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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90

作者:琅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81章 chapter 282


    十月的柏林, 冷风还未开始在街道上呼啸而过, 并且在路上也还随处可见让人在看到后会客觉得温暖的黄色枫叶。


    但这里依旧已经十分寒冷,当你走在街上的时候, 你需要穿上足够温暖的衣服才能够不至于一直哆嗦。


    可就是在柏林的一座秘密监狱内, 一个穿着神父长袍的男人却是被数名安全警察用枪指着。


    这些看起来十分凶悍的德国人在举着枪的情况下, 命令那个可怜的男人脱光他的衣服。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冷风肆虐的深秋脱下自己的衣服, 这显然是每个人都会抗拒去做的事。


    于是枪声响起来,并且在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后,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那个大约四十多岁,并留着短胡茬的男人就在这样的逼迫下,把他身上的神父长袍和里面的那些衣服都一件件地脱下来。


    直至他在这间牢房里变得全然的赤.身裸.体, 那些安全警察才在把他的衣服一件不落地收走后离开了这里。


    找不见哪怕一丁点的布料来遮掩自己的身体,这对于大部分生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来说都会是让人感到不安的状态。


    而这名被艾伯赫特认定为“无需拷打”的苏联间谍也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独自度过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那几乎立刻就让原本高大健壮、且看起来十分自信的男人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一间没有椅子没有床铺,甚至连干草都没有的牢房里应该是站是坐。


    但很快, 脚步声再次靠近。


    那让原本已经慢慢蹲了下来的苏联间谍连忙站起身来。


    而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便再不是先前的那些无礼的安全警察了。


    此刻走进这间牢笼的,正是仍然留守在柏林的那位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以及他的副手。


    才走进这里的艾伯赫特在乍一眼看到那个苏联间谍的状态时似乎有些意外, 并向旁人问道:“是你们下令脱光他衣服的吗?”


    先前的那个小队的小队长很快就回答道:“报告副总指挥,我们生怕他在衣服里藏着情报, 所以要仔细地全都检查一遍!”


    借着那个小队长对于自己上级的称呼,被俘的苏联间谍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个金发青年的身份。


    虽说第三帝国的宣传部很喜欢对他们的高官、以及在前线作战的军官进行各式各样的宣传, 并且还把其中很多人的照片印成明信片供市民们购买,但艾伯赫特却并非也是宣传部花大力气宣传的“明星高官”。


    相比较起上一任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兼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莱茵哈德,大部分的柏林市民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甚至是年龄。


    因而, 当这名只是见过对方模糊照片的苏联间谍真正看到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会在暗自吃惊后默默地观察起对方来。


    以“屠夫”的标准来看,他是不可能招募这样的男性去做一名情报人员的。


    因为他太让人一见难忘了。


    可这样的打量却当然不会是艾伯赫特手下的那些安全警察所允许的。


    于是那些棍棒似乎就又要落到这个训练有素的苏联间谍的身上了。


    但艾伯赫特却是先一步地把那些呵止了。


    随后他便态度十分客气地对这个敌国的间谍说道:“既然你的衣服还在检查当中,那么你大概可以有两种选择。一个,让这里的安全警察借一套制服给你。另外一个,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作为身份已经暴露的敌国间谍,“屠夫”自然不可能选择前者。


    因而艾伯赫特便也不再劝说,只是命人给对方抬来一张椅子让其坐下。


    但就在艾伯赫特有意地表现出这种礼貌与客气的时候,另一幕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画面也在同时上演。


    手脚都被绑起来的“夜莺”被两名动作粗鲁的安全警察拽着手臂在地上拖行。


    他们就在“屠夫”的面前把夜莺拖去了更靠后的那间牢房。随后他们用锁链把人铐住的声音也就此传来。


    “我比较喜欢在面对像你这样的高级情报人员时更礼貌一些。因为我认为比起那种没有太大价值的间谍,高级情报人员更能真的听懂我说的话。”


    随着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鞭挞声以及“夜莺”的惨叫声也便就此从隔壁传来。


    有着黑色毛发并且身材高大的神父看起来似乎还是一派冷静的模样。但是他的肌肉反应却是在此刻出卖了它。


    当“夜莺”的惨叫声几乎同鞭挞声一起传来的时候,神父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而那些当然也逃不过艾伯赫特的眼睛,但他却是不动声色,并说道:“我相信你这里会有很多我感兴趣的事。”


    神父沉默不言,但艾伯赫特也不在意,并接着说道:“我希望得到你在过去发回给莫斯科的每一条情报,你上级交付给你的命令,还有你的情报来源。”


    一盆炭火以及有着长柄的铁质刑具被人迎着这名苏联间谍的面搬去了隔壁。


    但这一次,他却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做到了目不斜视,也没有让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做出出卖他心中所想的反应。


    但是在如今的柏林拥有着极大权利的绿眼睛贵族,他却并没有着急去逼迫对方说出些什么。


    于是在这座监狱中,静寂无声的此间牢房与传出了嘶声力竭吼叫的的隔壁牢房、将身上的制服以及战功勋章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党卫军高官以及一丝.不.挂的苏联间谍,他们都就此形成了几位鲜明的对比。


    烙铁烫到人身上的“呲呲”声也就此传来,并且隔壁配合着那些安全警察做了这场戏的“夜莺”也开始吼叫起“你们想知道什么”。


    也就是在此时,神父开了口,他说道:“我接受过反刑讯训练。用这样的方式你是没法从我这里问到任何事的。”


    而后,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青年就说道:“我也接受过,所以我才想跳过这些没用的步骤,和你进行更直接的沟通。”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那名副手不禁沉下了目光,并在眉头紧锁起来后等待起他的上司所即将说出的下一句话。


    艾伯赫特:“一般来说,从间谍的家人身上入手会比从他本人身上入手更为有效。可是我没有让我的部下们去查明你在苏联的真实身份。因为那太费事了。但是在苏联,肯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才只不过是这样的短短几句话而已,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完全变了。


    但那却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当坐在对面的神父终于在短短的一瞬间泄露出了少许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屠夫一样的戾气,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也便就很快说出。


    “也许我的确不懂如何才能让你感到恐惧,但我相信斯大林的人民内务委员会肯定知道。”


    说罢,艾伯赫特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已然无法完全隐藏自己情绪的男人,并又道:“你结婚了吗?有孩子吗?我听说,苏联有夫妻同罪的理论。如果一个男人被视为背叛了国家的人民公敌,甚至只是在前线不幸做了俘虏,那么他的妻子和年满十二岁的孩子就也会被一同送去古拉格。在这一点上,就连斯大林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当听到“斯大林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的时候,艾伯赫特身边有不止一人都没能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但那也成为了最能够刺痛对面那个目光冰冷的男人的心的无形武器。


    是的,就连斯大林自己的儿子都在成为了德军的俘虏后……连累了他的妻子被送进古拉格。


    又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间谍呢?


    而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艾伯赫特终于对一旁的副手用对面的苏联间谍所能够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太吵了,让人把隔壁的那个弄晕。”


    得到指示的副手缪勒很快就从离开了这间牢房,并向着隔壁的那间走去。


    随着木棍打到肉的声音响起,隔壁的惨叫声和嘶吼声终于停止了。


    因而绿眼睛的贵族也便接着说道:“我向来不喜欢胡乱地用上这些刑罚手段。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你的那位同伙吗?因为他一旦在我们的疏忽之下逃走,他身上的这些伤就会成为证明他比你更忠诚的最好证明。”


    当他用和朋友间聊天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很快就用一个能够震慑住对方的,更为强硬也更为冷酷无情的声音说道:


    “请把你在过去发回给莫斯科的每一条情报,你上级交付给你的命令,还有你的情报来源告诉我!”


    原本还坚若磐石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被敲开了裂缝。


    神父在沉思了许久后用那能够流露出脆弱的声音说道:“给我一张纸,还有一支笔。”


    他决定与德意志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合作。


    当艾伯赫特带着他的副官一同离开这座秘密监狱的时候,被上了生动一课的缪勒中尉不禁在把刚刚的每一个环节都想了好几遍之后带着崇拜以及不可思议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是怎么想到这么精彩的手段的?在您之前,我还从没见过有谁能够那么快就从苏联间谍的嘴里撬出情报。”


    艾伯赫特:“有时候最能够伤害到一名战士的不是敌人的刑具,而是那些与他站在同一阵营里的‘朋友’。这是已故的莱茵哈德副总指挥教会我的。”


    缪勒:“他也像您今天教我一样向您传授了这些?”


    艾伯赫特:“不,他这样对待过我。”


    第282章 chapter 283


    柏林, 在市区的街道上, 一些已经不再拥有往昔风光的冲锋队队员们穿着褐色的制服,并在电线杆上张贴最新的宣传海报以及公告。


    其中的一条公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根据那条公告的说明, 有三名来自东部占领区的劳工由于和德国女性发生了性.关系, 已于日前被枪决。


    公告尤其提醒德国女性, 千万要警惕那些来自于东部的劣等民族的男人, 一定不能在大批德国的青年男性去到前线的时候被那些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进而玷污了德意志的纯净血统。


    此刻正值傍晚,许多德国的女性都在街上的商店门口排着队购买需要用配给券才能兑换的食物。


    因而这条在报纸和广播中也都会提及的公告一经贴出就引发了她们的讨论。


    这周被排在了晚班的伊莲妮与她的一位同在帝国广播大厦工作的女性友人在经过那张公告的时候,也停下了脚步。


    原本出现在那张玫瑰般娇媚脸庞上的笑容就此消失了。


    在眉梢处会轻轻挑起的眉毛皱了起来。但很快,伊莲妮的脸上就又出现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并说道:“没准那几个女人根本没看出来和她们发生关系的男人是来自东部的劣等民族呢?”


    “这是不可能的,伊莲妮。”


    和伊莲妮一起去到帝国广播大厦的那位女性是个稍长她几岁的夫人。


    她很快就对伊莲妮提醒道:“这些人的衣服上都是有相应标记的。从东部来的人,他们的衣服上会缝上‘ost’的标识。还有那些波兰人, 波兰人的标识是‘p’。”


    听到这样的话语,伊莲妮更是笑了,她说道:“所以我们只能靠他们的衣服来辨认出那是劣等民族的人。”


    伊莲妮此话一出, 立刻引起了其她就在附近的德国女性的反对。这些女人开始以十分夸张的语调和用词来向她描述那些东部民族的丑陋长相,并告诉她, 所有与那些来自东部的劣等男性发生关系的德国女人都是自甘堕落。


    如果那些自甘堕落的女性还怀上了劣等人的孩子,那可就真的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眼见着人越聚越多, 伊莲妮的那位同事连忙把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并在快步走出了好一段路之后也对她说出了担忧的告诫。


    “伊莲妮,我得提醒你, 像你这样有着高贵血统的美人,一定要警惕那些从东部来的男性。你可不能被那些人玷.污了你的血统。你得和最优秀的德国青年在一起,然后生下很多像你们一样健康、漂亮、又聪明活泼的孩子。”


    但伊莲妮只是微笑,却并不把对方的话接下去。


    因而她的那位朋友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所以元首那时候说的是对的,这样劣等的人,他们根本不配踏上德国的土地,哪怕作为帮工都不行!他们会污染我们的土地的。”


    在伊莲妮的那位同事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被如此劝告了的女孩不禁笑着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说道:“你先去广播大厦吧,我要拐道去一趟《施普雷河日报》的报社,给我的朋友雪涅小姐送我刚刚给她挑的帽子。”


    而后,她就向她的这位同事挥了挥手,而后拐向了左边的那条街。


    当她走到《施普雷河日报》报社的楼下,并看到就坐在窗边打着稿子的林雪涅时,她开始挥动起自己的帽子,并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


    听到了她呼唤的林雪涅很快站起身来,并把原本只是打开了一半的窗户完全推开,并也向楼下的伊莲妮挥起手来。


    柏林,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


    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在把“屠夫”交代的所有情报整理了一番后,来到这里复命。


    正如同那名情报官在先前曾告诉艾伯赫特的那样,苏联的情报机构在柏林的分站站长最感兴趣的是与纳粹高官有关的各种信息。


    并且他在过去传回到莫斯科的,也多是围绕着纳粹的那几名高官的个人信息。


    比如戈林曾在珍珠港事件之前试图以超低的价格,把从巴黎运来的世界名画卖给在这里工作的美国记者,并以此来换取他的私人外汇存款。


    显然,无论是这名苏联在柏林的情报站站长本人,还是被他招募进来的那些苏联间谍,他们都没能真正进入到纳粹的政府高层。


    因而他只能先收集这些能够展现高官们个性的那一件件看似并不重要的小信息。


    但是当艾伯赫特把那份经过了核实以及整理后的资料翻到了第三页的时候,他的目光便开始凝重起来了。


    那上面记录的是莫斯科希望这名间谍在德国找寻他们内部的抵抗力量的命令,以及“屠夫”和他的那些间谍们在这条命令被下达后所进行的数次努力。


    当艾伯赫特手下的情报官注意到自己的长官已经翻看到了那段令他感到忧心的内容时,他不禁提示道:


    “根据‘屠夫’的供述,有一名被莫斯科派来柏林的女性间谍已经在忠实地执行这道命令了。她的代号是‘叶卡捷琳娜’,非常年轻,可能才二十岁出头。她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已经打入了柏林的贵族社交圈。从她那里获取的情报更新速度非常快,并且准确度也很高。


    “就是在两周前,‘叶卡捷琳娜’告诉他,她确信在德国的贵族群体中已经形成了一股反抗势力。并且,在纳粹的高层也有人在保护着他们。否则这些人早就该露出马脚了。”


    听着这些话语,已经阅读完了这份资料的艾伯赫特说道:“所以莫斯科在上周日给到‘叶卡捷琳娜’的命令,就是让她尽可能地找到为那股反抗势力保驾护航的纳粹高层。如果可能的话,动用莫斯科的各项资源帮助对方。”


    情报官:“是的!”


    艾伯赫特:“那名女间谍的身份查明了吗?”


    情报官:“还没有。我已经调查了那些曾经被我们发现过的苏联间谍的代号,这个‘叶卡捷琳娜’还是第一次出现。但她却非常小心,也十分谨慎。她似乎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让‘屠夫’知道她在德国的化名和任何与其身份相关的信息。”


    说到这里,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接着说道:“她甚至都不和‘屠夫’在固定的时间见面。但只要她有情报,她就会在周日带上白色的花去到教堂,并在忏悔室中和对方交换信息。”


    明明已经抓到了苏联间谍在柏林的情报站站长,并且他们也已经从对方那里问出了所有他所知道的信息。可作为主管情报以及国家安全的帝国中央保安局,他们却不能即刻去把那名苏联女间谍给逮捕了。


    这样的认知当然会让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感到非常窝火。


    可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青年却是劝说他要更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


    艾伯赫特:“把用来监视神父的人手撤回来,千万不要做任何可能会让其他的苏联间谍起疑的事。周日我会等你们的消息。”


    接到了命令的保安局情报官重重点头,但就在他和自己的上司行了一个军礼,并打算就此离开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的艾伯赫特说道:


    “周日的时候别在教堂外布置警力。我猜测这名苏联的女间谍有很强的觉察力,所以你们只能在教堂内埋伏。但注意,别过分关注‘白色的花’。她很有可能会在见到自己的接头人之后才把藏起来的花拿出来。”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可把他手下的那名情报官给难住了。


    要知道由于青年男性有许多都已经被征召入伍,因而现在的柏林城里实在是有太多的女人了。


    如果少了“携带白色的花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辨识点,那他们就很可能得等到“屠夫”见到“叶卡捷琳娜”之后才能确定哪个才是他们要找的苏联女间谍了。


    而更重要的是,一旦“叶卡捷琳娜”在进到教堂后感觉到不对劲,并直接就离开了那里,那么他们就会彻底失去这个危险人物的线索了。


    但就在艾伯赫特手下的情报官面露难色时,绿眼睛的贵族说道:“既然她那么不信任‘屠夫’,那我认为她就一定不会轻易地让教堂里的人看清她的容貌。你可以注意那些戴着面纱进入教堂的年轻女人。尤其要注意那些戴着面纱,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并且还举止优雅的女孩。”


    第283章 chapter 284


    五天后,


    艾伯赫特的公寓。


    林雪涅:“今天是周日, 可你还是要去上班。”


    卧室里,林雪涅站在打开的衣柜门前为她的恋人整理着衣领。


    当她把艾伯赫特的衬衣以及外套的衣领都翻折整齐, 她便把放在了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战功勋章为恋人一枚枚地系上。


    艾伯赫特:“有时候周日也会有一些比较紧急的事。”


    林雪涅:“可我也不见你在工作日的时候留在家里补假啊。”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林雪涅是低着头的。


    因而以为她生气了的艾伯赫特很快就着急起来, 但还不等他说出些什么, 把她系好了那些战功勋章的林雪涅就已经抬起头来,并对他露出微笑。


    “那好吧,既然你今天有事,一周才能有一次的休息日,我就去找伊莲妮。”


    当提到伊莲妮的名字时, 林雪涅的脸上出现了狡黠,并说道:“你那么会吃醋,去找我以前的‘情敌’, 总好过去找路德维希?”


    听到林雪涅又旧事重提起来,艾伯赫特无奈道:“雪涅,你和伊莲妮之间从来就不是情敌的关系。”


    林雪涅:“那我说我曾是伊莲妮的情敌, 那总没错吧?”


    艾伯赫特:“也有错,你不是任何人的情敌, 你只是我心爱的女人。”


    恋人的话让林雪涅用那种仿佛能够轻挠对方心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后被她勾住了心的人就把她搂到了怀里, 用手轻捏她那带着些许害羞的下巴,并在将其抬起后吻了她。


    那只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并在还没来得及加深的时候就让林雪涅结束了它。


    林雪涅:“好了好了, 赶紧转过身去,我帮你看看后面。”


    林雪涅让艾伯赫特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并且她也在同时替对方把肩膀和后背那里的制服布料也整理得更挺括一些。


    艾伯赫特:“你们今天打算去哪儿?”


    林雪涅:“还没想好,伊莲妮说她得先去一次教堂,让我坐在教堂外面的长椅上等她。我觉得她可能会想约我一起去选帽子。现在不管买什么衣服和鞋子都需要配给券了,但是买帽子不用。周一她来见我的时候就送了我一顶她给我挑的帽子。没想到今天她还想要再约我一起去买帽子!”


    围绕着“买帽子”的这个话题,林雪涅和她的绿眼睛男孩说了很多。


    但是艾伯赫特的注意力却似乎只能集中在“教堂”这个词上。


    很快,他便用一种十分寻常的语气问道:“教堂远吗?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林雪涅:“不远,就在我们家出门向左拐之后的第四……还是第五条街区那里?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艾伯赫特:“所以那个冒失的女孩其实还是个很虔诚的天主教徒?”


    林雪涅:“我说不清楚,不过她的确去教堂去得挺勤快的,上周和上上周好像都去了。就在你回来的那天,她还在去教堂之前陪我聊了好一会儿呢。”


    对于自己的恋人怎么突然就对伊莲妮有了兴趣这件事,林雪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反常。


    由于林雪涅曾在维也纳的那场酒会上撞见两人在一起跳舞的缘故,十分担心恋人误会自己的艾伯赫特对于伊莲妮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唯恐避之不及”来形容。


    没错,那个女孩年轻又漂亮,并且有着良好的出身和教养。


    她甚至还精通几门外语,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


    在纳粹的意识形态中,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嫁给有着卓越战功的党卫军军官。


    但也正是这样,她的存在才更会让绿眼睛的贵族感到如临大敌。


    艾伯赫特生怕自己的恋人以及他的那些部下对于他与伊莲妮之间的关系有任何误会,因而他甚至都不向林雪涅问起她的那位朋友。就连每次林雪涅主动提起,他都会很快转移话题。


    而对于林雪涅来说,男朋友有意识地和她的同性友人保持距离这当然会让她感觉不错。


    可艾伯赫特保持的那份距离也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好像她在这件事上真的有那么霸道似的。


    因而,当艾伯赫特如此难得地主动问起那个女孩时,林雪涅很快便接着打趣道:“我和她说了一些感情上的困扰。也和她描述了一下先前我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她就对我说——你肯定变心了。”


    这当然会是一句玩笑话,并且林雪涅也很快和对方说了之后发生的事。


    林雪涅:“她让我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你让我觉得你还是爱着我的,那我就要相信你。我很感谢她的开解,所以就送了她一篮白色的郁金香。”


    艾伯赫特:“为什么是白色的郁金香?”


    林雪涅:“因为她经常会在去教堂的时候带着一支或者几支白色的花啊。”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很难再听进恋人之后又说出的那些趣事了。


    他转过身来,并又吻起了林雪涅的嘴唇。


    等到那突然而至的缠绵的吻终于结束,林雪涅已然靠在了衣柜柜门背后的那面镜子上了。


    而后她便听到突然改了主意的艾伯赫特说道:“我突然不太想现在就去保安局了,我想和你一起多待半天。”


    当林雪涅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艾伯赫特说道:“我觉得我最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林雪涅躲开了艾伯赫特还想继续的吻,并在转身走去梳妆台的时候好笑地说道:“我以为最近这一周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多了。”


    艾伯赫特:“可我不想让你一遇到我有事的情况就去找伊莲妮。”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开始打扮起自己了,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停住了动作,并特别惊奇地看向依旧还站在衣柜前看着穿衣镜的绿眼睛贵族。


    林雪涅:“你担心我被女孩的美貌迷住吗?就因为我从来不在你这里说那些漂亮女孩的坏话?”


    艾伯赫特:“我是担心他会对你说我的坏话。”


    说着,已经把制服的帽子都戴上了的艾伯赫特走到恋人的面前,并用一种对方难以拒绝的口吻问道:“给她打个电话说你今天不去找她了好吗,雪涅?”


    被单膝碰地的艾伯赫特抓住了手的林雪涅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但是很快,她就马上给出了几乎意味着答案的抗议。


    她说:“你不能每次有了什么一定想要我答应的事,就用这种像求婚的姿势来和我说话的!”


    听到这样的说法,艾伯赫特也笑了。他原本想告诉对方,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恋人在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时太累了。但是当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带着笑意的:“那你答应吗?”


    对此,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在主动贴了一下恋人的额头并吻了吻对方的嘴唇后,她便很快起身去客厅给伊莲妮打一通电话。


    但是上周日才和对方诉说了很多“感情问题”的林雪涅当然不能和对方说,自己是为了男朋友才打算放人鸽子的。


    在那通电话里,林雪涅演技惊人地还原出了一个在周末还被老板抓去加班的可怜人应该有的样子,她又是唉声又是叹气,甚至还极为投入地……带着懊恼的情绪靠在了墙上。


    当她发现自己此番模样已经落入走进了客厅的艾伯赫特的眼中,她连忙朝对方挥手,示意艾伯赫特别这样看她,并让他快回卧室去。


    相比较起林雪涅的“表演”,她的恋人在随后打出的那通电话就无趣得多了。


    那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仔细一想,如果艾伯赫特真的也做出像她一样的“表演”,那可能反而会让电话那头的他的部下感到惊悚。


    就这样,原本为了去见自己的女性朋友而打扮的林雪涅就和为了去到帝国中央保安局才穿起了那身制服的艾伯赫特一起出了门。


    属于高级长官的座车把他们带到了菩提树下大街。


    而后,已经很久都没有和艾伯赫特挽着手逛街的林雪涅便被对方牵着手,在那条林荫道上散起步来。


    林雪涅:“知道吗,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你在的军种不错。”


    艾伯赫特:“为什么?”


    林雪涅:“因为你们人少,军种内的高级军官人更少。有一个少校都会很不得了了。所以啊,认识你们的肩章和领章的也会少很多。可如果你是国防军的,我敢保证在这条街上经过的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目不转睛的。”


    听到了这些调侃的艾伯赫特不禁把被他牵着的林雪涅的手抬起来,放到唇部轻吻了一下,并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只想要你对我目不转睛。”


    林雪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说出了些用来哄骗人的话。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会红起脸来,并甩开艾伯赫特的手,把双手放在身后交叠地向前跳着走了两步。


    只不过这样的距离只需要艾伯赫特多走两步就能追上,并一下揽住恋人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一些。


    属于艾伯赫特的那辆座车就在马路的对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位恪尽职守的司机显然是希望自家长官在需要他的时候就能很快就坐上车。


    但也就是在此时,一辆属于空军上校的座车十分霸道地横叉到了他们之间。


    “嘿,艾伯赫特!还有雪涅?”


    那当然是一个活力满满的,并且又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听到的声音。


    它属于曼弗雷德。


    当林雪涅听到那个声音并惊喜回头时,她会发现路德维希也坐在车里十分矜持地和他们挥了挥手。而在那辆车里,还有这一张林雪涅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


    从对方的制服来看,那应该是一个空军少尉。


    曼弗雷德说,那是小亲王曾经的部下,以及他现在的部下,名字叫伊恩斯。


    对于自己手下的这名小王牌飞行员,曼弗雷德的态度是赞不绝口的。


    但是不用曼弗雷德说完那一长串的介绍,几人之中军衔最高的艾伯赫特就会知道——他和林雪涅的这次难得的约会在这一刻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第284章 chapter 285


    “小伊恩斯在被调来北非之前就已经握有五胜的战绩了。但是北非的作战环境和我们在英吉利海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小子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但是一旦他适应了, 他的表现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过去,曼弗雷德、路德维希还有艾伯赫特他们一聚在一起就会互相比一比军衔。


    可自从艾伯赫特回到柏林之后, 这两位空军军官就再也不做这么愚蠢的事了。


    是的, 在莱茵哈德还没死的时候, 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官拜少将了。


    等莱茵哈德一死, 被提上来的艾伯赫特就更是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党卫军的中将了!


    光一说军衔就已经足够吓人,如果再搬出他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身份,那就更吓人了。


    有着叛逆精神的路德维希甚至还曾在私底下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把他们亲爱的元首,以及元首亲爱的戈林、希姆莱、戈培尔全都放在一间屋子里然后统统炸死,那么格罗伊茨伯爵说不定就能去夺权了!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当几名好友再聚首, 他们就再也不说军衔的问题了。


    他们开始抬高那名年仅十九岁的空军少尉,并把他在北非前线的战绩吹得神乎其神。


    路德维希:“在我从前线下来之前,伊恩斯和曼弗雷德不是一个中队的, 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天赋有多不寻常。去年伊恩斯被调去北非之前我正好和他在路上遇到,我这才知道他很快就要成为曼弗雷德的部下了。所以我特意给曼弗雷德写了信,让他好好培养伊恩斯。”


    曼弗雷德:“然后我就好好培养他了, 我把伊恩斯带在身边,让他当我的僚机飞行员亲自教他。在我解决那些大家伙的时候, 他就负责去解决那些陷入了混乱的小家伙们。结果你们猜他上个月一共击落了几架飞机?”


    路德维希:“九架,那可是九架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雪涅, 我不得不提醒你,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机无论是飞机的性能还是飞行员接受的训练都比苏联的那些要好太多了。你别看国防军战报上那些在东线作战的飞行员总是能有很多胜绩,但东线的战绩和北非的含金量根本没法比。”


    曼弗雷德:“路德维希去东线视察过之后回来就给我写信, 说东线的那些战斗机打起来真的太没难度了。他要是还能好好飞,他去开性能差一截的bf-110驱逐机都能一口气干下好几架苏联战斗机。”


    眼见着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这对曾经的大学同学、室友兼战斗机编队搭档就这么一搭一唱起来,把坐在他们中间的事件主角说得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林雪涅不得不咳嗽两声示意两人注意一下。


    这下,急于向对面的格罗伊茨伯爵中将炫耀一番的两人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搭在“空军战斗英雄”伊恩斯少尉肩膀上的手,并换了个坐姿。


    这下,连平日里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里根本都不会笑的艾伯赫特也笑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又好笑的气氛,林雪涅便很快开口道:“曼弗雷德怎么会突然就回来了?”


    对此,曼弗雷德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并在一种心情极为复杂的情况下宣布了自己的晋升消息:“这其实也是挺突然的一件事。我……我晋升了!”


    还没等曼弗雷德在已经升至中将的艾伯赫特面前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伊恩斯的路德维希就已经说出了浇灭他一切热情的话。


    路德维希:“他升到空军少校了。真的该好好恭喜他一下,我们这几个人里终于没有尉官了。”


    路德维希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后还当着对方下属的面十分遗憾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空军都是凭借战功来晋升的话,我感觉他可能导线也还是个尉官。曼弗雷德显然不是值得被培养成高级指挥官的那种人。”


    由于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在前线的时候总是十分正经的,因而这还是年轻的伊恩斯少尉第一次看到他的现任上级被前任上级那么挤兑的情景。


    这名前途无限的空军军官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在看到了这幅场景后他根本就没能忍住地就笑出声来。


    眼见着自己面前的男孩还要在笑出声来之后好像闯了大祸那样地紧抿起嘴唇来,林雪涅不得不安慰道:“没事的,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会这样的。你们现在虽然还穿着制服,但到底不是在前线战场上,用不着这么拘谨的。”


    可话虽如此,但当小伊恩斯把目光放到了艾伯赫特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地紧张起来。


    比路德维希年长了四岁的艾伯赫特虽然看起来依旧十分年轻,并且德军之中也并不是没有三十岁的将军,但他身上的那种气势却并非是伊恩斯曾经接触过的那些空军军官所能有的。


    于是伊恩斯带着些许的紧张,并向艾伯赫特问道:“请问……您是党卫军的少将吗?”


    这下,就换先前还在狂吹他们这位前部下的路德维希在和曼弗雷德相视一笑后说道:“不,他们今年换过军装了。领章上有三片橡树叶外加一颗钻石星标记的是中将。”


    在以为自己此时正面对着的是以为少将时,伊恩斯少尉就已经足够紧张了。


    现在,知道了艾伯赫特的真正军衔,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就更紧张了。


    看到伊恩斯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林雪涅不禁牵起艾伯赫特的手,并在对面三人的面前靠到了恋人的肩膀上。那也让艾伯赫特身上冷峻的气势褪色,并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


    而后他便开口说道:“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最近三个月在北非的战绩十分出色。宣传部似乎打算把你的照片印成明信片。他们似乎还打算邀请你一起出席今天晚上的一个很重要的聚会?”


    与此同时,在距离林雪涅和艾伯赫特的家不远处,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又在贝雷帽上缝了一张黑色面纱的金发女孩走进那间天主教教堂。并目不斜视地注意起教堂两边的人来。


    她很快就注意到那几张她还从未见到过的,对于进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掩不去锐利目光的青年男性。


    于是她又接着抬起头来看那彩绘玻璃的动作看向教堂的楼上,只见那里也有着正在巡视整间教堂,并且也已经发现了她的人。


    尽管这些人都没有身穿制服,但是秋日的便装却遮不住他们与一般平民有所不同的健壮体魄。


    并且他们的目光也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在教堂中所会拥有的。


    但是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那些目光锁定了的女孩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她只是脚步不快不慢地走到了教堂中的那一排排座椅上,并坐在那里开始她的祷告。


    然而那几名年轻男子却依旧还是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她。


    这让吸引了四五名青年男子注意力的女孩不禁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手提袋上。


    究竟是放手一搏,还是束手就擒?


    留给这个女孩思考的时间似乎已经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了。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的上线似乎唯恐她会逃走。并向莫斯科传回自己已经叛变的消息。因而神父便从忏悔室内走了出来,并对离她最近的那名安全警察说道:“就是她!”


    在敏锐地捕捉到那句声音不算大的话语后,女孩不再犹豫。


    迅速向她靠近的那几名安全警察已经命令她举起手来,但她却是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了那把手.枪。


    可是当她举起枪来的时候,她却是将枪口对准了背叛者。


    在想要活捉她的人还在犹豫不决时,她的子.弹已经射出,并精准地打中了神父的眉心……


    女人们的尖叫声在教堂中响起,而行动如此果决且迅速的女间谍也打算趁乱逃跑。


    但是当她摘去了帽子并迅速脱去外套,也丢掉了自己手包里的白色花朵时,翻过了那排祷告椅的她却发现教堂的门已经被封住。


    而她,也被艾伯赫特的那名副手用枪抵住了后脑勺。


    缪勒中尉劝说她道:“我劝你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伊莲妮小姐。毕竟,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女孩希望自己死的时候缺了额头那块的头盖骨。那样一点也不美。”


    第285章 chapter 286


    晚上八点半, 和恋人提前分开了的艾伯赫特才一进到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便听到了由他的副手所向他陈述的情况。


    可即便他在此前早已有了预感, 但当他真的从缪勒中尉那里得到了伊莲妮的名字时,他还是会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自己的脚步。


    当艾伯赫特又迈出脚步走上楼去的时候, 跟在他身旁的缪勒中尉说道:“她的反应非常果决, 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 她没有为了脱身而把攻击目标定为我们的队员, 而是立刻就开枪打死了她的上级。她拔枪的速度和枪法的准头可能比我还要更好一些,这个女人开枪根本就不需要瞄准。我认为她非常危险。”


    艾伯赫特:“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已经调查过了,伊莲妮小姐的身份没有问题’?”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调平稳,但那当然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句责备了。于是缪勒中尉低下头来。而后艾伯赫特便用那种极为冰冷的目光看向对方,并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彻查过了她的身份, 我不可能会放任她和雪涅交朋友。我记得你还和她一起吃过晚餐?希望你没有让她知道那些不该泄露的机密。”


    如今已经成为这栋大楼主人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就到了他的办公室,并从他副手的手上接过了那份详述了任务经过的报告。


    见此情景,自知失职的缪勒中尉也很快说道:“在被俘之后, 她对我说她愿意为您效力,也想要向您招供。但她说她只会向您一个人招供。因为‘屠夫’已经被打死,现在我们只剩‘叶卡捷琳娜’这一条线索了, 我不敢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过于草率。所以我就只是先把她关了起来。”


    在被俘之后立刻就和自己认识的缪勒中尉说,她愿意向身为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老熟人效力, 并且也只向这一人招供。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这个苏联女间谍虽然年轻,但她的心性和手段却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那位已经死在她枪下的上级。


    那当然会让艾伯赫特更慎重地考虑, 自己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已经潜伏到了他身边很久的苏联间谍。


    因而他在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后问道:“现在你能确定她的真正身份了吗?我不认为像这种出身的女孩能够那么轻易地就成为可以让莫斯科的情报机构信任的苏联间谍。”


    不等缪勒中尉回答自家长官的问题,艾伯赫特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已经响起铃音。


    那让他们立刻中断了彼此间的谈话。


    走向自己办公桌的艾伯赫特接起电话,而后他就听到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告诉他——雪涅小姐从他的家里给他打来电话。


    十分难得地, 艾伯赫特在让接线员把电话给他接进来之前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


    但是很快,他便让对方把林雪涅的通话线路接进来。


    “喂,雪涅?”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后,林雪涅那带着些许担心的声音便从电话听筒里传了出来。


    林雪涅:“艾伯赫特,伊莲妮在帝国广播大厦的同事刚刚打电话给我,她说伊莲妮今天没有去上班。她原本……应该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坐在办公室里了。他们以为伊莲妮可能和我在一起,就打电话来问我。”


    由于此刻这间办公室里的环境足够的安静,因而艾伯赫特的副手自然也能听清林雪涅对自家长官说了什么。


    这让那名亲自把伊莲妮抓回来的党卫军中尉感到很不自在。


    可他又不能不经长官的允许就自说自话地离开这里。


    但幸好,此时艾伯赫特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电话听筒上了。


    在恋人说出了她对自己朋友的担忧时,绿眼睛的贵族用一种平稳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声音说道:“也许她今天临时有事?可能她向自己的上级请了假,但她的同事却不知道这件事。”


    林雪涅:“我也觉得,今天柏林都没有响空袭警报,她应该也不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可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担心她。”


    可能女性总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就好像林雪涅会在今天晚上接到那通电话后感觉到特别的心不安。


    这让听到了她所说话语的缪勒中尉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并且他也不知道自家长官会怎么回答那个让他爱得发疯的女人。


    如果说此刻的艾伯赫特是面对面地在和林雪涅说话,那他说不定已经露出了破绽。但幸好,幸好此刻他和对方隔着一条很长的电话线,并且他也不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那些话语。


    于是艾伯赫特在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后问道:“你想我帮忙找她吗?”


    林雪涅:“不是不是,我就是……突然很担心她,也不知道能和谁说。”


    艾伯赫特:“我这里现在有些事,可能要得忙到很晚。如果明天早上她还没有消息,我就让人留心一下。”


    林雪涅:“那就太好了!不过……伊莲妮真的不会有事的吧?”


    艾伯赫特:“不会的。柏林的治安很好。”


    在得到了恋人的这一安抚后,林雪涅终于放下心来。


    她小声地呼唤了对方一句亲爱的,并又说出“我爱你”,而后便挂了电话。


    在自家长官挂了电话后,缪勒中尉总算松了一口气。


    当艾伯赫特让他继续他们刚才的那个话题时,记忆力不错的缪勒很快便说道:


    “过去我只是去查了一下她的身份,我确定‘伊莲妮’确有其人,并且她的身份也像是‘叶卡捷琳娜’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住在芬兰的德裔贵族小姐。


    “但我觉得我可能疏忽了一种可能——‘叶卡捷琳娜’很可能并不是伊莲妮本人。所以我打算在天亮后派人去芬兰走一趟。”


    对于缪勒的推论,艾伯赫特点了点头以表示赞同,可随后他又说道:“也许用不着等到天亮,我们就能知道‘叶卡捷琳娜’到底是不是‘伊莲妮’了。”


    是的,既然被莫斯科派来的这名女间谍已经点名说要向他单独招供,也表明了自己想要为他效力的意愿,那么艾伯赫特就绝无对那个还十分年轻的苏联间谍望而却步的道理。


    艾伯赫特:“我现在就去见见她。你把她关在哪儿了?”


    缪勒:“我们大楼的地下室,没有窗户的那排地牢里。”


    艾伯赫特:“很好,带我下去见她。”


    帝国中央保安局地下室里的那排没有窗户的地牢。


    ——这一般是用来关押那些特别重要,并且意志也十分坚定的犯人的。


    但现在,艾伯赫特身边的副手缪勒中尉却把一个小姑娘关在了那样的地方,并且艾伯赫特对于他的这一安排也表达了满意。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对于“伊莲妮”,又或者说是“叶卡捷琳娜”的重视了。


    此刻距离伊莲妮的被捕则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


    除了给过她一些水之外,缪勒中尉并没有给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的漂亮女孩以任何的优待。


    显然,现在已经到了缪勒中尉对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了。


    而在那间只要在关上了门板上的小窗后就会变得漆黑一片的地牢里,伊莲妮似乎已经在身份暴露后完全失去了伪装自己的兴趣。


    当通往这间地牢的门被打开时,由于在黑暗的地方待了太久而眼睛感到一时有些不适的伊莲妮站起身来。在她看向就站在背光处的绿眼睛贵族时,后者就一下子在她的身上找回了那种曾经一闪而过的“锐利感”。


    艾伯赫特:“听说你愿意为我所用?”


    “是的。”尽管身陷牢笼,但这个女孩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的颓败感,并反而在嘴角上扬后说道:“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和您单独谈一谈。”


    艾伯赫特:“就连缪勒中尉也不能听?”


    伊莲妮:“当然,我怎么能知道他会不会也和我有着一样的隐藏身份?”


    伊莲妮的这句话对于艾伯赫特身边的这位副手来说当然不亚于是一次羞辱。并且亲自把对方抓回来的缪勒中尉也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而十分之不愉快。


    但就在艾伯赫特的这位副手上前一步打算与对方争辩些什么的时候,艾伯赫特抬起了手制止了他。


    他说:“不要做任何会浪费时间的事。”


    如此一来,缪勒中尉便也只能点头,并告诉自己的上级,他会在走廊的尽头等待对方。


    但不等艾伯赫特回答,伊莲妮就再次开口道:“我恐怕你可能得带着你的那些朋友们一起退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毕竟,我觉得你们的长官可能会不太习惯站在关上了门的地牢里和我进行长谈。”


    可是这一次,艾伯赫特却没有再次为了眼前的这个女间谍又驳了自己部下的面子。


    他直接走进这间地牢,并在和缪勒中尉对视了一眼后自己关上了地牢的门。


    于是他就这样踏入又变得十分昏暗,并也会让待在里面的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地牢。


    “这扇门得从外面上锁,而不是一旦关上门就会被锁起来。”


    说着,艾伯赫特便看向眼前的这个一旦改变了眼神,就会让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改变的年轻女性,并说道:


    “你可以开始了。”


    第286章 chapter 287


    在那套对于如今的绿眼睛贵族来说可能已经与他的身份和地位十分不匹配, 却让他和自己的恋人都十分喜欢的公寓里, 听了艾伯赫特安抚的林雪涅去洗了个澡。


    她原本想在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后坐在书桌前再看一会儿书,而后就先去睡觉了的。


    但是在洗过了热水澡之后, 神经完全舒展开了的她却是觉得那种说不出的担心又渐渐冒出头来。


    是的, 艾伯赫特说得没错, 今晚的柏林都没有响空袭警报, 并且柏林的治安也一直都很好。


    她甚至觉得连艾伯赫特所给出的,有关伊莲妮为什么会在“没请假”的情况下没去上班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原本应该和伊莲妮一起去散步逛街,并挑个一两顶新帽子,直至对方因为临近上班的时间而去到帝国广播大厦。于是当对方在她失了约之后又没了消息时,她会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弄清楚她的朋友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想了之后, 林雪涅便又走到了客厅,并给伊莲妮的家里拨去电话。


    伊莲妮在前些天送给她的那顶帽子现在就被她挂在进门处的那个衣帽架上,而属于对方的电话那头却是长长久久地都没有人接。


    当林雪涅给对方拨去了三通电话却是依旧没有人接听电话时,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换下了自己身上的那套睡衣。


    她打算骑车去伊莲妮的家看一看。


    也许……也许她的朋友病了呢?


    也许那个看起来总是健康又活泼的女孩因为什么事而突然发起了高烧,并且连起身接一个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她只是去对付的家里看一看而已, 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的早上让她的恋人派人去查看。


    这样想着的林雪涅很快就给她亲爱的艾伯赫特留下了一张纸条,并冒着十月柏林的寒风出了门。


    当她集中起精神来, 并一只脚放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放在自行车的踏板上时, 时空的缝隙再次如同一道旋风,从她的身前一路席卷至更远处。


    属于2020年那一侧的阳光照射过来,那也照亮了她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


    *  *  *


    “我知道你的内心和你展露在人前的表面很不一样。我也知道你其实并不认同希特勒的暴政。”


    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地下室里, 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这样说道。


    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此时握有她生杀大权的男人,并说道:“从雪涅那里得到的和你相关的信息来看,你应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在这样一间灯光昏暗的牢房里,看起来冷酷无情的男人并未因为眼前的间谍提起了他心爱的女人就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用令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那你信吗?”


    那让伊莲妮笑了,她观察了对方片刻,随后回答道:“我认为,你起码是一个对自己很残忍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往回走了两步,坐到了狭小牢房里的那张可以在翻起后被收到墙上的铁丝床上。


    “既然我的上线已经叛变,那我就可以认定,他已经把我接到的上一个命令告诉你们了——莫斯科希望我找到贵族反抗势力在纳粹高层的那位保护者。”


    相比起自己的上级,这个理应才只是初出茅庐的女间谍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资深间谍”,她懂得在被捕之后说出一些她愿意说出的情报,也并不着急把自己摆在与对方完全相反的立场上。


    她看向自己好友的恋人,并直白地说道:“而我今天如果能够顺利把情报传递出去,莫斯科就会知道,那位贵族反抗势力同情者就是你,党卫军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艾伯赫特:“就因为我在那天晚上放过了那个在墙上写标语女孩?”


    伊莲妮:“对,就因为这一点。”


    艾伯赫特:“如果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要找出她背后的那些学生团体呢?”


    伊莲妮:“那你只需要把她抓起来就可以了。想要顺着那个女孩查出她们的同伙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着,伊莲妮顿了顿,当她再次看向与她同处于这间牢房里的党卫队高官时,她便换上了另一幅更为郑重的神情。


    伊莲妮:“但即便你与那个女孩的立场相同,为了自身考虑,你也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举动。但你依旧十分温柔地对待了她。那让我相信了雪涅所说的——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你好好谈一谈。开诚布公的,毫无保留的。”


    对于伊莲妮所说的话,艾伯赫特既没有表达出赞同,也没有说出反对。


    但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即刻表达反对就已经意味着他愿意听这个来自敌对阵营的间谍说出那些。


    因而伊莲妮这便开始缓缓说道:“很多人以为,苏德之间的第一次联合是在1939年。但我却不这么觉得。我认为我们这两个国家之间的第一次联合,是在1917年。那一年,德意志为了牵制住俄罗斯帝国的力量,把列宁同志送到了开往圣彼得堡的火车上。也就是在那一年,列宁同志领导了工人革命,并推翻了罗曼诺夫王朝在俄罗斯的统治。”


    艾伯赫特:“你想要说什么?”


    伊莲妮:“我们为什么不让这样的联合以不同的方式再重现一次呢?”


    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伊莲妮终于表现出了些许的急切,她仿佛忘了自己现在阶下囚的身份,并在看向对方的时候展现出了她还从未向对方表达过的热情。


    伊莲妮:“当你们需要推翻希特勒的暴.政时,我们可以给你们支持,就好像德意志第二帝国曾经不计回报地向布尔什维克军提供支援那样。”


    艾伯赫特:“没有人会是不计回报的。当年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也是一样。布尔什维克军帮助我们消灭了俄罗斯帝国,这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回报。所以我们早就两清了。”


    伊莲妮:“但是你我双方都已经陷入了当年的那种险境了!副总指挥阁下,我们都需要帮助对方走出泥潭。难道你没有发现英国人和美国人根本无心做我们的盟友也不愿意花费兵力来攻打德国吗?


    “他们原本答应了我们要在1942年的时候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但德军现在都已经要打到斯大林格勒了,丘吉尔却改口说在1943年的春天之前没有开辟第二战场的可能。”


    艾伯赫特:“莫斯科对这样的变化又什么样的观点?”


    伊莲妮:“莫斯科认为英美两国是想要把苏德拖入持久的消耗战,让我们的战斗力连同意志力一起,在这样残酷的消耗中丧失殆尽。然后他们就可以开辟真正的‘第二战场’了。”


    当伊莲妮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十分激动。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便在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认同莫斯科的这一观点。美英两国虽然一直在物质和资源上向苏联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支援,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希望利用苏联再尽可能多消耗一些德国的军事力量。


    “但在军事方面,他们只不过在用空袭敷衍你们。对于你们,美英并没有尽到盟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艾伯赫特的这些话语让伊莲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喜悦与希望。


    但那些很快就被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所浇灭。


    这个在如今的纳粹高层中地位已经举足轻重的青年说道:“但我不会允许德意志这棵参天大树在我的手里从内部开始腐朽。苏联不是德意志第二帝国,一旦她的力量进入到这里,就再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离开。”


    这样的话语对于信奉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人来说无异于羞辱,因而这个女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微笑道:“如果她已经腐朽了呢?她已经被变得邪恶的纳粹主义所侵蚀。”


    艾伯赫特:“那你就更应该关心你的祖国了,叶卡捷琳娜小姐。我不认为你们的情况能比我们更好。起码德意志的人民并不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


    伊莲妮原本以为自己与眼前的这个男人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然而当她冷静下来,她却会发现好友口中“善良”且“单纯”的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被调动起情绪。


    并且这个男人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于是在得到了这次彻底的拒绝后,她便可以认定为,自己的这次冒险以及最后的尝试已经失败。


    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这个年轻女孩便开始关心起她自己的命运。


    她向眼前人问道:“所以你认为,我还能够有机会去关心自己祖国的命运?”


    而后,艾伯赫特便回答她道:“不,我认为不会有了。”


    当给出这样的回答后,艾伯赫特便打开了牢房的门。


    而当他在走出这间牢房,并又把门关上时,他看到了从那张年轻脸庞上滑落的泪水。


    但代号为叶卡捷琳娜的这位女间谍却似乎无意以自己的眼泪来作为武器,并在那滴泪水就要划到下巴的时候转身将它擦去。


    这也成为了艾伯赫特在关上那扇牢门时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在迎上缪勒中尉好奇的目光时,艾伯赫特也说出了他根本不需要向对方询问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她不是你查明过身份的‘伊莲妮’。这是一个出生在苏联,并且也在苏联长大的女人。她假扮了那个在芬兰长大的德裔贵族。”


    第287章 chapter 288


    “砰砰砰!”


    “砰砰砰!”


    杂乱的敲门声在路德维希的公寓门前响起。那让回家之前还去了一次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路德维希疑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此刻的他已经打算去洗澡了, 连他身上的衬衣都已经脱了一半了。


    因此他打算等一等, 看看站在他门口敲门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那个放着门铃不按却一定要大晚上的好像砸门一样敲他门的人却是并没有轻易地放弃。于是路德维希把衬衣的扣子又重新扣上,并在同时走向公寓的大门, 询问门口的人是谁。


    可对方却是并不回答, 甚至还把门拍得越来越大声。


    虽说自从好友艾伯赫特接管了帝国中央保安局, 路德维希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要一边考虑前线战事, 还得同时防着那些烦人的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却让路德维希不得不提起警觉。


    因而他在拿上了自己的配枪后才走去把门打开。


    但在那之后,他却是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料到的人。


    “伊恩斯?”


    当路德维希借着屋子里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并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后,他便很快把自己的配枪放到了门旁柜子的抽屉里。


    而这个已经喝得醉醺醺了的男孩也便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走进门来。


    “你知道吗。”


    这个不请自来的, 被纳粹宣传机器新选上的“战斗明星”在自己曾经的长官把门关上,并转身来看他的时候就又连着重复了两遍“你知道吗?”。


    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对于长官的敬畏之心。


    如此一来,原本就算不上是好脾气的路德维希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喝多了的男孩, 并不太愉快地反问道:“知道什么?”


    “我们国家在东部做的那些事。”说着,这个喝酒已经喝得连脖子都红了的年轻人便再难控制自己情绪地说道:“我在宴会上偷听了那些党卫军高官的谈话!”


    这样一来,路德维希看向这个男孩的目光便带上了探究。


    可他的这种表现却是向伊恩斯表明了他并不知道那些。


    但这个在宴会上喝多了的男孩此刻却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曾经崇拜, 并且直到这一刻也依旧敬重着的长官了。


    伊恩斯:“别再装了!您的那位朋友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路德维希:“我希望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格罗伊茨伯爵虽然是党卫军的高官,但他和莱茵哈德可不是一路人。”


    伊恩斯:“所以我们在东部屠.杀平民的计划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而且还亲自参与了!”


    路德维希:“少尉,我猜想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恩斯:“我们把女人和孩子都聚集在一起, 然后再用毒气杀死他们!”


    当这名年仅十九岁的战斗机飞行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似乎凝滞了。路德维希再也没能维持先前的那种严厉的表情,而原本咄咄逼人的男孩则在那之后大哭了起来。


    男孩完全不顾自己仪态地坐到了地板上, 并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说:“上校,我们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一个有道德的国家了。”


    同样是在这一刻,在柏林的另一栋公寓楼里,林雪涅在进到了这里后就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并一路奔上了楼。


    她跑上伊莲妮所住的四楼,并很快按起门铃。


    当门铃“铃铃铃铃”地响起时,她也开始叫起好友的名字。


    “伊莲妮?伊莲妮你在里面吗?”


    林雪涅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并在那之后也把耳朵附到了门板上,想要听一听屋子里是否会有哪怕些许的动静。


    但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那让林雪涅在又站直了身体后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


    可就在她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隔壁的那间公寓房却是打开了房门。


    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量起林雪涅,并说道:“请问您是雪涅小姐吗?”


    林雪涅迟疑着点了点头,并解释起自己的来意道:“伊莲妮的同事之前打电话给我,说她没有去上班,我有些担心她。”


    “您请稍等。”少年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很快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并在大约半分钟之后又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


    “伊莲妮小姐每周日傍晚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几颗糖。大约是在两周前,她跟我说,如果有哪个周日她没回来,您又过来这里找她,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说着,少年便把手上的那封信递给了林雪涅。


    在那一刻,林雪涅突然意识到,她此前所有的不安预感可能都已成真。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到她的朋友伊莲妮究竟可能遭遇了什么。


    但她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里却还放着几颗糖,于是她便从包里摸出那些糖果,并把它们放到了少年的手里。


    接过了糖果的少年开心地笑了,可林雪涅却只能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迅速走下楼去。


    心情急切的她在下楼的同时就已经拆开了信封,但信纸上写着的却并非是一个个的德语单词,而是一连串的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那看起来……就好像是伊莲妮曾教过她的趣味密码。


    于是林雪涅很快收起信来。


    她在骑车赶回家后从她的书架上取下了那本她曾经推荐给伊莲妮的哲学书籍。


    而后,她便根据信纸上的那些数字和字母提示,翻到了对应的页数,并从下往上数到信上提示的数字行数,并找出以那些字母为开头的单词或者仅仅只是记录下那些字母,并将它们拼成单词。


    她就这样把伊莲妮留给她的那封信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翻译”出来,并且才只不过是译出了第一段话就因为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而停下动作。


    【亲爱的雪涅,我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并非在芬兰长大的伊莲妮,而是在列宁格勒长大的柳德米拉,被开除了党籍的人民公敌之女。为了让我免遭被送往孤儿院的噩运,母亲的至交好友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我。长大后,我则为了保护养母和我自己拥抱了布尔什维克。】


    这样的一段话语以及由此所揭开的另一个世界让林雪涅不禁因为紧张而有意把呼吸放得很缓很缓。


    她看向书房的门,并用心听起了周围以及楼下的动静。


    当她确认此时没有汽车正在靠近这里,并且属于她恋人的脚步声也没有慢慢走上楼来,她才终于稍稍把心放回去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敢继续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继续“翻译”伊莲妮留给她的这封信了。


    于是她先是去到厨房把信封烧毁,而后又把这本哲学书,以及纸和笔都拿去了卧室,并坐在床上继续快速解开下面的那段密码。


    【我得向你承认,在柏林的偶遇之后,我是有意识地与你接近的。但是那次偶遇带给我的惊喜是真的,我们在维也纳的相识也是真的。我想我一定是因为拥有了自己从未奢望过的幸运,才能够在德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可你如果能够读到我的这封信,就意味着我已经暴.露了,并且我也很可能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但遗憾的是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也未能听你当面叫一次我真正的名字。


    【有关未来,我虽然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苏联不会消亡,布尔什维克主义也不会消失在第三帝国的炮火下。因为血脉可以被断绝,而思想却不能。


    ——永别了,我的朋友。】


    第288章 chapter 289


    2020年,


    慕尼黑。


    前一天的晚上, 蓝眼睛的男孩从德国北部的基尔回到了慕尼黑。


    而现在,他则在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背着书包, 走过了离学校大楼进门处不远的纪念铜像。


    那是艾伯赫特曾经路过很多次的纪念浮雕。


    可这一次, 他却是停下了脚步。


    那是用来纪念在1943年时遇难的学生抵抗组织“白玫瑰”的铜质浮雕, 才一进到学校大楼就能够看到的明显标识。


    而在浮雕的下方, 则有着一块从墙体处凸出的正方形大理石,上面印着白色的玫瑰花,并且也常年都摆放着一个插着新鲜白玫瑰花的花瓶。


    而在这处铜质浮雕的旁边不远处,则还有着一座“白玫瑰”组织的主要成员苏菲·绍尔的铜制头像。


    她曾是这里的学生,也因为在散发反.动传单时被学校里的门卫发现而最终导致整个组织的被捕。而与她一起遇害的, 还有她的兄长,曾在东线服役过的汉斯·绍尔。


    后来,盟军飞行员在德国境内大规模地空投了他们生前所印制的传单选段。


    停下脚步来的艾伯赫特在转身后看向那座苏菲·绍尔的铜像, 并在同时摘下了耳机。


    ‘您……不打算抓我吗?’


    ‘我认为,勇敢不是当你在认同某件事的时候说你认同,而是在大部分人都认同某件事的时候, 你却能对所有人说出你的不认同。’


    夜色下的那张鲜活的面孔也就在此时闪现于艾伯赫特的眼前。


    但是很快,对于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的蓝眼睛男孩便把耳机戴了回去。


    可他才要往学校的大门走去, 他的一位同学就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


    这本是男孩子之间的一次小小的恶作剧,他们打算很快接近自己的这位朋友, 而后在他才戴上耳机的时候跳起来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


    一般来说,想要和人做这种恶作剧的男孩总是会成功的。


    可这次,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却是在迅速地向旁边走出一步后侧转着回过身来。


    但是在自己的身体还想进一步地做出反应, 并扼住身前那位同学的脖子之前,艾伯赫特却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并与他的那几位同学面面相觑了。


    “嘿,艾伯赫特!今天你的反应好快!”


    “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意外。”


    在给出了那样的回答后,和他已经一周没见了的那几位同学就和他勾肩搭背起来,并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


    对于这样的邀请,艾伯赫特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在那之后,他还是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后说道:“我下午还有事,所以我大约能有……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


    既然他们的朋友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那么这几个慕尼黑大学物理系的男孩子也不让人为难,并提议就去到地铁附近的一家提供便利快餐的店里解决他们的午餐。


    “艾伯赫特,听说你上周飞去布拉格找你的那个日耳曼文学系的前女友了?怎么样,见到人没有?”


    “不是前女友,我们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


    当他们的这位很受异性欢迎的同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个正吃着三明治和藜麦杯的男生都发出了嘘声。


    但是好容易才在一个学期之后等回了艾伯赫特的室友,那个有着迷人的黑色小卷发,看起来也很有魅力的物理系男孩却是靠在了座椅的沙发靠背上,并说道:


    “一年前你就是受到了严重的感情困扰才会去布拉格大学做交换生的,但是兄弟,我觉得你在和那个女孩分手之后受到的感情困扰反而更严重了。比我和我的法国女朋友分手之后受到的困扰还要大。刚刚我看到你的手机屏保又换回那女孩的照片了?”


    这样的发现让另外三个正在认真吃午餐的男生在惊奇之下连忙问艾伯赫特讨起了他的手机。


    蓝眼睛的男孩倒也没有不愿意,却是在把手机拿给他的那几位朋友之前又看了一眼被他设为了屏保的,林雪涅的照片。


    这样一来,那三个男生就都把脑袋凑在一起看那个中国女孩的照片了,而艾伯赫特的室友约纳斯则在把手上的三明治吃完之后让身体更向前了一些,在一个更靠近对方的距离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自从你去过布拉格之后就变了很多了?”


    艾伯赫特:“比如说?”


    约纳斯:“你变得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也没过去那样外向了。如果说这就是变成男人的代价,那你付出的伤痛也太大了。”


    艾伯赫特:“比你的还大?”


    约纳斯:“我觉得是。”


    说着,约纳斯又往后坐了一些,并问道:“我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图纸了,这么说你现在对机械工程也感兴趣了?”


    艾伯赫特:“我只是对二战后期研究出来的a4火箭有了兴趣。我想看看世界上最早的弹道导弹是怎么计算弹道的,又是为什么无法精确制导。这是个很有趣的课题。”


    这时候看完了林雪涅照片的那三个男生中已经有人说出了他的感想。


    “让你一见钟情的这个女孩是挺漂亮的,但我还是觉得上次在推特上对你表白的拉拉队队长更漂亮。性感成熟有魅力。”


    对于这样的评价,艾伯赫特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托盘,并带着很浅的笑意说道:“是吗,但我已经不记得你说的那个女孩长得什么样了。”


    那让更了解自己的室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约纳斯连忙用眼神示意,让那几个不了解状况的男孩别乱说话。而后,他就又叫住了现在已经特别不好惹了的艾伯赫特。


    约纳斯:“嘿,什么时候你的雪涅来慕尼黑了,记得带她和我们一起喝啤酒。”


    在听到了这样的建议后,着急要离开的蓝眼睛男孩和他的室友点了点头,并在把托盘放到了回收处,而后快步走向地铁的检票口。


    这或许会是一趟有些长的旅程。


    那是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在柏林市之外的达豪。


    为此他需要先换到能够去往达豪的那条轻轨线,而后再在抵达达豪镇之后坐上一辆公交车。


    那将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故地重游。


    当那辆载着许多要来达豪集中营参观的公共巴士停在了有着大理石牌的集中营区域入口处时,艾伯赫特的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便在抬起头来时被那些树影映上了黄色。


    他在售票处借了一个讲解机。而当工作人员询问起他是否还是学生,并且他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时,这个现在其实才只有21岁的男孩竟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但在那之后,他还是很快随着往前走的游人们一起走进了两旁都种着树的,曾经属于达豪集中营的那很小的一部分区域。而讲解机里的语音也很快介绍起了这座建筑。


    ‘1933年4月11日,党卫军从巴伐利亚警察署接管了集中营的组织和领导权。而集中营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设立的。’


    ‘门禁隔开了囚徒营区和党卫军军营,在整座集中营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属于囚徒营区的。现在,在威尔姆河的另一端的,曾是党卫军军营的地方已成巴伐利亚特警大队所在地。’


    在下午三点之后才抵达这里的艾伯赫特跟随着语音讲解,将这片语音讲解中几次说小,可实际却很大的区域完完全全地走了一遍。


    他走进那扇写着“劳动带来自由”的铁门,走过那些仿佛深陷于林间的房屋,以及空旷的、被用来集合点名的操场。


    一些后来才被建起的,充满了艺术感的雕塑就立在了操场的不远处,在纪念墙与花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肃穆。


    ‘首批达豪的囚徒是政治犯,弗朗茨·施滕策时任德国□□中央委员会委员,以及巴伐利亚南部大区领导班子的成员。1932年起他也是国会议员,1933年5月底被捕,关进集中营。1933年8月22日被党卫军枪决,官方谎称他在逃亡途中被击杀。’


    他走过那些用来作为展区也摆放了许多展板的房子,并在经过了那些纪念雕塑后又向着曾经的营房区域走去。


    在那里,只剩下少数的几排营房依旧在立在那里。其余的地方却是只剩下用石子铺成的营房区域,以及用水泥砌起的地基了。


    ‘在达豪,营房越往后,越拥挤,条件越差。靠前排安置的是德国人,或被德国占领的西方国家人。后面住的则是“劣等人”,如犹太人、苏联人、波兰人。’


    这是第三帝国曾用来关押和屠杀犹太人、苏联人、波兰人以及德国人的地方。


    它也是美军在战争结束后用来关押德国战俘的地方。


    现在,蓝眼睛的男孩就将这里一一走过。


    直到下午五点,达豪集中营停止营业。


    所有对于这次参观还感到意犹未尽的游人都在此时离开了集中营的区域,并向着外面的车站走去。来到这里故地重游了一遍的艾伯赫特也跟着那些友人们一起走到车站并走上等在那里的巴士。


    此时五点零五分的那班巴士已经开走。


    于是人们便排着队走上那班将在五点二十六分的时候发车的下一班车。


    蓝眼睛的男孩在上车之后先是坐到了一个座位上。但是很快,巴士便被坐满了。


    当他看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时,他很快便把座位让了出来,并帮着那个年轻妈妈把婴儿车放到了巴士后方专门放置这些的地方。


    抱着孩子的那个年轻母亲在向这个年轻人道谢后,也让自己怀里的那个孩子向哥哥说出谢谢。


    但是接受了感谢的蓝眼睛男孩却是在又看了达豪集中营的那块石牌一眼后就从巴士的后门走下车去,并把固定在背包上的滑板拿了下来,踩着它在那带着许多碎石子的路上向着自己回来时的路滑行而去。


    滑板的轮子就这样压过地上的那些黄叶,并在越过了达豪集中营的对外开放区域后进到了如今属于巴伐利亚警卫大队的部分。


    那是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


    即便时间已经过了近百年,当他再次进到这个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时候,他还是可以跟着感觉去到里面最核心的一部分。


    当前方的路已经不适宜踩着滑板来同行的时候,他便把滑板又固定到了背包上。


    躲避开警卫大队外围的那些守卫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了。


    因而他就这样轻易地翻上数米高的围墙,并在借着树影隐藏起自己的同时看向围墙里面那些警卫大队的队员们进行训练的情景……


    第289章 chapter 290


    【永别了, 我的朋友。】


    当林雪涅又一次读完信上的这句话时, 她把这封由她自己“翻译”出来的信收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那座庞然大物——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


    那是她曾悄悄潜入过很多次的地方。


    而在莱茵哈德遇刺身亡后,她则更是来过这里很多次。


    有时候她的一次行动只是为了能够在自己的恋人还忙着的时候来看他一下。


    但是彻底成为了这栋大楼主人的艾伯赫特却是非常反对她这样的行为。


    这或许是因为, 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是真的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好, 让别人看到了她。


    后来, 林雪涅也意识到, 虽然她不会乱看安全警察手上的那些文件,但这里到底还是藏着她的恋人不愿让她知道的秘密。


    从那时候起,她便不再凭借着她的这份特殊能力如入无人之境那样地来这里找她的恋人。


    可即便如此,林雪涅对这栋大楼的熟悉程度也会超过很多每天都在这里工作的人。


    就好像……每天都在党卫军的指挥部上班的人也不会每一个都知道他们的秘密监听设备都放在哪里。


    而现在,林雪涅便在读完了伊莲妮的那封信之后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或许不能被称作是一次目的明确的“行动”。


    事实上她的脑袋里只是有着一个模糊的想法。


    她认为自己的恋人在与自己的通话中骗了她, 并且这栋大楼也是最有可能拥有好友消息的地方。


    因而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十分可怕,但对她来说已是轻车熟路的地方。


    而一旦她走进这里, 她的脑袋里就开始出现那些慢慢成型了的想法。


    她打算先去一下恋人的办公室,看看对方是否对伊莲妮的事毫不知情。


    夜晚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变得不再那么繁忙,但这里依旧还留守着很多负责各自事务的安全警察。只不过是上楼去到艾伯赫特办公室的那条路上, 林雪涅就已经遇到了好几名安全警察。


    但他们却统统都没有发现把自己隐藏于时空缝隙之中的女孩。


    很快,林雪涅便来到了那间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来过的那间办公室。


    而办公室里的艾伯赫特此时则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让你一定要现在就见到我的。但如果你坚持, 路德维希,半小时后我们在蒂尔加滕公园见。”


    在说完了这句话后, 艾伯赫特挂了电话,也快步走到林雪涅躲着的门口边上。


    虽说林雪涅心知对方不可能看到身处这种状态下的自己,但是猛一下地对上向着自己走来的恋人, 她还是会心慌得不行,并很快躲到了门外的墙上。


    但很快,从门口的挂衣钩那里取下了外套和帽子的艾伯赫特就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而后快步下楼。


    背靠着墙躲在那里的林雪涅就这样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失去了目标的她感觉到有些泄气,也有些头疼。


    但是很快,她就给自己打起气来,并开始像去年在党卫军的指挥部找她的恋人那样去找给她留下了那样一封信,并且可能此刻正危在旦夕的好友。


    接着,她便在十多分钟后找到了被关在了地牢里的伊莲妮,又或者说是柳德米拉。


    在这间连一丝光线都都不进去的地牢里,林雪涅借着由2020年的一段投射过来的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林雪涅还从未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过的样子。


    仿若实质的遗憾与无助让她的那双原本十分有神的漂亮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也让她的身上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比牢房内的其它地方更为阴沉的黑暗。


    看到了这样一幕的林雪涅险些就在那个女孩的面前显现出自己的身影了。


    但她到底还会记得不能在对方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这份过于特殊的能力。


    在焦急地思来想去一番后,林雪涅走到了牢房外,并在完完全全地回到了1942年这一端的时空后,拉开了铁门上的那扇将牢房与外界完全阻隔住了的小窗。


    这样的动静让又已经在黑暗中独自待了好一会儿了的伊莲妮用手挡了一下从地牢的走廊上透进来的光。但很快,她便在慢慢看清了门外的人究竟是谁后带着掩饰不去的震惊快步走了过来。


    但她还来不及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就看到了对方对她做出的“嘘声”动作。


    “这扇门被锁住了,我打不开,你知道钥匙可能会在哪儿吗?”


    那让先前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的伊莲妮连忙思考起来,并在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那头金发后咬了咬嘴唇道:“在特定的守卫哪里。但是没人有这里全部的钥匙。”


    听到了提示后,林雪涅很快说道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并说道:“我去找找看。”


    但她才只是转身走了一两步,就被伊莲妮所发出的“嘶”的一声叫了回来。


    伊莲妮:“你打算做什么?”


    林雪涅:“先来和你好好地谈一谈,然后再想……我到底打算做什么。”


    说着,林雪涅就很快把关着伊莲妮的那扇牢门上的小窗拉了回去。


    似乎一旦能够让牢房里的友人看不到自己,她便能够进入到可以使自己更为安心的,让其他人都看不到她的那种状态。


    她先是观察了一会儿门上那道锁的锁眼的形状。而后,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天才般的想法便在她的脑中成型了。


    她试着让自己恢复到了完全存在于这个时空中的状态,把挂在门上的锁抬起来了一些,让锁上的那道弧形的金属在那个狭小的范围内不碰到周围的任何东西。


    而后,抓着那个门锁的林雪涅并在眼神突然变了之后拉着那快锁把它往下一扯。


    相近的两个物体这就因为被林雪涅放置在了不同的时空中而立刻分离了。


    她在根本没有去找钥匙,也没有打开那块锁的情况下,把它“拿”了下来。


    那让林雪涅看着手上的那快锁,并在深呼气了一次后锁收了起来。而后她便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将里面的那个女孩困住了大半天的牢门。


    当她看到了里面的那个女孩不可思议的神情时,她未有多做犹豫便进到了牢房里,并把那扇门又重新关上,也把包里的手电筒拿了出来,并打开了它。


    “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被抓的吗?今天上午,艾伯赫特在听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教堂之后,他问了我一些问题,而后他就说希望我今天别去找你,他想和我出去约会。”


    看着此刻把手电筒放到了地上,并让整间牢房又变得有了光的林雪涅,伊莲妮迟疑了起来。


    此刻,探究与怀疑已经冲淡了她刚刚隔着牢门见到对方时的惊喜所冲淡了。


    并且她也当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对方,其中她最想问的便是那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苏联女孩的心中有那么多的疑问,可她却一个都没有真正地问出口。


    她甚至还一丝抗拒多没有地回答起了对方的问题。


    “我在去教堂找我的上线递交情报的时候被捕,看起来我的上线在那之前就已经暴露,并出卖了我。”


    在伊莲妮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


    这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知道,接下去的那句话很可能就会是打破她们之间的某个界限的关键。


    那当然会让人心生犹豫。


    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向她坦诚了自己间谍身份的女孩,林雪涅只能选择继续问下去。


    林雪涅:“你都向他们传递了什么样的情报,伊莲妮?”


    伊莲妮:“很多。”


    林雪涅:“所以他把你关在这里,是想要把你策反成双面间谍吗?”


    伊莲妮:“不。”


    即便是独自面对多名向着自己冲来的安全警察以及同志的背叛,也能够做到足够冷静果决的这个女孩沉默起来。眼泪似乎要因为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而涌出,但这个来自于苏联的女孩却在最后关头抑制住了那些。


    她抬起头来,用那双依旧还含着泪的眼睛望向林雪涅,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决定杀了我。”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林雪涅眼中的不敢置信,伊莲妮很快说道:“因为他拒绝可能的,来自于苏联的支持。我今天想要传递回莫斯科的那条最至关重要的情报,就是你的男朋友虽然看起来是一名冷酷无情的党卫队高官,但他却没有参与到对于东部人民的迫害,也反对政委法令。为了废止那条法令,他做了很多的努力。除此之外,他还是反抗组织的同情者,甚至还可能是他们的保护者。”


    这样的巨大信息让林雪涅在一个抽气后站起身来,并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情况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想要把这些传给斯大林?伊莲妮,你会害死他的!”


    第290章 chapter 291


    晚上十一点半,


    蒂尔加滕公园。


    这是一座柏林人都十分喜欢的公园, 即便是在战争开始之后,人们也很爱在星期天的下午来到这里和朋友见面聊天, 也感受那份亲近自然的清新。


    在柏林动物园因为遭到轰炸而彻底关闭之后, 这里或许就成为了柏林的人们最容易找到的, 可以让他们得到半天的放松的地方了。


    可现在, 美丽的蒂尔加滕公园里却也因为前些天的轰炸而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弹坑。


    此时此刻,在深夜时分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约见了友人的施泰因亲王殿下就坐在离那个弹坑不远的长椅上看着它。


    当路德维希听到来自于那个绿眼睛贵族的脚步声一步步地靠近自己,他也便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配枪,并在对方走到他身后的时候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会把枪收起来。因为我是陆军出身的军官。而你是只接受过六个月步兵训练的空军军官。在地面上, 你的配枪基本只能给你用来投降。”


    在被自己的好友这样威胁了之后,艾伯赫特只是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按上对方的配枪,并在对此感到不服气的路德维希还不愿意松手的时候看向对方, 也同时把这位空军上校的配枪“拿”了过来。


    这样之后,查看了一下对方所带配枪的艾伯赫特就会发现,很能够唬人的亲王殿下其实根本就没在这把枪里放哪怕一颗子弹。


    如此情景实在是让路德维希感到自己颜面扫地, 而先前他所努力营造出来的那种危机感和紧张感也就在此时消散殆尽。


    把空枪抛回给了对方的艾伯赫特坐到路德维希旁边的位置上,并让对方开始吧。


    在那种久久不能平复的愤怒与被欺骗的感受之下, 亲王殿下原本想要在这场谈话之前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可没曾想,他话还没开始说, 就已经被对方把这个下马威给丢回了自己身上。


    但现在,他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叙说让他在这样一个深夜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对方的原因。


    路德维希:“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的伊恩斯,他在今天的晚宴上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党卫军高官的谈话。”


    艾伯赫特:“他偷听到了什么?”


    尽管路德维希在开口时有意识地为自己曾经的那位部下考虑, 并用上了更为“恰当”的措辞。可艾伯赫特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地还原出了最为准确的那个用词,并在自己的这位好友之前先一步地开口问出问题。


    那种冷硬感让路德维希感到不适应极了。并且他也不打算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把话说下去。


    因而他在看了身旁的艾伯赫特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你非要用上这样的词吗?”


    艾伯赫特:“我得提醒你,路德维希,是你先拿出枪来的。从感情上来说,我在描述那位空军少尉的时候是不可能用上过分礼貌的词的。”


    路德维希:“可他听到的那些却是你绝对不该瞒着我的,中将阁下!”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可他却又很难真的在好友的注视下说出那些词。因而他尝试了数次之后,他才十分勉强地说道:“那些……那些关于东部的事。我想知道那些到底是不是……”


    “都是真的。”


    仅仅只是几句话而已,两人之间的身份就似乎完全对调了。


    在把对方约来这里见面的时候,路德维希曾设想过他们此次谈话时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可能必须得用上些许的手段才能从对方的嘴里逼问出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但即便如此,他的这位已经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朋友也可能会带着他兜好大一个圈子也不愿把全部的事实说出来。


    可现在,他却是几乎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得到了如此彻底的承认。


    这反而让路德维希失语起来。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便更是继续说下去道:“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里都写了的。”


    ‘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里都写了的。’——这似乎是这个贵族青年想要和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指出,却碍于保密要求而隐忍不发的话语。


    但也正是因为他曾经那么多次地想要说出这句话,现在的他才能够毫不犹豫地向至今都被蒙在了鼓励的好友坦白。


    可那当然会让路德维希感到难以接受。


    在去到战斗机总监部工作之前,路德维希在空军的战斗机部队服役,并且那也是第三帝国的所有军种里最富骑士精神也最为“干净”的一个。


    但即便如此,当时已经成为了王牌飞行员的亲王殿下依旧会因为目睹了轰炸机部队在低空轰炸伦敦时平民们的惨相,而无法继续驾驶战斗机升空作战。


    因而曾经读过那份《万湖会议纪要》的路德维希很快就驳斥了好友的这一说法。


    路德维希:“那上面只说要把犹太人转移到东部去,从而让第三帝国的疆域事先‘无犹化’!艾伯赫特,你说这样的话也太不负责任了!”


    艾伯赫特:“所以你认为帝国会把‘屠.杀’和‘灭绝’这样的字眼写到会分发给很多军官的手册上吗?那样他们还怎么为了帝国的‘荣誉’而战?”


    已经有太久太久了。


    这个青年把那些已经在相当一部分的群体中流传开的“秘密”藏在心里,面对他的那些心中荣誉感极强的朋友,艾伯赫特哪怕连一丝一毫的真相也没有告知他们。


    只有他深爱的女人心中明白这些,但那也让他因为害怕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而不自觉地开始选择逃避。


    但在今天晚上,他不愿意接着隐瞒下去了。


    他甚至想要用寒冬的冰雪去泼醒依旧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可那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减轻落在自己身上的罪责。


    而是因为他认为对方应该知道了。


    这位身上有着赫赫战功的亲王殿下,他不应该等到帝国的敌人向他揭露真相时才恍然大悟。


    “早在汉堡遭到轰炸,市内的相当一部分住宅遭到损毁的时候,汉堡市的市长就写信给元首,希望元首批准将汉堡市内的犹太人移走,这样那些属于犹太人的房屋才能够腾出来给真正的‘帝国帝国公民’居住。


    “元首批准了他的请求,汉堡市的犹太人就在白天的时候被赶上开往集中营的火车。根据我收到的报告,当时的汉堡市居民都很高兴看到那些犹太人终于要走了。”


    身上流着德意志皇族的血,却早在多年前就已身陷泥潭的这个青年试图向自己的友人还原整件事的全貌。


    可在这两个小时里经受了太大打击的路德维希却抗拒这些,他毫不掩饰地说道:“艾伯赫特,我不明白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问你的是我们的人在东部做的那些……”


    艾伯赫特:“我们的人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那些犹太人,也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路德维希:“那就把他们送走,把他们‘转移’走。用一些方法,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自愿移居去一个新的地方!就像宣传部说的那样!”


    艾伯赫特:“可是有谁会真的愿意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地方?”


    路德维希:“那也不用杀了他们啊!那只是一些女人、孩子和老人!没人有这种权利的!”


    当听到路德维希在情绪十分激动的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语,艾伯赫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露出苦涩的笑意。


    艾伯赫特:“我感到很遗憾,路德维希。即便是这项政策最重要的推行者和执行者,希姆莱和莱茵哈德,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在但是在战争开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伦理问题都变成了简单又冰冷的选择题。”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认为犹太人是不值得信任的,并且也是毫无忠诚可言的,企图聚在一起消除国界之分的可怕份子。


    因而他们便禁止犹太人担任诸如法官、警察、新闻工作者等对于帝国来说十分重要的职务。


    而当德意志第三帝国开始为了即将发起的那场战争而全面备战时,一道一道又一道的选择题仿佛从空中降落的围墙,逼得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选择。


    可遗憾的是,他们总会选择更为冰冷,也更为残忍且丧失人性的那一边。


    等他们做出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等到最终的那层面纱被揭开时,负责那些的人也就已经成为了魔鬼,并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们所忌惮的了。


    在绝大部分被隐瞒了真相的军人还会因为那些曾与自己生活在同一片街区的“帝国犹太人”遭到的厄运而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愤怒的时候,纳粹的高层就早已为了入侵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制定了要让斯拉夫人减少3000万人口的作战策略。


    直到此时,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在简单地灭绝自己所厌恶的某个种族或者说是群体了。


    他们在试图“改变”欧洲大陆的人口组成。


    而这种“改变”就如同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上所提到的“转移”一样,是以杀戮、鲜血和饥饿所达成的。


    那根本不是路德维希所能够理解的世界。


    也就是在此时,他听到他的好友艾伯赫特对他说道:“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偏偏都是合乎我们本国法律的。我想过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却遇到了数不清的难题。一旦我想要解决其中的一个问题,就势必会让帝国陷入由另外一个问题所引发的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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