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临渊将手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向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双胞胎也退到邹俨和赵无言身后,透过两人间的空隙向前张望。
和宋临渊并列站在最前面,岑寒只觉丝丝凉气从帘子下面垂出来,缠住她的脚踝,将她往里拽去。
众人都想着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而出口大概率,就藏在帘子后方。
她和宋临渊两人同时伸手,将帘子从底部掀开。随着帘子上升,荧蓝的光涌入,在他们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是一堵墙。
上面挂满了悬着的人头。
数十双空洞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他们,其中有大人也有孩子,发丝稀疏紊乱,面部龟裂的皮肤上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肉绽开,个个都半张着嘴,像是沉浸在惊恐和痛苦中。
说一点也不害怕是假的,被数十双涣散的瞳孔盯着,岑寒的手还是没忍住颤抖了几下,有那么短短几秒她整个人都凝固了。
随着光圈的晃动,那些扭曲的表情更显狰狞。
邹俨倒是淡定地托住岑寒的左手手臂,稳定住摇曳的火光,在她耳边轻道一声:“别怕。”
岑寒回头就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帘微垂,用一种令她心安的目光注视着她。她调整呼吸,定了定神见宋临渊提着剑进去,便和邹俨紧跟上去。
依旧是狭小的房间,环顾一圈便能将这里尽收眼底。除了那面墙,帘子后中央突兀地摆着一面古铜镜,正巧和八仙桌上摆的牌位,背对着。
门在左侧,从外面锁着,里面的把手已经脱落了。
“这像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邹俨注意到墙根处透出干涸的血迹:“只是这血不像是从上方滴下来,而是从墙里渗出来。”
“这些伤口也很奇怪。”赵无言绕到侧面,走近了才看明白那些人头实际上都像是从墙里长出来一样,脖颈处坑坑洼洼的空隙,如同被小型啮齿动物啃食过。
“而且,都被割去了舌头。”赵无言停在一个女人的脑袋前,歪着头感叹:“这凶手变态啊……”
看着三个人巴不得把脸贴到人头上,就差直接上手了,岑寒忍住恶心,捂住鼻子退到门边。
双胞胎从进到这里开始就已经在门边捣鼓了好一阵了,可也只有一条细缝透出点光,她们就躬着身子眯眼从门缝里向外看。
岑寒对这俩小姐妹养的蛇还是心怀芥蒂的,不敢凑上去,只是在一边问:“有看清什么吗?”
“红红的光斑,很模糊,朦朦胧胧的”
“看来得想办法把门打开”
岑寒环顾四周,这个狭小的房间已经尽收眼底,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但是对面摆着的台式铜镜不管怎么看都很突兀。
此时就听赵无言说:“这地方阴气如此重,倘若尸身完整,必会引起尸变。
“怨气极重,却不见怨魂”宋临渊.向后退了两步、正面向墙,顺着那些死不曝目的神情将目光投到古铜镜上。
他移步到镜前,拭去镜子上的积灰。
镜子摆放的角度刚好能将墙上的景象反射出来。
邹俨问:“这镜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她话音刚落下不到一秒铜镜中的画面开始出现变化。
那些头颅上的发丝开始蠕动,像是雨天泥泞里的蚯蚓,涣散的眼珠原本几乎都只剩白色,可瞬间就像蒙上了一层黑雾。从墙体里伸出双臂开始张牙舞爪向外扑腾,像是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冲出镜子一样。
发现异常的几个人警觉地回过头,现实的场景里一切如常。
岑寒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可当她走到镜前,其中的异象顿时消失。
“哈情况?”赵无言像对待坏了的老式电视机那样拍了拍铜镜的边缘
“你们刚才是看到了什么吗”冷寒问.
“鬼魂”邹俨答道。
“从墙里钻出来的”赵无言补充道
岑寒将手中的冷焰移得远了些,很快那些脑袋又开始蠕动.
“是被镜子封印住的怨魂”
“他们不会逃出来吧。”
“那要看封印的阵法是否完整。”岑寒解释,:“目前看来,咱们几个大活人在它们面前晃了这么久都没事,应该没问题,当然镜子是关键,要是碎了可就麻烦了。”
刚刚还拍过镜子的赵无言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怕地搓了搓手。
“不对。”一直在沉思的宋临渊突然道:“这根本就不对劲”
“如果镜子是用来封印怨魂,那它就不应该正对着墙。让鬼魂看见自己死时的惨状只会增加怨气,而这镜子的位置明显是摆放者有意为之”
“难道是有人改动了阵法?”赵无言猜测
宋临洲摇头:“那这些鬼魂恐怕早逃出来了”。
他接着道:“或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刚看到灵牌上刻着鬼王画像,我下意识地认为那是用来镇压鬼物的,却忽略了灵牌本身的作用”
“是供奉”岑寒接过他的话:“并非是以鬼王镇怨魂,相反,这些人就是祭品,为了献怨而惨死。”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几个人无一不是脊背一凉,他们想到了自身的处境。
下一轮的祭品,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空气冰冷而凝滞,而宋临丫接下来的一番话又是将从通向让这恐怖的氛围推到了极点
“你们注意到”墙根处的血迹了吗“他用剑将渗了血水的白石灰墙凿出一个小孔,孔内仍是血色
“这些血并不是从头的伤口处满下来,而是从墙里渗出来,我猜这些人的身体应该还在墙体里。
“被砌进了墙里?”邹俨问
“如果是这样就好,至少说明是人为“宋临渊蹙眉,犹夷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怕是别的东西”
“那我们待在这岂不是就很危险,得赶紧逃啊”
“好像来不及了”一直附耳靠门的双胞胎,突然就闪到了一边:“外面好像有人来了,还有好几个”
几个人侧耳细听,的确有咚咚咚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脚步很慢,不急不缓,有规律地踏在木质的地板上
赵无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摸索了一阵发现打不开又向后退了几步,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作势要冲过去把门撞开。
结果被宋临渊拦下了
“你干嘛?”
“不让你去送死啊”宋临渊堵在了门前,又厉声反问道:“你清楚来的是人是鬼,实力如何,就这么冲出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赵无言被噎任了,但他很快又嘴硬地反驳:“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
“你现在出去只会死的更快”.
其他四个女孩子面对此时的状况倒是冷静的多
岑寒在想自己能否利用这个鬼阵脱困,所以一直在镜子前徘徊;桑洛桑淇虽然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缩在红帘旁,眼中却透出异样兴奋的光,就像两个期待着游戏开局的孩子。
而邹俨对着门口僵持着的两人道:“先到帘子后面去一会儿见机行事”
岑寒她们三个是立刻退回红帘后面。
宋临渊思索了两秒,自己是否能躲在门后先发制人,但考虑到对方不止一人且自己对外面的环境不熟悉,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赞成邹俨的提议。
而赵无言这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的大个子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道士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被往红帘后头拽,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骂出口,就被甩到了地上。
宋临渊直接忽略了他充满幽怨的眼神,转向岑寒指了指她手中的冷焰。
岑寒立刻会意,将火熄灭,一时间又回到了黑暗中。
“咚.......
钥匙清脆声响后,门被推开,突如其来的气流掀起一层积灰。
三双破旧的布鞋先后踏入这昏暗的魔窟,一簇火光在红帘后漾开,映着两高一矮三个人影。
帘后的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缩在墙角。
赵无言半跪在地上,正想换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就感到肩头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了他一下,又给他按回地上,带起一阵风,很快又消失了,这中间没弄出一丁点儿声音。
外面的烛光,在墙侧停下,上上下移动了一番,似乎在墙上搜寻着什么。
“那些新的血食为何不在这里,阿龙?”一个年迈含糊糊的噪音道
“我确实是把他们丢进来了......是吧阿虎.就扔在帘子后面."叫阿龙的男人回答着.
“是啊,说不准他们还在呢。”阿虎附和
“你刚才说,那几个人都是你在路边捡来的?”
“对啊,像是被扔在路边的,这白白送上门的东西,我和阿虎给拖回来当成献给主人的血食。”
几个少年,清清楚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心里大呼倒霉,自己被打劫后丢到路边就算了,还特别不幸地又被拖到这么个破地方。
“哼,血食进入这里不到一刻钟就该被献祭了,除非那几个本来就不是活物,主人才不会收下祭品。”声音向着帘子边靠近。
红帘被阿龙和阿虎两个壮汉给掀了开来,一双枯瘦的手托着烛出现在帘子后面。
那人是被一堆破布缝合而成的斗蓬包裹着,脸躲在斗蓬的阳影里,身躯瘦削佝偻。
而他面前的那些孩子们却像是一只只蓄势待发的小野兽,目露凶光,倒映着烛光的双瞳直视着他。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声:“活下来的祭品——看来主人的确不喜欢你们,下次的祭品看来还是要我亲自抓。”
听了这话,阿龙阿虎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垂下头。
岑寒猜他口中的主人大概就是这个房间里所供奉的毋念鬼王。
眼前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还不能确定,毕竟他那唯一露出来的一只手,看着实在不像是活人该有的。
动物们总是比人更灵敏的,双胞胎衣袖里的两蛇感受到危险靠近,早是蠢蠢欲动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没反应,是吓得说不出话了吗。怎么没有尖叫声”那老人用怪异的声线和玩弄般的语调道:“再不叫可就没机会喽”
几个少年仍旧不为所动。
“看来是群哑巴。阿龙阿虎,这些个没用的就立刻处理了吧”
老人托着烛台转向一侧的桌子,虔诚地对着牌位道“望主人能原谅我的罪过,残缺之物自是不配作为贡品。”
而就在此时,却听阿龙说:“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啊”
“咋了”
“我记着我们抬进来的有六个啊,”
而眼前却只剩下五人。
众人这才惊觉,宋临渊不见了。
老人的声音顿时带上了怒意“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他话还没彻底说出口时,房间上侧忽得扬起一阵劲风,一道寒光自上劈下,宋临渊手中的剑映射着烛焰,朝那老人挥去。
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刹那,老人托着烛台的左手就被削下,掉落在地面的烛台溅起一簇火花,随即又消失殆尽。
红帘从中间被宋临渊劈开,门外的光投了进来。
他一边向外冲去,一边朝众人喝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