晃过,“微微,我们去看海”“微微,你要好好活着”“微微,别被人欺负”,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扎得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想起许念最后站在三楼栏杆上的照片,想起陈屿躺在地上时染血的衬衫,想起母亲的责骂,想起陈屿母亲的恨意,想起混混们踩在日记本上的脚印,想起自己永远洗不掉的旧衣服……突然觉得活着真的太累了。许念让她好好活着,可活着,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就是被恨意包裹,就是永远到不了想去的海,就是连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那天晚上,林微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夜空里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像她的未来。她想起陈屿送的照片上,石老人海滩的日出,金色的阳光洒在浪尖上,像撒了一把糖霜,美得不真实。她想,许念和陈屿,应该已经在那里了吧,他们应该看到海了吧,他们应该……不会再疼了吧。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本画满海的画本,还有陈屿送的蓝色书包,慢慢走到窗边。她把画本和书包抱在怀里,像抱着许念和陈屿的温度,轻声说:“许念,陈屿,我来陪你们看海了……这次,我不会再迟到了,也不会再害怕了……” 说完,她爬上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楼下的水泥地很冷,像许念最后躺过的地方,也像陈屿最后停留的地方。林微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好像看到许念和陈屿站在海边,笑着朝她伸手,许念手里拿着那本日记本,封面上的焦痕消失了,变成了干净的蓝色;陈屿手里拿着草莓蛋糕,奶油上撒着碎草莓,甜香飘得很远。他们说“微微,快来,海真的很美,我们等你很久了”。 她笑了,眼泪掉下来,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颗破碎的星星,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第二天早上,清洁工发现了她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草莓橡皮,橡皮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像许念最后攥着的那块一样。她的身边,散落着画本的碎片和蓝色书包的残骸,碎片上的海浪,还带着未干的颜料,像一片永远到不了的海,也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林微的母亲赶到时,没有哭,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女儿,嘴里反复念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她的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嫌恶,像在看一件麻烦的垃圾。 阳光慢慢爬过教学楼的屋顶,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陈屿照片里的日出,却再也照不亮林微的世界。那个关于海的约定,最终还是碎在了盛夏的风里,碎在了奶油与血的颜色里,碎在了三个年轻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巷子里的槐树还在沙沙作响,蝉鸣依旧聒噪,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在树下等一个叫许念的女孩,再也没有人会在教学楼拐角等一个叫林微的女孩,再也没有人会拿着一张青岛日出的照片,说“我们一起去看海”。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那些藏在日记本里的梦,最终都被埋在了盛夏的尘埃里,随着海浪的声音,渐渐远去,再也没有回来。 第4章 未及的潮声 苏瑶是在三天后才知道林微的死讯。 她抱着刚从文具店买的蓝色水彩笔——那是林微提过的牌子,说颜色像许念画里的海,她本来想毕业送给林微,让她画完那本没画完的海——刚走到教学楼,就听见同学在议论“那个跟陈屿走得近的女生,跳楼了”。苏瑶手里的笔盒“啪”地掉在地上,蓝色笔滚了一地,像碎在地上的海浪,她疯了一样往林微家跑,路上撞到了电线杆,额头渗出血也没察觉——她只想快点见到林微,告诉她“我们一起去青岛,替你和许念看海”。 林微家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哭声,只有林微母亲麻木的收拾声。苏瑶推开门,看见客厅茶几上摆着林微的遗像,照片里的林微穿着旧校服,眼神空洞,还是高一刚开学时拍的学籍照——那是林微唯一一张能看清脸的照片,后来她再也没拍过照,说“不好看,别拍了”。遗像旁边,是许念那本被烧得残缺的日记本,封面的焦痕被手指摩挲得发亮,内页散着几页,上面许念写的“微微,要好好活着”被眼泪晕得发皱,像林微无数个夜晚的哭泣。 “她为什么要跳?”苏瑶的声音发颤,抓住林微母亲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多苦,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你为什么不跟她好好说话?” 林微母亲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嫌恶,像在看一个疯子:“拦她?我怎么拦?她从小就不听话,跟那个画画的丫头学坏了,天天想着看海,现在好了,人死了,倒干净了!省得天天在我眼前晃,看着就心烦!” 苏瑶看着她冷漠的样子,突然想起林微曾跟她说“我妈从来没抱过我,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她总说我是个错误”,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蹲在地上,一片片捡起散落的日记本内页,指尖触到许念的字迹,触到林微的泪渍,突然想起林微说“这是许念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眼泪忍不住砸在纸页上,混着上面的旧泪渍,晕开一片深色,像海面上的涟漪。 离开林微家时,苏瑶把许念的日记本和林微攥在手里的草莓橡皮偷偷放进包里。橡皮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像许念最后攥着的那块一样,带着两个人的温度,也带着两个人的绝望。苏瑶摸着手心的温度,突然做了个决定——她要去青岛,替林微和许念,看看那片她们到死都没看到的海,看看那轮陈屿说过的“能照亮海的太阳”。 一周后,苏瑶带着日记本、草莓橡皮,还有陈屿送林微的蓝色书包,坐上了去青岛的火车。火车开动时,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想起高一那年,林微曾在这棵树下跟她说“等毕业,我们三个一起去看海,陈屿拍照,我和许念画海,你负责帮我们拎东西”,那时的林微,眼里有难得的光,像星星一样亮。可现在,三个约定的人,只剩下她一个,带着三个人的念想,去赴一场迟到的约。 到青岛那天,天很蓝,像陈屿照片里的颜色,蓝得纯粹,蓝得让人想哭。苏瑶按照林微日记里写的地址,找到了石老人海滩旁边的“海之家”民宿。民宿阿姨看到她手里的蓝色书包,愣了很久,才轻声说:“你是陈屿和林微的朋友吧?去年夏天,陈屿来这里住过,说要带喜欢的女生来拍日出,还说要把照片贴满房间,让她每天都能看见海。” 阿姨把苏瑶带到陈屿住过的房间,窗户正对着海滩,蓝色的海水一望无际,浪一遍遍拍着沙滩,声音像许念曾说的“能卷走所有不开心”,却卷不走苏瑶心里的疼。房间的抽屉里,苏瑶发现了一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上面是陈屿的字迹,工整又认真:“林微,今天的日出很美,金色的光洒在浪尖上,像你画里的样子。等你来了,我们就坐在礁石上,吃草莓蛋糕,听海浪的声音,我还会给你拍很多照片,贴在房间里,这样你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海。” 苏瑶把明信片放进包里,走到窗边,拿出许念的日记本,慢慢翻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页上,许念画的海浪好像活了过来,两个小人站在沙滩上,笑得很灿烂,像她们从未经历过那些痛苦。苏瑶对着海轻声说:“许念,林微,我带你们来看海了,你们看,这里的海真的是蓝色的,跟你们画的一样,跟陈屿照片里的一样。” 第二天凌晨四点,苏瑶带着草莓蛋糕——按照陈屿照片里的样子买的,奶油上撒着碎草莓,甜香飘得很远——去了石老人海滩。海滩上已经有几个人在等日出,大多是情侣,手牵着手,小声说着话,空气里满是甜蜜的味道,和苏瑶心里的苦涩形成鲜明的对比。苏瑶找了个靠近礁石的位置坐下,把日记本放在身边,蛋糕放在日记本旁边,像林微和许念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等日出。 天边渐渐亮起来,先是淡淡的粉色,像许念日记本里画的朝霞;然后是橘色,像陈屿画的太阳;最后是金色,像林微梦里的光。第一缕阳光落在浪尖上时,苏瑶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拿起许念的日记本,翻到画着两个小人的那一页,对着海说:“许念,你看,太阳真的从海里跳出来了,比你画的还要美;林微,陈屿说的没错,日出真的很美,你们要是在,肯定会很开心,肯定会拍很多照片,画很多画;陈屿,你看,我带她们来看海了,你放心,我会替你们好好记住这片海的样子。” 海浪漫过来,打湿了日记本的边角,像在回应她的话,也像在替她们触摸这片海。苏瑶把草莓蛋糕分成三块,一块放在日记本上(给许念),一块放在蓝色书包旁边(给陈屿),一块自己拿着,慢慢吃着。蛋糕很甜,甜得发苦,像林微和许念没说出口的遗憾,像陈屿没完成的约定,像她们短暂又痛苦的青春。 吃完蛋糕,苏瑶沿着海滩慢慢走,手里拿着陈屿的明信片,像在替他们三个感受这片海。她走到陈屿照片里的礁石旁,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海,有日出,有许念的日记本,还有那块染血的草莓橡皮,背景里还有几对情侣的身影,满是生活的气息。她把照片存进手机,备注:“许念、林微、陈屿的海。” 离开青岛前,苏瑶把许念的日记本和陈屿的明信片留给了民宿阿姨。“如果以后有像我们一样的孩子,带着约定来这里,”苏瑶说,“就把这些东西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别放弃希望,别被别人的期待困住,别让别人的恨意伤害自己,一定要自己去看看海,一定要好好活着,替那些没来得及看海的人,好好活着。” 阿姨点了点头,眼眶发红:“好,我会的,就当替陈屿和林微守着这片海,守着他们的约定。” 坐上去回家的火车时,苏瑶看着窗外的海一点点远去,心里没有了遗憾,只有平静。她知道,林微和许念虽然没亲自看到海,但她们的约定,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陈屿虽然没来得及带林微来看海,但他的心意,也永远留在了这片蓝色的海里。 火车越开越远,海平线渐渐模糊。苏瑶拿出手机,翻到那张海滩日出的照片,笑着说:“你们看,海真的很美,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我也会替你们好好活着,去看更多的海,去见更多的风景,不让你们的遗憾,变成我的遗憾。”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手机屏幕上,像陈屿画的那轮太阳,亮得刺眼,却温暖。而那个关于海的约定,虽然碎在了三个年轻的生命里,却永远留在了这片蓝色的海里,留在了苏瑶的记忆里,成了未及的潮声,一遍遍回响在时光里,提醒着每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别让约定只停留在梦里,别让遗憾成为永恒。 苏瑶回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林微和许念的遗物。她把许念的日记本用透明封皮仔细包好,将草莓橡皮放在专门的小盒子里,又把陈屿的明信片和那张海滩日出照片一起夹进日记本——这些东西,成了三个少年少女青春里最珍贵的印记,也成了苏瑶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还去了一趟学校,找到曾经林微和陈屿坐过的角落座位。桌子上还留着淡淡的刻痕,是陈屿帮林微讲题时,随手刻下的小太阳;抽屉里藏着半块干硬的饼干,是林微当初偷偷留给许念的“海基金”储备粮,后来许念没来得及吃,就一直放在这里。苏瑶把这些东西小心收好,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些逝去的时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瑶考上了青岛的大学。开学那天,她特意带着许念的日记本,去了石老人海滩。那天的日出依旧很美,金色的阳光洒在浪尖上,像陈屿照片里的样子。她坐在曾经放蛋糕的礁石上,翻开日记本,轻声读着许念写的“微微,我们去看海”,风吹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许念和林微在回应她。 大学四年里,苏瑶每年都会去“海之家”民宿住几天。民宿阿姨每次都会给她留着陈屿曾经住过的房间,抽屉里的明信片还在,只是多了苏瑶每年补充的新照片——有春天的海、夏天的海、秋天的海,还有冬天飘着雪的海。她想让林微和许念,看到不同季节的海,看到这个她们曾向往过的世界,有多美好。 毕业后,苏瑶成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她专门帮助那些像林微、许念一样,被家庭压力、情绪问题困扰的孩子。每次接待来访者,她都会给他们讲“海的故事”——讲三个少年少女关于海的约定,讲他们的遗憾与渴望,讲苏瑶替他们看到的海有多美。 有一次,一个和林微年纪相仿的女孩,因为母亲的过度控制而患上抑郁症,甚至想过放弃生命。苏瑶给她看了许念的日记本,给她讲了林微的故事,还带她去了石老人海滩。当女孩看到金色的日出洒在海面上时,突然哭着说:“原来海真的这么美,我以前总以为,活着就是永远待在黑暗里。” 那天之后,女孩慢慢打开了心扉,开始尝试和母亲沟通,也渐渐找回了对生活的希望。苏瑶看着女孩的变化,突然明白:她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在替林微和许念活着,更是在替他们完成未竟的心愿——让更多人看到海的美好,让更多人明白,再黑暗的日子,也会有日出照亮的时候。 又一年盛夏,苏瑶带着女孩再次来到石老人海滩。女孩手里拿着画本,画着海浪和太阳,像当初的许念一样;苏瑶则拿着相机,拍下女孩的笑容,像当初的陈屿一样。海风吹过,带着淡淡的咸腥味,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苏瑶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林微最后说的“这次,我不会再迟到了”,突然释然。其实,林微和许念从未离开,他们化作了海边的风,化作了天上的太阳,化作了苏瑶心里的力量,陪着她一起,把“看海的约定”,变成了照亮别人的光。 夕阳西下时,苏瑶拿出手机,翻到那张备注“许念、林微、陈屿的海”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的海依旧很美,我替你们看到了,也替你们,把光带给了更多人。” 评论区里,曾经的同学纷纷点赞留言。有人说“还记得他们的约定”,有人说“苏瑶,谢谢你替他们完成心愿”,还有人说“下次我也要去看看那片海”。苏瑶看着这些评论,笑着回复:“来吧,我带你们去看海,去看那片他们曾向往过的、永远明亮的海。” 海浪一遍遍拍着沙滩,像在重复着那个未完成的约定,也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遗憾与希望的故事。而那个叫“看海”的约定,最终没有碎在盛夏的风里,而是化作了永恒的光,照亮了更多人的路,也让三个年轻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永远活在了这片蓝色的海里。 第5章 潮声不息 多年后,“海之家”民宿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约定之地”。 民宿阿姨在一楼大厅辟出一面墙,挂满了苏瑶每年带来的照片——有林微和许念若隐若现的侧影(苏瑶用画笔添上的),有陈屿镜头里的日出,还有无数来访者留下的笑脸。墙上最显眼的位置,嵌着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许念的日记本、那块染血的草莓橡皮,以及陈屿未寄出的明信片。 每天都有年轻人慕名而来,有的是为了看海,有的是为了寻找勇气。他们会在展柜前驻足良久,看着日记本里许念稚嫩的字迹,看着橡皮上的血迹,看着明信片上陈屿的承诺,然后轻声说:“原来,真的有人为了看海,付出了这么多。” 苏瑶成了民宿的“荣誉管家”,每年夏天都会来住一段时间。她会给新来的客人讲“看海的故事”,讲三个少年少女的约定与遗憾,讲那片海如何从绝望的象征,变成了希望的灯塔。 有一天,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女儿来到民宿。男人看到展柜里的日记本,突然愣住了,眼眶瞬间红了。他是陈磊的父亲。 这些年,陈磊出狱后一直活在愧疚里,最终选择了远走他乡。陈磊的父亲则带着对儿子的失望和对陈屿一家的歉意,四处奔波,直到在网上看到“海之家”的故事,才鼓起勇气带着女儿来看看。 “对不起,”陈磊的父亲对着展柜深深鞠躬,声音哽咽,“是我们毁了他们的约定,是我们……” 苏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你看,这片海还在,这些故事还在,它们提醒着我们,要珍惜眼前的约定,要让爱和希望传递下去。” 那天下午,陈磊的父亲带着女儿在海滩坐了很久。小女孩画了一幅画,上面有三个小人在海里笑,旁边写着“我们一起看海”。她把画送给苏瑶,说:“苏瑶阿姨,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把海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苏瑶笑着收下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林微、许念和陈屿的故事,终于真正开始发光了。 又过了十年,苏瑶鬓角有了微霜,却依旧每年都来“海之家”。她的心理咨询室帮助了无数孩子,其中很多人后来都成了“海的信使”,把看海的勇气和对生活的希望,传递给更多人。 在一个普通的清晨,苏瑶像往常一样坐在礁石上看日出。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拿出手机,翻到那条备注“许念、林微、陈屿的海”的朋友圈,最新的评论是一个陌生网友的:“谢谢您的故事,我现在也看到了属于我的海,它真的很美。” 苏瑶笑了,对着大海轻声说:“许念,林微,陈屿,你们看,潮声从未停止,约定也从未消失。你们的海,现在有了更多人的脚印,更多人的笑容。” 海风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仿佛是三个少年少女的回应。远处,一群孩子在沙滩上追逐打闹,他们手里拿着画本和相机,像极了当年的许念、林微和陈屿。 苏瑶站起身,慢慢往回走。她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因为她知道,只要潮声不息,约定就永远存在,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而那本许念的日记本,那块草莓橡皮,那张未寄出的明信片,依旧静静躺在“海之家”的展柜里,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散发着温暖而持久的光。它们见证了一个破碎的约定,也见证了一个关于爱与希望的、永不落幕的故事。 海浪一遍遍拍打着沙滩,这一次,不再是遗憾的呜咽,而是新生的礼赞。看海的约定,终于在时光的潮声里,成了永恒。 第6章 槐树下的阴影 闹钟在清晨六点半准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公寓里的静谧。林溪睁开眼,天花板是熟悉的米白色,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浅金色的阳光,刚好落在床头柜那盆向日葵上——花瓣舒展,带着鲜活的朝气,像极了苏蔓笑起来的样子。 她坐起身,脑袋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穴里轻轻扎着。这种痛感已经伴随她很多年了,时轻时重,像个挥之不去的幽灵。苏蔓说这是神经紧张导致的,让她按时吃医生开的药,可林溪总觉得,这痛的根源,是藏在记忆深处那些模糊又狰狞的影子。 “溪溪,醒了吗?早餐做好了。”苏蔓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温柔得像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牛奶香气。 林溪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装修是苏蔓一手操办的,处处都是温馨的细节:客厅墙上挂着她们的合照,餐桌上铺着格子桌布,就连厨房的调料瓶,都被苏蔓摆得整整齐齐,标签朝着同一个方向。 苏蔓正站在灶台前煎蛋,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快洗漱吧,煎蛋快好了,还热了牛奶,加了你喜欢的蜂蜜。” 林溪点点头,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嘴唇没什么血色。她今年二十五岁,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憔悴些,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杏眼,本该灵动有神,却总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迷茫,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抬头看向镜子时,她忽然愣住了——镜中的自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陌生的弧度,不是她惯有的平淡,也不是苏蔓常说的“带着点委屈的软”,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冰冷的笑。 林溪猛地后退一步,心脏骤然收紧。再定睛看去,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原样,苍白着脸,眼神迷茫,哪里有什么诡异的笑容。 “是幻觉吧。”她低声对自己说,指尖抚上脸颊,皮肤冰凉。这种幻觉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有时是在街头看到熟悉的人影,转头就消失不见;有时是在深夜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可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她和苏蔓均匀的呼吸声。 苏蔓说这都是她病情反复的表现,让她不要多想,按时吃药就会好起来。林溪也愿意相信苏蔓,毕竟,苏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了:两个金黄的煎蛋,几片全麦面包,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草莓。苏蔓坐在对面,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林溪坐下,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蛋黄瞬间流了出来,金灿灿的。 “没什么,看一下今天的天气,说下午有雨,记得带伞。”苏蔓把手机放下,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昨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又做噩梦?” 林溪的动作顿了顿,昨晚的梦境又浮现在脑海里:黑暗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泡,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光,看不清脸,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女人尖利的咒骂声,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她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近,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抓住她…… “还好,没怎么做梦。”林溪避开苏蔓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她不想让苏蔓担心,更不想让苏蔓知道,那些噩梦从未离开过她,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潜意识,在每个深夜里疯狂生长。 苏蔓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溪溪,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我没事。”林溪摇摇头,快速吃起了早餐。她在一家小书店做店员,工作不算累,就是需要长时间站着。苏蔓说这份工作适合她,环境安静,能让她心情放松,可林溪总觉得,书店里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像一个个沉默的怪物,在暗中盯着她。 吃完早餐,林溪收拾好碗筷,苏蔓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浅色的西装外套,看起来干练又温柔。苏蔓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到很晚,可无论多晚,她都会回来给林溪留一盏灯,有时还会带回来林溪喜欢吃的甜点。 “我先走了,晚上可能要加班,你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等我。”苏蔓拿起包,走到门口换鞋,回头看向林溪,“药在茶几上,记得中午吃一次,晚上睡前再吃一次,别忘啦。”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林溪点点头,看着苏蔓打开门,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门关上的瞬间,公寓里的温馨气息仿佛被抽走了大半。林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这种感觉很强烈,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走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药盒上。白色的药盒,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苏蔓手写的“每日两次,每次一粒”。苏蔓说这是她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能缓解她的神经紧张,让她不再做噩梦。林溪吃了很多年了,从她们离开福利院,搬到一起住开始,就从未断过。 她拿起药盒,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药片,没有味道,像一颗颗小小的鹅卵石。她倒出一粒,就着水杯里的温水咽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时,留下一丝淡淡的苦涩。 吃完药,林溪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墙上的合照上。照片里,两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依偎在孤儿院的槐树下,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左边的是苏蔓,比她高一点,眼神明亮,带着一股韧劲;右边的是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头发有些凌乱,却紧紧牵着苏蔓的手,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依赖和怯懦。 那是她们十五岁时的照片,也是她们在福利院的最后一年。 林溪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遥远的夏天。 她是在八岁那年被送进福利院的。在此之前,她和父母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平房里,日子过得暗无天日。父亲嗜酒如命,每次喝醉了就会对母亲拳打脚踢,有时也会迁怒于她,用粗糙的手掌扇她的脸,用脚踹她的腿。母亲则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辱骂她是“赔钱货”“灾星”,说她克死了家里的财运,让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那些年,林溪的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旧伤没好,新伤又添。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躲藏,在父亲喝醉的时候,在母亲发怒的时候,她会偷偷跑到院子里的柴房里,蜷缩在角落,用双臂抱住头,听着外面的打骂声、摔东西声,直到声音停止,才敢偷偷出来找些吃的。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十四岁那年的冬天。那天晚上,父亲又喝醉了,和母亲吵了起来,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最后变成了厮打。林溪躲在柴房里,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了。她犹豫了很久,才敢推开门,走进屋里。 眼前的景象让她毕生难忘: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血迹,父亲躺在地上,脑袋旁边有一滩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了;母亲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出来,眼睛圆睁着,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 林溪吓得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发抖。邻居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有人报了警,有人打电话给民政局。 警察来调查后,认定是父亲酒后家暴,母亲不堪忍受,杀了父亲后自杀。而林溪,成了这场惨剧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所有人眼中“克死了父母”的灾星。 没有人愿意收养她。那些原本有收养意愿的家庭,一听到她的遭遇,一听到邻居们的议论,都纷纷摇头拒绝。他们说她“命格硬”“不吉利”“心里有病”,没人愿意把这样一个“灾星”带回家。 就这样,林溪被送进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不算差,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可林溪却觉得比在那个破旧的小平房里还要孤独。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总是躲着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福利院里的阿姨们,虽然对她还算照顾,可眼神里也总是带着一丝怜悯和疏离。 就在林溪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孤独下去的时候,苏蔓出现了。 苏蔓比她大两岁,也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里待了很多年。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躲着林溪,反而主动走到她面前,牵起她满是伤痕的手,笑着说:“溪溪,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苏蔓的手很温暖,像小太阳一样,驱散了林溪心里的寒意。从那天起,苏蔓就成了林溪的姐姐,走到哪里都带着她。有人欺负林溪时,苏蔓会站出来保护她;林溪被阿姨批评时,苏蔓会偷偷安慰她;林溪晚上睡不着,偷偷哭的时候,苏蔓会抱着她,给她唱摇篮曲,直到她睡着。 苏蔓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第一个不觉得她是“灾星”的人。在福利院的那几年,苏蔓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林溪黑暗的人生。她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在槐树下许愿,说以后要赚很多钱,买一套属于她们自己的房子,永远不分开。 后来,苏蔓先离开了福利院,考上了大学,开始打工赚钱。她每个月都会来看林溪,给她带好吃的,给她买新衣服,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说等她长大了,就接她一起住。 林溪一直盼着那一天,盼着能和苏蔓永远在一起。 十八岁那年,林溪从福利院出来,苏蔓果然兑现了承诺,接她住进了自己租的小房子里。那时候苏蔓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租的房子很小,只有十几平米,可林溪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再后来,苏蔓换了工作,工资越来越高,就攒钱买了现在这套公寓。搬家那天,苏蔓牵着她的手,走遍了公寓的每个角落,笑着说:“溪溪,你看,我们有家了,以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林溪看着苏蔓脸上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感激。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可终究遇到了苏蔓,遇到了这个愿意用一生守护她的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大概是两年前,林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开始频繁地做噩梦,出现幻觉。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她,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觉得苏蔓对她的好,也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蔓带着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诊断她是重度精神分裂症,伴有严重的妄想和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长期服药治疗。苏蔓没有放弃她,反而更加细心地照顾她,每天提醒她吃药,陪她去复诊,给她做她喜欢吃的饭菜,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林溪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她开始怀疑苏蔓,怀疑这套房子,怀疑这个世界。她觉得苏蔓是在操控她,这套房子是囚禁她的牢笼,而那些所谓的“治疗”,不过是苏蔓想要控制她的手段。 她开始变得暴躁,变得多疑,经常和苏蔓吵架,甚至在发病的时候,会砸东西,会对苏蔓说很难听的话。可苏蔓从来没有怪过她,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然后抱着她,轻声说:“溪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等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苏蔓,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妄想像疯长的野草,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让她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而操控她的人,就是她最信任的苏蔓。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思绪。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苏蔓发来的消息:“溪溪,我到公司了,记得中午按时吃饭,别忘记吃药。” 林溪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觉得苏蔓的关心是假的,是为了更好地操控她;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依赖这份关心,舍不得失去这唯一的温暖。 她没有回复,把手机扔回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一条安静的街道,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有行人经过,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各自的表情。 林溪看着窗外的景象,忽然觉得很陌生。这个世界看起来那么真实,可她却总觉得像是在做梦。街道是假的,行人是假的,就连她自己,好像也是假的。 她想起昨天下午,她去书店上班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走路的姿势很像她小时候邻居家的叔叔。那个叔叔曾经很照顾她,在她被父母打骂的时候,会偷偷给她塞糖吃。可是后来,在她父母去世后,那个叔叔也搬家了,再也没有见过。 林溪当时很激动,追了上去,想要和他打招呼。可就在她快要追上的时候,那个身影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等林溪跑过去的时候,小巷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充满了疑惑。那个身影明明就在前面,怎么会突然消失了?是她看错了吗?还是说,这又是她的幻觉? 回到书店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她频繁地回头,看向书店的门口,可每次都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下班回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蔓。苏蔓听了,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说:“溪溪,那一定是你看错了,或者是太想念那个叔叔了,产生了幻觉。别多想,好好吃药,等病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林溪当时没有说话,心里却充满了怀疑。她觉得苏蔓在骗她,那个身影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而苏蔓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种怀疑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让她越来越觉得苏蔓有问题。 她走到客厅的书架前,书架上摆满了苏蔓买的书,有文学类的,有励志类的,还有一些关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书。林溪随手抽出一本关于精神分裂症的书,翻开来看。里面有很多专业的术语,她看得不太懂,可其中有一句话,却让她印象深刻:“精神分裂症患者常常会出现妄想,认为自己被人跟踪、监视、操控,这种妄想会让他们对身边的人产生怀疑,甚至会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 林溪看着这句话,心里一阵发凉。难道真的是她病了?难道那些怀疑和幻觉,都是她病情的表现? 可她又不愿意相信。她总觉得,苏蔓对她的好,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剧本,而她是剧本里唯一的演员,被苏蔓操控着,按照她设定的剧情走下去。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打断了林溪的思绪。她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会是谁来?苏蔓刚去上班,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是快递员?还是……那些暗中监视她的人? 林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蓝色的快递服,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应该是快递。”林溪松了口气,打开门。 “请问是林溪女士吗?有您的包裹。”快递员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林溪点点头,接过包裹。包裹不大,轻飘飘的,上面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只有她的收件信息。 “谢谢。”林溪说了一声,关上了门。 她拿着包裹走到客厅,心里充满了疑惑。她最近没有网购,苏蔓也没有说要给她寄东西,这个包裹是谁寄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同样没有任何字迹。 林溪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一行字:“这一切都是假的,苏蔓在骗你,你被困在她编织的梦里了。” 林溪看着这行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拿着纸条的手不停地发抖,纸条掉在了地上。 “假的?梦里?”她喃喃自语,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她的怀疑是真的?苏蔓真的在骗她?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此刻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苏蔓对她过分的好,完美得不像真人;她频繁出现的幻觉和噩梦,总是和苏蔓有关;还有那些邻居和路人的议论,好像都是在暗示她什么…… “不,不可能。”林溪摇着头,想要否定这个想法。苏蔓是那么好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怎么会骗她?怎么会把她困在梦里? 可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忽视。 她蹲在地上,捡起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字迹很潦草,像是有人在匆忙中写的,可每个字都清晰可辨,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是谁寄来的这张纸条?是那个在小巷里消失的身影?还是其他什么人? 林溪感到一阵恐慌,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而苏蔓,就是那个设陷阱的人。 她想起苏蔓每天让她吃的药,那些白色的药片,没有任何标签,苏蔓说那是特效药,可万一那不是治病的药,而是让她保持清醒、继续被困在梦里的药物呢? 她想起苏蔓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那些故事都很美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可万一那些故事,也是为了麻痹她、让她相信这个虚假世界的手段呢? 她想起苏蔓买的这套公寓,这个所谓的“家”,万一真的是囚禁她的牢笼呢? 林溪越想越害怕,浑身不停地发抖。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旋转,那些熟悉的家具和摆设,此刻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她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疯狂地翻找。她想找到一些证据,证明这个世界是假的,证明苏蔓在骗她。可衣柜里只有她和苏蔓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冲进书房,打开苏蔓的电脑。电脑密码是她的生日,苏蔓告诉她的,说她可以随便看。她打开电脑,想要找到一些线索,可电脑里只有一些工作文件和她们的照片,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林溪尖叫着,把电脑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杯子摔碎了,笔筒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笔散落一地。 她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在公寓里疯狂地翻找着,砸着东西。客厅的茶几被她掀翻了,上面的杯子和水果滚落一地;墙上的合照被她扯了下来,摔在地上,玻璃碎成了几片;就连那盆向日葵,也被她打翻在地,花瓣散落,沾满了泥土。 公寓里一片狼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混乱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终于停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是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她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公寓,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那张纸条上的话是真的。可她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了转动的声音。苏蔓回来了? 林溪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蔓,不知道该怎么问她那张纸条的事情。 门开了,苏蔓走了进来。看到公寓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溪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蔓快步走到林溪面前,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 林溪猛地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是你,都是你搞的鬼!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把我困在梦里了,对不对?” 苏蔓愣住了,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溪溪,你在说什么?什么假的?什么梦里?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别装了!”林溪嘶吼着,指着地上的纸条,“这张纸条是怎么回事?是谁寄来的?你告诉我!” 苏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张掉在地上的纸条。她捡起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溪溪,我不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寄来的,这一定是有人恶作剧,你别相信。”苏蔓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恶作剧?”林溪冷笑一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苏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为了操控我?这套房子,是不是就是囚禁我的牢笼?你让我吃的药,是不是就是让我保持清醒、继续被困在梦里的工具?” “不是的,溪溪,不是这样的!”苏蔓急忙摇头,想要解释,“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亲人。这套房子,是我们的家,是我努力赚钱买来的,想要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那些药,是医生开的,是为了让你好起来。溪溪,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林溪摇着头,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再也退无可退,“你说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也在骗我!你们都想操控我,都想把我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 苏蔓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看着她眼里的恐惧和绝望,眼圈红了。她慢慢站起身,想要靠近林溪,却又怕刺激到她。 “溪溪,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苏蔓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去问医生,去问邻居,去问任何你相信的人。溪溪,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很心疼。” “心疼?”林溪嗤笑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放我走!让我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溪溪,没有什么虚假的世界,这里就是真实的。”苏蔓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跟我坐下,我们好好谈谈。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没关系,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林溪看着苏蔓伸出的手,心里一阵挣扎。她想相信苏蔓,想回到以前那种温暖的生活,可那张纸条上的话,那些挥之不去的怀疑,却像一道鸿沟,横在她和苏蔓之间。 就在这时,她的脑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眼前的苏蔓开始变得模糊,身影扭曲、重叠,像一个晃动的幻影。公寓里的景象也开始旋转、变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裂缝里透出黑色的光芒,像是深渊一样。 “啊——”林溪尖叫着,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她听到苏蔓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遥远而模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她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有人在冷笑,还有玻璃破碎的声响,和她童年记忆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意识开始模糊,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她。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到苏蔓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不是担忧,不是心疼,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切,真的是假的吗?”这是林溪最后的念头。 然后,她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7章 玻碎的镜像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林溪的意识彻底包裹。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冰冷的寂静,还有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尖锐的嘶吼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绝望和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穿透黑暗,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浓稠的墨汁划开一道裂缝。林溪的意识渐渐回笼,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带着熟悉的温度,却又遥远得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溪溪,醒醒……溪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苏蔓的声音。 林溪费力地睁开眼,刺眼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苏蔓身上特有的、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她转动眼球,看到苏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眶红肿,眼底布满了血丝,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苏蔓的脸上,勾勒出她苍白的轮廓,让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我……”林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我怎么了?” 苏蔓听到她的声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握住她的手。苏蔓的手很凉,带着一丝颤抖:“你晕倒了,溪溪。我回来看到你倒在地上,吓死我了,赶紧把你抱到床上,还叫了医生过来。” 林溪的目光扫过房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和一个体温计,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昨晚被她砸得一片狼藉的客厅,此刻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茶几归位,破碎的玻璃被清理干净,墙上的合照重新挂好,就连那盆被打翻的向日葵,也被重新种回了花盆里,只是花瓣有些蔫了,不复往日的鲜活。 “我……我砸了东西。”林溪的记忆渐渐清晰,昨晚的疯狂和失控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让她脸上一阵发烫,心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蔓蔓,我……” “别说对不起。”苏蔓打断她,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的担忧更浓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情发作了。医生说你最近压力太大,情绪太激动,导致病情加重了,让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溪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那双手纤细而苍白,指尖微微蜷缩着,还残留着昨晚疯狂翻找时留下的细小划痕。她想起昨晚对苏蔓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想起自己指着苏蔓的鼻子,说她是操控自己的恶魔,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那张纸条……”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昨晚的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温水,递到她嘴边:“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林溪顺从地喝了几口温水,喉咙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她看着苏蔓,等待着她的回答。 苏蔓放下水杯,轻轻叹了口气:“溪溪,那张纸条就是有人恶作剧。我已经问过快递站了,他们说那个快递员是临时兼职的,已经联系不上了。可能是哪个无聊的人,知道你的情况,故意来吓唬你的。” “恶作剧?”林溪皱了皱眉,心里的怀疑并没有消失。那张纸条上的字迹虽然潦草,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不像是无聊的人随手写的。而且,那个快递员的样子,她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楚。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苏蔓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溪溪,你总是想太多。这个世界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也没有人会特意来害你。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福利院吃苦,一起许愿要有一个自己的家。现在我们有了房子,有了安稳的生活,我只想让你好好的,病情能慢慢好转,仅此而已。” 苏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像一块石头,压在林溪的心上。她看着苏蔓红肿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和真诚,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或许,那张纸条真的只是恶作剧?或许,苏蔓真的没有骗她,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苏蔓对她的好也是真实的? 可是,那些频繁出现的幻觉,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还有心里那种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又该怎么解释呢? “医生说,你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不能再激动了。”苏蔓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我已经跟你书店的老板请假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我也申请了调休,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林溪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现在的脑子很乱,一会儿觉得苏蔓说的是对的,是自己病了,产生了妄想;一会儿又觉得苏蔓在骗她,那张纸条的出现不是偶然,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蔓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又轻声安慰道:“溪溪,别再想那张纸条了,好不好?我们就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清淡的粥,等你醒了好吃。” 林溪“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混乱。 苏蔓轻轻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她休息。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还有远处马路上隐约的汽车声。林溪躺在床上,眼睛虽然闭着,大脑却异常清醒。 她想起了昨晚晕倒前的场景,想起了苏蔓脸上那种诡异的平静。当时她以为那是苏蔓的伪装,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无奈,一种疲惫到了极点的麻木。 或许,苏蔓真的很累吧。这些年,她不仅要努力工作赚钱,还要照顾自己这个病号,忍受自己的无理取闹和疯狂举动。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觉得疲惫不堪。 林溪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她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听苏蔓的话,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苏蔓是她唯一的亲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能再这样伤害她了。 可是,心里的那根刺,却始终拔不掉。那张纸条上的话,像一个魔咒,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这一切都是假的,苏蔓在骗你,你被困在她编织的梦里了。” 假的?梦里? 林溪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几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然后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像是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电影? 她想起了自己在书店的工作。那家书店很小,位于一条安静的街道上,老板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林溪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书籍,接待顾客,工作简单而重复。可她总觉得,书店里的顾客都很奇怪——他们大多只是随便翻一翻书,很少有人真正购买,而且他们的表情都很平淡,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还有邻居们。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很少出门,偶尔在楼道里遇到,也只是象征性地打个招呼,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住在对门的是一个独居的老头,他总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楼道里的人,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林溪很不舒服。 这些细节,以前她并没有在意,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是假的?难道,除了她和苏蔓,其他人都是苏蔓编造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疯长的野草,在她的脑海里迅速蔓延开来。 她想起了苏蔓给她吃的药。那些白色的药片,没有任何标签,苏蔓说那是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苏蔓的那个“朋友”,也没有见过药的说明书。每次她问起,苏蔓都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说说明书是外文的,她看不懂,或者说朋友已经回国了,联系不上了。 如果那些药不是治病的,而是让她保持“清醒”,继续被困在这个虚假世界里的工具呢? 林溪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掀开被子,悄悄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看向客厅。 苏蔓正在厨房里忙碌,身影在灶台前晃动着。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切菜声和炒菜声,还有米饭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而真实,可林溪的心里,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轻轻带上卧室门,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开始翻找起来。她记得苏蔓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放在衣柜的最里面,平时很少拿出来。以前她问过苏蔓,那个行李箱里装的是什么,苏蔓说是一些旧衣服和杂物,没什么重要的。 可现在,林溪却觉得,那个行李箱里,可能藏着她想要的答案。 她费力地把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拖了出来,放在地上。行李箱很重,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林溪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行李箱的锁扣。那是一个密码锁,苏蔓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密码。 林溪尝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锁扣没有打开。她又输入了苏蔓的生日,锁扣“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行李箱。 行李箱里并没有苏蔓说的旧衣服和杂物,而是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叠文件和几个笔记本,还有一个白色的药瓶,和她平时吃的药瓶一模一样。 林溪的手抖得厉害,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翻开来看。笔记本的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字迹。里面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工整,是苏蔓的笔迹。 笔记本里记录的,是苏蔓这些年的生活点滴,还有她照顾林溪的心情。 “今天溪溪又做噩梦了,哭着喊妈妈,我抱着她,哄了她很久才睡着。看着她那么痛苦,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医生说她的病情很严重,需要长期治疗,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溪溪今天又发病了,把我给她织的围巾剪碎了。那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毛线,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洞,可她却觉得围巾里藏着监控芯片。我没有怪她,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有点累了。” “今天我去看了一套房子,位置很好,环境也很安静,很适合溪溪养身体。可是房价很贵,我现在的积蓄还不够。我决定了,晚上去餐厅兼职,周末再去做家教,一定要尽快把房子买下来,给溪溪一个安稳的家。” “房子终于买下来了!溪溪看到房子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溪溪,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溪溪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她开始怀疑我,怀疑这个世界。她觉得我在操控她,觉得这套房子是囚禁她的牢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医生说要多给她一些安全感,可我已经尽力了。溪溪,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林溪看着笔记本上的文字,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打湿了泛黄的纸张。原来,苏蔓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原来,她吃的药,真的是医生开的特效药,苏蔓为了让她放心,才说是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原来,这套房子,真的是苏蔓用血汗换来的,是为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她拿起那个白色的药瓶,打开,里面是和她平时吃的一样的白色药片。药瓶的标签上,写着药品的名称和用法用量,还有医生的签名。 林溪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想起自己昨晚对苏蔓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想起自己疯狂砸东西的样子,想起自己指着苏蔓的鼻子,说她是操控自己的恶魔,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苏蔓对她那么好,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她却因为自己的病情,因为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就怀疑她,伤害她。她真的太过分了。 林溪又拿起一叠文件,翻看起来。那是苏蔓的工资条、兼职合同、买房合同,还有她的病历和诊断证明。 苏蔓的工资条上,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可她却省吃俭用,把大部分钱都花在了林溪的治疗和生活上。兼职合同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苏蔓的工作时间,每天几乎只有四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买房合同上的日期,是三年前,那时候苏蔓才刚工作不久,为了买这套房子,她肯定吃了很多苦。 林溪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起苏蔓为了给她治病,带着她跑遍了各大医院;想起苏蔓为了让她吃好一点,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想起苏蔓为了让她心情好一点,陪她看她喜欢的电影,听她喜欢的歌;想起苏蔓在她发病的时候,默默收拾残局,然后抱着她,轻声安慰她。 苏蔓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她好好的,可她却一次次地伤害她,怀疑她。 “对不起,蔓蔓,对不起……”林溪哽咽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 她又拿起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比之前的那个要新一些。她翻开来看,里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带着一丝疲惫和焦虑。 “最近溪溪的幻觉越来越频繁了,她总是说看到了不存在的人,听到了不存在的声音。医生说她的病情很不稳定,需要加大药量。可是加大药量后,溪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总是昏昏沉沉的,我真的很担心。” “今天有人给溪溪寄了一张纸条,说我在骗她,说她被困在梦里了。溪溪看到纸条后,情绪很激动,又发病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溪溪。我已经报警了,希望能尽快找到那个人。” “警察说找不到寄件人,那个快递员是临时兼职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溪溪现在对我越来越不信任了,她总是觉得我在骗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快撑不下去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最近总是觉得心慌、胸闷,医生说我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让我好好休息。可我不能休息,溪溪需要我照顾。如果我倒下了,溪溪怎么办?她那么脆弱,那么没有安全感,没有我,她肯定活不下去。” 林溪看着这些文字,心里的愧疚和自责达到了顶点。她终于明白,苏蔓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她不仅要照顾生病的自己,还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压力,甚至还要被人恶意中伤。而自己,不仅没有体谅她,反而一次次地给她增加负担,伤害她。 苏蔓的身体之所以会变差,都是因为照顾她太累了。苏蔓的焦虑和疲惫,也都是因为她。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林溪抱着笔记本,蹲在地上,哭得浑身抽搐。 她想起了苏蔓昨晚在她晕倒后,焦急的样子;想起了苏蔓今天早上,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想起了苏蔓为她做的一切,想起了苏蔓对她的好。 她真的太混蛋了。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苏蔓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看到蹲在地上痛哭的林溪,还有打开的行李箱和散落的文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溪溪,你……你怎么起来了?你看到了?”苏蔓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安。 林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蔓,哽咽着说:“蔓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那么凶,不该砸东西……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苏蔓放下粥,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抱住她:“傻瓜,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 “不,我不是病了,我是混蛋!”林溪在她怀里哭着说,“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却一次次地伤害你,怀疑你。蔓蔓,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苏蔓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哭腔:“没关系,溪溪,真的没关系。只要你能好起来,只要你能相信我,我受再多委屈都值得。” 林溪在苏蔓的怀里哭了很久,把心里的愧疚和自责都哭了出来。苏蔓一直抱着她,轻声安慰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饿了吧?我给你做了清淡的粥,快趁热吃点。”苏蔓扶起她,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 林溪点点头,跟着苏蔓走到床边坐下。苏蔓拿起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林溪张开嘴,吃下那勺粥。粥很清淡,带着淡淡的米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蔓蔓,那个寄纸条的人,真的找不到了吗?”林溪一边吃粥,一边问。 苏蔓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警察说那个快递员的身份信息是假的,快递站也没有监控拍到他的正面,很难找到。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加强了家里的安保,以后不会再有人能随便给你寄这种东西了。” 林溪“嗯”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她总觉得,那个寄纸条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溪溪,别想太多了。”苏蔓看出了她的担忧,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只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病情一定会慢慢好转的。” 林溪看着苏蔓温柔的眼睛,点了点头。她决定,以后不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听苏蔓的话,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她要尽快好起来,不再让苏蔓为她担心,不再让苏蔓为她受累。 吃完粥,苏蔓让她躺在床上休息。林溪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笔记本上的文字,想起了苏蔓为她付出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黑了。房间里开着一盏柔和的台灯,苏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很认真。 “蔓蔓。”林溪轻声喊了一声。 苏蔓抬起头,看到她醒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林溪摇摇头,“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 “嗯。”苏蔓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我怕你醒了没人照顾,就没敢离开。” 林溪看着她,心里一阵温暖。她伸出手,握住苏蔓的手:“蔓蔓,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苏蔓的眼睛红了,反握住她的手:“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蔓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尽快好起来。”林溪认真地说,“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旅游,一起去看海,一起去做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情。” 苏蔓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底的疲惫和焦虑都消散了不少:“好,我等着。等你好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溪看着苏蔓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希望。她觉得,只要有苏蔓在身边,只要自己好好治疗,一定能战胜病魔,一定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苏蔓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焦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 夜深了,林溪渐渐睡着了。苏蔓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她情绪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有些怀疑。我会继续看着她,按时让她吃药。” 消息发出去后,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做得好。继续观察,不能让她发现任何异常。如果她的病情再次加重,就按照备用方案执行。” 苏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放下手机,再次看向林溪熟睡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溪溪,对不起。”苏蔓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也是身不由己。等一切结束了,我会向你忏悔的。” 黑暗中,苏蔓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她不知道,这场由她精心编织的“梦境”,还能维持多久。她也不知道,当林溪发现所有真相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 而此刻的林溪,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所相信的真实,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所依赖的温暖,不过是包裹着冰冷真相的糖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林溪的脸上,给她苍白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做一个不安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房间,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近,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抓住她。而这一次,苏蔓没有出现,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林溪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苏蔓被她惊醒,急忙握住她的手:“溪溪,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林溪看着苏蔓熟悉的脸庞,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她扑进苏蔓的怀里,紧紧抱住她:“蔓蔓,我好害怕,我梦到有人要抓我,你不在我身边。” “别怕,溪溪,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苏蔓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着她,“只是个噩梦,不是真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林溪在苏蔓的怀里哭了很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苏蔓温柔的眼睛,心里充满了依赖。 “蔓蔓,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林溪轻声说。 “好,我不离开你。”苏蔓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林溪安心地笑了,再次闭上眼睛,依偎在苏蔓的怀里。她觉得,只要有苏蔓在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勇敢面对。 可她不知道的是,苏蔓的承诺,像一个美丽的泡沫,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就破。而她所依赖的温暖,终将在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化为刺骨的寒意,将她彻底淹没。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脆弱。一场关于真相与谎言、依赖与背叛的悲剧,还在悄然上演。 第8章 雾中的回响 林溪是被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的。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朦胧的光影。公寓里静得出奇,只有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水流声,断断续续,像怕惊扰了谁的梦。 她揉了揉眼睛,脑袋依旧有些昏沉,昨晚那场惊悚的噩梦还残留在潜意识里——黑暗的房间,冰冷的水泥地,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人尖利的咒骂,还有那双伸向她的、粗糙的手。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指尖传来布料柔软的触感,这才让她稍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安全的家里,在苏蔓为她打造的、满是温暖的港湾里。 可心底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她想起了昨天在行李箱里看到的那些文件和笔记本,想起了苏蔓娟秀字迹里的疲惫与焦虑,想起了自己那些毫无根据的怀疑和伤人的话语。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苏蔓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她却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幻觉、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就对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恶语相向,甚至疯狂地砸毁了她们共同的家。 “真是太混蛋了。”林溪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掀开被子下床。 赤脚踩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看向客厅。 苏蔓正站在厨房的水槽前,背对着她,穿着那件熟悉的浅蓝色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她似乎在清洗什么东西,水流声停了又响,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林溪看着苏蔓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她能清晰地看到苏蔓肩膀上的疲惫,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累,仿佛哪怕只是站着,都需要极大的支撑。这些年,苏蔓为了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她轻轻带上房门,走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青黑没有散去,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昨日的疯狂和怀疑,多了几分愧疚和迷茫。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洗手台角落的一个小瓶子上。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无色的液体,瓶口用一个小小的塑料塞子封着,看起来有些不起眼。林溪皱了皱眉,她从未见过这个瓶子,苏蔓的洗漱用品一向整齐,且都是她熟悉的牌子,这个突兀出现的小瓶子,让她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她拿起瓶子,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气味。瓶身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光滑得像一块透明的水晶。这是什么?是苏蔓新买的护肤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溪溪,醒了吗?”苏蔓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溪吓了一跳,手一抖,瓶子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把瓶子放回原处,用洗漱用品挡了挡,应道:“醒了,马上就好。” 她快速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苏蔓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摆在餐桌上——一碗清粥,一碟小菜,还有两个水煮蛋,都是林溪平时爱吃的清淡口味。苏蔓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盒,正低头把白色的药片倒出来,放在一张干净的纸巾上。 看到林溪出来,苏蔓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只是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清晰可见:“快来吃早餐吧,粥还热着。吃完了把药吃了,医生说早上空腹吃效果最好。” 林溪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坐下。她看着苏蔓递过来的药片,心里五味杂陈。以前,她总是对这些药片充满了怀疑,觉得它们是苏蔓用来操控自己的工具。可现在,她知道了这些药片背后,是苏蔓跑遍各大医院的辛苦,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医药费,是她对自己沉甸甸的爱。 她拿起药片,就着温热的粥咽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药片滑过喉咙时,那淡淡的苦涩,此刻却像是一种救赎,让她心里的愧疚稍稍减轻了一些。 “蔓蔓,昨天……对不起。”林溪低着头,小声说,“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那么凶,还砸了那么多东西。” 苏蔓放下手里的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容依旧温柔:“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病了。再说,那些东西坏了可以再买,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是……”林溪抬起头,看着苏蔓苍白的脸,“那些东西都是你精心挑选的,还有那张合照,是我们在孤儿院拍的,意义不一样。我真的太冲动了。” “没关系的。”苏蔓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合照碎了,我们可以再拍。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你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溪看着苏蔓真诚的眼神,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她低下头,默默地喝着粥,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好吃药,好好治疗,再也不让苏蔓为她担心,再也不让苏蔓为她受累。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苏蔓收拾碗筷的时候,林溪主动走过去帮忙:“蔓蔓,我来洗吧,你休息一会儿。” 苏蔓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你小心点,别把碗摔了。” 林溪接过苏蔓手里的碗筷,走进厨房。水槽里还残留着刚才苏蔓清洗东西的水渍,她拿起海绵,挤上洗洁精,认真地清洗起来。碗碟不多,很快就洗完了。她把碗碟擦干,放进消毒柜里,然后转身想要离开厨房,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灶台下方的橱柜上。 橱柜的门没有关严,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林溪皱了皱眉,苏蔓一向爱整洁,橱柜门从来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今天怎么会没关好? 她好奇地走过去,轻轻拉开橱柜门。橱柜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厨具和杂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橱柜最里面时,却愣住了——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盒子的款式很旧,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林溪的心跳开始加速。她记得这个盒子,小时候在福利院,苏蔓的枕头底下就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那时候她问过苏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苏蔓说只是一些小时候的玩具,没什么重要的。可后来她们离开福利院,搬到一起住,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盒子,以为苏蔓早就把它扔掉了,没想到它竟然在这里。 这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为什么苏蔓要把它藏得这么隐蔽? 林溪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伸出手,想要把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拿出来。可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盒子的时候,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苏蔓的声音:“溪溪,洗好了吗?” 林溪吓得猛地缩回手,快速关上橱柜门,转过身看向苏蔓,脸上有些不自然:“洗……洗好了。我正准备出去呢。” 苏蔓走进厨房,目光在橱柜门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看向林溪,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林溪连忙摇头,避开苏蔓的目光,“可能是有点没睡醒,没事的。” 苏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可最终还是没有多问:“没事就好。你昨天晕倒了,身体还很虚弱,快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切些水果。” “好。”林溪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苏蔓为什么要把它藏在橱柜最里面?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东西? 难道,苏蔓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疯长的野草,在她的脑海里迅速蔓延开来。她努力想要压制住这个念头,告诉自己苏蔓只是因为珍惜小时候的回忆,才把盒子藏起来的,可心里的怀疑,却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想起了自己频繁出现的幻觉和噩梦,想起了苏蔓笔记本里那些带着疲惫和焦虑的文字,还有苏蔓昨晚在她晕倒后,脸上那种诡异的平静。 所有的疑点,像一个个散落的珍珠,此刻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猜测——苏蔓对她的好,或许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或许就藏着她想要知道的真相。 “溪溪,吃水果了。”苏蔓端着一盘切好的草莓走过来,放在茶几上,打断了林溪的思绪。 林溪抬起头,看向苏蔓。苏蔓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可在林溪看来,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蔓的手上,苏蔓的手指很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指尖有些泛红,像是刚刚用力抓过什么东西。 “谢谢蔓蔓。”林溪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草莓很甜,汁水饱满,可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心里只有满满的疑惑和不安。 苏蔓坐在她身边,拿起一颗草莓,慢慢吃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厨房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溪看着苏蔓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更加强烈了。她决定,一定要找到机会,打开那个黑色的小盒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苏蔓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白天陪她看看电视,听听歌,晚上给她讲故事,直到她睡着。她的目光总是在林溪身上,让林溪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去厨房打开那个橱柜。 而且,林溪发现,苏蔓最近变得有些奇怪。她总是时不时地走神,眼神里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有时候林溪喊她,她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会突然咳嗽几声,看起来很不舒服。 林溪很担心她,劝她去医院看看,可苏蔓总是笑着说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了。林溪知道,苏蔓是因为照顾她才变成这样的,心里的愧疚和自责越来越深,可同时,心里的怀疑也越来越强烈。 她觉得,苏蔓的疲惫和不安,不仅仅是因为照顾她,还因为那个隐藏在黑色小盒子里的秘密。 这天下午,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让整个公寓都显得格外安静。苏蔓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又开始走神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溪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纠结。她到底要不要问苏蔓那个黑色小盒子的事情?如果问了,苏蔓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她还在怀疑她? 可如果不问,这个秘密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让她坐立不安。 “蔓蔓。”林溪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苏蔓回过神,看向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什么事?你说。” “我……”林溪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我昨天在厨房的橱柜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那个盒子,是不是你小时候在福利院用的那个?” 苏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嗯,是那个盒子。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好奇。”林溪看着她的眼睛,“小时候你说里面装的是玩具,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呀?” 苏蔓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林溪的视线,看向窗外的雨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小时候的照片和信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觉得挺有纪念意义的,就一直留着了。” “照片和信件?”林溪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要把它藏在橱柜最里面?还关得那么严严实实的?” “因为太久没打开了,怕落灰。”苏蔓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而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好拿出来看的。” 林溪看着苏蔓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更加强烈了。苏蔓在撒谎,那个盒子里装的,绝对不是什么照片和信件。如果只是这些,她根本没必要藏得这么隐蔽,也没必要在提到盒子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慌乱。 “蔓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溪看着她,认真地问,“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不应该瞒着我的。” 苏蔓的身体僵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向林溪,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受伤:“溪溪,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瞒着你呢?那个盒子里真的只是一些照片和信件,我没有骗你。”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明明就是在撒谎。”林溪不依不饶,“蔓蔓,我知道你最近很累,也知道你有很多心事。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苏蔓的眼圈红了,她看着林溪,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溪溪,我真的没有瞒着你。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些过去的事情,太沉重了,不想再提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林溪看着苏蔓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犹豫。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苏蔓真的只是因为不想提起过去,才把盒子藏起来的? 可她心里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苏蔓突然咳嗽了起来,而且咳得很厉害,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用手捂着嘴,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蔓蔓,你怎么了?”林溪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苏蔓摆了摆手,过了好一会儿,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她喘着气,虚弱地说:“没事,就是有点着凉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林溪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担忧,“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用了,真的不用。”苏蔓摇了摇头,“我家里有感冒药,吃点药就好了。你扶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林溪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她扶着苏蔓回到卧室,让她躺在床上,然后转身去客厅的茶几上拿药。苏蔓的药盒放在茶几的抽屉里,林溪打开抽屉,拿出药盒,正准备去给苏蔓倒水,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药盒旁边的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 这个笔记本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封面是黑色的,看起来很精致。林溪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笔记本,不知道是谁的。她好奇地拿起笔记本,打开来看。 笔记本的第一页,没有任何字迹。林溪往后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文字。字迹娟秀而工整,是苏蔓的笔迹。 可是,笔记本里的内容,却让林溪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实验编号:739。实验对象:林溪。天生重度精神分裂症,伴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童年经历家暴,父母双亡,无人收养,与实验辅助者苏蔓一同在福利院长大。” “实验目的:观察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特定环境下的行为表现,研究其病情发展规律及治疗方法。” “实验环境:模拟真实生活场景,为实验对象打造‘完美’的生活——安稳的住所(由实验辅助者苏蔓购买),轻松的工作(书店店员),唯一的亲人(实验辅助者苏蔓)。所有次要角色(邻居、同事、路人)均为临时演员,按照设定剧本进行互动。” “实验药物:编号A-37,每日两次,每次一粒。作用:稳定实验对象情绪,控制幻觉及妄想症状,确保实验顺利进行。” “实验辅助者任务:苏蔓需全程陪伴实验对象,照顾其生活起居,观察其行为变化,记录实验数据,确保实验对象不发现实验真相。若实验对象出现严重情绪波动或怀疑实验真实性,可启动备用方案。” “实验进度:目前处于第三阶段,实验对象对实验环境及实验辅助者产生依赖,但仍存在轻微妄想及怀疑。需加强药物剂量,密切观察其行为变化。” “备注:实验辅助者苏蔓身体状况不佳,出现过度劳累、心肌功能异常等症状,建议尽快更换辅助者。但考虑到实验对象对苏蔓的依赖程度,暂不更换,继续观察。” 林溪看着笔记本上的文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拿着笔记本的手不停地发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实验?实验对象?实验辅助者?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邻居,她的同事,甚至她和苏蔓的感情,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实验! 苏蔓对她的好,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而是因为她是实验辅助者,是她的任务! 这套房子,不是苏蔓为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而买的,而是实验环境的一部分! 她吃的药,不是什么治疗精神病的特效药,而是控制她情绪、确保实验顺利进行的工具! 那些频繁出现的幻觉和噩梦,那些邻居和同事的诡异行为,那些挥之不去的不安和怀疑,都不是因为她的病情,而是因为这场虚假的实验! 还有那张来历不明的纸条,难道也是实验的一部分?是为了测试她的反应? 林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起了苏蔓笔记本里那些带着疲惫和焦虑的文字,想起了苏蔓为她付出的一切,想起了自己对苏蔓的愧疚和依赖,只觉得无比可笑和荒谬。 她就像一个小丑,在这场虚假的实验里,尽情地演绎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操控这一切的,就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苏蔓。 “为什么?”林溪喃喃自语,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苏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卧室里传来了苏蔓的咳嗽声,林溪猛地回过神。她现在该怎么办?冲进去质问苏蔓?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知道真相,要知道这场实验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要知道,苏蔓对她的那些温柔和照顾,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是真的。 林溪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把笔记本放回原处,然后拿起药盒和水杯,走进卧室。 苏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看起来很虚弱。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林溪,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溪溪,药拿过来了吗?” 林溪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无比刺眼。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多么冰冷的真相啊。她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拿过来了。蔓蔓,你快吃药吧。” 她把药片倒出来,递到苏蔓面前,然后把水杯递给她。 苏蔓接过药片和水杯,没有立刻吃药,而是看着林溪,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溪溪,你刚才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溪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没有,没什么事。可能是外面下雨,光线太暗了。你快吃药吧,吃完药好好休息。” 苏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把药片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 “溪溪,你能陪我聊聊天吗?”苏蔓躺下,看着天花板,轻声说。 “好。”林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的侧脸。 “溪溪,你还记得我们在孤儿院的日子吗?”苏蔓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在槐树下许愿。你说,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买一套很大很大的房子,让我过上好日子。” 林溪的心里一阵刺痛。那些回忆,曾经是她生命里最温暖的光,可现在,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那些美好的愿望,那些真挚的情感,难道都只是实验的一部分吗? “记得。”林溪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是你站出来保护我,替我挡了很多拳头。还有一次,我生病了,你整夜守在我身边,给我擦汗,喂我喝水。” “是啊,我都记得。”苏蔓的眼角湿润了,“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可却很开心。因为有你在身边,我觉得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溪溪,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真正的妹妹,我一直想好好护着你,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林溪看着她的眼泪,心里一阵纠结。苏蔓的眼泪是真的吗?她的这些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为了完成实验任务而演的戏? “蔓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林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对我的好,都是真的吗?你从来没有骗过我吗?” 苏蔓的身体僵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向林溪,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受伤:“溪溪,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对你的好,当然都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唯一的亲人?”林溪的心里充满了讽刺,“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么多事情?” 苏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溪溪,你……你什么意思?我没有瞒着你什么事情啊。” “没有吗?”林溪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悲伤,“苏蔓,你就别再装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那场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蔓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惨白。她看着林溪,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溪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场实验,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都是真的。 “溪溪,你……你都知道了?”苏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都知道了。”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重量,“苏蔓,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场实验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你对我的那些温柔和照顾,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是真的?” 苏蔓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摇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溪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林溪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她站起身,指着苏蔓,愤怒地说,“身不由己就能把我当成实验对象吗?身不由己就能欺骗我的感情吗?身不由己就能这么狠心吗?苏蔓,你知道我把你当成什么吗?我把你当成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把你当成我的全部!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供你研究的工具?一个让你完成任务的棋子?” “不是的,溪溪,不是这样的!”苏蔓也激动起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又躺了下去,“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工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是真的想好好护着你!可是,我没有选择啊!” “没有选择?”林溪冷笑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什么事情能让你没有选择?难道有人用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这么做吗?苏蔓,你别再找借口了!你就是狠心,你就是自私!你为了完成你的任务,为了你的实验,不惜欺骗我,伤害我!” “溪溪,你听我解释!”苏蔓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这场实验,不是我主导的,我只是一个辅助者。我是被迫参与进来的。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他们就会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只能答应他们!” “被迫参与?”林溪皱了皱眉,“他们是谁?这场实验的主导者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 苏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她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们是谁,他们只是给我下达任务,让我照顾你,观察你,记录你的行为变化。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他们就会用你的安全来威胁我。溪溪,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林溪看着她,只觉得无比荒谬,“把我当成实验对象,欺骗我的感情,这就是为了我好?苏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溪溪,我没有骗你!”苏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厉害,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蔓蔓,你别激动,你身体不好。”林溪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的愤怒和悲伤渐渐被担忧取代。不管怎么样,苏蔓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她不能再刺激她了。 苏蔓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她喘着气,虚弱地说:“溪溪,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做,才能保护你。” “保护我?”林溪看着她,“那你告诉我,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是不是和这场实验有关?” 苏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那个盒子里,装着他们给我的任务清单,还有一些实验数据。我不敢把它放在显眼的地方,怕被你发现。溪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林溪的心里一阵冰凉。原来,那个盒子里装的真的是和实验有关的东西。看来,苏蔓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带着目的的。 “那你对我的那些温柔和照顾,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是真的?”林溪看着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苏蔓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看着林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有,溪溪,有很多都是真的。在福利院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真的想好好护着你。后来参与这场实验,我也是真的心疼你,真的想让你好好的。那些照顾,那些温柔,都不是假的。溪溪,你相信我,好不好?” 林溪看着她的眼泪,心里一阵纠结。她不知道苏蔓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如果苏蔓说的是真的,那她也是这场实验的受害者。可如果是假的,那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就在这时,苏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蔓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好,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挂了电话,苏蔓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是谁打来的电话?”林溪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疑惑。 苏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和悲伤:“溪溪,对不起。他们让我对你启动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什么备用方案?”林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蔓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看着林溪,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溪溪,你别怪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会对你不利。溪溪,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到底是什么备用方案?”林溪的心跳越来越快,“苏蔓,你快告诉我!” 苏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备用方案就是……让你彻底忘记所有的事情,重新开始。他们会给你注射一种药物,让你忘记这场实验,忘记所有的痛苦和回忆,只记得我们之间的美好。溪溪,这样对你也好,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 “什么?”林溪猛地站起身,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苏蔓,你疯了吗?你竟然要给我注射药物,让我忘记一切?那些回忆,不管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溪溪,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苏蔓哭着说,“他们已经派人过来了,很快就会到。我没有选择,只能照做。溪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溪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里一阵冰凉。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苏蔓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实验的一部分,她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操控的棋子,一个供人研究的实验对象。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林溪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 “溪溪,别挣扎了。”苏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你逃不掉的。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根本逃不出去。” 林溪用力拉着门把手,可门却纹丝不动。她看着窗外的雨景,心里充满了绝望。难道她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场虚假的实验里,成为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感情的木偶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苏蔓小姐,我们来了。请你配合我们执行备用方案。” 苏蔓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看着林溪,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绝望:“溪溪,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 林溪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她恨苏蔓的背叛,恨这场虚假的实验,更恨那些操控这一切的人。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门被打开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的表情冰冷,眼神锐利,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 “把她带走。”领头的男人指着林溪,冷冷地说。 两个男人立刻上前,想要抓住林溪。 “不要过来!”林溪尖叫着,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溪溪,对不起。”苏蔓看着她,眼泪掉得更凶了,“这都是为了你好。等你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 “为了我好?”林溪冷笑一声,眼泪掉了下来,“苏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谁好?是为了那些操控实验的人,还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实验任务!” 就在男人的手快要碰到林溪的时候,苏蔓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挡在了林溪面前:“不要碰她!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领头的男人皱了皱眉,看着苏蔓:“苏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 “我不能让你们伤害她!”苏蔓的声音很坚定,眼神里充满了决绝,“这场实验,我不做了!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伤害溪溪!” 林溪愣住了,她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蔓,心里一阵复杂。苏蔓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难道,她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有一丝一毫是真的? “苏蔓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领头的男人眼神冰冷,“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后果会很严重。不仅你会受到惩罚,林溪也会受到更可怕的对待。” “我不管!”苏蔓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这些年,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这场实验,本来就是错误的。我不能再助纣为虐了。” 她转过头,看着林溪,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温柔:“溪溪,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骗你,不该把你当成实验对象。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溪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的愤怒和悲伤渐渐被感动取代。或许,苏蔓真的有她的苦衷。或许,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完全虚假的。 “苏蔓,你……”林溪的声音有些沙哑。 “溪溪,你快逃!”苏蔓突然用力推了林溪一把,指向窗户,“从窗户跳下去,外面有一条小巷,你沿着小巷一直跑,就能跑出去了。我会拦住他们,你快走吧!” “那你怎么办?”林溪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你别管我!”苏蔓的声音很急切,“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 领头的男人脸色一沉:“给我把她们都抓住!” 几个男人立刻上前,想要抓住林溪和苏蔓。 苏蔓用力推着林溪,把她推向窗户:“溪溪,快走!别回头!” 林溪看着苏蔓坚定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犹豫。她要逃出去,要找到真相,要为苏蔓,也为自己讨回公道。 林溪深吸一口气,转身爬上窗户,打开窗户,外面的雨水立刻打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回头看了苏蔓一眼,苏蔓正和那些男人扭打在一起,她的身体很虚弱,根本不是那些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蔓蔓!”林溪尖叫着,想要回去救她。 “快走!”苏蔓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溪溪,好好活下去!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林溪看着她被男人抓住,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回去,回去只会白白送死。她只能逃出去,找到救苏蔓的办法。 林溪咬了咬牙,转身从窗户跳了下去。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冰冷刺骨。她没有犹豫,立刻站起身,朝着苏蔓说的小巷跑去。 小巷里很暗,雨水把地面冲刷得湿滑。林溪拼命地跑着,耳边传来了身后男人的追赶声和苏蔓的惨叫声。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往前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找到真相,一定要救苏蔓!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突然全身无力,两眼一黑。 第9章 腐霉囚笼与末路逃亡 意识沉在黏稠的黑暗里,林溪挣扎了许久,才被刺骨的寒意拽回现实。 鼻腔里灌满了潮湿的霉味,混杂着一丝凝固的腥甜,呛得她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钝痛,药物过量的眩晕感还在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模糊得像蒙了一层雾。她撑着冰冷的水泥地想要坐起,手掌却先一步触到了一片僵硬的温热——那触感熟悉又陌生,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头顶唯一的通风口漏进惨淡的月光,刚好照亮身侧的人影。 苏蔓躺在那里,浅蓝色的家居服被暗红的血迹浸透,领口还残留着挣扎的褶皱。她的手腕有一道狰狞的勒痕,嘴角凝固着暗红的血痂,正是林溪跳窗时看到她被黑衣人按住的模样。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再也不会睁开了。 “蔓蔓……”林溪的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纸,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苏蔓的脸颊,就被那刺骨的冰凉吓得缩回手。 死了。苏蔓死了。 这个认知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瞬间忘记了药物的眩晕,忘记了逃亡的恐惧。她想起苏蔓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那句“好好活下去”,想起笔记本里那些真假难辨的温柔字迹——原来这场实验的终局,是用苏蔓的命,给她铺了一条逃亡的路。 泪水汹涌而出,林溪却不敢哭出声。地下室的寂静里,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引来危险。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她必须逃出去。为了苏蔓,也为了查清这场实验的真相。 林溪扶着潮湿的墙壁,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药物过量的副作用还在折磨她,每走一步都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视线阵阵发黑。她踉跄着摸到地下室的门,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在寂静中格外惊悚。 她屏住呼吸,等了片刻,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地下室藏在一栋废弃的建筑里,门外是狭窄的楼道,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散落着破旧的杂物。林溪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上挪,每走几级台阶就忍不住弯腰咳嗽,胸腔里像有火在烧。 就在她快要走到地面时,外面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声,语气冰冷而漠然。 “那丫头跑不了多远,药物过量加上低血糖,撑死也就跑出去两公里。” “老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蔓这颗棋子废了,不能让739号也跑了,实验数据不能断。” “放心,这一片都封死了,路口都有人守着,她就是插翅也难飞。” 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缩回身子,躲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喘。原来他们早就算准了她的状况,布下了天罗地网。药物过量让她体力不支,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笃定她跑不远,正等着瓮中捉鳖。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微弱的力气,第一次觉得,逃亡或许真的是一场徒劳。 可她不能放弃。苏蔓用命换了她的生机,她若是被抓回去,苏蔓的死就成了白费。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记得苏蔓说过,跳窗后那条小巷通往一片老旧居民区,那里巷道纵横,地形复杂,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她等外面的脚步声走远,才扶着墙,继续往上爬。走到楼道口时,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外面是一片废弃的厂区,杂草丛生,远处的路口果然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四处张望。 林溪缩回头,沿着厂区的围墙,猫着腰慢慢移动。杂草划过她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小的划痕,药物带来的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她好几次差点栽倒,都凭着一股狠劲撑了下来。 穿过厂区,果然看到了苏蔓说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垃圾,两侧是斑驳的老墙,错综复杂的岔路像迷宫一样铺开。她踉跄着钻进小巷,身后很快传来了黑衣人发现她踪迹的呼喊声:“在那边!追!”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溪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不敢回头,凭着直觉往巷子深处跑,脚下的碎石硌得她脚底生疼,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重叠。 “跑啊!你跑不了的!”身后的呼喊声带着戏谑,“药物快发作了吧?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林溪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拐进一个狭窄的岔路口。路口深处有一个废弃的垃圾桶,她踉跄着躲到垃圾桶后面,蜷缩起身子,屏住呼吸。 黑衣人匆匆跑过岔路口,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药物的副作用彻底爆发,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意识也渐渐变得涣散。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黑衣人很快会发现她没跑远,会回来搜查。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的墙角,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筐,里面堆着一些废弃的布料。她挣扎着爬过去,钻进竹筐,用布料盖住自己的身体。 刚藏好,就听到回来搜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人呢?明明看到往这边跑了。” “这丫头还挺能躲。不过没关系,她跑不远,药效发作后,她自己就会晕过去,我们慢慢找。” “老大说了,找到她后,直接带回实验室,不用再留活口,实验可以进入最后阶段了。” 林溪的身体猛地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原来他们从来没想过要留她活口,所谓的备用方案,所谓的“重新开始”,都是骗局。 她躲在布料下面,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身下的布料。她想起苏蔓的尸体,想起那些虚假的温柔,想起这场从头到尾都是骗局的人生,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可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出去,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搜查声渐渐消失了。林溪在竹筐里躲了很久,直到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一些,才慢慢从布料里爬出来。 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月光依旧惨淡,前路依旧黑暗,但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身体的极限和无处不在的追捕,都让她的逃亡之路步步维艰。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拼尽全力。 为了苏蔓,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被这场实验吞噬的无辜者。 林溪迈开脚步,一步步走进巷子的深处,走向那片未知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逃脱,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头。 第10章 永夜囚笼 林溪的意识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回笼,药物过量的眩晕尚未散尽,四肢就被冰冷的铁链牢牢锁住,手腕和脚踝传来刺骨的疼痛。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纯白——墙壁、天花板、地面,全是毫无生气的白色,像极了苏蔓笔记本里描述的“实验核心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物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醒了?”一个冰冷的男声响起。 林溪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眼神像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之前追捕她的黑衣人。 “你们把我带到哪里了?”林溪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药物残留的虚弱。 白大褂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实验编号739,药物过量后应激反应稳定,意识清醒,情绪波动可控。”他抬起头,看向林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永久居所。别再想着逃跑了,你跑不了的。” 永久居所?林溪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绝望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她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狭小而封闭,只有一扇嵌着铁栏杆的小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却看不到任何窗外的景象。房间里除了一张冰冷的铁床和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像一个精致的囚笼。 “苏蔓呢?”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白大褂男人的笔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漠然:“实验辅助者苏蔓,因违抗指令、破坏实验进程,已被处理。” “处理?”林溪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拼命挣扎着,铁链摩擦着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你们杀了她?你们这些魔鬼!我要杀了你们!” “安静点。”旁边的黑衣人上前一步,粗暴地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溪被按回床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眼泪混合着愤怒和绝望滚落。苏蔓死了,那个用命换她逃亡的苏蔓,那个对她有着真假难辨的温柔的苏蔓,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个组织的魔爪。 而她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掉。他们算准了她药物过量、体力不支,算准了她跑不远,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徒劳。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每天固定的时间,会有人送来寡淡无味的食物和白色的药片,她没有选择,只能被迫吞下。药物让她的情绪变得麻木,不再有剧烈的愤怒和悲伤,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 白大褂男人会定期来观察她的状态,记录她的言行,有时候会给她注射不知名的药剂,让她陷入昏沉的睡眠,醒来后又会忘记一些片段。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只有无尽的等待和绝望。 她试过反抗,拒绝吃药,拒绝配合观察,可换来的却是更残酷的对待——被强行注射药物,被关在黑暗的小房间里,几天几夜见不到一丝光线。渐渐地,她不再反抗了,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她开始想念苏蔓,想念福利院的槐树,想念那个被她砸毁的家,想念那些真假难辨的温柔时光。哪怕知道那些美好里掺杂着谎言,可此刻回想起来,却成了她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有时候,她会对着那扇嵌着铁栏杆的小窗发呆,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想象着苏蔓说过的大海和阳光。可她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了。她会被永远囚禁在这里,成为这个组织的实验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天,白大褂男人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同样穿着白大褂,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这就是739号?”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是的,实验体状态稳定,各项数据采集顺利。”白大褂男人点了点头,“她的精神韧性很强,即使在永久囚禁的环境下,也没有彻底崩溃,很有研究价值。” 女人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林溪,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听说她和之前的辅助者关系很深?” “不过是实验设定的羁绊罢了。”白大褂男人不以为然,“现在辅助者已被处理,没有了情感牵挂,她会更配合实验。” 林溪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片冰凉。原来,她和苏蔓之间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只是“实验设定的羁绊”。苏蔓的死,也只是为了让她“更配合实验”。 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没有逃亡,没有真相,没有救赎,只有永无止境的囚禁和实验。 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林溪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感受着药物带来的麻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苏蔓,如果当初没有被卷入这场实验,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可这个念头,终究只是一场徒劳的幻想。 她被永远地囚禁在了这片永夜之中,成为了这场罪恶实验里,最孤独、最绝望的牺牲品。而那些操控着一切的人,还在继续着他们的罪恶,等待着下一个“实验对象”的出现。 黑暗中,林溪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挣脱了这具被囚禁的躯体,飞向了那个有苏蔓、有阳光、有自由的世界。 而这个冰冷的囚笼里,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和那些永远不会被揭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