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的病房内,安静如斯!
林冉星身穿蓝白条的病号服,顶着半长的狗啃式发型,失神地盯着手上厚厚的一摞纸。
这些医药费清单有四百多页,比他命都厚。
费用总计……三千多万。
是的,七年共计花了三千多万。
一天花费一万多。
最初看到这行数字时,林冉星还以为是医生留的电话号码。
个十百千万地数了十多个来回,才确认自己数数能力没有问题。
确认了,但是无法接受。
这么大数额的金钱交易,除了上坟祭拜父母时,林冉星再没有机会接触过。
现在很想冲进地府啃老,借些阴币回来,付给医院这个老阴批。
七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变成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灵魂被一个叫做诡异降临的游戏系统接收。
系统许下承诺,只要通关所有副本,就可以在现实世界醒过来。
为了这次重生的机会,他在副本里出生入死,三百关的副本,他是唯一通关的玩家。
想到“三”这个数字,林冉星蹙眉将手按在胸口,他现在听不了这个数字。
这个数,克他。
如果知道醒来要背负三千多万的债务,早就嘎巴一下死在副本里了。
正捧着心口,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走进来。
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长得白净斯文。
林冉星抬头看着医生一步步走近,动了动嘴唇,“你好,医生。”
医生在床边站定,双手拢在身前,笑得和煦,“听护士站那边说,你打印了账单,准备今天出院?”
林冉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
他拍拍手里的药费清单,心里没底,“我还出的去吗?”
三千多万,把他身上所有零件拆吧拆吧让专业倒票的黄牛挂闲鱼上拍卖,也炒不出这么高的价。
医生默了默,转瞬露出更灿烂的笑,商量着,“想想办法,凑一凑呢?”
“……”林冉星沉默以对,凑?
凑!
医生推了推眼镜,“费用确实有些高,但你毕竟是老院长的儿子,我们当然要竭尽全力救你。
你也应该能感觉到,我们的治疗和照顾是非常用心的,你的身体各项机能,都与入院前无异,这是非常非常的难得治疗结果,甚至说奇迹也不为过。”
“……”身体没坏掉,是系统承诺的,他的身体和副本同步共生,没有痛觉,可以快速再生恢复。
但林冉星没提,如果说了副本的事,恐怕就没机会出院了,而是要转去精神病医院。
医生还在滔滔不绝,“我们不仅提供了医疗救治,还给你增加了养生辅助,按摩放松,刮痧拔罐……”
林冉星抬头,望着医生的眼睛,恳切道,“其实你们应该给我拔管。”
医生皱眉,“请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会对每一个入院的患者负责。”
边说边熟练地帮林冉星掖好被角,“如果你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向院领导申请,为你办理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那可以分一百年吗?”林冉星严肃起来。
没有开玩笑,这个年限是认真计算后的数字。
三千万分期一百年,每月还三十几万,把裤腰带勒脖子上,咬牙挺住还是能拼一拼的。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把眼镜摘下来甩了甩,又重新戴上,豁出去了似的,“我去和领导申请试试。”
“???”林冉星眼睛瞪圆了,这个医生竟然答应去试试,会不会太魔幻了?
更魔幻的是,院领导竟然答应了。
林冉星走出医院时,心里还在琢磨这件事。
今年二十六岁,分期一百年后,一百二十六岁,这算不算是变相的延年益寿?
他都不相信自己能活那么久,医院竟然相信。
难道昏迷的这些年,世道变了。医患关系从紧张变得如此紧密了吗?
走出医院,林冉星站在街边,心境微妙。
马路上的出租车从七年前的黄灰配色变成白绿相间,马路边的围栏上多了一档蓝色条纹。
路边的小店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鲜花水果小饭店,寿衣圈住院用品,来往医院的人群依旧行色匆匆。
入眼的一切和从前不同了,又好像没什么不同,最大的变化是他自己。
欠了三千多万。
一想起这事儿,他就像被麻绳勒住脖子,呼吸不畅。
长舒一口气,迈步往东走。
他的父母生前都在这家医院工作,家离这边很近,隔着两条街,打车起步价,但他没有伸手叫出租车。
走回去,能省十块钱。
虽然和三千万比起来,这十块钱屁也不算,但是省了总比没省强。
他安慰自己,脸却拉得比驴还长。
小区的变化很大,甚至令他咋舌,不像七年前那样规整干净,电动门破破烂烂地歪倒在一边,门岗的四面玻璃都碎了,门也不翼而飞,看样子已经荒废很久。
林冉星本就拉着的脸,看到这一幕,驴脸变马脸,拉得更长了。
这处房子地处市中心,位置好,开发商名气大,开盘时一房难求,他父母买的时候花了近三百万。
本以为房价会直线上升,可现在上升的只有他的血压。
继续往里走,原本有模有样的绿化草坪,现在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垃圾和被丢弃的家具,塑料袋挂在树上飘飘摇摇,甬道上枯枝落叶堆得老厚,散发着腐烂的霉味。
停在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前,抬头向上望,二楼住户的玻璃是碎的,青天白日下窗口也黑洞洞的,看样子早已人去楼空。
心里堵着的那股火气越涨越高,不仅欠了债,还赔了钱!
气哼哼地钻进单元门,电梯前上下横着两根一寸粗的钢管,用铁链锁着,他只好转身走进楼梯间。
好在他的住在八楼,爬上去不至于要了命。
站在阔别七年的家门前,林冉星手里握着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七年前,父母已经离世,他独自一人生活。
平平无奇的一个早晨,他穿了件灰色的羽绒服,提着背包出门上课。
一去就是七年。
捋了捋狗啃式的头发,将钥匙对准锁孔。
“?”
钥匙没有想的那样顺利插进锁孔,而是艰涩地卡住。
许是太久没有开启,被锈住了。
他换了个角度,重新尝试着把钥匙插进去。
这次依旧没成功,钥匙只插进去一个尖尖,锁孔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灯,弯腰查看。
原本寂静的楼道,忽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紧跟着有拖拉的踩踏声,来人腿脚不太灵便。
半晌,上层楼梯处出现了一道颤颤巍巍地身影,逆着光,林冉星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楚地感觉到来人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两人就那么隔着半层楼的台阶,沉默着。
半晌,逆光的身影有了动静,“你在干什么?”
出乎意料,本以为是个半百垂阳的老人,但声音听上去却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
“我?”林冉星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在幽暗的楼道里,钥匙相碰发出的叮当声格外响亮,“我回家。”
虽然之前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但那时正赶上高考,每天两眼一睁和必刷题搏斗,和三五拼命,邻里邻居他一个都不认识。
又过去了七年,更想不起来这个年轻小老头是谁。
“你……这是你家?”年轻的小老头退后一步,刚好露出侧影。
好怪异的一张脸。
林冉星盯着他的侧影,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你都搬走了,为什么还回来?”那人问他。
“没有搬走。”林冉星顺势踏上台阶,仰头盯着他的脸,“我出了趟远门,对了,小区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人被他上楼的动作激得后退。
林冉星踏上第三级台阶时,他已经退上九楼的楼梯,“我不知道。”
丢下这一句,慌慌张张地往上走。
其实他的动作,说成是爬也可以。
林冉星站在台阶上,透过栏杆,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很快,再次传来吱嘎的关门声。
他愣了两秒,转身下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拿着钥匙捅锁孔。
在这样的环境下,遇上刚刚那个怪异的男人,很多人肯定会心里打鼓。
可他还是一脸平静,专心地插钥匙。
但锁孔和他作对,刚刚还能插进去一个钥匙尖尖,现在却塞满了一般,怎么都怼不进去。
林冉星又打开手电灯,蹲下身,指腹贴向锁孔,细细慢慢地摸索。
还真有了发现,在锁孔周围,发现了几根头发。
将其捏起,确定了这头发的另一端被塞在钥匙孔里。
这是谁的恶作剧?
听过有人往别人家门锁里灌胶水的,塞头发的还第一次见。
他捏住头发使劲向后拽,果然如料想得那样,拽出很长一截。
林冉星揪着那截儿头发往外扯,捯出有半米长却还不见尽头。
头发乌黑弹韧,发质极好,被粗暴地扯了这么久,也不见断裂。
耐心告罄,他握紧那绺头发,胡乱在手上缠了两圈,一只脚蹬在门板上借力,使出浑身力气,骂了声,“艹!”
终于,头发被他从锁孔里彻底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低哑的,带着哭腔的,“嘤!”
开新文啦,抱住点进来的每一位小天使[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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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