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比演技，拼心机,裴宁不输姚熙,曾经生活的磨难一波接着一波，她不再是当年纯粹简单的那个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偏偏这个样子却又最能让她不受伤。
小时候她经常听叶伯母喜欢的一些歌,伯母车上每次都是那几首歌循环，她现在也终于能体悟其中一首歌的歌词到底是有多无奈。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手机关机,裴宁没去看姚熙什么表情,对着前面喊David。
David回头：“怎么了,宁？”
裴宁：“姚小姐手机没电,有个紧急电话要回，不巧,我的手机也没电了，借用下你的手机。”
David瞅着裴宁,然后点点头。
他这个手机是新买的,决定留在这边后就办理了一张中国的号码。
姚熙听不懂法语,也只能干着急。
这时David朝她走过来，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姚熙嘴角扯了个笑，用英文说了声谢谢。
她余光瞅了眼裴宁，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几人各怀心事的往靶场走去。
裴宁的枪法太菜,十把没有一把中，玩了几局就没什么兴致了,她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玩。
安文累了，过来歇歇。
裴宁递给她一杯果汁。
“谢谢。”安文跟裴宁闲聊着：“David好像很专业。”
裴宁：“他也没有专门培训过。有人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也可能。”安文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David那边看，他的靶子上，全是十环，而她的上面
裴宁看看David又看看安文，没再说什么。
打靶结束，David没再刻意跟安文走一起，姚熙和安文先走，他跟裴宁走在后面，慢慢悠悠。
裴宁下巴对着安文扬了扬，“怎么不追上去？”
David：“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他蹙眉，一下没想起来。
裴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David：“”
裴宁笑。
他们跟姚熙的距离远了。
David小声问：“你手机真没电了？”
裴宁瞅着他，那眼神，我还骗你不成？
David不信，“你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万一这个时候客户有紧急情况联系你？还有你的爷爷奶奶。”
裴宁：“还是你懂我。”
“有电？”
“嗯。故意关了。”
“为什么？”
裴宁说：“我不会犯的愚蠢错误，你觉得姚熙会让自己犯？”
姚熙是公司负责人，随时都有电话进来，如果手机没电了，她应该随时携带充电宝充电，就算没带充电宝，她可以找这里的工作人员借用。
反正有一千个方法解决问题，而姚熙却选择借手机，还是借用她的。
虽然那个时间点很合情合理，她们在去打靶的路上，包没带，手机正好没电了，顺便问她借用。
可之前呢？
之前姚熙不会看不到自己手机没电。
David：“为什么这么防备她？”
裴宁：“熙和实业和华宁集团正在竞争市场。”四年前的恩恩怨怨她就没跟David提及，她笑着，“再送你一句中国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David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受益匪浅。”
裴宁：“不错，都会用成语了，下次见到叶西城你要跟他说，你的成语都是我教你的，我语文没那么差。”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又言归正传。
裴宁说：“我感觉我被姚熙盯上了，这次是手机，下次说不定就是我的电脑，她想得到一些资料。”
David：“电脑他们攻击不了，那可是我给你做的安全防护。”顿了下，他说：“手机防护我再给你升级一下。”
裴宁点头：“好。”
他们走到酒店时，姚熙在门口花园边，手里拿着充电宝充电，正在打电话。
看到他们时，姚熙客气的笑了笑，还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裴宁和David回应她，很快走进酒店里。
姚熙进派对厅时，看到裴宁正在休息区玩手机，手机也接上了充电宝，她‘呵’了声，这女人还真有意思。
裴宁余光也扫到了姚熙，不过没抬头。
她接着回叶西城的信息：【我中了好几个十环，真的~~】
刚刚叶西城问她打靶玩的怎么样。
叶西城：【要是真的，你还不录视频给我看？】
裴宁：【近朱者赤，我现在受你影响，为人做事都很低调：）】
叶西城：“”问她：【回到酒店了？】
裴宁：【嗯。派对马上就开始，你呢，忙完了没？】
叶西城：【没，十分钟后还有个视频会。】
裴宁：【那你忙。】紧跟着又发了一条：【小叶子~~~】
叶西城看到信息：“”回她：【别瞎喊！】
裴宁笑：【那我喊你什么？叶总？】
叶西城：【喊我名字或是老公都行，随你。】
裴宁的手指在老公那两字上轻轻摩挲着，之前在床上时，他磨着她喊了好几回。
因为姚熙那一出，挺败兴，她跟David两人意兴阑珊，不过David比她好点，他偶尔还会找安文聊几句。
看着姚远跟他那帮朋友疯狂，她忽然发现自己老了。
也可能从二十二岁起，她就再没年轻过。
精神压抑，内心斑驳，负重而行。
总以为再捱一捱，前面就会柳暗花明。
可到了最后，都是山穷水尽。
叶西城在九点时就到了度假村，到了后他一直在车上处理工作，也没催促裴宁。
手机一直震动，群里的消息。
他点开来朝上爬楼看了看，原来是潘劲哲家的二胎生了，男孩，昨天刚出生。
裴宁一直玩到十点半才出来，“是不是早来了？”上车后，她在他脸颊亲了两口。
叶西城：“刚来。”问她玩的怎么样。
裴宁点头，“还不错，他们一帮年轻人可能折腾了，挺好玩的。”
叶西城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看看群里的消息。
“什么消息？”
“自己看。”
“花花公子群？”
“嗯。”
“齐靳舟也在里头啊？”
“嗯。”
裴宁继续看群成员，原来不止齐靳舟，她们投行的大老板二老板也在里面。“这个微信号是三哥吧？”
叶西城看了眼，“是。”
裴宁手指轻轻划着屏幕，“沈小三也在啊。”她想了想，“我都十几年没看到三哥跟沈小三他们了。”
叶西城问：“还记得他们？”
裴宁：“记得呀，小时候经常一块玩，而且我们还是假期书法班同学，你忘了啊？”
叶西城倒真想失忆，那时书法班课后都有作业，她每次都不写，非要捱到下一次上课的前一晚，哼哼唧唧的到他房间来，各种找茬，他只好把他写好的作业纸给她，她就高兴了。
那时她八岁，在他父母面前永远是乖巧听话的，只有在他面前她任性，甚至是无理取闹。
其实书法课她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可母亲要送她去，说字如其人，一个女孩儿一定要把字写的漂漂亮亮的，她只能乖乖听话。
母亲一直秉承，女孩的气质培养离不开琴棋书画和舞蹈。
那会儿她的兴趣班多到跟现在的孩子差不多，舞蹈钢琴围棋，母亲还给她报了合唱团，她五音不全，母亲却说就是五音不全才要学。
每次上台时，老师让她只张嘴别出声
二十多年前的乡下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有，母亲专门花钱请了宁宁本家的小姑陪读，每到周末就把她送到县城少年宫上兴趣班。
到了暑假，母亲就把她接到北京，再让名师指点辅导。
曾经庄涵的母亲，庄阿姨建议母亲，这么漂亮聪明的小女孩，干脆收养算了，北京的各种教育资源也好过乡村。
母亲也想收养宁宁，那时母亲一直心心念念想生个女儿，只是后来身体条件不允许，这成了她心里的遗憾，那会儿母亲经常说，做梦都梦到生了个女儿。
后来就遇到了宁宁，特别投缘。
母亲把收养的想法告诉了父亲，最后考虑到宁宁是裴爷爷和奶奶的所有精神支柱，而他们老人家的思想也传统，就作罢了。
到了宁宁初二那年，她生活基本能独立，母亲就跟裴爷爷和奶奶商量，把宁宁送到上海去读书，有利于孩子以后的发展。
奶奶起先是不太愿意，舍不得，怕宁宁太小，不会照顾自己，后来还是答应了。
宁宁在初二下学期就转到了上海读书，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项易霖，项易霖是她隔壁班同学。
至于项易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暗恋她，大概只有项易霖自己清楚
裴宁继续翻看花花公子群的群成员信息，发现好几个都是她那会儿书法兴趣班的同学。
她以为叶西城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儿，兴致勃勃的瞎编乱造：“那时候上书法课，你作业都是我给你做的。”
叶西城：“你再说一遍？”
裴宁笑，底气不足：“你作业都是我给你写的，那会儿我是个敏而好学的孩子。”
叶西城一点没留情：“学了好几个暑假，也没见你写字有进步，给我写信时还是写的歪歪扭扭，以后别说跟我是书法班同学。”
裴宁：“”她亮出自己的小爪子。
叶西城没再吱声，他背上被她抓的痕迹还没好，点点手机屏幕：“别瞎扯了，让你看消息，你磨蹭半天也没看。”
裴宁这才翻看消息，“潘劲哲家二胎生了？”
“嗯。”
“他怎么也没跟我说。”
“可能怕你为难。”叶西城看着她：“明早去医院看看吧。”
裴宁点点头。
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周末，裴宁一大早就赶来医院,怕其他时间会遇到项易霖和潘劲哲共同的朋友,见面多少会尴尬。
结果朋友没遇到，偏偏遇到了项易霖本人。
潘劲哲老婆住的VIP楼层,这边管理的比较特殊，在楼下登记好,她直奔电梯。
正好有部电梯的门缓缓关上，她离那边还有段距离，就没喊停。
结果电梯门又打开来,她顿了下,抬步小跑着过去。
电梯里人不少,裴宁对着站在按键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这才发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来自后面,她倏地转头，在她左后方,靠边站着的是项易霖，他手臂长,隔着两个人按住了开门键。
他看了她眼,很快收回视线。
等裴宁缓过神,电梯已经到了二楼。
她没想到项易霖会这么早到医院来，一般男人很少到病房看望产妇和婴儿，可能是因为他跟潘劲哲老婆从小就认识，没那么见外。
她是这么以为的。
潘劲哲老婆住在十二楼,电梯键上还有人按了九楼，她准备在九楼下去,等中午再过来。
九楼到了，裴宁随着几个人一起下去。
“宁宁。”
身后有人喊。
裴宁脚步一滞，转头。
还不等她说话，项易霖几步追上来：“过来看谁？”
裴宁没法同他好好说话，“项易霖你”她以为他是故意在这层楼下来。
后面的还没说出来，被项易霖打断，“我来看我舅舅，他半夜心脏不舒服，在这住院。”
大概是她误会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裴宁微微颔首，准备去楼上。
“易霖。”
项易霖跟裴宁同时侧过脸去，是项妈妈。
项妈妈愣怔，看看裴宁，又看看自家儿子，忽然情绪激动，疾步走来，“裴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还真这么不要脸啊？”
说着就要去抓裴宁的衣领，项易霖反应快，一把将裴宁拽到自己身后，拦住母亲：“妈，你干什么！这是医院！”
项妈妈失去理智，“我干什么？你说我能干什么？她都挑衅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能忍吗！我活那么大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都不知羞耻！我之前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她来真格的！”
项易霖捕捉到了重点，“妈！这里是医院！我跟宁宁在楼下电梯遇到，她以为我是去看潘劲哲家儿子，她就在九楼下来了，不知道我也是到九楼！”然后抓着母亲的手臂质问：“你又去找宁宁了是不是？啊？是不是！”
项妈妈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怔怔的看着儿子。
项易霖眼神冰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妈，您能不能给您儿子留点脸面？”
裴宁呼口气，她没再逗留，抬步离开。
项易霖对着她的背影：“对不起。”
裴宁没有任何停顿，很快转到楼梯间不见。
项妈妈不信项易霖的话，她知道儿子被裴宁迷住了，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肯定是处处维护裴宁，她认定了裴宁来这里就恶心她，挑衅她。
“你松手！”
项易霖不为所动。
这边不时有病患家属经过，项易霖拽着母亲找了处偏静的地方。
“您什么时候去找裴宁的？”项易霖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他连声妈妈都不愿喊了。
项妈妈整理好自己的衣袖，复杂的心情却怎么都平复不好，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要怎么措辞。
项易霖苦笑一声，他知道母亲肯定不会说。
他眼神里没丁点温度：“您明知道我喜欢宁宁多少年了，明知道她就是我的命，您还是容不下她，一个圈套一个圈套的设计我们俩。您利用完了宁宁，就过河拆桥，拆的不动声色。”
项妈妈脸上毫无血色，还是强迫自己镇定，“项易霖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利用什么过河拆桥？我以前对宁宁不好吗？”
项易霖懒得掰扯，闷在心里半年多的话每天都像把刀子，割得他痛不欲生，他无处可说。
今天也没再隐瞒的必要：“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以前都瞒着我干了什么好事，我都知道，结婚半年后我就全知道了。我没揭穿您，一是想给我自己留点脸，我怕朋友知道我有您这样的妈。二是，我给您保留最后一分为人母的体面，毕竟您生养了我。”
项妈妈心头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儿子，还在极力掩饰，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心底所有不安的情绪。
项易霖已经无所谓她承不承认了，有这样的母亲他无能为力，只能最后威胁：“从现在开始，别再去打扰宁宁，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从项氏辞职去登珠峰，能活着回来的话，我再去爬其他雪山，要是死了，就当我给宁宁的父母赎罪。”
这是项妈妈唯一的软肋和死穴，这几句话直戳她的要害，她差点没站稳，朝后趔趄了一步，手扶在墙上。
项易霖转身离开，楼里禁烟，他没去舅舅病房，回到了车里。
裴宁在潘劲哲那边待的时间不长，后来潘劲哲老婆家来了不少亲戚，她给了孩子见面礼就离开了病房。
潘劲哲送她下楼，“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他对着她的无名指扬了扬下巴。
裴宁笑：“谢谢。”
“决定去上海那边了？”
“嗯，我还是想做我擅长领域内的，主要是能经常回家看看爷爷奶奶，他们身体不太好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这是个不愉快的话题，潘劲哲岔过去：“等你回上海有空找你去玩。”
裴宁笑着：“那还不好说，包吃包住包机票。”
两人闲聊着，很快到了楼下。
正好项易霖从停车场那边走过来，三人迎面碰上。
项易霖走近，身上全是烟味。
潘劲哲皱眉，“你从烟堆里爬出来的？”
项易霖没吱声，想跟裴宁说句话的，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裴宁跟潘劲哲挥挥手：“上去吧，我回了。”
潘劲哲跟项易霖走进住院大楼。
这一天过得不好不坏，早上时因为项易霖母亲，她心情差到了极点，后来回公司忙起来这事就抛之脑后。
晚上她跟叶西城又去吃了大餐，上午的阴霾全散了。
吃的有点多，洗过澡后，裴宁拿出瑜伽垫铺开，准备练练瑜伽消食。
叶西城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你先别铺。”
裴宁一头雾水：“怎么了？”
叶西城挣扎了两秒才说话：“我想想我哪儿做错了。”
裴宁反应过来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给你打地铺，是要练瑜伽。”
叶西城：“”
他丢掉毛巾，将她压在瑜伽垫上，“还没笑完？”
裴宁笑的停不下来，后来被叶西城收拾的很惨
周二那天，裴宁和叶西城不到十点就到了上海。
来接机的是邵之昀。
裴宁还是大三时见过邵之昀，这些年过去，他除了更加稳重成熟，其他没变。
叶西城喊了声‘姐夫’，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叶西城就没再多此一举替裴宁介绍。
裴宁随着叶西城也喊了声：“姐夫，麻烦你亲自过来。”
邵之昀笑着，“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之后的话全是给她面子，“以前西城自己过来，我没空接机。”
几人边走边聊。
邵之昀坐在副驾，他转身跟叶西城说：“两点才开会，你姐知道你跟裴宁一块过来，早就定好了包间，我们先去喝喝茶，吃过饭再去公司。”
这才几点就要去饭店？
当着裴宁面叶西城没拂邵之昀面子，点头说行。
这回离得近，裴宁看到邵之昀脸上的那道抓痕，淡淡的白色。
邵之昀跟裴宁闲聊，“你老家离上海很近？”
裴宁：“嗯，高铁一个小时不到。”
“那是近，晚上能回家住。”邵之昀手机响了，他转过去接听，“嗯，在路上，不堵车十点半到，嗯。”语气特别清冷。
通话结束。
邵之昀跟叶西城说：“你姐，早就在餐厅等你们了。”
之后的时间，邵之昀跟叶西城聊华宁投资，裴宁能听懂个大概。
今天路上没怎么堵车，到餐厅还没到十点半。
裴宁对上海比对北京熟，她就在上海读的初中高中还有大学，那会儿叶西城过来看她，经常带她到这家餐厅，她喜欢吃他们家的甜品。
他们进包间时，叶芮正哄着女儿玩。
“这么快？”叶芮起身，这话是对着叶西城说的，看都没看邵之昀。
“嗯，不堵车。”叶西城把西装脱了，顺手接过裴宁的外套挂起来。
裴宁跟叶芮也是好多年没见，她喊了声‘姐’。
叶芮笑笑：“你是逆生长，越来越漂了。”
叶芮家的女儿三岁多，正在那边玩玩具，看到他们后，“舅舅。”直接扑到叶西城怀里。
叶西城弯腰一把抄起她，跟她说：“这是舅妈。”
“舅妈。”软软糯糯的称呼道，女孩儿扑闪着眼睛，有点认生。
裴宁：“宝贝好。”
到这边是出差，她不知道孩子今天也在，没准备礼物。
叶西城抱着外甥女朝叶芮那边走，跟外甥女说：“舅妈给你买了礼物，吃过饭下去拿给你。”
“谢谢舅舅。”然后小宝贝又看向裴宁：“谢谢舅妈。”
裴宁笑笑，多看了叶西城一眼。
离午饭时间还早，他们先在休息区喝咖啡闲聊。
小宝贝拿着玩具让叶芮陪她玩，叶芮没什么耐心，“妈妈陪你玩了一上午，让舅舅陪你玩。”
叶西城看向叶芮：“今天怎么不去幼儿园？”
叶芮：“感冒了就没送去，直接带上海来了。”
“多给她喝点温水。”叶西城起身去了洗手间。
邵之昀倚在沙发里低头看手机，从进包间到现在，他跟叶芮就没说话，貌合神离。
干坐着冷场，裴宁就聊起小孩：“宝贝在上海还是北京上幼儿园？”
叶芮：“北京。”然后别有深意的来了句：“跟潘劲哲家女儿一个幼儿园。”说着，她捕捉裴宁的表情。
裴宁点点头，没多聊。
邵之昀看向叶芮：“你点了什么菜？”
把这个尴尬的话题绕过去。
叶芮剜了眼邵之昀，邵之昀懒得搭理。
小宝贝拿了一个玩具递给裴宁：“舅妈。”她声音很小。
裴宁接过来：“要舅妈陪你玩？”
“嗯。”小宝贝渴盼的眼神。
裴宁陪着她玩了会儿。
很快，叶西城从洗手间出来，手机震动：【叶总，大概几点送去？】
叶西城：【十二点半，就在饭店楼下等着。】
收起手机，他问叶芮：“你有没有点甜品？”
叶芮摇头，“宝贝不吃甜食，我没点。”
叶西城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份甜品，又给小宝贝点了水果。
叶芮：“不是说了宝贝不吃？我是她亲妈，你还怕我亏待她？”
“没给她点，宁宁喜欢吃。”叶西城坐过去跟邵之昀说工作上的事。
叶芮看向裴宁，裴宁正好也看过来，目光短暂接触。
两人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视线随即分开。
下午还要赶去公司开会，吃过饭他们没做逗留，离开餐厅。
邵之昀跟叶芮还在冷战中，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说话，回家也是各睡各的，今天就因为叶西城要来，他们才勉强说了几句。
邵之昀抱着女儿走在前面，不时逗逗女儿。
叶西城牵着裴宁，“甜品要不要再打包一份晚上回去吃？”
裴宁：“不用，刚才吃了不少，以后就来上海上班，想吃就吃现做的。”
到了楼下，邵之昀抱着孩子先下去，叶芮瞅了眼裴宁，也迈出电梯。
叶西城靠在裴宁耳边说：“我替你给外甥女买了礼物，你过去拿给她。”然后告诉了她车牌号。
裴宁用法语说了句谢谢。
叶西城示意她：“去吧。”
“西城。”叶芮喊他。
叶西城转身，还以为她已经去停车场取车了。
叶芮：“有话跟你说。”
这边不时有顾客经过，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两人绕到酒店的花坛旁。
今天中午吃饭时，叶西城就觉察出表姐态度不太对，猜测着可能又跟邵之昀打架了，他懒得再多管闲事。
叶西城直接问：“什么事？”语气不耐，他以为还是跟邵之昀有关。
叶芮内心挣扎了片刻，跟叶西城对视，“周末时宝贝就开始发高烧，我带她去医院打点滴时遇到了裴宁，不过她没看到我。”
叶西城点点头，没说什么。
“你知道她去医院？”叶芮从叶西城脸上没看到惊诧。
叶西城：“潘劲哲老婆生了孩子，她过去看看宝宝。”
叶芮颔首，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她，她说：“我还看到了项易霖，他们几人在楼下聊着，你不知道的时候，人家正”暗度陈仓那个词她没说出口。”说完，她盯着叶西城看，怕他没反应，又怕他伤心，她矛盾的不行。
叶西城面不改色，问她：“就这事？”
叶芮就纳闷了，“什么叫就这事儿？合着在你眼里，你女朋友跟前任见面很正常是吗？”
叶西城答非所问：“我觉得，分手了，必须把前任踢出去地球，这样才能保证一辈子都遇不到。”
叶芮：“”
无言以对。
“叶西城，你别抬杠！”
叶西城：“你要不是我姐，我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
叶芮还是一吐为快：“裴宁也真是的，她什么意思啊，还想藕断丝连？她都跟你在一起了，就不能跟项易霖那些朋友彻底断了？这样隔三差五见面，是要感情常联络？”
叶西城抬眸：“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叶芮火气上来了：“我能不激动吗？有人不珍惜，把我弟弟当傻子，我难不成要高兴？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了”
叶西城打断她，“你不知道就别瞎揣测。”
叶芮反驳：“我怎么瞎揣测了？到医院看产妇看宝宝那不是闺蜜团的事儿吗？裴宁凑什么热闹？还有项易霖，他一个大男人他去医院干什么？”
叶西城反问：“你怎么知道裴宁跟潘劲哲老婆不是闺蜜？”
他多说了两句：“潘劲哲老婆就是因为照顾裴宁心情，所以从来不联系，这次是我让宁宁去医院的，潘劲哲两口子一直对宁宁不错，我也希望宁宁能跟他们相处下去，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幸遇到他们两口子那样的朋友。”
叶芮‘呵呵’两声：“潘劲哲是项易霖发小，叶西城，你缺朋友吗？非要跟潘劲哲相处？！”
跟她说不通，叶西城懒得多费口舌。
叶芮瞅着叶西城：“怎么不说话了？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些狡辩是自欺欺人了吧？”
叶西城淡淡道：“叶芮，你有朋友吗？”
叶芮笑了，特别无语：“叶西城，你真有意思，我有多少闺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问这个到底想说什么？”
叶西城毫不留情：“你那也叫朋友？除了成天比谁包多，比谁老公送的首饰贵，你们还能干什么？”
叶芮一噎，竟无力反驳。
她吁口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还害他不成？
她恨其不争：“叶西城，我看你是糊涂了！你要不是我弟弟，我也懒得在这里跟你多说一个字！在你眼里，感情就是一辈子不变的是吗？裴宁以前爱你，她就一辈子都爱你？是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太自信？”
她像喃喃自语，“我跟邵之昀以前怎么样？现在呢？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挑拨你跟裴宁，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被人当成傻子对待！”
叶西城直接道：“以后别在我跟前说宁宁，不管是你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今天最后一次。”
说完，他指指停车场那边：“开你的车去吧。”
叶芮气的，半晌才缓过劲。
临走前，抡起拳头在他肩膀上打了两下，还不解气，又捶了他几下，“我小时候是怎么对你好的，你都忘了吧！白眼狼！”
叶西城：“”
叶芮瞪他一眼，扬长而去。
那边，裴宁把精美的礼品盒送给小宝贝，小宝贝轻轻亲了亲裴宁：“谢谢舅妈。”
裴宁笑着揉揉她的脸。
叶芮过来了。
邵之昀抱起小宝贝，“跟舅妈再见。”
小宝贝还在裴宁脸上亲亲，“舅妈再见。”声音软软的。
裴宁浅笑：“宝贝再见。”
邵之昀把女儿交给叶芮，连句话都没说，然后转身跟裴宁道：“我先过去了，一会儿公司见。”
裴宁点点头。
简单道别，叶芮抱着孩子上车离开。
到了车上，她把礼物拆了给女儿玩，里面还有个红包，现金支票，不用想也是叶西城替裴宁准备好的。
她收起来，别过脸看向车外。
眼泪没忍住，唰唰唰往下流。
邵之昀这两年对她除了冷漠还是冷淡，现在连叶西城也开始欺负她。
他们都觉得是她错了。
男人都特么的不是好东西。
裴宁等着叶西城，他刚才又进了餐厅，还以为他落下了什么东西回去找，十几分钟后他才出来，手里提着饭店LOGO的蛋糕打包盒，“你又给我买甜品了？”
叶西城：“中午你没吃多少，这个带到北京吃。”
裴宁走到他旁边：“诶，你是不是说你姐了？”
“怎么了？”叶西城看着她。
裴宁：“看她气哄哄的，眼眶还发红。”
眼里都是委屈，看她的眼神貌似没那么友好。
“没说她什么，她从小被姑妈惯坏了，脾气大的不行，到现在还跟邵之昀冷战。”其他的，叶西城只字未提。
他把蛋糕盒放进汽车后备箱，跟她打商量：“看在蛋糕的份上，以后别动不动就把瑜伽垫拿出来。”
裴宁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很快到了华宁投资楼下，汽车停稳。
裴宁前后看看,她没记错,这里不是华宁集团在上海的分公司。
叶西城没注意她的表情，牵着她朝大楼走去。
裴宁疑惑道：“这里是？”
叶西城：“华宁投资。”
“怎么不在华宁大厦里？”
“我姑姑负责上海分公司,邵之昀不想看到家里长辈，另租了办公大楼。”
裴宁望了眼大楼,“在哪层？”
叶西城：“二十一和二十二两个平层都是。”
裴宁点头，挺喜欢：“这个层高还可以，以后我来上班,我就直接走楼梯上去,正好可以锻炼身体。”
北京总部的办公室在四十二层,她没那么多时间爬楼梯。
叶西城说可以,到时让安保那边把二十二楼安全通道的门禁卡给她。
会议两点准时开始，由邵之昀主持。
这次会议叶芮没参加,直到结束时她才姗姗来迟。
与会人员离开，叶芮进来。
邵之昀淡淡扫她一眼,没说话。
叶西城站起来,交代裴宁两句,让裴宁把会议内容整理好发给他，然后示意叶芮：“去你办公室。”
出了会议室，叶芮快走两步拉住叶西城：“你要是兴师问罪，那免了。”
叶西城侧眸,“聊工作。”
叶芮看着他，数秒后才松手。
叶芮的办公室在这层的最里面,紧靠着安全通道，这间办公室采光最好，东面和南面全是落地窗，视线也好。
原本是邵之昀的，他让给叶芮用。
叶芮倒了杯白水，重重放在叶西城面前，杯里的水溅出几滴。
叶西城懒得搭理，她对他再怎么发脾气，他无所谓，她从小脾气就那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要不是对着裴宁发脾气就行。
叶芮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盛气凌人，“说吧。”
叶西城：“邵之昀没跟你说？”
“什么？”
“下个月你回北京上班。”
叶芮蹙眉：“回北京？”
看来邵之昀没跟她说，叶西城简单几句说了说，让她换工作的重点就是，有时间照顾孩子，还能少跟邵之昀吵两次。
叶芮之前从没想过，很不情愿：“那不就分居两地了？”
“你们现在这样跟分居有什么区别？”叶西城一点不留情面。
叶芮张张嘴，无言反驳。
也是啊，她跟邵之昀基本就是分开睡，回家话都不说，这跟分居又有什么区别？
叶西城喝了几口水，“你回总部那边，给你的工作也不多，你随时都能两边跑，你要是再继续作，以后你跟邵之昀关系怎么样我不好说，我可以肯定，孩子对你也不会有感情。”
叶芮垂眸，一直摸着指甲，之后看向窗外。
她跟邵之昀恋爱至今十二年，结婚八年了，儿子七岁，女儿三岁，两个孩子从生下来就给孩子奶奶带着，他们几乎没管过。
孩子在北京，他们在上海，每周五下午会飞过去看看孩子，陪他们过个周末，刚跟孩子熟悉点，他们又要回来上班。
孩子不用她管，她过得自在。
她也承认，她对孩子的确没耐心，特别是现在跟邵之昀关系这样，她情绪反复无常。
这一秒还好好的，说不定就因为邵之昀哪句话，她下秒就顿时咆哮起来。
她这两年经常半夜失眠，睡不着时就会胡思乱想，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跟邵之昀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就走到了这般田地。
叶芮内心矛盾：“我要是回北京，我就没时间看着邵之昀了。”
叶西城反问：“你要看着他干什么？他是两岁小孩？”
“我在这，他都不安分，我要是不在他还不得翻了天！”叶芮说着，心里的火气又上来，她起身给自己倒杯水。
男人哪里是靠管能管得住的。
有些话说太多遍，叶西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叶芮自己也觉得，她跟邵之昀之间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再这样下去，也许结果是她不愿面对的。
可她还是不放心，“我回北京后，你替我看着邵之昀？”
叶西城敷衍的‘嗯’了声。
叶芮问：“那我走了，这边的工作？”
叶西城：“宁宁过来接手。”
叶芮还以为自己听错：“裴宁？”
“有问题？”叶西城看着她。
叶芮摇头，“没问题，她专业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你放心她过来？”以后也是分在两地，而且裴宁对项易霖的心思
叶西城瞅着她：“我跟你不一样。”他放下水杯，“最近把你手上的工作收收尾。对邵之昀，你也别盯得太紧。”
离开她办公室。
跟她不一样？
说她疑心病太重是吗？
呵。
叶芮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事情没到他头上，等哪天他自己经历过，看他还会不会这么大度的说‘我跟你不一样’。
当然，她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经历那种疼。
叶芮发了会儿呆，去邵之昀办公室。
今天会议她没参加，不知道有什么重要决定。
邵之昀在打电话，脸色温和，“嗯，好，都买给你。不骗你，行，下班爸爸就回家陪你玩，好，乖点。”
叶芮靠在门边，有片刻的失神。
他有多久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他又多久没用这种表情对过她？
邵之昀看了她眼，继续说电话：“好，嗯，爸爸也爱你，嗯，再见。”
挂上电话，他就像没看到叶芮一样，翻看文件夹。
叶芮言语冷淡：“会上都说了什么？”
邵之昀头也没抬：“我秘书会汇报给你。”
叶芮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不算高，“我是来问你。”
邵之昀没搭理。
叶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她过来已经是拉下面子准备跟他和好，他什么态度？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邵之昀若无其事的把文件翻了一页，就是不看她。
叶芮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文件夹，‘啪’一下合上，‘砰’一声摔在桌上，“邵之昀，你什么意思！”
邵之昀眼神平静，跟她对视几秒，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起身拿上外套，边穿边朝门口走。
“邵之昀！”
邵之昀脚步没停，关上门离开
叶西城和裴宁原本打算当晚就回北京，不过华宁分公司这边临时有事，他改签了第二天中午的航班。
晚上裴宁陪着叶西城应酬，一直到十一点半才结束。
到了车里裴宁才想起来，忙了一晚上，酒店没订。
她打开手机，问叶西城平时都住哪家酒店。
叶西城：“我这边有公寓，就在前面，你过来上班后要是加班你就住那。”不用加班时就能回县城去住。
“这个好，我不会开车，离这么近的话上下班方便。”她打个哈欠，有点困，侧身趴在叶西城怀里。
叶西城一直都纳闷，不过之前没时间去想这些，问她：“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申请换国内驾照？”
裴宁的表情有丝僵硬，还好她脸埋在他怀里，他也看不见，她敷衍着：“不想开，北京上海都堵，有堵车这功夫我能看好几封邮件。”
这个理由叶西城完全没怀疑，因为他自己就会利用上下班路上的这段时间处理工作。
她之前在曼哈顿，那边更堵。
过去就像梦魇，她不想提，有时真想做个催眠，把今天之前的全忘了算。
她小声咕哝一句：“到了喊我。”
“嗯，睡吧。”
叶西城给她轻轻揉着太阳穴，闻着熟悉的味道，裴宁渐渐入睡。
汽车疾驰在过江隧道，这条路六年里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每次都是带着应酬后的疲惫和不堪，只有这一次，心里怀里都是满的。
他手指轻轻碰触她的睫毛，她会下意识用力眯一下眼。
然后他继续拨弄，她再次皱眉眯眼。
前几天他跟父亲说提了几句，说让宁宁到上海这边。
父亲没反对，只说：从长远考虑，夫妻两个还是别在一块工作，现在看上去什么都好，那是你们刚在一块，矛盾没出来，等磨合期过去，剩下就是吵架了。不过分开有分开的不好，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裴宁刚睡着没一会儿，汽车就开到了公寓楼下，司机把车停好，叶西城看看怀里的人，睡得正香。
他没急着叫醒她，抱着她又睡了一会儿。
半小时过去，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越睡越沉。
“宁宁？”
没应声。
“宁宁，到了。”
“嗯。”
裴宁在他怀里动动，然后又继续睡。
她是起床困难户，小时候那会儿就是，叶西城早就了解，后来到纽约去，也可能习惯改了不少，但现在每早他都要叫她起来，还要叫她好几遍。
“宁宁？”
又连着喊了好几遍。
还是没动静。
叶西城捏着她的鼻子，“起来了。”
不好呼吸，裴宁被憋醒了，她气的在他腿上拧了两下，“你知道不知道要怜香惜玉！”
叶西城想了几秒，好像是过分了一点，他伸手把她头靠在他怀里：“你眯上眼，我再喊重新好好喊你起来。”
裴宁：“”被他气笑了，说不出话。
到家后，裴宁没理他，开始看电视。
叶西城把明天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问她：“你不去洗澡？”
裴宁没吱声。
“宁宁？”
“你没看到我都不想睬你？别喊我。”
叶西城在她旁边坐下，裴宁不想靠着他，往另一边挪，被他抱怀里。
裴宁推他，没推动。
叶西城：“刚才不是都道过歉了？”
她声讨他：“道歉管什么用！我刚才在做梦呢，被你硬生生给憋醒了！”说着，又拧了他腿一下。
叶西城只有忍着疼，然后把她压在沙发上，“别气了，现在补偿你。”
裴宁：“怎么补偿？”
叶西城继续亲她，从脖子往下，抽空回她：“跟不陪你逛街一样。”
裴宁的衬衫已经被解开，她‘嗯’了声，拍拍他：“我先去洗澡。”
叶西城还在亲着，快亲到下面才放开她，她去了浴室，他给她拿睡衣。
裴宁泡了个热水澡，脑子里想着今天在华宁投资开会的情形，今天她对华宁投资有了个大概了解，华宁投资其实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另一个股东的人，一派就是邵之昀的人。
邵之昀那个团队明显挺强势，不管是从业务能力还是在人员比重上。
她过来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平衡好他们两派的关系，不能让自己夹在中间为难。
浴缸里满满都是泡沫，她轻轻吹着。
迎着灯光，泡泡里有虚幻的彩色，美轮美奂。
手一碰，就碎了。
洗过澡出来时叶西城还没把睡衣给她送来，“叶西城？”
“嗯？”他快步走过来。
“找个睡衣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刚在洗澡。”
“你在楼下洗了？”
“嗯。”
“睡衣给我。”裴宁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伸手。
叶西城没拿睡衣，推开门进去，直接用浴巾把她裹起来。
卧室的灯没关，之前每次亲密，他都会把灯关了，今天可能忘了。
裴宁朝开关那边去，叶西城正亲吻着她的脖子，“别乱动。”
“我去关灯。”
“开着一样。”叶西城含住她的唇，稍用力吮吸着。
裴宁找个借口：“房间黑有安全感。”她没放弃去关灯，环住他的脖子带着他朝那边慢慢挪过去。
她背上有道伤口，虽然已经做过去疤痕处理，已经不明显，可要是他亲的时候仔细盯着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灯关了，叶西城直接把裴宁抱沙发上，他俯身，两手撑在裴宁后身的沙发靠背上，低头亲下去。
他深情起来的吻，裴宁无力招架。
之后，叶西城半蹲在沙发前，专心埋头亲着她。裴宁被亲的不知道怎么释放那种酥麻感，咬了下自己的手指。
她腿搭在他肩膀上，不时想动动又被他拿上去，用力扣紧
裴宁感觉今晚他比任何时候都动情，她累的眯上眼就能睡着，不知道她迷迷糊糊时听没听错，叶西城跟她说，这一盒T用完了，还剩下两盒。
她实在没力气思考，怎么这么快就用完？
然后眼皮一耷拉就睡着了，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
他们是中午的航班，起来后就得赶去机场。
裴宁下楼时才想起来问，“T真用完了？”
叶西城瞅着他：“昨晚不是跟你说了？”
裴宁：“昨晚脑子不清醒。”又问：“真用完了？”
叶西城：“嗯。”
裴宁盯着他看了几秒，看样子不像说谎，好像也没必要说谎。
出了公寓楼大门，裴宁看到停车坪那边有辆宝石蓝的跑车，叶芮正倚在车门上发愣，没发现她跟叶西城。
裴宁轻轻碰叶西城，示意他看那边，叶西城看到了，不由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叶芮听到动静回神，看到裴宁，她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很快视线收回，跟叶西城说：“赶不赶时间？要是来得及我们就在这聊几句，赶不上的话，我送你去机场，我们路上聊。”
叶西城看了眼手表：“十分钟够不够？”
叶芮没置可否。
叶西城转身，让裴宁到车里等他。
他拉开叶芮的车门坐上，叶芮做个深呼吸才进去。
叶西城上下扫她一眼，脸色不佳。
叶芮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离婚。”
叶西城没什么反应，这话她说了差不多快两年。
他听了不下一百遍，习以为常了。
等了几秒钟，叶芮没等到他的任何表示，她不耐：“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叶西城反问。
叶芮看着他：“你支持我吗？”
叶西城来了句：“你还以为是董事会选举？”
叶芮就知道跟他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她今天来的重点不是这个，她打算明天就回北京，“这边的工作你让裴宁下周就来接管吧。”
她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看到邵之昀，就别说还要向他汇报工作。
叶西城：“宁宁可以下周过来，不过离婚这两个字，以后你还是少说，我听了都嫌烦，别说邵之昀。”
叶芮没压住自己的火爆脾气：“你什么都向着他！叶西城，谁是你亲人啊？”还是不解气，她推搡了叶西城一把，“你胳膊肘能不能不朝外拐！”
叶西城无奈的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叶芮不依不饶，“你就光说我，那你知不知道邵之昀昨晚没回家！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竟然敢夜不归宿了！他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叶西城揉着眉心：“你们又吵了是不是？”
叶芮没说话。
昨天在办公室她摔了邵之昀文件夹，邵之昀再没跟她说话，她不管说什么他都沉默。
晚上回家时，她跟他又打架了。
后来，他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沉默了半晌，叶西城自己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该说的，该劝的，他这两年说了百遍不止。
叶芮呼口气，“你走吧，不耽误你了，我把工作都交给了副总，到时你让裴宁去跟副总交接，反正我的工作也不复杂，裴宁问问副总就能明白。”
叶芮的车很快离开，那个宝石蓝的颜色，跟她人一样招摇又倔强。
叶西城抽了支烟，又给邵之昀打电话，那边没接。
他掐了烟，上车。
裴宁看看叶西城的脸色，没多问。
她把水杯拧开给他，叶西城喝了几口，又想起没给她喝，裴宁摇头，“我不渴。”
他盖上水杯，“你下周就过来上班。”
裴宁惊讶：“下周？”
叶西城点头：“我姐跟邵之昀又吵了，她明天就回北京。”
裴宁不排斥早点过来，她就有更多时间陪爷爷奶奶，专业上她也不会落下。
跟叶西城之间，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开来工作是最好的。
如胶似漆，彼此留恋。
叶西城手机有信息进来，是邵之昀：【兄弟，要是跟你姐有关的，咱就不聊了，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叶西城：【裴宁下周去报到。】
邵之昀：【那叶芮？】
叶西城：【她自己提出来的，要去北京冷静冷静。】
邵之昀：【呵呵，冷静？她有那个觉悟就好了。】
又发了一条过去：【行啊，裴宁来之前你跟我说，我去接她，反正是集团内部调动，手续也简单。】
回到北京后，裴宁就开始跟万特助交接工作，依旧是在叶西城办公室，几个月前她刚来上班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会儿还是夏天，这几个月就好像是被人拉了进度条，眨眼的功夫，如今已经快深秋。
离开，她还有点不舍。
叶西城看出她的心思：“你以后几乎每月都要来总部开会。”
裴宁口是心非：“我有那么不舍？”
叶西城怕她又拧他，这回知道要怎么说了：“是我不舍得，等你来开会时，还希望领导常过来这边看看。”
裴宁笑：“看你表现吧。”
晚上时叶西城有会，九点开始，忙了一晚，他在窗边站了会儿，顺便抽了几口烟，这是最后一支烟。
群里今天不知道谁聊起戒烟不戒烟的，有几人说马上也要戒，准备要孩子
最后一支烟他也没抽完，还剩一大半就掐灭了，捞起手机给邵之昀发了信息：【宁宁这个周末下午去上海，她跟我姐喜欢的办公家具风格不一样。】
邵之昀很快回过来，【裴宁喜欢什么风格？】
叶西城：【按我办公室家具风格来就行。】
邵之昀：【行，明早我给行政那边打电话安排，让你秘书把你办公室照片发一张给我。】
叶西城问他：【没在公司？】
邵之昀也没隐瞒：【没，在喝酒。】
叶西城知道他常去的那家会所，【早点回家。】
邵之昀只发了个‘嗯’字。
他把手机关了静音扔边上。
包间里纸醉金迷，音乐吵的不行。
邵之昀摁摁眉心，身心俱疲。
边上的女人把他的红酒递给他，“邵总。”
邵之昀盯着她看，女人没有浓妆艳抹，年纪也不大，满脸的胶原蛋白。
她的年龄，名字，邵之昀一概不知，也没兴趣问。
两人无声对望。
昏暗的包间里，调情的男男女女，这样的氛围最让人把持不住。
邵之昀没喝酒，勾了勾她的下巴。
女人动了动，没躲，下意识攥紧他的西装。
眸光似水，还在看他。
邵之昀低头，慢慢向她靠近，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双唇也不知是涂了什么口红，饱满莹润，邵之昀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嘴唇。
女人并没有主动亲他，双手环住他的腰，两人紧紧贴着。
从外人的角度，他们就在接吻。
邵之昀跟她唇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两厘米？
或者一厘米？
女人的呼吸不稳。
紧张了。
也期待着。
她眯上眼。
邵之昀却松开她，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气闷下去。
从会所出来，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
邵之昀倚在车门上，对着夜色发怔。
指尖的腥红在黑夜里格外显眼，他缓缓吐出烟雾。
眼前烟雾缭绕，又瞬间被风吹散。
第四十四章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已经深秋。
裴宁到华宁投资接手工作已经有段时间,这一个月里她基本每晚都回县城住,早出晚归，奔波忙碌,一分钟也闲不下来。
每晚回到家后都要加班到半夜，仿佛又回到了她在投行的那些日子。
奶奶心疼她,让她别两边跑，就在上海住着，周末回来就行。
她撒娇,说还是想在家里睡,想吃家里的饭。
奶奶就由着她了。
又是一个周五的清早,天还没亮,奶奶就起来给裴宁做早饭。
要坐一个小时的高铁赶去上海，裴宁六点就起来了。
她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奶奶忙碌苍老却又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眼眶发热。
奶奶转头就看到她,“怎么起这么早？再多睡半小时啊。”
裴宁：“不困,昨晚睡得早。”她过去帮奶奶一起准备早餐。
吃饭时,裴宁想起来，“奶奶，这星期西城休息，会过来住两天。”
奶奶眼角漾着笑意：“好,我提前给你们做好吃的。”
裴宁原本想说，‘您好好歇着,不用忙活，让阿姨做就行。’可到了嘴边的话又就着早饭咽了下去。
也许，奶奶能忙碌能被需要的日子并不是太多了。
她点点头，笑着说了自己最想吃的几样菜。
裴宁不到七点就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铁，列车开动，小城很快就远去。
前些日子，奶奶的家庭医生跟她说，老太太的情况不是太好，现在除了药物维持，也没其他好法子。
奶奶自己大概也感觉到了，所以最近总是喜欢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
而她呢，明知道这些，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成天乐呵呵的陪她说笑。
她应该知足的，奶奶和爷爷多陪了她二十年。
就连医生都说，爷爷和奶奶的身体能坚持到现在，是个奇迹。
在她胡思乱想时，手机震动，是叶西城：【上车没？】
【嗯，已经开了快十分钟，你呢？】
【在香港，马上去机场，飞上海。】
【下午见~】
她跟叶西城这一个月里只见了一次，他一直在外出差。
上午一直开会，到中午才结束。
在公司食堂简单吃了点，裴宁准备休息半小时，结果邵之昀喊她。
裴宁跟邵之昀去了他办公室，邵之昀说有笔大宗交易要跟她聊聊。
这笔大宗交易是某集团几个股东减持股份，比较复杂。
聊的差不多时，邵之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接。
他这边刚按断，那边又打进来。
裴宁以为是她不方便听的电话，她起身，“姐夫，你忙。”
邵之昀点点头，直到裴宁关上办公室的大门，他接听电话，“喂，您好，哪位？”
那头似有埋怨的语气：“你没存我号码？”
邵之昀听出来了，是姚熙，他跟姚熙很多年前就认识，关系还行，回北京时他们一起玩的几个人会聚聚，他说：“没你这个号。”
姚熙：“那我用的是工作号，没注意。”
邵之昀问她：“什么事？”
姚熙：“我们公司不是准备上市么，报上去的材料审核没通过，这些你最在行，想请你帮帮忙。”
邵之昀一听是公事，“我让副总联系你，具体业务他负责，我最近手头有项目。”
姚熙：“好，那麻烦了。”顿了下，“我就在上海，一会儿去你办公室坐坐，对了，他们几个也在上海这边出差，晚上一起吃饭吧。”
邵之昀：“行啊，见面聊。”
姚熙打电话时已经在来华宁投资的路上，没用二十分钟就到了。
裴宁没想到在公司竟然能看到姚熙，继上次在姚远派对上，她们之后再没见过，除了华宁跟熙和在市场上的竞争，其他的，也算相安无事。
她不知道姚熙这次来华宁投资，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裴总，好久不见。”姚熙客套寒暄。
裴宁点点头：“好久不见。”
姚熙指指邵之昀办公室：“我来找你们邵总谈点事。”
裴宁：“他们都在会议室。”邵之昀跟他团队的几个人正在商量项目方案。
姚熙似笑非笑：“谢谢。”
她抬步朝会议室那边走。
裴宁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西城下午三点就到了上海，没有去华宁分公司，直接来华宁投资找裴宁，来之前他给裴宁发了消息，她早早就在楼下等着。
快两周没见，叶西城下车后，裴宁就小跑过去，叶西城接住她把她抱怀里，“怎么还下楼来了。”
“想你了。”
“嗯。”
叶西城揉揉她的头发，外面风大，他牵着她进了大厦。
裴宁刷卡进了电梯，这个电梯是华宁投资专用，只停靠二十一二十二层。
电梯里就他们俩，裴宁挨着叶西城，后来就抱着他，下巴在他胸口来回摩挲着，两周不见，那些想念藏不住。
她偶尔撒娇黏着他，叶西城特别受用，他低头，先是亲她的下巴，然后是唇，裴宁回应他。
两人忘了这是在电梯里，电梯停下门开了，两人还在深吻。
这亲的还停不下来了，员工都看向邵之昀。
邵之昀直接摁了向下的键，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们要出去拜访客户，哪知道会遇到这一幕。
有人免不了八卦，“老大，那个什么”
邵之昀意会了他们什么意思，也没隐瞒：“裴宁是你们叶总未婚妻。”
“”
震惊过后，又原来如此。
他们坐了另一部电梯下去。
裴宁被亲的喘不上气，这才推开叶西城，回过神这里是电梯，再一看到了哪层，发现电梯在下去，马上就到一楼。
她倏地看向叶西城：“是你刚才摁了向下键？”
叶西城：“没。”
裴宁：“那刚才肯定有人看到。”他们不敢打扰公司的老板，就只好装瞎摁了电梯键。
叶西城：“看到就看到。”
裴宁打他一下：“你无所谓，我天天要看到他们啊。”
叶西城笑了，“那不正好，以后没人敢为难你。”
电梯到了一楼，开门，又合上，他们再次上楼。
回到办公室，裴宁还有一摊子工作要忙，叶西城也闲不下来，跟她共用一张办公桌，把电脑拿出来打开。
裴宁把自己的椅子跟他的椅子紧紧挨着，看文件时就把手臂压在他胳膊上。
叶西城用另一只手揉揉她耳朵，“最近一周都在这边，晚上跟你一起回县城住，北京那边要是有事，我处理好了当晚就回来。”
裴宁抬头，“那不耽误你工作？”
叶西城：“不会，有电脑在哪工作都一样。”
裴宁半开玩笑，跟他提要求，“那你在上海多待几周。”
叶西城问她：“你不嫌烦？”
“为什么要烦？”裴宁反问。
叶西城的理解：“爱情保鲜期不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非要我陪着。”
裴宁：“不会的。”
叶西城很笃定：“会。小时候在你家过暑假，你就开头几天和最后几天对我好，中间还会打我。”
“”裴宁不承认：“别瞎说，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你呀。”
叶西城毫不留情拆穿她，“你是不舍得别人打我，留着自己打。”
“”裴宁笑了出来，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啄他的唇，“现在补偿你。”
叶西城含住她的唇，两人亲到一块，后来他有反应了，松开她。
他去浴室洗了脸，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叶西城继续处理工作，邵之昀打来电话：“忙不？”他就当刚才电梯亲那一幕没发生，反正叶西城也没看到他。
叶西城直接问：“什么事？”
邵之昀：“姚熙那边上报的材料有点问题，想让我帮忙。华宁能源不是跟熙和有竞争么，如果我帮了她，影不影响你？”
叶西城：“这个不冲突，我们华宁还跟她们熙和在合作EFG项目。”
邵之昀：“行，我明白了，那你忙。”
通话结束前，叶西城又叮嘱他：“姚熙心思深，你留点心。”
“再深，她还能深过我？我跟她后期不会接触，把这个项目直接交给业务副总去做，我最近手头有个减持的大案子。”
“嗯，忙吧，回聊。”
裴宁紧挨着叶西城坐，刚才他跟邵之昀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她思忖几秒，问叶西城：“姚熙跟邵之昀关系还不错？”
叶西城点头，简单说了说。
邵之昀跟姚熙很早就认识，姚熙也是通过邵之昀跟叶芮认识了庄涵，进入了庄涵的朋友圈。
裴宁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可姚熙那心思，谁说得准，也许她就是正儿八经的来华宁投资咨询项目事宜，也许，她还有其他目的呢？
不过邵之昀都表明了后期不会掺和姚熙的那个项目，也说要防备着姚熙，她再怀疑邵之昀的话，也不合适。
裴宁思来想去，还是另寻他法，委婉说道：“我基本已经熟悉了华宁投资的业务，现在是邵之昀管我，还是我管邵之昀？”
叶西城淡笑：“我都归你管，你说呢？”
“跟你说正经的。”裴宁靠近他，把下巴搭在他手臂上，“我想管着邵之昀，想感受一下当老大是什么感觉。以后他负责的所有项目都得经过我授权批示，行不行？嗯？”她撒娇。
叶西城瞅着她：“你这是小时候没当上班干部留下的后遗症？”
裴宁：“”
她下巴搁在叶西城手臂上，他不好签字，示意她坐好了。
“我累，歇歇。”
裴宁从叶西城旁边的椅子直接挪到他腿上坐着，整个人都很安静的趴在他怀里。
叶西城亲着她的额头，声音温和，问她怎么了。
裴宁：“没怎么，跟你撒娇，没感觉出来？”
“现在感觉到了。”叶西城环住她的腰，让她累了就睡会儿。
裴宁不确定他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开玩笑，再次跟他确认：“你真的答应了，让我管邵之昀？”
叶西城看着她：“你认真的？”
裴宁点头，恢复了往常的语气：“我不是在行政级别上管他，项目上给我权限就行，这样对我对他都有个约束。以前你姐虽然不管他，可毕竟是两口子，很多项目都是互相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就少了制约。”
叶西城的顾忌是，到时候她的工作量要翻倍，还要早晚回县城住，身体会吃不消。
裴宁：“我不怕忙，就怕闲着没事干。”
叶西城提醒她：“权限就意味着责任。”
裴宁自然之道，也想到了：“这个我懂，没事，我应付的过来。”
叶西城最后答应了她。
今天周五，他们按时下班，要赶往县城。
汽车从华宁投资开出去没多远，在路边停下。
叶西城推门下去，“你要干嘛？”裴宁问。
“买东西，你在车上等我。”叶西城关上车门，裴宁也下去，绕过车头追上他，“你要买什么？”
“给奶奶买点吃的，这家无糖食品做的好。”叶西城伸手，裴宁攥着，两人并肩进店里。
裴宁摸到他的戒指，她用自己的戒指碰碰他的。
叶西城笑了笑。
回到县城已经天黑，爷爷奶奶正在客厅看相册。
裴宁走过去，“相册出来了呀？”电子版早就出来，影楼已经发给她，每张她都很喜欢。
“嗯，今天刚送来。”奶奶要去给叶西城倒茶，被裴宁轻按着肩膀坐下，“奶奶，我们自己来，又不是外人。”
她去厨房煮咖啡了。
叶西城放下礼品，跟奶奶说，他明天和裴宁去乡下转转，顺便带他们一起过去。
奶奶高兴坏了，忙比划着跟爷爷说，明天回老家转转，说着又不免担心：“不耽误你们工作？”
叶西城：“不耽误，到那边也是处理点工作。”
奶奶拄着拐杖站起来，“那我准备点好吃的，明天带给他们吃。”村里的邻居以前就爱吃她做的卤货。
裴宁正在厨房里研磨咖啡，情侣咖啡杯也洗好晾干在一旁待用。
奶奶瞅着她：“这么晚了，还喝这个，你们就不怕睡不着？”
裴宁：“不怕失眠，都困死了。晚上还要加班，不然没精神。”
奶奶打开冰箱，开始忙活，叮嘱她：“那也少喝点，听说咖啡喝多了不好，对以后生小孩不好。”
裴宁：“”
奶奶忙着做卤牛肉，裴宁陪奶奶闲聊打发时间。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回到老家。
这个季节，稻子已经收割，田里很空旷，有不少大型机械正在地里翻耕，大片临时工棚也搭建起来。
“奶奶，村里要开发？”裴宁问道。
奶奶摇头：“没听说呀。”
车子没朝村里开，顺着临时铺好的土路朝工棚开过去。
裴宁转头看向叶西城：“你要干嘛？”她隐约预感到什么。
叶西城：“这边要开发，耕地建成农场，还有果园，家禽养殖基地，配套的酒店，原生态休闲场所都有。”
裴宁缓了缓，“你要打造CSA模式？”
奶奶插话：“什么？CSA？那是什么？”
裴宁：“一句话我说不清。”
叶西城瞅着她：“说你语文不好，还不承认。”
裴宁在他腿上拧了下，叶西城：“”忍着疼。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自己打印的文件，递给奶奶，“奶奶，您翻给爷爷看，我怕爷爷听不清，我要说的都写在了这上面。”
奶奶也老花眼，不过这字体是大号，不用戴眼镜都能看到，她看了第一页，笑了，“你还要聘爷爷当顾问呀？”
叶西城笑着，“嗯，高薪聘请。”
奶奶乐了：“还别说，你爷爷别的不行，年轻时搞养殖那是能手，十里八村有什么问题都来问他。”然后又开玩笑说：“那也不聘我呀？”
裴宁打趣：“聘您当食堂主任，专门管卤货。”
奶奶哈哈笑，“你这孩子还埋汰我！”
奶奶把文件翻给爷爷看，指指上半部分的聘书。
爷爷看后，“你往后翻，我再看看。”看了几页，爷爷心里有数了，他问叶西城：“你在这就是要建农场，到上海发展客户，做那个什么农业是吧？”
裴宁接过话：“社区支持农业。”
奶奶是头一回听这么洋气的名词，她不懂，就问爷爷知不知道。
爷爷：“报纸上有，我看到好几回了，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以前问宁宁，宁宁就跟我说了说。”
奶奶点点头，还是不懂，就没多问。
车停下来，爷爷奶奶没下车，爷爷要接着看纸上写什么，奶奶就拿着一页页翻给他。
关上车门，裴宁问叶西城：“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在这建农场？”
叶西城只是无心说了句：“去年三月。”
裴宁微怔，那会儿她跟项易霖刚分手。
叶西城：“走吧，过去看看。”他把她手握在手心里。
裴宁问他：“你怎么要聘请爷爷做养殖顾问？他帮不了你什么忙。”
叶西城：“我这边有专门的管理人员，不用爷爷做太多，只想让他高兴高兴，年龄大了，被孩子需要，他有成就感。”
裴宁用力攥着他的手，所有的感谢都在里头。
叶西城牵着她四处走着，跟她说了说大致的规划。
裴宁停下脚步：“这得投入大笔资金，到时候赚不赚钱还真不好说，CSA模式在国内不成熟，最后能发展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说不定，亏的一塌糊涂。
叶西城：“不是为了盈利。就是送给你的。”
他望着这片田，“等菜园平整好了，给你专门劈一块出来，明年春天你周末就能过来种菜。”
还特意说道：“小黄瓜多种一点。”
叶西城接着说这个农场：“果园里也给你留块地方，种你喜欢的果树。我们在上海的那个小区就是CSA果蔬配送点，到时家里每天都能吃到你自己种的菜。”
顿了顿，他说：“我实在想不出日子怎么过才不枯燥，也没那么多时间天天想这些，就给你个农场。”
裴宁没打断他，安静听着。
叶西城继续：“农场有树林天然氧吧，有专门搭帐篷看星星的地方。建好后，爷爷奶奶就能经常到农场度假，这边空气好，还有老邻居。等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就带孩子来体验一下城里没有的生活，孩子对这些最感兴趣。”
他又想起来：“David会留在这边做技术顾问，周末你有空就能跟David商讨农场怎么运作，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裴宁一直没吱声，叶西城指指南边那一片：“你的小菜园就在那边。”没有回应，他转头，裴宁已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他给她擦去眼泪，“几岁啊，还哭。”
裴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紧紧抱着他的腰。
叶西城把她揽怀里。
之后，两人漫步在田间小路，深秋，天空湛蓝悠远。
这一切像是穿过了时光隧道，回到小时候。
今天一天可忙坏了爷爷奶奶，自从拿到叶西城给的‘聘书’，爷爷连午休都没心思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发展农场。
他说，奶奶负责记下来。
不时有邻居来串门，一起有说有笑的说着村里开发建农场的事。
在老家待了一天，晚上才回县城。
第二天还要到公司加班，裴宁早早就洗澡准备睡觉，叶西城哪能放过她，折腾了很久才允许她睡。
结束后，叶西城身上有汗，他又去浴室冲了冲。
浴室的置物架上还躺着青绿色的盒子，这是最后一盒，刚才用了俩，里面还有八个。
叶西城看看盒子里，顿了几秒，他拿出几个扔到垃圾桶里。
第四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叶西城基本都在上海。
原本以为那盒T用完了就可以造人,结果裴宁感冒了。
前两天上海来了场冷空气,气温骤降，直接从深秋到了寒冬。
奶奶知道裴宁感冒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别来回跑了。
裴宁应着，结束通话,她喝了杯热水，继续看资料。
这段时间她把以前的项目资料都过了一遍，包括账户,发现不少猫腻,都是跟邵之昀有关,可手头上的资料太有限,暂时查不到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本来就是一些小的非常规操作,只是她草木皆兵了。
但愿只是她敏感多想。
万一就是邵之昀胆子大了，这些是违规操作,那就有些棘手。
这些项目跟姚熙都没关系,可邵之昀之前敢做这些,就不排除他为了私欲跟姚熙以后会有利益上的往来，而置华宁不顾。
她大概是被姚熙还有庄涵给陷害怕了，有心理阴影，只要有姚熙出现的地方,她就会怀疑。
‘叩叩。’敲门声响。
“请进。”裴宁以为是秘书。
推门进来的是叶西城，“还没忙完？”
裴宁：“马上。”她把屏幕切换。
还没有头绪的事她暂时就没跟叶西城提,说了也是增添他的烦恼。这些都是邵之昀跟叶芮之前经手的，叶芮具体参没参与，她也没法确定。
如果这些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非常规操作，她也就不管了。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她深谙其中之道。
裴宁若无其事的问叶西城：“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平时都在华宁分公司办公。
叶西城：“过来看看你，顺便找邵之昀谈点事。”他走过去，裴宁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
“怎么样了？还难不难受？”叶西城摸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烧。
“没事儿。”
“带你去医院打点滴。”叶西城把她文件收拾到一边，“今晚不加班了，去医院。”
裴宁摇头，说不用，让他站在那别动给她靠一会儿。
他身上的气息有安神的作用，她嗅着，很安稳。
叶西城不放心，“我明天就要出差，万一你发高烧怎么办？”
裴宁：“我又不是小孩，感冒而已，我自己也能去医院，发烧不用打点滴，多喝热水就行。”
她松开他：“你去找姐夫吧。”
叶西城俯身，用自己额头触碰她的额头，不是太烫，他就没执意带她去医院，“今晚就不准加班了，等会跟我一起回。”
裴宁点头。
叶西城去找邵之昀，邵之昀办公室门没关，叶西城进去时，他盯着电脑屏幕发怔。
“在思考人生？”叶西城带上门。
邵之昀回神，“你怎么来了？”
“看看宁宁。”
“她怎么了？”
“有点发烧。”
邵之昀：“那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最近流感，公司好几个人都重感冒，估计是被传染的。”他递烟给叶西城。
叶西城没要。
邵之昀自己抽起来，“找我有事？”
叶西城：“跟你聊聊港口那个投资。”
“你说。”邵之昀弹弹烟灰。
他们家之前的公司就是经营港口航运业务，后来父亲生了一场病，把公司交给他管理，结果成那样
男人之间的谈话向来直接简单，一支烟的时间，两人就聊的差不多。
叶西城起身，“你还不回？”
邵之昀‘嗯’了声，也没说是不是回家。他关上电脑跟叶西城一起走出办公室，今天周五，叶芮应该带着孩子来上海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想回去，回去除了无休无止的争吵，没别的。
没意思透顶。
叶西城去了裴宁办公室，邵之昀抬步去了电梯那边。
裴宁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叶西城就回来了，“这么快？”
叶西城：“又不是谈对象，还要那么长时间。”开始给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裴宁笑：“你的意思，只有跟我谈事情才会谈很长时间？”
叶西城‘嗯’了声，牵她离开。
“走楼梯吧，正好出出汗。”裴宁指指左手边，那边就是安全通道口，是玻璃门，平时都锁着，有门禁。
叶西城看着她：“你有劲走？”
“有。”裴宁说：“我经常走楼梯上来，习惯了。”
叶西城就随着她，陪她走楼梯。
二十多层走下来，裴宁还真感觉有点累。
叶西城把她围巾围好，“能不能走动了？”
“你让司机回去了是吗？”
“嗯。”
这边离他们公寓近，他过来时就让司机回了。
裴宁：“就当散步看夜景。”她抱着叶西城手臂，身体大部分重力都靠叶西城撑着，她跟叶西城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可以悠闲的散步下班。
路过一家便利店，叶西城要进去买东西。
“你要买什么？”裴宁顺口问道。
叶西城：“套。”
她这样的状态，中午还吃了药，不适合不戴T做。
叶西城很快从便利店出来，跟她说：“晚上回家出出汗，说不定烧就退了。”
裴宁：“可我没力气。”
叶西城：“不用你动。”又道：“你哪次出过力？”
裴宁：“”
吃过饭后，裴宁泡了个热水澡，舒服不少，可浑身还是酸疼，头也难受。
叶西城把卧室温度调的很高，穿着体恤都感觉热。
“不许亲我嘴，万一传染给你。”裴宁把脸侧过去。
叶西城亲亲她的脖子，“我给你按摩一下吧，缓解肌肉酸痛。”
“管用吗？”
“手法不专业，不过应该会有效果。”他去浴室找了精油来。
裴宁已经趴在床上，身上盖条浴巾。
叶西城欲要掀开浴巾，被裴宁一把按住，示意他关灯。
不关也不行，她抓着浴巾不松手，叶西城以为她不好意思，他只好将灯关了，浴巾拿下，他喉间轻滚，呼吸微滞，俯身在她背上亲了下。
裴宁瑟缩，“痒。”
叶西城又亲了下，把浴巾放一边，从上身给她按摩。
按摩过后，身体轻松不少。
裴宁要转身仰躺着，叶西城没让，压着她的背开始亲她。
裴宁：“我趴着不得劲儿。”
叶西城：“一会儿就好。”
他的舌尖滚烫。
也可能是她自己的体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裴宁总感觉呼吸不畅，被他亲的，她嘤咛声不断，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叶西城，我快喘不上气了。”
她大口呼吸。
叶西城没回应，还在亲着。
过了几秒，叶西城抬头：“喊我我就不亲了。”
一开始裴宁没喊，后来她不断战栗，叶西城还是不放开她。
“老公。”
叶西城停下，他伸手拿过那盒T。
随后，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裴宁两腿缠在他腰上，承受他的力度。
她扣紧他脖子，想亲他，又及时打住，叶西城不管她感不感冒，顶开她的唇，长驱直入。
结束后，裴宁浑身是汗，叶西城拿被子把她裹紧，亲亲她额头，“我去给你倒水，多喝水多出汗，明天应该会好。”
裴宁有气无力的点头，连‘嗯’都没劲说。
裴宁以为运动过后感冒会好一点，结果第二天还严重了点。
叶西城已经去了机场，她头昏脑涨，吃了药继续睡。
星期六在家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吃药也不管用，高烧的厉害。
实在抗不过去，裴宁周末上午去了医院。
换季感冒的人太多，医院的输液室人满为患。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中午，裴宁去附近吃了午饭，身体也舒服了不少，她没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这两天都没去，之前的工作还堆在那里。
忙了大概两个小时，裴宁哈欠连篇，又累又困。
办公室有休息室，她打算小眯一会儿，起来后还得继续忙。
结果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快六点钟。
天已经黑了。
今天是周末，不知道邵之昀他们加不加班，要是没人加班，裴宁打算回家，一层楼就她一个人的话，她待着害怕。
打开办公室的门，她这边走廊上很暗，中午过来时光线好，她就没开走廊的灯，前面的灯却亮着。
邵之昀应该在加班，她迈步走过去，准备打个招呼。
房间里有说话声。
“她的意思，把裴宁拉下水，大家都相安无事，我们和她的账就算两清。”
“不知道她有我们多少把柄。”
“可能有不少，也可能不足以威胁到我们。”
“那也不能赌，谁敢赌她没有？兔子急了会咬人，到时她公司要是被叶总并了，她还不把我们一块拉下水？”
“不过她也算给我们敲了个警钟，这几年我们大意了。”
“可也不能把裴宁拉下水呀，怎么我们也得看叶总的面子。”
邵之昀这才说话，“真想要一劳永逸，就得把裴宁拉下水，跟我们在一条船上。”
“可是叶总对你”不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
沉默片刻。
邵之昀：“那也没办法，总要给我们自己留条退路。我和叶芮说不定哪天也就离了。那时叶西城还会顾及我跟他的情分？不会。他现在对我不错，也是因为我是叶芮老公，他其实是对他姐好。”
顿了几秒，他又道：“真要以后出了问题，叶家不落井下石就是人情，我不指望他们对我怎么样，如果裴宁也掺和进来，叶西城就不会不管裴宁，那样我们才安全。”
有人担心：“可裴宁戒备心强，想拉她下水，难。”
邵之昀：“她已经算是我们半条船上的人了。”
“什么意思？”
“我让叶芮拿到了叶西城的授权，有叶西城的授权她就不会设防，明天下午那笔大宗交易，就私下以裴宁的名义操作，以后所有交易都尽量让她掺和进来。”
裴宁捂着心口，心跳疯狂加速。
办公室里，他们几人还在商量明天的有关交易。
她不能再继续偷听下去，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她靠着墙跑回自己办公室，就算有地毯，她还是条件反射般踮着脚尖，生怕会有声音发出。
邵之昀他们没有发现外面的异常，还在说着。
有人问邵之昀：“叶芮知道你拿叶西城的授权是要干什么吗？”
邵之昀把烟头灭了：“不知道。”
裴宁回到办公室就把灯关了，她下午在休息室睡觉，办公室的灯也没开，他们以为她今天没来加班。
平复好呼吸，她悄悄打把门打开一条缝。
邵之昀那边走道的灯还亮着，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
明天就是周一，下午他们就要进行交易操作，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裴宁做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喝了一大杯水，理智慢慢回笼，裴宁把包拿过来，找出门禁卡。
邵之昀办公室门口看不到她这边，这里黑，他们也不会注意。
她锁上办公室的门，刷了门禁，从楼梯下去。
直到现在，裴宁都不敢相信，邵之昀竟然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原来邵之昀之前跟叶西城保证，说什么会防备着姚熙，合着是欲盖弥彰。
裴宁没敢走大厦正门，怕遇到邵之昀他们或是公司熟人，她直接走后门绕到邻座大厦。
这里人来人往。
天色已晚，她很快汇入夜色下的人海。
第四十六章
随着人群，裴宁走到了岔路口,有人往东有人向西,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要朝哪个方向走，好像所有路都被堵死。
前面是刀山火海,后头是悬崖峭壁。
她不仅没路可走，还无路可退。
站在街头发了会儿呆,绿灯亮了。
裴宁找了家粥店，象征性点了几样。
直到现在，还是没法静下来。
她不知道邵之昀到底瞒着叶西城干了多少违规的操作,邵之昀这次把她拉下水,不是立马就利用她,只是在紧急关头自保。
可黑幕操作,操控证券市场，这些罪名可大可小。
她不可能让邵之昀在她以后的路上埋个不定时炸.弹,到时不仅她被炸的粉身碎骨，还会连累叶西城,甚至是整个华宁集团的股价。
邵之昀被人性的贪婪蛊惑,迷失了自我,他肆意放纵无所顾忌，可她不行，她不可能陪他在法律之外游走疯狂。
她有爷爷奶奶，有叶西城,还有叶伯伯叶伯母。
粥铺的装修古香古色，灯光晦暗。
裴宁看着手机屏幕,叶西城的号码就在眼前。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
犹豫。
挣扎。
迟迟没有按下拨打键。
她强迫自己快点冷静下来，把事情前前后后好好捋了捋。
叶西城跟叶芮的关系，跟亲姐弟无异，他为叶芮实实在在做了那么多。
邵之昀家的公司被华宁并购，可叶西城把自己所持股份全部送给了他小外甥女做周岁生日礼物。说白了，就是把公司部分股权还给了邵之昀。
邵之昀不善实业经营，叶西城就把华宁投资给邵之昀打理，叶西城知道一个男人的自尊在哪，所以他从来不会以强势的叶家身份去压邵之昀，不管在什么商务场合，他都给足了邵之昀面子。
为了让叶芮跟邵之昀安安稳稳过日子，他做的比叶芮的父母还多。
要是她现在告诉叶西城，叶芮和邵之昀在背后算计她，他会是什么心情？就算她说了，叶西城会深信无疑，可叶家其他人呢？
毕竟她口说无凭，没有任何证据。
就算阻止了这次交易，又能怎样？
只要邵之昀还留在投资公司，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操作，她再防范着邵之昀，可总有大意的时候，百密也会有一疏。
所以还是治标不治本。
要是强行让邵之昀离开投资公司，基本就等于让叶西城跟他姑姑家撕破脸。
上次相亲时，他可以为了她不顾及常家的脸面，可现在不一样，毕竟叶芮和姑姑家也是他的亲人呀，他会陷入两难。
而且邵之昀管理投资公司那么多年，业绩是有目共睹。
就算叶西城愿意为她这么做，还有叶董，还有叶家老爷子呢？在他们看来，叶芮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自家人。
况且在她来华宁投资接手工作之前，人家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结果她一来就什么事都来了。
到时叶芮会说是她容不下邵之昀，想把邵之昀挤出投资公司。
她跟叶芮比起来，叶家人自然会偏向叶芮，时间久了，她就会成为叶家最不讨喜的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把自己弄成众矢之的。
还有刚才邵之昀口中的那个‘她’，是姚熙，姚熙看来不仅仅要对付她，还要为熙和争取市场，借此打压华宁集团。
她就更不能让邵之昀得逞。
眼下她要做的决定，既不能牵扯到公司的重大利益，还得能提醒叶西城，他姐姐和姐夫没他想的那么可信，他必需要有所戒备了。
然后还要给姚熙一击，姚熙想拿‘华宁投资’做突破口来对付叶西城，她得断了姚熙这个念想。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要让邵之昀再也没机会算计她。
只是再完美的计划都有不可控的因素，裴宁自己也知道，可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万一，万一到时计划出了纰漏，她不能连累叶西城。
曾经她承诺过他：以后所有的惊涛骇浪，我都给你挡着，所有的刀山火海，我都为你跨过。
裴宁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叶西城的号码，然后退出拨号界面。
她暂时还不能告诉叶西城，这样万一结果很坏，只需要她一个人承担后果，叶西城就能置身事外，华宁董事会也拿他没法子。
等一切风平浪静，等她查到邵之昀跟姚熙利益勾结的证据再说。
反反复复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粥都快凉了，裴宁食不知味的舀了两勺放在嘴里，思来想去，她拿出手机给前老板齐靳舟打去电话。
纽约现在是周末早上七点，齐靳舟还没起床，他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朦胧沙哑，“你这是催命呢？”
裴宁也没心思开玩笑，“还没起？”
齐靳舟：“嗯，昨晚应酬，喝了不少酒。”
“那给你几分钟快点清醒一下，我这边着急。”
“裴宁，我跟你上辈子可能是姐弟，我占了属于你的财产，这辈子我还债来了。”他揉揉眉心：“说。”
裴宁：“有人要对我不仁。”
齐靳舟想都没想：“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犹豫豫了？人家都对你不仁了，你还准备掏心窝子去感化他？”
他掀被子起床，去洗手间用冷水冲脸。
裴宁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暂时就没出声，等那边水龙头关了，她说道：“我已经有打算了，到你这里听听你的意见，你不是常教育我，三思而后行吗？”
齐靳舟现在头脑清醒不少，点了支烟，“这回是公事还是私事？”
裴宁：“公事，所以没敢贸然行事。”
“嗯。”齐靳舟思忖两秒，一针见血：“你是成为对方发财路上的绊脚石了，还是对方做了坏事要拉你垫背？”
裴宁：“拉我垫背。”
“那还考虑什么，在资本市场上，利欲熏心的人有多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拉你垫背肯定干了不少违规的事，你别指望他回头是岸，因为苦海没边，他已经回不来。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后患无穷。送你三个字，先下手。”
“我心里有数了。”
“要不要我帮忙？”
“我自己应付的过来。”
“Goodluck。”
“谢谢。”
通话结束，裴宁开始吃粥，粥冷掉了，她又麻烦服务员拿去热了一下，从她坐下来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分钟过去，算是基本平静下来。
她再次点开手机，又在脑海里斟酌半天，做个深呼吸，给邵之昀打电话。
邵之昀几人还在办公室没走，他看了眼屏幕，示意那几人别出声，接听后划开免提。
“姐夫，忙吗？”裴宁鼻音略重，一听就是感冒了。
邵之昀：“在公司呢，你还没好？”
裴宁：“嗯，这两天还严重了。”
邵之昀很自然道：“换季就这样，一冷一热，容易感冒，多喝水。”问她：“打我电话什么事儿？”
裴宁：“哦，我今天下午本来要去公司加班，上午打过点滴后睡了个午觉，结果一觉起来都天黑了，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邵之昀：“在。”
裴宁：“那我吃点东西就过去，跟你商讨一下项目上的细节。”
邵之昀看了屋里其他几人一眼，迂回道：“你身体不舒服就明天的吧。”
“我工作强迫症，今天的工作要做不完，心里老想着。”说着，服务员把热好的粥送来，她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慢用。”
邵之昀大概猜到：“在外面吃饭？”
裴宁：“嗯，打过针好多了，想吃东西。”
邵之昀知道她对待工作一直都是拼命的状态，大概是在投行工作留下来的强迫后遗症，便让她过来，他在公司等她。
挂上电话，他跟他们几人简单把今天的事情收收尾，让他们先回了。
临了，他再次叮嘱他们：凡是谨慎，裴宁不是一般的女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人散了后，办公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白天时的欲望，夜晚时的诱惑，在一刻不期而遇。
手机响了，是家里的座机，应该是女儿打来的，邵之昀回神，立即接听。
那边传来柔软自带温度的甜美声音：“爸爸。”
“宝贝，怎么还不睡？”
“等爸爸回来讲故事。”
“爸爸还要加班，乖，早点睡好不好？”
“嗯。”尾音拉长，软糯的在撒娇，“爸爸，我等你回来。”
邵之昀知道孩子任性时的倔强，越让她睡她就越执拗，“嗯，那先躺床上，爸爸回家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爸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
女儿对他的依赖和爱，是他破烂不堪的灵魂的唯一救赎。
对着手机怔神半晌，邵之昀将手机丢在桌上，房间里都是烟味，他起身将窗户打开通风，寒冬的北风吹在脸上有着凛冽的刺感。
夜色下的上海少了一分匆忙，多了几分迷惘。
他双手抄兜临窗而立，耳边各种声音交织混乱，一会儿是会所里纸醉金迷的空虚调侃，一会儿是女儿小时候稚气的呀呀学语，瞬间又插入叶芮歇斯底里的吵闹。
所有的画面瞬间支离破碎
半个多小时后裴宁到了公司，邵之昀没在办公室，会议室的灯亮着，“姐夫，你晚饭吃了没？”她礼节性问了句。没外人时，她都称呼姐夫。
邵之昀：“吃过了。”
裴宁点点头。
把笔记本摊在会议室桌上，打开。
今晚对接的项目细节需要用到电脑，邵之昀也带来了自己的笔记本，连上网络。
今天不知怎么了，精神恹恹，心里还有莫名的不踏实感。
也可能是这两天因为叶芮的原因，他烦闷，没在家好好陪女儿，那种愧疚感弥漫到全身的每个细胞里。
裴宁把一份文件递给邵之昀，“姐夫，这个你看看。”
邵之昀接过来，项目书做了两份，中文和法文，他不知道裴宁会法语，问道是不是公司专业人员翻译的。
裴宁：“是我翻译的，因为涉及到不少商业机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姐夫你看一下有没有措辞不合理的地方。”
邵之昀笑：“你可别埋汰我，我是从来没完整翻译过一份项目计划书。”
裴宁谦虚着：“我是口语好，论专业部分，我没法跟你比。”然后指指文件：“姐夫，你看看。”
邵之昀打开中文版本，两份对照着看。
裴宁早把这份项目书熟记于心，几乎能背出重要部分的条款，她边说着边打开其他操作，余光还得看着邵之昀，防止他忽然看他自己的电脑。
她紧张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感觉呼吸下一秒就能骤停。
而邵之昀，正认真看项目书，毫无察觉。
人在沉浸工作时，是没有丝毫防备心理的。
裴宁喉间滚动，暗暗做着深呼吸。
“姐夫，你看第四条的第二点。”
“嗯，看到了。”
“第二行的后半部分开始，我那样翻译精不精准？”
裴宁现在是一心二用，手里还在操作其他。
邵之昀认真看了，“有个词不是太准确。”他又把句子顺了一遍，用了另一个词代替，问裴宁：“这样呢？”
裴宁浅笑着：“我就说之前怪怪的，现在好了。”
她打了一条指令，待用。
平复了下呼吸，裴宁把窗口缩小，然后从一叠文件里拿出之前作废的项目书，这本作废的项目书后面排版有问题，细节没改动。
她准备坐在邵之昀旁边，拖延时间。
她刚要起身，哪知道邵之昀忽然坐正，手指碰触电脑键盘，开始输入密码。
那一瞬，裴宁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差点就窒息，就连心跳也像停止了一样，大脑空白，头皮发麻。
好在，她的动作比邵之昀要快，把那条指令出去。
邵之昀的电脑打开了。
裴宁把手放在桌下，到现在还不由的发抖。
邵之昀查看了他之前的文件，仔细对比后发觉没问题。
他抬头看裴宁：“除了这个地方，还有没有哪里你拿不定？”
裴宁：“我看看。”她装模作样看了眼电脑，“第三十九页，第二条，我也不是太有把握。”
邵之昀还像之前那样，双腿交叠，略慵懒的靠在椅子里，认真看项目书。
裴宁又发出一条指令，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母。
她把刚才那本作废的项目书拿着坐到邵之昀边上，“姐夫，就是这条。”她指了指。
邵之昀余光朝上面搭了眼，“嗯，在看。”
之后裴宁默不作声，盯着手里的文件不时皱眉，看上去是在斟酌细节部分，心却一直系在邵之昀的电脑上。
现在她每一根头发丝里都透着紧张和不安。
十多分钟后，轻缓的音乐铃声在会议室响起，每个小音符都在愉快跳跃，是David的电话。
她随即接听，说的是法语，邵之昀也能听懂。
David：“宁，在忙吗？”
裴宁：“什么事？”
David：“农场这边的果园，想听听你的建议。”
裴宁：“我今晚要加班，可能要很晚。这样吧，我下个周末要是有空就回去找你，你们先做菜园的计划书。”
David：“好。”顿了下又加了两个字：“好了。”
裴宁对着手机暗暗吁口气，这一刻，尘埃暂时落定。
她把手机搁一边，将手心的汗在膝盖上擦了擦，继续跟邵之昀讨论项目细节。
两人一直忙到十点，所有决策部分都商定好。
裴宁不断打喷嚏，精神上也是疲惫不堪。
点滴的最佳药效好像过去了，这阵子又难受的不行。
邵之昀瞅她几眼，除了工作立场上不对付，他个人还是蛮欣赏裴宁，不矫揉做作，不拖泥带水，永远懂得给别人台阶下。
他看了眼手表，催她赶紧回家休息。
裴宁点头，开始收拾文件。
两人一同离开会议室，裴宁回到办公室放下电脑就离开，路过邵之昀办公室，若无其事道：“姐夫，还不回？”
邵之昀在听电话，裴宁这才看到，她指指门口那边。
邵之昀点头，继续接听。
到了楼下，叶西城的专车已经在等她，裴宁没急着上去，给David打电话。
David第一句话就是：“从邵的私人邮箱里收获不小，你回家后我们视频，看看哪些资料是你需要的。”
有些话不便多说，裴宁就说了句：“谢谢。”
要是没David帮忙，她今晚大概不会这么顺利。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颗星都没有。
人贪婪的欲望有时就跟黑夜一眼，没有尽头。
邵之昀那样的，也没能免俗。
裴宁回到家就直奔书房，跟David视频分析资料，所有资料整理好已经十二点多，剩下的一些事就要交给David去完成，她不能把自己给暴露出去。
跟David道了晚安，裴宁去泡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已经凌晨一点。
头重脚轻，脑子里嗡嗡嗡的，她又爬起来吃了点药。
也不知道明天过后会怎样，她现在突然就特别想叶西城，明知他在忙，还是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叶西城那边是白天，正开会，接到裴宁电话，他离开会议室，问她怎么还不睡。
他温和的声音有治愈的功效，之前那些不安和焦虑减轻不少。
裴宁拢了拢被子，“马上就睡，已经躺床上了。”
叶西城听出她鼻音还是很重：“吃药没？还难不难受？”
“吃了，比白天好不少。”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三，我直接回上海看你。”
“嗯，你快去忙吧，晚安。”
“盖好被子，床头放杯水。”
那些想念在他的碎碎念中，越发浓烈。
裴宁摁掉手机，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她眯上眼，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会儿，她又睁开。
房间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第四十七章
裴宁几乎彻夜未眠，快天亮时实在撑不住眯了会儿,还没来得及深睡,手机闹铃就响起来。
这一夜，煎熬,还有更多未知的担忧。
裴宁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很安静,没有其他消息。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她把手机丢一边起床。
拉开窗帘，天阴沉沉的,云层很厚。
黄浦江上,却风平浪静。
还是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裴宁走去上班。
自从接手华宁投资的工作，她已经没了任何锻炼的时间,每天就指望着从家到公司这段距离可以利用起来。
“裴宁。”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裴宁侧脸，是邵之昀。
她若无其事的浅笑着,“姐夫,早。”
邵之昀下巴微扬：“上来。”
天太冷,他立即关了车窗，司机靠边停过去。
裴宁想拒绝来着，转而一想，又算了。
上来后,邵之昀看着她，“都生病了,怎么也不叫司机去接你？”
裴宁：“几分钟就走到了，不用那么麻烦。”她的鼻音还是很重，刚才被冷风一吹，眼泪吧唧的。
邵之昀不着痕迹的给她假期：“下午就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裴宁知道他的用心，看着是为她好，其实就是趁她不在，他们几个好进行私下合同和交易的操作。
她就装傻充愣，点头：“谢谢姐夫，我去开个早会，再去医院打点滴。”
很快，汽车到了公司楼下。
等电梯时还有其他同事，裴宁跟邵之昀也没多聊，她站在最边的位置，余光偶尔扫一眼邵之昀。
大概那边还没有看邮件。
到了办公室，秘书给她泡好热咖啡送来，“裴总，九点半早会。”
“好。”裴宁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眼前的邮件半天都没滑动一下进度条。
裴宁不时瞅瞅手表，还没到九点。
明明手表指针没有任何声音，她却能听到滴答-滴答-滴答，一秒一秒的转动。
像是从心脏上趟过，她能清晰感受到，而心脏的跳动似乎比它快了两倍。
裴宁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始做减压操。
操做完了，心里平静一些，一封邮件好不容易看完。
再看手表，九点零八分。
手机依旧很安静。
不应该出什么差错，David不是不靠谱的人。
裴宁想给David打个电话，号码都找了出来，她又按掉屏幕。
再等等吧。
那边刚上班还不到十分钟，总要给他们看邮件和资料的时间。
她这么解释，算是安慰自己。
咖啡还冒着热气，淡淡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裴宁端起咖啡杯，心里正想着事，她心不在焉直接喝了口，忽然她眼睛眯了眯，舌头差点没烫到。
她放下咖啡杯，拿手捂着嘴。
现在她顾不上舌头疼，心思全部在手机上。
两分钟又过去，一切如常。
时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慢过。
裴宁打开手机，集团群里没任何消息，相关热点新闻也没有。
她摁掉屏幕。
没过几秒，她再次解锁。
来来回回。
反反复复。
她暗暗呼口气，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开会时间。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九点十九分，裴宁起身，带上资料准备去会议室。
她刚站起来，手机震动起来。
公司工作群里炸开了锅，她点开，长长地吁了口气。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步。
裴宁放下资料，认真看群里的消息，跟她预想的一样。
群里跟邵之昀有关的消息瞬间刷屏。
说起演技，炉火纯青她靠不上边，可也不算拙劣。
她小跑着向邵之昀办公室那边，到了门口，她气息不稳，“姐夫，你看群里的消息没？”
邵之昀脸色铁青，表情凝重，他正在发呆。
过了几秒他才注意到裴宁在门口，“你也看到了？”
裴宁点头，走进来，“是他们正常稽查，还是？”
邵之昀对裴宁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举报。”他在等电话，不知道他有多少资料在有关部门。
刚刚他接到电话，简直一个晴天霹雳。
他和团队里几个人被举报了，举报他们操控证券市场，私下违规操作。
证据到底有多少，他现在不得而知。
不过刚才熟人给他打电话，说证据应该不是伪造，因为合同上面是他的签名，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合同。
裴宁神情焦急，却也没多问。
邵之昀看着她，她本来就是行业内的人，这些操作她也司空见惯，问的多了那就是装傻。
裴宁：“现在怎么做？我能帮上什么？”
邵之昀：“今天的早会你主持，先安抚他们一下。”因为不仅是他被举报，他们管理层四个人的材料都被送了上去。
裴宁又问：“姐夫，你给西城打电话没？”
邵之昀瞅着她，“你没打？”
裴宁摇头：“还没来得及，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你跟他说吧，看看怎么应对。”
邵之昀还算镇定：“等会儿，我等个电话，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然后又想起来，“网上的新闻呢？”
裴宁：“我现在就跟集团的公关部联系。”她赶紧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告诉她，正在处理。
看来集团领导也已经知道了。
邵之昀眼神冷静，一直盯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看。
这次消息大面积流出，就是在针对他。
手机响了，他立即拿起来，结果是岳父打来的。
他看了几秒，没接。
办公室的门直接被推开，是其他三人。
看到裴宁在，他们愣了下，然后点点头打招呼。
裴宁起身，“姐夫，我开会去了。”
邵之昀：“嗯，辛苦了。”
“应该的。”
裴宁快步走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
先是沉默了数秒。
有人问：“现在知不知道有多少举报上去的材料？”
邵之昀摇头，他虎口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人接着问：“那下午那个交易？”
邵之昀没应声，还在沉思。
另一个人说道：“叶总大概会让其他团队接手，毕竟我们现在处在敏感期，他也不放心再把那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们，况且还是他授权的。”
邵之昀看向他们，这才吱声，“说说你们的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不是竞争对手就是姚熙，别的我们也没得罪谁。”
“竞争对手好像也没必要，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都是一丘之貉，大家干了些什么，也都心知肚明。”
其他两人：“”
好像也没法反驳。
有人附和了句：“如果是姚熙，那她就是就给我们提个醒，估计也就是一些违规操作的材料，顶多警告罚款。”
“嗯，姚熙这女人可比男人还狠。”
“那也没办法，不狠，她们熙和也保不住，兔子急了都还咬人。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损招对我们。”
正说着，邵之昀手机响了，是熟人打来的。
邵之昀立即接听。
那边说：“举报人是分两部分进行举报，一些不重要的举报材料发给了所有人，那些重要的实质性证据只抄送了部分人员和领导，重要的那部分材料我暂时还看不到，估计他们会很快走流程，稍后有进展我再给你打电话。对了，我这就把举报的邮箱给你。”
邵之昀：“谢了，兄弟。”
“老大，怎么说？”
邵之昀：“还有点棘手。”
手机震动了下，那边把邮箱发过来，就这一个邮箱，貌似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就算查到了，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他还是让信息部的人查了。
从事情爆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叶西城不会不知道，他那边才晚上七八点，也不会休息。
可叶西城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估计是等他主动坦白。
邵之昀点了支烟，把烟盒扔到茶几上给他们几个。
很快，信息部门的负责人过来汇报，那个举报的邮箱，没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
正聊着，邵之昀手机上有邮件进来的提示声，是华宁集团发来的，董事会临时决定，暂停他们四人的所有工作，配合相关部门调查。
邵之昀叉掉邮件，‘呵’了声。
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向来都是丢卒保车，利益比天大。
刚才知道自己被举报了，他就已经预料到，他在华宁投资是待不下去了，因为集团董事会那帮子不会容他。
岳父又打来电话，他思忖两秒，不接也不行。
“喂，爸。”
岳父想压住火气的，可是没压住：“邵之昀，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糊涂了是不是！”
邵之昀没说话，想要抽烟，没找到，刚才被他扔到了茶几上。
岳父喘着粗气，“你又不缺钱，你掺和这浑水干什么！这就跟赌博一样，你知不知道！你非得把自己把我们一家给作死你心里才舒坦是不是！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干了多少混账事儿！”
邵之昀淡淡道：“忘了。”
岳父：“”
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邵之昀把手机关了静音，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他让他们先回去，把手里的工作做个交接。
董事会对他们的处理肯定不止暂停工作这么简单，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惊涛骇浪等着他们，毕竟现在的人最热衷的就是落井下石。
至于举报的那些材料，等知道另一部分，再商量怎么办。
他们几人离开。
邵之昀把手机丢桌上，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现在最窝心的不止是邵之昀，还有姚熙，她怎么都没想到，邵之昀发生了这样的事。
看完消息，她揉揉眉心。
“确定不是谣传？”姚董看着姚熙，问道。
姚熙：“不会，问过证监那边的人了，举报材料他们都接收了，这事儿闹的还挺大，华宁投资本来就树大招风，同行那么多人盯着，想压也压不下去，听说上面领导亲自催办。”
姚董点点头，也没太放心上：“看来邵之昀没少得罪人，正好给对方抓住了把柄来整他，不知道严不严重。”
姚熙：“谁知道呢，这种事可大可小，说不定就是罚款警告，也有可能会因此进去，就看叶家舍不舍得下本钱了。”说着，叹了口气。
姚董他瞅着女儿，很不理解：“邵之昀就是你一个朋友，你至于这么唉声叹气的？”
姚熙怔了下，言多必失，解释的话就没多说。
她起身：“我去忙了。”走了没两步，就被喊住。
“你等等！”姚董厉声道。
姚熙故作轻松：“还有事？”
姚董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姚熙本就心虚，实在扛不过父亲这样审视质问的眼神，她扁扁嘴，还是无从说起。
姚董气的咬肌紧绷，恨铁不成钢，“你跟邵之昀有交易是不是？嗯？！”
姚熙低头，默认。
姚董气的差点就把手里的杯子砸了，他揉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姚熙，你要再不及时收手，有天你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父亲从来就没说过那么重的话，姚熙委屈至极，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熙和呀！”
姚董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眼下要紧的不是声讨她，这些都已经没了意义。
警告她：“以后不要再跟邵之昀有任何牵扯！把之前跟他来往的所有证据全都清了，这段时间连他的电话也别接，敏感时期，免得被他套话录音，到时你百口莫辩。”
姚熙：“我心里有数，所有证据我刚才已经让人去消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糟心的是，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就因为邵之昀这茬，计划全被打乱
裴宁结束会议后打开手机，有几封邮件，集团发来的，抄送了不少人，都是跟邵之昀他们几人有关。
跟她预料的一样，邵之昀他们几人暂时停职。
裴宁拿上开会资料离开会议室，经过邵之昀办公室时，顿下脚步，盯着他办公室大门望了几秒，正好邵之昀的秘书开门出来。
“裴总。”
裴宁颔首，指指里面。
秘书愁眉苦脸，耸耸肩。
裴宁就没再多言，抬步离开。
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叶西城打来电话，“在忙？”
裴宁：“没，刚开过会。”
叶西城听出她说话没什么精神：“还没好？”
“差不多了，今天再去打点滴。”裴宁急着问他：“你都知道了吧？”
“嗯。”
“邵之昀给没给你打电话？”
“没。”
裴宁‘哦’了声。
叶西城打电话过来是想跟她说：“你不用操心，这事我来处理。”
第四十八章
叶西城又宽慰她：“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去。”
裴宁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心知肚明。
原本她掌握的资料并不多,平时存留的那些只能够警告处分，对邵之昀基本没影响。
后来David在邵之昀电脑和邮箱里拿到的那些材料才有用,对邵之昀来说，也不算太严重。不过,他被市场禁入是肯定的，还要面临经济上的处罚。
经这么一出，华宁的高层和股东也不会允许他继续负责华宁投资。
她的目的基本达到,叶西城对邵之昀从今会戒备起来,而邵之昀以后再也没机会参与投资公司的项目,就没有机会拉她下水。
至于姚熙那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躲都来不及，姚熙再傻也不会跟邵之昀继续合作。
她暂时给叶西城赢取了竞争市场的时间,只是后面怎样,每天都是变数。
就算什么都知道,裴宁语气上还是紧张的，问他：“情况很严重吗？”
叶西城：“暂时还不知道，反正也不轻。”
裴宁微微叹气：“违规操作在这个行业屡见不鲜，都是为了钱,有时身不由己，可姐夫不缺钱呀。”这点,她是真的纳闷。
之前叶西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放心把投资公司交给邵之昀，还把投资公司5%的股份送给表姐。
他们自己有股份，就会更加尽心尽力。
可他忘了，人的欲望就是一条没法填平的沟壑。
深不见底。
钱再多，都会嫌少。
再加上资本市场的诱惑太大，有时一场内幕交易赶上一家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人在贪欲面前最易迷失。
裴宁打开电脑，又有通知过来，看后她问叶西城：“集团的这些决定，是谁的意思？”
叶西城：“董事会所有人。”
顿了片刻，裴宁说：“以后姐夫还能待在华宁集团吗？”
叶西城：“他就是想继续待在华宁，也不可能了。”首先，他就不会继续再用邵之昀，说不定哪天邵之昀连他一起坑。
裴宁心道，这样最好。
有些话不问也不好，显得她漠不关心，问多了也不好，言多必失，她就象征性问了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
叶西城：“这个说不准，有时无意中得罪了谁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邵之昀的交友圈我也不熟悉。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分赃不均。”
这个话题他就此打住，说下去也没意思。
他叮嘱她：“行了，别瞎操心这些，你多喝温水，累了就休息，晚上不许再加班。”
“我知道。”裴宁应着，又问他：“哪天回？”
叶西城：“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邵之昀这事不能耽误。”
结束通话后，裴宁松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地。
她又泡了杯咖啡，感冒时味觉不太好，加了很多糖和牛奶。
这个上午过得漫长而又煎熬。
裴宁要去医院打点滴，下了班直接离开公司，在电梯口遇到邵之昀。
“姐夫。”
“嗯。要出去？”
“去医院打点滴。”
邵之昀点点头。
其他的，谁都没提及。
到了楼下，邵之昀要送她去医院，裴宁没让，他要回家，跟医院是相反方向，“我走过去就行，离这也不远。”
跟他摆摆手，邵之昀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就没执意送她。
裴宁不想坐他车，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讳莫如深的介意，还有莫名的矛盾心理。
她没打车，包裹严实，一路走着过去。
原本以为今天会下雪，结果现在云层渐渐散去，太阳若隐若现。
裴宁半路接到David电话，问她在哪。
裴宁：“去医院的路上，你呢？”
David：“农场，监工。”
裴宁笑了，“辛苦了。”
David问她：“那些材料有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嗯，跟我们预想的一样。”
“那就好。希望邵能”David突然想不起来那个词，“宁，那个你们中国的老话怎么说？”
裴宁：“哪句？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对，就是这些。”
裴宁对邵之昀的印象，在这之前，其实很不错。
好和坏，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两面。
往往就是一线之隔，一念之差。
这世上最复杂的不是电脑程序，不是科学实验，是人性。
永远猜不准摸不透。
它不是非黑即白。
邵之昀坐在汽车后排，望着车外，意兴阑珊。
他之前没打算回家，岳父打了两遍电话给他，说有些事回家商量，电话里不方便，叮嘱他早点回去。
这次不管结果是什么，他远离华宁投资是定下来了，首先华宁高层就不会买他的账，叶西城也不会像以前那么信任他。
邵之昀打开手机看看，从早上到现在，叶芮一个电话没有，她不可能不知道，集团下发的通知，内部员工全都收到。
再说，岳父都知道了，肯定早就告诉她。
她却连问一句都不问。
回到家，家里有人，书房的门敞着，里面还有声音，是岳父。
邵之昀换了鞋过去，走近，就听岳父说：“麻烦你了”之后的话都是同样的语气，很低。
是在为他的事求人帮忙。
他以前没见过岳父这么低姿态的一面。
迈出去的脚步他又收回来，去了楼上。
邵之昀自己也不知道去楼上要干嘛，他去了露台，连着抽了两支烟。
早上他知道自己被举报后，不是没想过岳父岳母会怎么质问他，家里鸡飞狗跳歇斯底里的场景瞬间出现在脑子里。
可后来只有岳父打来电话，说了几句气话后没再加以指责。
岳母没有质问，叶芮也没有歇斯底里。
邵之昀把烟头灭掉，他刚要转身下楼，结果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是叶芮。
她眼眶发红，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直直的望着他。
邵之昀沉默许久才出声，“放心，之前所有的违规操作，没有牵扯到你跟叶西城，也不会连累到叶家。”
叶芮不是来听这些的，她看着他，声音是哑的：“没事的，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就是有事，我跟孩子也等你出来。”
叶芮的反应让邵之昀始料未及，她并没有他预想中那样歇斯底里。
这几年，他跟她的感情淡的连水都不如。
除了吵，还是吵。
后来他懒得跟她吵，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他甚至动过跟她离婚的念头。
这次的遭遇，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裴宁离开公司后直接去了医院，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点胃口也没有，路过西饼屋买了个面包带着。
点滴打到一半，她舒服不少，也饿了，面包派上了用场。
正啃着面包，齐靳舟打来电话。
她把剩下一半的面包收起来，拎着点滴袋找了一处偏静的地方坐下。
齐靳舟那边是半夜，回到家他才浏览关注国内的新闻，没想到华宁投资出了这么大的事，高管差点集体覆没。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他得意门生干的好事。
电话接通后，他第一句就是：“恭喜，终于学会了独善其身。”
裴宁笑着，“还是您老人家教导有方，等你回国请你吃饭。”
他们都在知道对方说什么，却点破不说破。
一个多月后，案子基本有了定论。
此时的上海，已经进入深冬。
这段时间，叶西城为这事一直在奔波。
案子有了定论，他从北京飞到上海，约了邵之昀在公司见面。
男人之间没那么煽情的话要说，邵之昀只有简单一句：“兄弟，谢了。”现在这个结果在他承受范围内。
他和其他三人都受到了严厉制裁，没收所有违法所得，还有巨额的罚款，同时成了市场禁入人员，以后再也没法从事这行。
叶西城没接话，而是问道：“最近和我姐怎么样？”
邵之昀：“还不错。”
叶西城点点头，开始喝茶。
表姐和邵之昀这一回算是患难见真情，邵之昀经历的这一遭，并非坏事。
虽然事业丢了，钱也损失了，可有失有得，至少夫妻之间的感情缓和不少。
办公室沉默半晌。
叶西城问邵之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邵之昀笑了笑：“等后续事情处理完，把工作上该交接的交接好，回家带孩子。”
叶西城：“呵，醒悟了？”
邵之昀：“边带孩子边反省。”
这些年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更没有好好陪过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亏欠了很多。
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就此打住，关于工作上的，两人又简单聊了聊。
聊完快十点半，在楼下分开，各自回家。
叶西城刚上车就接到父亲的电话，叶董知道他今天去上海找邵之昀，问他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方便。”
“在家？”
“没，跟邵之昀刚聊完。”
叶董提到邵之昀就来气，就因为邵之昀这事，集团股价受影响不说，投资公司还要被罚款，业务也受到冲击，竞争对手还一个劲儿的落井下石。
内忧外患，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跟着糟心。
还好，叶西城都应付过去了。
叶董怒其不争，“不省心的东西！”
叶西城却无所谓，人的贪欲和劣根性有时没法用好坏界定。
除却这件事，邵之昀还算不错吧。
他宽慰父亲：“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也算及时止损，总比以后发生了没有回旋的余地强。”
叶董知道气也白气，怎么说还是一家人，能怎么办？当时邵之昀的事一出，叶芮就哭着找他帮忙，这些天也是每天都给他打电话，问到底怎么样了。
他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就是不看大人的面子，他也得顾及两个小孩啊。
缓了缓，叶董问叶西城怎么想的。
叶西城一时没明白：“什么？”
叶董：“还能什么，举报邵之昀这事。”
叶西城如实道：“到现在也没有头绪，不好说。”谁知道是哪个竞争对手，也可能是跟邵之昀不对付的人，集团信息部那边也没查出什么。
电话里安静片刻。
叶董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要继续查，得弄清对方目标是什么，要单纯的泄愤倒不怕，就怕是有人针对我们华宁，从邵之昀那里下手。”
叶西城也想过，“不排除这个可能。”
叶董：“这事我吩咐下去，你忙你的。”
叶西城最近还真没空，要应对熙和实业，跟项氏合作的EFG项目还是没进展，这段时间光顾着忙邵之昀的事，也没好好的陪裴宁，还有农场。
回到家，裴宁靠在沙发里睡着了，身上的毛毯也掉在地上，电视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宁宁？”
叶西城关了电视，准备抱她去楼上卧室。
他刚碰到她肩膀，裴宁醒了，“回来啦。”
“嗯，怎么不到床上睡？”叶西城在沙发前半蹲下。
裴宁：“想等你回来的，不知道就睡着了。”问他：“姐夫现在怎么样？”
叶西城：“还行。”
裴宁彻底放心了，这些天她内心的煎熬不比邵之昀本人少。
好在，所有的结果都是她想要的那样。
只是，这一个月里，她还是没查到姚熙跟邵之昀往来的任何证据，丝毫没有头绪。
接下来，任重而道远。
叶西城的吻落在她唇上，“都过去了。”
裴宁点点头，看着他：“你刚刚要抱我上楼是不是？”她伸手：“来吧，领导满足你的愿望。”
叶西城：“没打算抱你上楼，就是想把你弄醒，让你自己上去。”
裴宁：“”直接踹了他两脚。
叶西城笑了，把她抱怀里。
裴宁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间，低声道：“想你了。”
第四十九章
内部消息说，关于对华宁投资和邵之昀的处罚结果已经出来。
华宁投资是没一罚一,邵之昀个人也面临巨额罚款。
项易霖刚起床没多久就接到这个消息,不确定真假，他打了电话给舅舅确认,舅舅说案子结果出来了，没有牵扯到裴宁。
他这才放心,把手机丢床头柜上，用毛巾把头发擦擦。
昨晚喝多了，今早没按时起床。
他拿过床头的衬衫,心不在焉穿着,心里想着别的事。
程丝倚在门框上半晌了,项易霖也没发现。
她上楼是来叫他起床,十点半还有会，结果进卧室就听到他打电话。
他不是关心邵之昀受到什么处理,他是怕邵之昀这件事会牵连到裴宁，这段时间,他每天关心的就是案子的进展。
他前几天去悉尼听演唱会,当晚结束他就连夜赶了回来,生怕邵之昀的案子有变会把裴宁给牵扯进去。
事情出来第一天，他当时就给舅舅打电话，“舅舅，有没有材料是举报宁宁的？”
舅舅大概有点懵,不知道裴宁已经回国，还怼了他一句：“你没睡醒？”
他：“宁宁回国了,就在华宁投资，是管理层。”
那刻她才知道，原来连他家亲戚都知道裴宁是谁。
舅舅回他：“暂时没有，正在调查。”其他的舅舅没多说。
结果他说：“舅舅，要是有跟她有关的举报材料，那也是栽赃陷害，她看不上那些钱。”
舅舅：“”
他：“要是后期调查到跟宁宁有关的违规交易，您可得让您手下人好好查查，千万别冤枉了谁，事关一个人的名声。”
舅舅除了无语还是无语，最后说道：“小子，还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工作！”
裴宁爱惜自己的名声，她不否认，裴宁爱财却取之有道，她也知道。
刚跟项易霖结婚那会儿，她那天去项易霖办公室找项易霖，正好他秘书送来一个国际快递。
他没避讳，当着她面打开了。
打开后，愣怔的是他自己。
分手时他把曼哈顿的公寓，还把他海外投资都留给了裴宁，少说也有几个亿，可裴宁什么都没要，托闺蜜全都还给了他。
项易霖穿好了衬衫，转身时吓一跳，他瞬间整理好表情，淡淡的扫一眼程丝，什么都懒得说，从她身边经过。
程丝思绪回来，对着他背影说道：“十点半有会。”
项易霖已经下楼。
正吃早饭时，项易霖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他食指微屈，用指关节划开手机，顺便开了免提，继续吃早饭。
秘书汇报：“项总，我们刚刚得知，港口那个项目，叶西城也在竞争，我们还要继续跟当地负责部门接触？”
项易霖反问：“不然呢？”
秘书一噎，“明白了。”
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犯这么愚蠢的错。
他以为从今往后，只要是叶西城感兴趣的项目，他们项氏都不会再参与竞争。
项易霖喝完牛奶继续道：“我这次帮华宁投资，是怕宁宁受牵连，不是因为叶西城！”
秘书：“好。”
项易霖挂了电话。
程丝看向项易霖，幽幽道：“你要是真想洗白你在裴宁那里毁掉的形象，看在咱俩好歹是夫妻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一二，放心，不收你咨询费。”
项易霖连饭也不吃了，拿餐巾擦擦嘴，跟程丝对视，“以后我的事，你真不用那么操心。”
说完，他起身就走。
程丝慢慢品着咖啡，她操心他的事？
呵。
她还没吃饱了撑着
关于邵之昀的处理决定，在一周后华宁投资接到。
已经晚上十点，邵之昀拿上自己的东西关灯离开办公室。
他今天是等着员工都下班才过来，不是觉得丢人，反正暂时不想看到任何人。
“姐夫。”裴宁从她办公室那边走过来。
邵之昀：“正要去喊你。”问她：“忙完了？”
裴宁：“没，回家继续。”
“这个给你。”邵之昀把门禁卡给她。
裴宁点点头，没多言。
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两人走去电梯，谁都没说话。
电梯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默，泛冷的电梯壁上映着两人各怀心事的身影。
到了楼下，邵之昀提出：“太晚了，我送你。”
裴宁：“不用，我有车。”
两人简单道别。
邵之昀的车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两个红点，然后拐弯不见。
其实裴宁没车，她早让司机下班了。
围巾围好，她沿着人行道往家走。
晚上气温低，呼口气都是白茫茫的水雾。
所有处理结果都出来，她该轻松释然的，可却没有。
回到家，叶西城已经回来，正在书房忙活。
裴宁忙了一天，就先洗澡睡觉去了。
本来又累又困，等躺到床上脑子又异常清醒。
一切尘埃落定，短暂的轻松之后，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开始隐隐不安，总担心哪天被查出来是她举报的。
虽然这种可能基本为零，David不会让她有暴露的风险，但凡事不绝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清姚熙跟邵之昀那些利益勾结，到时她才能为自己证明。
正走神时，叶西城上床了，他亲着她，问她在想什么。
裴宁没答，而是说今天累了。
她的潜台词叶西城明白，不想再滚床单。
说起滚床单，倒还真适合她。
每次运动前，她都是躺在床中间，结束时，她肯定是斜在床边，有时头都悬空下来。
床上的被子床单更是凌乱不堪，有时枕头都掉在了床下。
叶西城亲着她的侧脸：“明天周末，你多睡会儿。”
他关了灯，从后背把她收在怀里，她没穿睡衣，皮肤就跟牛奶一样。
细腻丝滑。
带给他感官上的刺激。
裴宁喜欢被他这样抱着，莫名的安全感。
“明天周末，你还忙吗？”裴宁问。
“休息，去农场看看，再回家看爷爷奶奶。”
“好。”她转脸凑近他，叶西城的吻落在她唇间，然后亲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
裴宁眯着眼，感受他的抚触。
“还有最后两个T，用完就不用了。”叶西城低声说。
裴宁没吱声。
默许。
这段时间他在北京忙邵之昀那事，她在上海也忙，就是周末也没心思过去，两人一直没有欢爱。
一开始，有点不适应。
叶西城亲着她的后背，先没动。
裴宁皱皱眉，一点点的适应他。
她转头索吻，叶西城亲上去，挑着她的舌尖，而后含在嘴里吮吸。
叶西城怕她抓他，今晚特意穿了衬衫。
裴宁现在哪顾得上他疼不疼，酥麻感无处释放时，她就想抓他。
衬衫的纽扣被她一粒粒解开。
裴宁喜欢抚触他的脊背，线条流畅，光滑又凉凉的。
最后那刻，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直往叶西城怀里钻。
叶西城在她耳边喊道：“宝贝。”
人在云端，他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
累了后，睡觉都香，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来。
裴宁睁开眼，阳光从东边的落地窗照进来，铺在床上。
叶西城正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看杂志，随意慵懒。
她没喊他，安静的看着他。
叶西城像有感应，忽的转脸，“醒了？”
他放下杂志，拉上遮光帘，“起来吧，吃过早饭我们回家。”
裴宁伸个懒腰，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叶西城的衬衫，“你昨晚给我穿的？”她没丝毫印象。
“嗯。”叶西城把她自己衣服递给她，让她快点穿，别着凉。
裴宁脱下衬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叶西城，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下口就不能轻点？”她声讨他。
叶西城就当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开始整理床铺。
“跟你说话呢。”裴宁转过他的脸，“你自己看看，你行为多恶劣，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还能看？”
叶西城上下瞅瞅：“不是挺好，皮肤很白。”
裴宁：“你还装色盲！”她拧他。
叶西城没动，裴宁又舍不得拧疼他了，松手。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湛蓝，风和日丽，心情也跟着愉悦。
离小城越来越近，天上的云朵越美。
大片大片的，薄薄的像轻纱，点缀着萧瑟的寒冬。
叶西城瞥一眼身边的裴宁，她很安静，趴在车窗上。
进城堵车，车速很慢，没有风，太阳暖暖的照着。
“想什么呢？”他问。
裴宁：“在想我语文其实不赖。”
叶西城：“什么给你的自信？”
裴宁：“”回头瞪他一眼，然后示意他看那些云，“我想到一句意境挺美的句子，小时候看过，我现在还记得。”
“嗯，什么？”叶西城顺着她的话问道。
裴宁：“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叶西城：“”
他打开手机。
裴宁还在看那些云，自顾自说道：“做人要能到这个境界就好了，这是我的目标。”爷爷奶奶都做到了，她也会做到的。
叶西城这才说话，“就是记得这句话，让你觉得你语文不赖？”
裴宁很得意：“那是，很多人是听了后觉得耳熟，完整一句肯定记不全，我是每个字都记得。”
叶西城：“出自哪里？作者是？”
裴宁：“”她倏地转头，“叶西城，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她下巴微扬，“你要能说出来，我认输。”
叶西城：“惩罚是什么？不然也没意思。”
裴宁想了想：“以后要是吵架了，我原谅你一次。”
叶西城：“你说的？”
裴宁：“我说的。君子一言。”
叶西城然后把他知道的出处和作者说了出来。
裴宁眨眨眼，她没听过，赶紧去查手机，结果就是叶西城说的那样。
叶西城也凑过来看，问她他说的错没错。
裴宁闷闷道：“没。”她抬眸，“这些你都知道？”
叶西城望着她：“学霸是随意叫的？”
裴宁：“”她挺郁闷的，好不容易显摆一下，结果还让他占了便宜。
叶西城抚着她的后背，“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忘不了！”
叶西城亲亲她的发顶，无声笑了。
其实他不知道，刚才她说完，他立刻查了百度，然后把搜索记录删除。
到家快下午一点钟，奶奶知道他们要回，正在厨房里忙活。
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护工正给他按摩，他们过去，护工先忙其他的去了。
“这么快？”爷爷笑着说。
叶西城：“今天没堵车。”他在爷爷身边坐下，跟爷爷聊农场，爷爷听不清，他去屋里找了白纸和笔，把要说的写下来给爷爷看，这样交流起来，就没了障碍。
裴宁洗了苹果吃，躺在躺椅里摇着，脱了鞋把脚放叶西城腿上。
在院子里看天上的云，更有那句话里的意境。
吃过午饭，叶西城和裴宁准备去农场，David已经在那等他们。
出发前，叶西城问裴宁：“爷爷奶奶不去？”
裴宁：“嗯，奶奶说今天太阳好，和爷爷在家晒晒太阳，就不跟我们一块过去了。”
他们到农场时，David正在现场指挥。
农场初具规模，前期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
裴宁问叶西城：“菜园那边好了没？”
叶西城：“还没好，不过你那块已经翻耕出来，等春天就能过来种小菜。”
裴宁想要过去看看，叶西城牵着她过去，她的小菜园在最边上，很大的一块地，每块菜园都用小篱笆隔开来。
裴宁围着小路转悠一圈，她发现小篱笆把菜园围成了一个苹果的形状，苹果叶的小篱笆被刷成了绿色，其他位置的小篱笆是红色。
然后再看看其他菜园，每个菜园形状都不一样。
叶西城：“给你的小菜园取个名字，到时写在木板上，就放在菜园入口处。”
裴宁之前还以为每个小菜园都是客户自己起名字，管理人员统一编号，原来自己可以给小菜园取名。
她认真想了想，忽然笑了，跟他说：“我想好叫什么了。”
叶西城：“叫什么？”
裴宁：“宁宁的小叶子。”
叶西城：“”
菜园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叶西城虽然不喜欢后面那三个字，可加上前缀，勉强能看两眼。
两人又围着大片的菜园转了转，再往前走就是还没平整好的地方，地里一片忙碌的大型机械。
裴宁挽着叶西城的手臂，头枕在他肩头，晃晃悠悠往回走。
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小陪着她的人。
这一刻，时光如初，岁月静好。
第五十章
裴宁和叶西城在县城待了一晚，第二天两人一块去了北京,裴宁周一要参加集团的会议。
北京这边的公寓,裴宁快一个月没来，之前她养的那些小盆栽现在生机盎然,她去拿喷壶浇花草。
叶西城跟她说露台的桶里有雨水。
裴宁惊讶：“你平时还有时间接雨水？”
叶西城：“让物业保安帮忙接的。”
裴宁高兴了，在他脸颊上亲了好几口,她欢快的去了露台。
浇花时她偶尔会走神，这段时间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依旧找不到邵之昀跟姚熙往来的蛛丝马迹。
邵之昀那个案子彻底了结,他也已经辞职,华宁集团又恢复了平静。
这几天她一直盘算着,要怎么去跟叶西城把这件事给坦白一下。
叶西城正在客厅里打扫卫生,接到叶董的电话，叶董问他在不在公司。
“没,在家。”叶西城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了窗边接电话。
叶董‘嗯’了声。
叶西城问：“什么事？”
电话里还是没声音,半晌后,叶董叹口气,问了个让叶西城一头雾水的问题，“在正确和亲情面前，你怎么选？”
叶西城反问：“什么意思？”
叶董：“没什么，问你怎么选？”
叶西城还是没答,关心道：“爸你遇到这个难题了？”
叶董：“你直接回答就行。”
叶西城想了片刻：“那要分什么情况。”
说了等于没说，叶董没再执着,而是问道：“你跟宁宁都在北京？”
“嗯，刚到家。”
“到你爷爷家来，一家人都过去，邵之昀他们也去。”
叶西城：“行啊。”他挂了电话，跟裴宁说收拾一下，回奶奶家那边。
裴宁点点头，理所当然的以为，邵之昀这事算过去了，他们一家聚聚餐，就等于原谅了邵之昀。
她说：“这次我得给你外甥和外甥女准备好礼物。”
裴宁精心挑选了两份礼物，还又准备了两个红包给孩子。
她以前也去过叶西城爷爷家，那时还小，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这回她是以叶西城女朋友身份过去。
她还特意给叶西城爷爷奶奶买了礼物。
裴宁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就跟他说说邵之昀跟姚熙这件事，哪知临时有变，免得他吃饭时膈应，就等晚上回来再说。
离爷爷奶奶家的小区越来越近，裴宁不由紧张，不过她掩饰的还算不错，没表现在脸上。
叶西城正在接万特助的电话，万特助汇报：“叶总，项氏的副总还有律师团来了，说是退出EFG项目，过来进行违约的后续处理。”
叶西城眸光渐深，难怪这段时间项氏那边一直没进展。
项氏的釜底抽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沉默几秒他才说：“我知道了。”
顿了下，万特助问：“那项目资金缺口？”
“再说。”叶西城刚切断通话，项易霖的电话进来，他想摁断的，后来又接听。
项易霖：“叶总，很抱歉。”
叶西城就只说了两个字：“理解。”
其他的，项易霖并没多解释。
反正都毁约了，解释也多余，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然后就挂了电话。
裴宁见叶西城表情严肃，问他怎么了。
叶西城：“EFG那个项目，项氏临时撤资。”
裴宁一愣，张张嘴，却又没什么要问的，叶西城估计跟她一样，毫无防备。
临时撤资这样的事，她在投行工作时见多了，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要点消化的时间，毕竟前前后后叶西城忙活了快一年。
她握着叶西城的手，“还要继续吗？交易额太大，华宁一时筹不到那么多钱。”
叶西城没说话，在深思。
之后的时间，裴宁也保持安静。
汽车很快驶入叶家老宅的那个小区。
裴宁看着叶西城：“我再好好分析一下怎么回事。”
叶西城抚抚她的手背：“没事，我来处理。”
到了爷爷奶奶家裴宁才知道，叶芮的儿子和女儿今天没过来，她疑惑了下，也没多想。
打过招呼，所有人在客厅坐下。
叶芮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刚想站起来又被母亲拉住，眼神示意她别着急。
裴宁感觉氛围不对，尤其姑妈一家，他们看她的眼神，复杂，甚至是怨愤。
叶西城也感觉到了，他看向叶董，“爸，什么意思？”他言语间已经不高兴。
叶董在心里叹口气，调查结果出来时，不止他一人在场，董事会好几个董事，还有叶西城的姑妈和姑父，那刻他五味俱杂。
话，他半句不想多说，下巴对着茶几上那个档案袋扬了扬，“你自己看。”
叶西城拆开，第一页上的几行字直击心脏，他丁点防备都没有。就像刚才在路上，万特助跟他汇报EFG项目时的感觉一样。
猝不及防，晴天霹雳。
裴宁坐在边上，看到最后几个字时，她大脑嗡嗡嗡，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叶西城看完第一页，递给裴宁，他接着看第二页。
裴宁拿到纸时，眼前是花的，字在她眼里有重影效果。
她在心底一遍遍做深呼吸，可丝毫没用。
她还没查到邵之昀跟姚熙利益勾结的证据，没想到老天就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现在她没耐心看调查经过，直接看结果部分，原来是查到了David那里，从David那边的蛛丝马迹查到她。
她以为万无一失，以为以David的技术不会出问题。
可还是出了篓子，David在邵之昀电脑上的某个登陆痕迹忘记抹去。
那个痕迹大概就是当时邵之昀突然要碰他自己的电脑，她临时发出指令，David着急，才错了差错。
要不是当时邵之昀忽然碰触电脑，她就不会临时下指令，David也不会慌乱中出了点差错。
之前她极力想去避免的事情，今天终于还是要上演。
可能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整个客厅针落可闻，家里的猫一跃跳上边几，不知道谁放在上面的水杯被猫弄到了地上，这是唯一的动静。
爷爷看着报纸，奶奶满脸心疼的望着叶西城，姑妈姑父脸色铁青，叶太太手里端着咖啡，不知道是咖啡苦还是怎么了，喝下去怎么都不对味。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特别是叶董，他用力掐着太阳穴，来回揉着。
邵之昀怎么都不敢信，是裴宁举报了他。
叶西城看完了，裴宁还是盯着那页纸发呆。
他把裴宁的手攥住，她手心冰冷。
“看完了吧？”最先说话的是叶芮，她也是半小时前刚知道，到现在火气都还没散去。
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这个可是华宁董事会那些人请了最专业的人查到的，来回查了两遍，结果不会出错，也没人会冤枉你！”
裴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华宁董事会都知道是她举报的了？
这一刻，她又如此庆幸，她之前没有跟叶西城坦白，不然他肯定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常家的事，他拿法国那个基建项目做交换，已经被董事会围攻过，好不容易应付过去。
现在，EFG那个项目黄了，当初有几个董事可是强烈反对，后来不得已妥协，现在估计又要给叶西城施加压力。
她举报邵之昀，虽然华宁及时止损，可是明面上，华宁集团之前的股价还是受到波动，而华宁投资也因此被没一罚一。
董事会有几个跟叶西城不对付的董事，还不想着法子找茬。
而熙和实业也在想方设法的打压华宁。
叶西城现在是内忧外患。
她不能让他再举步维艰。
她再次庆幸，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叶西城用力攥着她的手，声音温和：“没事，跟我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信，是误伤的话，你更要说出来。”
“误伤？”叶芮冷嗤一声，“叶西城，都到这个时候了，所有证据都摆在面前呢，你还要自欺欺人？”
叶西城转脸看叶芮，“你少说两句，我跟宁宁在说话，没你什么事。”
叶芮把手机‘砰’地摔茶几上：“什么叫没我什么事？她在在背地里阴我老公，你说没我什么事？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汤，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西城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叶芮，别在我跟前撒泼，我不是邵之昀！”
“好了！吵什么吵！”爷爷发话，他看向叶西城：“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怕中间有什么误会。”
这话其实是说给裴宁听的，给她解释的机会。
裴宁比刚才要冷静不少，她时刻谨记齐靳舟之前常跟她说的，当你四面楚歌时，以退为进。
她是看着叶西城说的，“是我。”
叶西城心里既矛盾又心疼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不跟我说？嗯？”
裴宁跟他对视，她就知道他会这样，最后会把什么责任都揽自己身上。
她始终沉默。
说什么呢？
言多必失。
叶芮委屈的不行，“叶西城，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向着她？你把她当家人，可她没有啊，退一万步，就算邵之昀不对，就算他干了混账事违规操作，可裴宁完全可以把资料递给舅舅啊，咱自家人关起门来处理不行吗？非得来这么狠的？”
她越说越委屈：“她无非就是嫌邵之昀在那里碍她事，她想挤走邵之昀，她还没过门呢，就想着要掌权，开始惦记叶家的家产了！”
爷爷奶奶始终不说话，一边是自己孙子执着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一边是自己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他们说什么都不是。
叶董和叶太太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叶西城姑姑早就想怼裴宁，可是叶董不说话，她只能忍了又忍。
叶芮“呵”了声：“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叶西城把话揽过来：“就算宁宁惦记，也是惦记我的那部分，就算她不惦记，我的以后也还是她的。你激动什么？”
叶芮：“”
哑口无言。
跟叶西城理论，她从来占不到半句话便宜。
叶家老爷子拿了份报纸看，报纸上今天有什么新闻，他连标题都看不进去。
余光不由瞄向他们几个小辈，是非对错，曲直黑白，哪是一句话就能掰扯清楚的。
姑妈护短，忍到了现在，实在忍不下去，“裴宁，你有把你自己当成叶家人吗？再狠心你也不能害自家人呀，有什么事是家里不能解决的？你这样一弄，差点让我们这个家都散了！”
裴宁丝毫不让：“那您也要问问邵之昀，他有没有把叶家人当成自家人，他都不仁了，就别指望我还能义！”
姑妈气的心口发闷，看向叶董，“我看不止西城糊涂，你也是！还主动要撮合他们俩，她哪天真要进了叶家的门，她眼里还能容得下谁？这个家迟早毁她手里！我不是没跟你说过，就她那样的家庭能教育出来什么好小孩？一看就是冷血无情虚伪自私没教养！”
“说谁没教养呢！”裴宁蹭一下站了起来。
叶西城：“姑妈！”他又把裴宁拉着坐下。
叶董看向自己的姐姐：“大姐，宁宁是我养大的，也是我教育的。”
姑妈：“”
气的没吱声。
叶芮安抚了一下母亲，再次看向裴宁，“今天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必须得有个交代！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没好说，叶家的大门，她裴宁别想进！
裴宁淡淡来了句：“交代？我凭什么给你交代？”
叶芮的火气又冒上来：“凭什么？”她没说因为邵之昀个人被罚款那么多，而是说：“裴宁，你知道你举报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就因为你，华宁集团这次损失多少吗？”
裴宁：“那也比你老公吃里扒外，损失的少！”
“你！”叶芮一时无语反驳，然后笑了，“裴宁，你有意思吗？自己干的好事败露，就往邵之昀身上赖。这一个多月，家里人被你耍的像个傻子一样团团转，你倒是过的心安理得！”
她看向叶西城：“今天她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出卖邵之昀，明天你要是得罪了她，她照样也这样对你，别说你在她那里特殊，那是事情还没到你头上！你以为她对你”
叶西城打断她：“叶芮，我当初在上海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叶芮现在也不管不顾了，“叶西城，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当家里面说的，再怎么着你是我弟弟，我想给你点面子，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做个好人。”
说的时候她还是略有挣扎，可事已至此，她总要向着邵之昀，“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别被人当成傻子对待，裴宁以前爱你，不代表她就一辈子爱你，你不信。到现在她做了这样的事，你还是不信。”
叶西城沉声道：“打住，再说就没意思了。”
叶芮无视他警告的眼神：“反正都已经没意思了，多两句也无所谓。我们闺蜜圈里都传疯了，当初项易霖结婚时，裴宁知道了，就订了机票要去北京，项易霖妈妈知道后专程飞去纽约跟她好生商量，她不管不顾，硬要回来，把项易霖他妈妈给逼急了，直接开车撞了裴宁的车，要不是裴宁逼人太甚，谁会在儿子结婚前几天连命都不要了？”
裴宁头脑嗡的一声，过去梦魇一样的日子她极力逃避，却再次被血淋淋的揭开。
叶西城的五脏六腑像被谁拿着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着，痛彻心扉。
她出过车祸？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连制止叶芮也忘了。
叶芮还在继续：“后来大概破坏人家婚姻也无望，还跟舅舅舅妈撒谎，说自己是不小心撞到路边才出了车祸，舅舅心疼她都来不及，肯定信了啊。然后她就回北京，知道你这个傻子还在痴等，就欲拒还迎。你真以为她是来找你和好的呀？她是拿你气项易霖的，因为只有跟你复合才会报复到项易霖，才会激起项易霖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你别以为她离开你就不幸福了，项易霖陪她世界各地爬雪山，陪她听演唱会”
叶西城眼神倏地扎向叶芮，冷声警告：“叶芮，够了，你真要把我话当耳旁风，我保证你会后悔。”
叶芮也无所谓了，今天要不把事情真相和盘托出，她这个傻弟弟怕是要搭上一辈子，真心错付不说，到头来成为这个圈子最大的笑柄。
她怎么可能让裴宁得逞。
丝毫不顾及叶西城凛冽的眼神，叶芮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不信。”她点开保存的一段视频，将自己的手机推到叶西城那边的茶几上。
她下巴一扬：“你自己看看吧，这是我在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
然后她接着道：“当初在上海时我就提醒你，她动不动跟前男友见面算怎么回事。你却偏袒她，替她解释。结果呢？她就是跟项易霖私下约会。我已经问过了，潘劲哲老婆住院在十二楼，她跟项易霖在九楼一块下来，项易霖舅舅在九楼住院，她估计是想在电梯那边等着项易霖，等项易霖看望了舅舅，两人好去约会，没想到人项易霖妈妈正好从病房出来要坐电梯，上来就要打她，后来被项易霖给护在了身后，她自己大概也觉得丢人，灰溜溜从楼梯走了，当时可不是一个人看着呀，那么多病患家属呢！”
叶芮手机上的视频还在播放，是医院的一段监控视频，叶西城瞅都没瞅。
叶芮清了清嗓子，准备教训裴宁，“你真以为裴宁还是以前”
叶西城用言语已经无法阻止叶芮，他抄起手边的杯子直接摔在地上。
‘砰’一声。
陶瓷碎片分崩离析。
整个客厅安静了。
叶芮一个寒颤，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邵之昀始终风轻云淡。
仿佛事不关己。
家里的猫就在他旁边，他还给顺顺毛。
叶太太杯子里的咖啡早已见底，明明苦的不行，她还是让阿姨再给续一杯。
叶董在抽烟，忘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在身边。
叶西城始终抓着裴宁的手，一直没松开。
他再次把视线投到她身上，他伸手想去抱抱她，可裴宁下意识闪开了，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裴宁回神，她脸上毫无血色，像被人抽了筋剥了骨。
她没心疼自己，她是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他所有的尊严，被叶芮这番话给践踏的一干二净。
过去，其实一直都没过去。
它始终都在。
在这一刻，它跟现在，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网住。
她逃不开，挣不脱。
前些日子齐靳舟还恭喜她，说她学会了独善其身。
其实没有。
她依旧没有保护好自己，她在明处，一次次被人陷害着。
她也终于明白，不仅仅被邵之昀拉来垫背，她还是别人发财和婚姻路上的绊脚石，她是别人的眼中钉心头刺，对方是铁了心的要置她于万劫不复才善罢甘休。
即便是叶西城，也没法时时护她周全。
日子还有那么长，谁能做到百密而无一疏？
裴宁把手从叶西城手掌挣脱回来，她起身，对着叶董还有叶太太欠欠身。
她手指微缩，最后还是把戒指拿下来。
“裴宁！”叶西城很少连名带姓的喊她。
裴宁没顾叶西城的警告，戒指已经摘了下来，她放在了茶几上，抬步就走。
叶西城已经顾不上生气，捡起戒指就追出去。
裴宁几乎是小跑着出来，已经到了院子里，却被叶西城追上来一把拽住，“你干什么！”他再气，在她面前，他还是收住了即将爆发的情绪。
“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喉结轻滚。
裴宁的心剜着疼，“临别，送你个不算礼物的礼物。EFG那个项目，项氏临时撤资，毁约，不是项易霖本意，他没这么做的初衷，别的不说，在生意上，他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我假设一下，熙和原本就想要放弃这个项目，可临时毁约的话，不说华宁，项氏都不会让他们舒坦。
熙和还要面临违约金跟赔偿，那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让项氏毁约，项氏毁约后，他们熙和就有理由退出，因为合同对他们没有约束力了。
至于熙和为什么要决定退出？
因为接下来跟华宁市场的竞争中，他们需要大笔的资金，要是投资了项目，他们资金链到时可能会没有保障。
可能从一开始合作，姚董就做好了随时撤的打算，只是借这个项目探探你的底，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大多数人都是对合作伙伴不设防。
你再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投资EFG项目，如果投资了，在接下来跟熙和的竞争中，华宁就有可能处于资金劣势。
这些我都是假设，只做参考。”
叶西城松开她的手，把她紧紧抱怀里：“刚才叶芮指责你时，你不说话就是在考虑这些是不是？嗯？”
裴宁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摇了摇头。
叶西城问她：“车祸你伤到哪儿了？”
裴宁暗暗呼口气：“都过去了，反正也不是因为你。”
叶西城的脊背明显一僵，可还是抱着她，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最后，裴宁还是使劲推开他。
别墅的院大门，开了。
又关上。
叶西城一直看着手心的戒指，天太冷，戒指上她留下的余温很快散去。
裴宁很快出了小区，她缓了缓情绪，拿出手机给齐靳舟打了电话。
齐靳舟那边是凌晨三点半。
“祖宗，又怎么了！”
“我跟叶西城分手了，刚从叶家出来。”
电话里大概安静了半分钟。
齐靳舟开灯，实在太困，他找了件外套裹上，直接开了窗户，寒风凛冽刺骨，他瞬间清醒，“你这是金蝉脱壳？”
裴宁：“应该是声东击西。”
齐靳舟：“行了，别咬文嚼字，差不多意思。”
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裴宁：“我刚出来，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叶芮明显被人当枪使了，我又把邵之昀给举报，现在我跟她是敌对，她不可能让我安生，到时家里被她搅得鸡犬不宁，叶西城还要怎么应对熙和？”
齐靳舟被冻的哆嗦，关上窗户，“叶芮那样的脑子，亏了有个有钱的爸妈，不然”他也懒得去评价无关紧要的人，“你就直接将计就计，唱了出戏给叶芮看？”
裴宁用肩膀跟耳朵夹着手机，把大衣扣子扣上，东北风直往怀里灌，她倒过来背着风走，继续跟齐靳舟说：“既然别人要拿枪打我，我总不能再傻不拉唧的往高处站，直接让人一枪打死吧？关键现在不止熙和，还有项氏高层，估计也是分成了两派，EFG那个项目彻底黄了，华宁内忧外患。”
外面太冷，她拿手机的爪子差点被冻掉，忍不住爆了句脏话：“特么的，不顺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齐靳舟笑：“啧，都学会说脏话了，不错。”
裴宁：“我刚才在叶家，被逼急了，心里面一直在骂人。”
齐靳舟：“骂了什么？”
骂了什么？
裴宁没好意思再骂一遍。
反正比较糙：
CNMD，年前没法领证造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