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叶西城刚走,裴宁就把电视关了,刚才看电视也就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具体电视里放了什么她没走心。
她静了静心,打开平板准备跟奶奶视频。
这几天太忙,都没顾得上跟奶奶多聊几句。
裴宁先打电话给奶奶,这个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奶奶有些惊慌,忙问:“宁宁,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裴宁笑:“我能有什么事,想您跟爷爷了呀。”
奶奶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来,“那就好,刚刚可是吓我一跳,平时这个点你都在上班,哪有时间跟我说话。”问她:“上午不忙?”
“不忙。”裴宁说着:“奶奶,我过几天回去,明天要先爬山,爬了山就回家待两天。”
奶奶乐呵呵的:“蛮好的,你跟易霖难得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裴宁:“我是跟西城去爬山。”
奶奶一愣:“啊?不是跟易霖啊?”
裴宁:“不是,回家也是我跟西城回去。”
奶奶没多想,叶西城也经常去他们家,小时候去,长大了去的就更勤快。奶奶现在关心的是:“那易霖呢?不跟你们一起?他是不是又忙了要出差?”
裴宁低声说:“奶奶,我有事瞒着您。”
奶奶不由紧张:“怎么了?赶紧跟奶奶说。”
裴宁现在能轻松的说出她之前一直梗在心口的那句话:“我跟易霖早就分手了,一年前就分了。”
“什么?”奶奶捂着心脏,又闷又疼。
她就说她家孙女那么听话那么孝顺,眼瞅着他们年级大了,身体越来越差,怎么一遍遍催她跟易霖结婚,她老是糊弄。
原来是分了。
“宁啊,受委屈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早点跟爷爷奶奶说?”
裴宁眼眶发红:“没委屈,我挺好的。”她也不想奶奶操心,便说了一个奶奶能接受的分手理由:“就是跟他后来感情淡了,你看他还不是经常去看你们嘛,我们没闹僵,真的,我也没受委屈。”
奶奶什么都没再问,她知道孙女心里比谁都不是滋味,“分就分了,再找个好的。你哪天回啊,奶奶给你提前做好吃的。”
裴宁:“还不一定,没确定要在山上玩几天,回去前我给您打电话。”
奶奶:“好好好,你跟西城你们多玩几天。”
裴宁在心底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考虑了一夜,她还是做出让自己再也没有退路的决定,“奶奶,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奶奶现在就只剩下心疼了,“宁啊,什么事,你说,奶奶听着呢。”又宽慰她:“有奶奶在,没事儿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宁用力点头,心里竟莫名紧张:“奶奶,我现在跟西城在谈恋爱。”
奶奶直接愣住了,短短一两分钟,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她缓了缓,“宁宁啊,没事的,奶奶是过来人,那些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你就不用再撒谎哄我跟你爷爷高兴。奶奶想的通,只要你开开心心就行。”
裴宁:“奶奶,我真的跟西城在谈恋爱。”
奶奶还是不信:“你没瞎说?”
裴宁无奈笑了:“我瞎说什么,这也能瞎编啊。”
奶奶比之前更担心:“宁宁啊,我们这样的家庭,你叶伯伯跟叶伯母”奶奶突然词穷,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裴宁宽慰奶奶:“叶伯伯跟叶伯母都知道,这回叶伯伯让我回来上班,就是想要撮合我跟西城,正好我们觉得也不错,就这样在一起了。”
中间那些波折她全部略去。
奶奶抹把眼泪,“那就好那就好。”不断重复这几个字。
通话结束后,裴宁心里五味俱杂。
她不知道她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那天叶西城说了要去大爷爷那边,她心里凉了一会儿,情绪也反复无常,等理智回来,她想他一定是有他的不得已。
叶西城一直都挺怨她的,她知道,怨她当初怎么就不能在他跟叶伯伯之间,选择他。为什么,当年就那么决绝的转身离开,不要他。
她不知道她跟叶西城往后的这条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波折,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认了。
裴宁发了会儿呆,上楼换衣服准备出去逛逛。
来北京两个多月,除去给叶西城买袖扣那次到商场转了转,其他时间都在工作。
今天阴天没太阳,温度也舒适,裴宁穿了平底鞋,没打车,闲逛着去商场。
裴宁?
姚熙微怔,今天裴宁一身休闲打扮,看着也不像是约了人。
等她再看,裴宁进了路边一家专卖店里。
“看什么呢?”坐在她边上的父亲问道。
姚熙回神,“哦,看到叶西城助理。”
姚父往窗外看了眼:“叶西城助理?哪?”
姚熙:“进店里了。”
没等到裴宁从店里出来,前面的汽车慢慢开动,他们的车也驶离。
姚父没瞅到人,问:“万特助逛街?”
姚熙:“不是,叶西城助理现在是女的,也是叶西城女朋友。”
她刚知道这个消息,朋友圈里有人发了那天慈善酒会的照片,说叶西城带了女朋友一起到场,她一看照片,跟叶西城一块的竟然是裴宁。
姚父也惊讶不已,好奇问:“那个女孩什么背景?”
姚熙:“没背景,家里穷,父母在她小的时候科考遇难,有年迈残疾的爷爷奶奶。”她又想起:“裴宁还是项易霖初恋女友。”
姚父看着姚熙:“都是谁瞎编的?”他自己听着都感觉跟听故事似的。
姚熙无奈解释:“没瞎编,姚远跟裴宁认识,六年前就认识。”
姚父若有所思,细细品味那个名字:“裴宁?”
姚熙点头,又问:“怎么了?”
姚父:“华宁集团的名字跟她有关?”
姚熙也不确定:“谁知道,以叶西城的性格不会,他跟项易霖一样,感情什么的都是调剂品,利益至上。”
提到叶西城,姚父就多说了几句:“叶西城对我们熙和实业肯定在暗中做打算,不是收购整合到他们华宁旗下,就是彻底击垮我们熙和的市场,叶西城那样的性格,不会允许等到我们强大起来成为他强劲的对手再想办法应对。”
他揉揉眉心:“像我们这样的企业活的很艰难,没多少背景,硬是靠着自己拼出来的市场,可总会影响华宁集团这种大公司的既得利益,他们就不会允许我们这些企业的存在,要不然哪来那么多并购?商场就这样,大鱼吃小鱼,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姚熙:“我们跟华宁之间,除了争夺,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姚父略有迟疑才说:“也不是没有,以前做了两手准备,一是想着你要是嫁给了叶西城,也就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二是联合项氏来钳制叶西城。”
听到‘嫁给叶西城’这几个字眼,姚熙的心头竟然莫名剧烈跳动,不过也没多言。
姚父接着说:“其实我还是挺中意叶西城,有魄力有担当,理智冷静,也不在外面瞎搞,不过他现在有女朋友了,那我们就只有联合项氏,不过这条路也不易走,项易霖也不是个善茬。”
姚熙接过话:“所以,这次法国那边的通讯基建项目,你准备挂靠项氏的资质承揽,就是跟项氏示好?”
姚父:“嗯,这个项目我们熙和不一定赚钱,因为项董提出的条件太苛刻,我基本就是替他赚钱了,可没办法,谁让我们想借着项氏去钳制叶西城呢,不付出点什么项氏凭什么帮我们?”
姚熙点点头,生意场上,钱是老大。
姚父手机响了,没再接着聊,开始接电话。
姚熙转脸看向车外,几分钟过去,汽车走走停停,才向前挪了十多米,忽然她微顿,裴宁已经从之前那家专卖店里出来,慢慢悠悠的在人行道上走着,回头率很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街拍。
姚熙没什么兴致看女人,收回视线。
裴宁正低头回秘书的邮件,走的特别慢,后来索性站在路边回完了才走。
刚走没几步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她犹豫了几秒才接,本不想接,又怕是哪个合作公司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hello。”
就算说的是英文,裴宁还是听出了是谁,她跟项易霖共同的法国好友,“David?”
David笑了,改用法语跟她说:“宁,猜猜我在哪?”
裴宁脸色微变,都有了心里阴影一般的条件反射,这个号码是项易霖的?
David没听到回应:“宁?”他还以为信号不好。
裴宁:“你在北京?”
David:“嗯哼,我来找你跟我另一个朋友,我跟他在雨林求生时认识。”他说:“我现在就跟我朋友在一起,见面后我介绍给你认识。”
裴宁松口气,不是项易霖就好。
David温和说:“宁,我这次不是来找项,他有选择婚姻的权利,我也有选择朋友的权利。”
裴宁:“谢谢。”
David笑了笑,别的没多言:“你晚上什么时候下班?我找你去。”
裴宁:“我今天休息。”
那边David没立即回应她,而是小声在跟他朋友交流什么,然后对裴宁说:“你在哪?我现在找你去,我朋友说了,中午我们一起用餐。”
裴宁抬头,四处看了看,前面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有家有名的饭店,北京人大概都知道,她说给David,让David转告他的朋友。
David:“我也在附近,而且我们中午就在那用餐。”
裴宁:“那我去饭店门口等你们。”
等裴宁到了饭店门口,David跟他的朋友刚下车,David轻轻抱抱裴宁,然后把他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介绍给裴宁:“我朋友,时景岩。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裴宁。”
时景岩伸手:“久仰。”
裴宁已经习惯了跟叶西城一样特质呈冷性的男人,眼前这个叫时景岩的看上去就是跟叶西城差不多的,沉默寡言的人。
她伸手:“幸会。”
时景岩这人不喜欢客套寒暄那套,开门见山:“David说你在北京没什么朋友,正好今天我姥爷请亲戚吃饭,我有几个表妹跟你年龄相仿,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裴宁一听是他们家亲戚一块吃饭,不是太想过去,“要不下次?你们家里聚餐,我们外人去不合适。”
时景岩:“没什么不合适,我跟我姥爷说过,他很高兴,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还说正好跟你们交流交流法语。”
他下巴微扬:“走吧,应该有不少人到了。”
第二十二章
裴宁本来就不喜欢凑热闹,况且她跟时景岩是头一次见面,连熟悉都称不上,贸然去人家家宴,不妥。
而时景岩已经自顾自朝酒店大厅走去,她眼神求救David,可David不顾她的暗示,她都怀疑他是不是选择性眼瞎。
裴宁拉扯一下David,小声说:“我跟时都不认识。”
David笑嘻嘻的,“没关系,我跟他是”他拧眉,想了好半天,憋出一个成语,还是用蹩脚的中文说的:“生死之交。”
裴宁:“”
David不懂中文,只会几个成语,还是她教了他好几年他才记住。
等电梯时。
“宁,我其实这次是专程来看你,怕麻烦你我就找了时。”David笑着,然后拍拍时景岩,示意他别介意。
时景岩低头在看手机,不时手指动几下打字。
几人进了电梯,裴宁问David在北京待几天,因为她明早订了去爬山的机票。
想到机票,她这才想起来要跟叶西城打声招呼:【我中午跟朋友吃饭,你把订的餐取消吧,不然浪费了。】
叶西城没回复。
David想了想,“可能下月回去。”
裴宁惊喜:“你在中国待一个月?”
David点头:“暂时这么打算,我要游玩还要品尝各地美食。”
电梯门开了,时景岩让他们先下,他给姥爷打电话,“姥爷,我在九楼,哪个厅?我忘了。”
老爷子:“你哪是忘了,你就没往心里去。”告诉他后,又问:“你接到你那两个法国朋友了?”
时景岩:“嗯,都来了。”然后纠正道:“姥爷,只有一个是法国人。”
老爷子:“知道,我还没老糊涂呢,不就这么顺口一说么,反正你们都是在法国认识,对了,那个姑娘,跟我们家远房亲戚是一个县,对吧?”
时景岩:“嗯。不说了,我到了。”
酒店把这个宴会厅重新调整过,左边是餐台,右边是休息区,打牌唱歌都行。
裴宁和David走在时景岩后面,进去后他们也没东张西望,不过厅里的人把视线都聚焦过去。
时景岩跟亲戚们一一打着招呼,走到姥爷旁边。
裴宁这才扫了一圈坐在时景岩姥爷旁边的人,看到叶董时,她愣住,紧跟着头脑‘嗡’的一声,这是叶家家宴?
虽然叶董和叶太太一直资助她,她以前也常来北京,可叶董怕她心里负担重,就从来没带着她见过家里的那些亲戚。
除了叶西城爷爷奶奶和姑姑一家,叶家其他人她谁都不认识。
裴宁的视线再次回到叶董身上,叶董眼底的诧异还有各种复杂的情绪她看的一清二楚,叶董身边的人,跟叶董年纪差不多大,气质凛然,不苟言笑,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仿佛这人好像认识她一般,或许她多心了。
她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了,她不知道时景岩的姥爷就是叶西城的大爷爷,北京那么大,谁能想到家里聚餐就是叶家家宴。
然后视线再挪,是一个气质不错的年轻女人,也称得上漂亮。
那个女的也看过来,眼神冷淡。
这个女人她已经猜到是谁,是叶西城今天的相亲对象,因为她余光早就扫到了这个女人边上的叶西城。
只不过她最终也没去看他。
这一刻,她已经顾不上狼狈,尴尬还有难受,只想着要是能消失就好了。
对,彻底消失。
这辈子再也不要相见。
跟爱不爱,恨不恨没关系,就是再也不想见到了。
不想见到叶家人,不想见到跟他相亲的这个女人,也不想再见到叶西城。
谁都不想再见到。
宴会厅还有一个门,那边通往洗手间,正好叶太太跟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士从那边走过来,裴宁看向她们时,她们也在看她。
然后叶太太愣了,脚步都顿下。
裴宁从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一刻,这种感觉从心里钻出来,深深地烙在她的血液里。
那边,时景岩跟家里长辈打过招呼,开始给老爷子介绍他的两个好友。
老爷子虽然都九十岁,不过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很不错,时景岩给他介绍时,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
家里其他亲戚说没外人,不用站起来。
老爷子:“那不行,我们是这一次见,跟年龄没关系,这是最基本的礼数问题。”
时景岩介绍:“这是David,这是David好友裴宁,他们都是登山爱好者,也都是从事金融工作。”
老爷子会法语,就用了法式礼仪打招呼。
裴宁已经乱了自己,怎么平静都没用,在老爷子说过话后,她反应慢了半拍,也算勉强不失礼节。
打过招呼,时景岩轻轻拍了拍裴宁的肩膀,“姥爷,当初我们的E公司上市,裴宁负责他们投行北美市场的路演,当时的销售成绩您可是知道的。”
老爷子印象颇深,笑着说:“当时我就跟景岩说,要不把这小姑娘挖来我们集团算了。”然后感慨:“没想到你们现在成了朋友。”
时景岩解释:“我也刚知道不久,还是David跟我聊起来,我跟裴宁之前不熟,通过David认识。”
裴宁微诧,原来E公司是时景岩家的,不过当初这个IPO的项目是叶董给她介绍的资源。
在投行,要生存的不那么艰难,除了能力之外,还要有背景和人脉资源,那时叶董是真的把能有的海外资源都给了她。
她害怕辜负叶董,也拼了命的认真做每个项目,E公司那一次最成功,她们整个团队都拿了不少奖金。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裴宁不自觉又看向叶董,她今天的出现,给他心里添堵了。
时景岩又跟姥爷说David:“我跟David是在雨林求生时认识。”把当时遇到的状况简单说了说。
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是跟家里人说的,“我就说景岩的朋友那一定都特别优秀。”言语间都是自豪,连带着把自家外孙也夸了一通。
之后他们入座,家里其他小辈往一起挤了挤,给他们让出几个位置,时景岩带着他们坐在了老爷子斜对面。
叶太太跟那位女士也坐下来了,坐在叶西城身边空着的两个位置。
裴宁看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下那位女士,跟叶西城相亲的女人有几分相似,不仅女士像,还有坐叶董身边的中年男人也跟那个女孩有几分像。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三人应该是一家人。
这样的两家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那种锥心的感觉再次袭来。
家世门第这些东西,不看到时可以自欺欺人的忽略,可现在它就在眼前,强迫自己视而不见都不行。
此刻,它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亘在她跟叶西城中间,怎么都跨不过去。
叶太太和叶董又向她看来,她坐如针毡,脑子像生了锈,转不动。
时间一秒秒的艰难捱着,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打算跟时景岩说一声,公司临时有事,她要赶过去处理。
结果她侧脸时,时景岩在跟David说话。
裴宁小声打断他们,“时总,不好意思,我”
话说一半,就被对面的大爷爷打断,“小裴宁呀。”
裴宁赶紧回头:“爷爷。”
老爷子今天兴致不错,说了两句裴宁的家乡话,然后问裴宁他说的像不像。
裴宁不禁好奇:“爷爷,您怎么会我们那边的方言?”大爷爷可是南京人。
她跟老爷子聊几句,就准备撤了。
现在她心里疼的,都快失去知觉。
老爷子:“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你们那个县的,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家里穷,孩子又多,我母亲没办法时就到亲戚家里借钱,那个亲戚家当时家境不错,人也好,每次都会借给我母亲。”
老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说过去,因为现在有了成就,不管多苦多不易的过去他们都不会介意拿出来回忆。
那么多长辈里,只有叶西城的爷爷认识裴宁,知道是儿子家这么多年来资助的女孩,不过裴宁假装是第一次跟他见面,他也不好多说,静观其变。
后来不光是大爷爷,还有其他几个长辈也跟着一块聊起来,你一句我一句,那都是他们的童年,回忆起来别是一番滋味。
说起那个县里的某个镇某个村,裴宁都是知道的,还说自己就是那个镇的。
老爷子越说越起劲:“那你一定知道你们镇上中学门口的那家照相馆了?”
裴宁心道,怎么能不知道啊,她还给叶西城寄了那么丑的照片去,就是在那拍的。
她说:“我们那时都去那里拍证件照。”
老爷子:“那家照相馆就是我出钱给亲戚家开的,因为特殊时期,亲戚家就一贫如洗,后来他们家几代人都学了摄影,现在可是你们镇上最大的影楼,还又在城里开了两家分店。”
现在整个休息区的人都听着老爷子跟裴宁聊家乡聊过去,谁都没有插话。
老爷子又问:“小裴呀,有男朋友没?”
裴宁顿了下才说:“没有。”
老爷子:“不着急,等遇到合适的,爷爷给你想着,你这么优秀的姑娘,谁娶了谁有福气。”
裴宁淡淡笑了笑,嘴角的苦涩蔓延,她还是说:“谢谢爷爷。”
然后,时景岩瞥了她眼。
叶西城的眼神晦涩不明。
叶太太这阵子才缓过来,给叶董发信息:【怎么回事?】
叶董:【你问我,我问谁去!】
叶太太:【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宁宁就不用再担心不受家里人欢迎,大伯都这么夸宁宁,谁还敢说不好?】
叶董没回,这阵子心里正堵着呢。
那边,老爷子还在跟裴宁聊:“小裴啊,你父母现在都还在老家?”
裴宁:“我父母在我两岁的时候科考遇难,我是跟着我爷爷奶奶长大的。”
老爷子歉意道:“真不该,提到你伤心处了。”
裴宁连连说:“没事爷爷,我经常跟我朋友说起我父母,没事儿的。”
家里有其他长辈说:“你这孩子真不容易,关键还这么优秀,也是爷爷奶奶的功劳,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爷爷奶奶。”
叶西城的视线一直在裴宁身上,从她进来后就没挪开过。
沙发不远的地方就是棋牌桌,家里的小辈在打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那个叫裴宁的,不就是西城哥女朋友?”
“真假的?”
“骗你们干什么,前几天不是有个慈善酒会么,我去的,不过我哥直接忽略我,我跟他摆手他就当看不见,后来我想上去捉弄他,又被朋友给拽去喝酒。”
“难怪。”
“难怪什么?”
“你们看到西城哥的眼神没?”
几人瞄了下,叶西城正看着裴宁那个方向。
“你们猜西城哥来相亲裴宁知不知道?”
“这不好说。”
其中有个女生不厚道笑了,“我怎么感觉我哥的求生欲很强?”
“要我是裴宁,回家就把我哥给踹了,要这样的男人什么用!”
她们正聊着,又有个年纪稍长的女士过来,“你们不打牌嘀嘀咕咕什么呢?”
“大姐,过来,你认识裴宁不?”她们压低声音问。
“认识。”
有人拖了椅子过来:“赶紧坐下来好好跟我们讲讲。”
“你们西城哥女朋友。”
“就这?我们想知道点更八卦的。”
“裴宁还是项易霖前女友,确切说是初恋女友。”
“这么劲爆。”
“还有更劲爆的。”
“什么?”
“华宁的那个宁,就是西城专门为她改的。”
“”
“那西城哥还跟常歆相亲?”
“谁知道,可能小叔的意思吧,或许小叔觉得只有常歆那样的才能当他们家儿媳妇。”
那边,叶西城看了眼手表,马上就到十二点,人也来的差不多,很快就要入席。
他站起来,“大爷爷,您还没聊完?”
老爷子:“我跟小裴难得这么聊得来。”问他:“你有事?”
叶西城朝裴宁那个方向走去,他每走一步,裴宁心里就‘扑通’一下,紧张的心脏都快要到嗓子眼。
她不确定叶西城过来做什么,或许,找时景岩?
第二十三章
叶西城距裴宁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他迟迟没有迈出,在给裴宁心里准备的时间,更是给家里其他人消化的时间。
直到这一刻,裴宁还在自欺欺人,他或许就是来找时景岩。
她并不知道,这种自欺欺人折射的却是她内心深处极度的自卑及不安,她从没奢望过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过来找她。
脑袋里混乱不堪,像浆糊。
仅有的那点理智上,她希望他别这么冲动,一旦他断了所有的退路,谁知道后果是什么,也许不是她能承受起的。
感情上,她又多么渴望他可以说清一切。
可转而又一想,说不说清好像都不再那么重要,反正她也要逃离,消失,再也不见。
矛盾和焦虑,反反复复纠缠着她所有的思绪。
家里人还有常家,所有人都看着叶西城。
表情各异,各怀心思。
时间仿佛静止了。
有几道警告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峰一样,冰冷无情的扎过来,叶西城全然不顾,他迈出最后一步,在裴宁跟前半蹲下来。
裴宁喉间轻滚,搭在腿上的双手无处安放,最后只有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
她所有的意识瞬间都被抽离,就好像有道黑色的屏障将她与世隔绝,她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也不会思考。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尴尬又诡异,安静的只有碰麻将的声音。
然后不知道谁说了句“胡了。”
可能是激动所致,说这两个字时,声音有点劈了。
叶西城仰头看着裴宁,顺势把她圈在怀里:“对不起,把你骗来了。”
裴宁的眼神茫然无措,她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老爷子差点就心梗,气的拿茶杯的手都不自觉抖了下。
叶太太抚抚额,这事儿闹得。
她没敢去看常家几口人的脸色,估计想弄死她儿子的心都有了,她余光扫了下老叶,老叶的脸差点都能拧出水来。
西城今天是彻底拆了他老子的台,一点面子都没给。
她压根就不知道今天这个家宴是变相要给西城介绍对象,老叶也没跟她提前吱一声,到了饭店看到常家人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可事已至此她不好多说什么,就想着吃顿饭应付过去,给了常家面子就行,哪知道裴宁会突然跟着景岩一块过来。
所有人里,就只有时景岩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找本杂志翻翻,他翻页的动静还不小,哗啦-哗啦-哗啦。
像是配乐。
麻将桌那边,声音极小极小,大家七嘴八舌。
“我靠!这场子砸的,稀巴烂呀。”
“砸的是爽,可怎么收啊?”
“花钱多找几个钟点工,好好打扫一下。”
“哈哈。”
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喷了,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她们还在继续。
“本来场子就被西城哥砸的够烂,景岩哥还要再夯两锤。”
“不过还算西城哥拎得清,不然他砸的可就是他的后半辈子。”
“不砸也不行,就常家的行事风格,以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嘘,别说了,看西城哥怎么收拾烂摊子的。”
裴宁的意识一点点回来,她浑身冰冷,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近在咫尺,她现在才看清叶西城的脸。
他这样的姿势,屈尊降贵。
叶西城声音温和,却字字都是歉意内疚,“我今天来相亲,其实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可你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早上我来酒店前,你还假装像个没事人一样,叮嘱我少喝酒少抽烟。刚才你都那么难受了,还继续假装跟我是陌生人。如果,叔叔阿姨”
说着,他自己都哽住了。
他怔怔望着她:“如果叔叔阿姨还在,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宝贝大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裴宁隐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唰啦滚落下来。
宴会厅的气氛由之前的尴尬变得很微妙,特别是有女儿的,都不自觉的代入了自己。
叶太太的手指微缩,有一种愧疚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
叶西城给她擦擦眼泪,“明明是我死乞白赖的求着你回到我身边,还让你三番两次的委屈自己。”
煽情的话无需太多,氛围渲染到了就行。
叶西城话锋一转:“我已经跟大爷爷还有常伯父坦诚了,我有女朋友,只是还没见家长,给大家造成了误会,大爷爷和常伯伯特别理解,还让我把你也带来参加家宴。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从来不愿给我添麻烦,肯定找借口不来,我只好让时景岩帮忙,把你给骗来。”
裴宁满眼茫然:“?”
彻底懵了。
她一下子分不清到底叶西城说的是真的,还是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什么时候说过让他把女朋友带来家宴?
大爷爷赶紧喝了一口茶把心底的火气往下压,要是压不住,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毕竟叶西城已经给他戴了高帽子。
常父用力握住茶杯,关节泛白,心中的火已经烧到了五脏六腑,挨了一记耳光后,却还得笑脸相迎。
他没想到叶西城信口胡诌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
叶西城:“我带你认识认识我们家人。”
他起身,牵她起来。
就在这时,麻将桌那边,“漂亮!”
隔了几秒,又来了句:“胡了!”
“哎呀,谁踹我的!”
“我踹的。”
“五姐,你踹我干什么!”
“还漂亮!回家看你爷爷怎么收拾你。”
“关我什么事,谁让他多事,非得给西城哥介绍女朋友!我都知道西城哥有女朋友,爷爷他会不知道?酒会时西城哥可是正儿八经的介绍了裴宁,就算家宴定下来了,我爷爷明明可以及时终止相亲,家宴继续,就我们一家聚聚就行,可他老人家跟常家还是觉得无所谓,无非是潜意识里觉得人裴宁没背景好欺负,这下好了吧,西城哥都给加倍讨回来了。”
“大爷爷不是挺喜欢裴宁的么?”
“那是爷爷他不知道西城哥女朋友就是裴宁,还以为裴宁是景岩哥朋友,不然他怎么会不吝赞美之词?我要是没猜错,我爷爷这会儿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我之前还担心西城哥把场子砸的稀巴烂要怎么收,还好,常家和大爷爷的面子,他都给了几分,也算给他们台阶下,没当场撕破脸。”
这时大姐说话了:“西城哪是给常家面子,他是给裴宁面子,不想让裴宁尴尬。”
“常家不得窝囊死呀,可西城哥都那么说了,说是常伯伯让把裴宁带来的,常家又不能甩脸子走人。”
“他们当时选择不顾西城的感受时,就得有这个心里准备。”
“诶诶诶,快看,我爷爷的表情那可是相当精彩,哈哈。”
说着,她们几个都瞅向休息区那边。
叶西城牵着裴宁,先走到老爷子那边,“这是我大爷爷。”
裴宁硬着头皮喊了句:“大爷爷好。”尾音发颤。
刚才能那么愉快的聊天,跟现在以叶西城女朋友身份打招呼,完全是两码事。
老爷子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好好好。”
叶西城又道:“大爷爷,谢谢您这么认可宁宁。”然后牵着裴宁去自己爷爷奶奶那边。
老爷子的嘴角不断抽动,他倏地剜向自己外孙时景岩,兔崽子是活腻了,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他头上!
昨天晚上景岩忽然给他打电话,说今天有两个朋友从法国来玩,中午就到。
他说,那正好一起过来,人多热闹。
时景岩:家宴,他们过来好不好?不然我另外招待他们,让朋友陪他们。
他没同意:这样失了礼数,人家那么远来找你玩,你就这样对待?就是一家人吃顿饭,再说,不是还有常家人么,也不算是家宴,让他们一起来。
所以,是谁主动邀请裴宁来的?
是他自己。
是谁之前一直在夸裴宁来着?
是他自己。
是谁跟裴宁一直聊个没完?
是他自己。
是谁说以后谁找了裴宁这丫头有福气来着?
还是他自己。
嗯,这脸呀,还真有点疼得慌。
叶西城那边还在介绍,那么多爷爷奶奶,伯伯伯母叔叔婶婶还有姑姑姑爷,他一一都介绍给裴宁。
全部介绍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最后介绍的是叶董还有叶太太。
叶西城表情很淡,“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裴宁感觉自己手心都出了汗,咽了下唾液,“叶伯伯,伯母好。”
叶董脸色还是铁青,他周边的人刚才一直在看他,因为所有人都了解他的性格,他肯定是不会同意西城找这样的女朋友。
可叶西城明显是故意要跟他作对了,现在大家就想看他什么态度,特别是常家夫妇。
在叶西城说裴宁是他女朋友时,常家夫妇的面子尽失,就算叶西城最后也给了台阶下,可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个个的,心知肚明。
叶董再生气,可他是看着裴宁长大的,从她五岁到现在,跟亲闺女一样,他还能怎么说?
他平复好气息,点点头,“嗯,有空跟西城回家吃饭。”
就这一句话,大家基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却又暗藏波涛汹涌。
老爷子打破尴尬的气氛,说边吃饭边聊。
他们纷纷按照以前习惯的位子入座。
常歆想要离开,却被父亲眼神制止。
她幽怨又隐忍的看着父亲:“爸”
“回家再说!”
常母拍拍女儿,带着她过去。
叶西城牵着裴宁去了外面,裴宁的手心全是汗,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叶西城将她抱在怀里,“谢谢你没走。”
“我想过要走。”
“我知道。”
裴宁也伸手抱住他,“你把常家彻底得罪了。”
“你说反了,是常家彻底把我得罪了。”
“”
叶西城抚抚她的头,示意她:“先去吃饭,既来之则安之。”
裴宁长长吁了一口气,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开心或是不开心来形容,后面就是悬崖峭壁,已经没了退路。
饭桌上,家里小辈对她的态度都不错,可能是给叶西城面子,她们对她自然却又亲切,期间她们都对David感兴趣,她就当翻译,一顿饭下来,倒也吃的愉快。
叶西城跟时景岩碰碰杯,“谢了。”
时景岩:“见外。”
两人把半杯酒都喝了下去,之后就聊起工作上的话题。
一个多小时后,这顿饭就结束。
叶家每次聚餐基本都是全天,下午大家一起聊聊天打打牌,晚上继续吃,玩到半夜才散。
常家现在是半秒钟都不想多待,吃过饭就跟老爷子说,回去还有事。
老爷子明白他们什么心情,亲自送他们下楼。
老爷子叹口气,无奈又愧疚,用力拍拍常父的肩膀:“今天这事儿,大伯对不住你们,让丫头委屈了。”
常父早就知道裴宁,没想到叶西城今天来真格的,什么面子都不顾,他到现在都如鲠在喉,可场面话还得说:“大伯,这不怪您,是我们没了解清楚,还以为西城跟裴宁也是闹着玩玩,哪知道他是认真的,让您为难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又寒暄几句,常家人离开。
老爷子回宴会厅时,正好遇到叶董跟叶西城出来。
“大伯。”
“爷爷。”
老爷子点点头,“你们这是?”
叶董:“出去抽支烟。”
老爷子心里再不痛快,可却是家里最权威的长辈,该有的气度不能丢,总不能跟个小辈去一般见识,他多说了几句:“常家那边肯定不高兴,可都已经这样了,裴宁还在里面呢,你就别跟西城吵了。”
叶董:“不吵,聊两句。”
到了抽烟区,叶董自己点了支烟,看都没看叶西城。
叶西城在父亲对面坐下,双腿自然交叠,用打火机漫不经心敲着烟盒,父亲没说话,他也没吱声。
叶董半支烟已经抽下去才说话:“叶西城,你能耐了,你现在连你老子都不放眼里了!你什么都不顾!也不对,你倒是为宁宁考虑的挺周到!”
他先让景岩把宁宁以朋友的身份介绍给大家,宁宁跟他们叶家远房亲戚又是老乡,亲近感无形增加,宁宁本身又优秀,大家对宁宁除了夸奖没别的。
因为不是以女朋友身份在见家长,宁宁后来也不在乎了,跟几位长辈聊的还算投机,表现特别加分。
然后他才来那么一出,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又不得不接受。
叶董吐出烟雾,气的心口发疼,“来都来了,你就不能安安稳稳给我吃顿饭!好好的你非要给我整幺蛾子!我是没叮嘱过你,还是要拆散你跟宁宁了?我前天是怎么说的?你怎么决定我不管,你还想怎样?!”
叶西城没说话,侧脸看向窗外。
叶董又用力抽了一口,把烟头用力在烟灰缸揉熄,“做生意最忌讳得罪关系网里的人,你就不能给常家一个台阶?”
叶西城轻描淡写:“嗯,确实,做生意最忌讳得罪关系网里的人,常家连这个基本常识不会不懂吧?既然懂,他们还得罪我?”
“你!”叶董一噎。
叶西城今天出来跟父亲说清楚,完全是为裴宁着想,不想她回去后自责。
他说:“爸,您得搞清楚一点,不是裴宁非要嫁给你们家,是你们的儿子求着她回来的,她凭什么要一次次委屈自己成全我?如果常家跟我大爷爷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女朋友,我今天这面子怎么也会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在干什么?”
叶董也是心力交瘁:“我不是跟你说过,可能他们觉得你跟宁宁是逢场作戏,他们没想那么多。”
叶西城笑了声,“逢场作戏?我真要是在外面胡搞的人,你觉得常家会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
叶董张张嘴,无言反驳,又点了支烟。
叶西城淡淡来了句:“他们看上了我当他们常家的女婿,那他们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他们高攀的起吗?”
叶董:“”被烟雾呛了一下。
叶西城也含了支烟在嘴里,火机都打着了,又熄灭。
他拿下烟弹了弹,一些话堵在心里,不说也不痛快:“我那天专程找了大爷爷,我跟他说,我有女朋友,大爷爷没接话,我知道,他跟您一样。你们骨子里的自视甚高,让你们理所当然的以为,像宁宁那样没什么背景的,就应该委屈自己,成全你们的面子。”
他把烟头用力捻了捻:“至于常家,他们是调查了宁宁的家庭背景,没放在眼里,正好又了解您的脾气,他们以为我会什么都听您的。”
沉默片刻,叶西城说:“您觉得我小题大做,没给大爷爷面子,没给您面子,没给常家人面子,那你们给我面子没?明知我对宁宁怎么样,还非要让我为难。他们都不考虑我的感受,还指望我让他们好受?今天我要是不拿出我的态度,以后谁都能以各种理由来对我的婚姻指手划脚。”
今天是三十年来,叶西城跟父亲说话最多的一次,打破了记录。
叶西城觉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挺没意思的,“我不喜欢说话不是我不会说,因为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可常家人碰触了我最在意最珍视的东西,我的尊重只给那些值得尊重的人。”
顿了下,“爸,如果您非要扯上生意,那我再多说两句,过去六年,我全年无休,带着华宁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图什么?就是用来换我婚姻的自由。”
叶董弹弹烟灰,没吱声。
叶西城把手里的烟丢到烟灰缸,站起来:“常家不是觉得没经过叶家长辈认可就不作数么,那我今天就当着他们面,给宁宁官方认可,省得他们自以为是白忙活。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抬步离开。
第二十四章
宴会厅里,裴宁靠着叶太太坐,一直聊些无关紧要的,吃饭前发生的一切谁都没提及。
叶太太问她:“刚才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等会儿跟西城回家,我让厨师准备些吃的。”
裴宁:“吃了不少,下午我跟西城还有事。”她找了个托辞,现在叶董正在气头上,她还是不要去叶家给他再添堵。
她余光扫了眼门口那边,也不知道叶西城跟叶董有没有起争执。
叶太太瞧出她的担心,宽慰她:“没事的,你叶伯伯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他要想生气就让他生,过两天他觉得没意思自然就消了。你不用往心里去,跟你没关系。”
她从包里找出一根发圈,“你今天的衣服适合把头发扎起来。”
说着,叶太太站起来,把裴宁放下的长发拢在手里,也没用梳子,给她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
这也不是叶伯母第一次给裴宁扎头发,裴宁没什么不习惯,就是今天场合特殊,叶伯母用这样的方式在告诉家里人,认可了她这个儿媳妇。
这时叶西城走进来,裴宁心里踏实了。
叶太太问,“你爸回去了?”
叶西城:“没,在怀疑人生。”
“”叶太太:“我去看看,你跟宁宁要是有事你们就先去忙。”她也猜到裴宁不想留在这。
叶西城:“嗯。”
等叶太太离开,裴宁靠近叶西城,“吵架了?”
叶西城看着她:“吵什么架?”
裴宁:“明知故问,除了我你们还能吵什么?”
“没,抽了根烟。”叶西城牵着她:“跟家里长辈打声招呼,我们回家。”
裴宁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在,“现在就走好吗?”
这样的问题叶西城没答,带她跟家里长辈简单道别,又去找时景岩,时景岩正教David打麻将,他们那桌不时就笑出声。
“西城哥,你过来打。”有人起身要让位子。
叶西城:“你们玩,我跟宁宁回去了。”
她们问了句:“有事要忙?”
叶西城一点都不避讳:“回家吃饭。”
所有人:“”
裴宁在他手心掐了下,叶西城没任何反应,而是跟David握手,两人用法语聊了几句。
叶西城会法语?
还说的这么标准?
裴宁顾不上惊讶,David就开始跟她说话,“晚上不和你一块吃饭了,我要跟他们打麻将,太有意思了,等你回北京我们再约。”David很抱歉的耸耸肩,继续嘻嘻哈哈打麻将。
时景岩示意叶西城:“出去抽支烟?”
他有话要说,叶西城点头,叮嘱裴宁:“在这教David打麻将,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两人从后门出去找个地方抽烟。
时景岩递给他烟,叶西城接了,自己点着。
“常董今天被你气的估计要两天吃不下饭。”时景岩吐着烟圈。
叶西城:“宁宁也煎熬了两天,扯平。”
时景岩:“你应该提前给裴宁吃颗定心丸。”
叶西城弹弹烟灰,“没用,这种事哪是吃定心丸就行的。”
他深吸一口烟,讳莫如深的一些事他第一次跟别人提及:“要是没经历项易霖那事,她不会像现在这么敏感。项易霖对她的感情,不比我少,结果又怎样?白纸黑字的合同都能毁约,就别说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承诺。大爷爷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实实在在做一件。”
时景岩笑了笑:“你倒是学以致用。”
一支烟抽完,叶西城问:“不会就是找我来抽烟的吧?”
时景岩:“现在熙和实业攀着项氏,如今又多了个常家,够你忙活的了。”
叶西城:“对手哪天没有?”
时景岩把烟灭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没再多言,比划了个电联的手势,叶西城回宴会厅带裴宁离开。
从酒店出来,裴宁深吸一口气。
车门刚关上,裴宁看着叶西城:“说吧。”
她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叶西城:“我找时景岩帮忙,正好他跟David认识。”
“就这样?”裴宁眨了眨眼。
叶西城:“不然?”
“”裴宁好奇:“你跟时景岩,你们聊天就这么简单?”
叶西城:“问题解决了就行,说那么多做什么?”
裴宁还有个疑惑:“你自己明明会法语,为什么法国代表团来的时候你还要让我给你翻译?”
叶西城问她:“你工作是什么?”
裴宁:“助理。”
叶西城:“那不就是了,有助理我为什么还要自己说?”
裴宁:“”被他给气笑了,“你强词夺理!”
最后裴宁还没是没忍住问道:“你跟叶伯伯,到底怎么样了?”这是个不愉快的话题,刚出口周围的空气就自动凝结。
叶西城顿了顿才说:“要说没怎么样,你信不信?”
裴宁摇头,肯定不信啊,直到他们离开宴会厅叶伯伯还没回去,大概是被气坏了,不想看到她。
叶西城:“你都不信,我说了也是废话。”
裴宁拽拽他的袖口,“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闹僵了?”
知道她心里在意,叶西城就好好解释:“没闹僵,真要想闹僵,我今天就不会过来,该解释的我都跟我爸解释清了。至于常家的面子,我给了是人情,不给是本分。我既然这么做,早把所有后果都考虑到,你就别自寻烦恼了。”
说起常家的人,裴宁不免担心:“你这样打了常家人的脸面,以后见面了也尴尬,生意肯定没法做了。”
叶西城:“那就看我想不想跟他们家做生意,只要我想,就自然有办法,这些你就别瞎操心了。”
裴宁握着他的手:“不用给我宽心,我要是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在投行时齐靳舟还不早把我解雇了?”
叶西城借着齐靳舟把话题岔开:“你跟齐靳舟私交不错?”
裴宁捏着他的手指,点点头:“就像你跟万特助。”说着,她戏谑道:“不过我没有万特助那么贴心,还要给老板扣袖扣。”
叶西城“”
裴宁笑出来,他还是以前那样,她欺负他时他就不说话。她转而说起别的,“今天跟她说了几句话?”
那个她,叶西城明白是谁,常歆,他说:“就说了两个字。”
“你好?”
“嗯。”
“骗子!”
裴宁用力抱住他的腰,“你是我的,从小就是。”
叶西城垂眸望着她:“既然占有欲这么强,前天是谁非要辞职离开?想没想过你要离开再有了新的生活,我也早晚有天会结婚的。”
“谁要离职了啊!那不是跟你闹点小情绪么。”裴宁不想提这茬,打岔过去,“下午五点才开会,还有好几个小时,这段时间你忙不忙?”
叶西城:“不忙。”问她:“想做什么?”
裴宁:“那回家吃过饭我们去逛街?”
叶西城想了想,“你确定要找我逛街?我不会逛。”
裴宁说:“我逛,你跟在后面提东西。”
叶西城:“那我让保镖跟着你提东西,他们比我有劲多了。”
裴宁:“”
叶西城不想去逛街裴宁理解,男人基本都这样,她没再勉强,一个人逛街也没意思,“我也没什么东西要买,等下次休息我再逛逛。”
叶西城:“嗯。”
“你还敢‘嗯’,就不怕我生气跟你闹啊?”裴宁拍他大腿两下。
叶西城:“卡在你那你随便买,看到合适的顺便也给我买几件。”顿了下,“不去逛街我也会用别的方式补偿给你。”
裴宁好奇:“什么方式?”
叶西城看着她,没说话。
裴宁以为是他要给惊喜,就没多问。
叶西城手机震动,拍拍她:“坐好了,我回个信息。”
裴宁从他身上起来,叶西城打开手机,语音回复,【半小时后到。】
“下午约了人?”裴宁顺口问了句。
叶西城:“没,去吃饭。”
裴宁记得他早上说过让餐厅三点送餐到家里,“不回家直接去饭店?”
叶西城:“嗯,菜送到家不好吃了,现在过去赶得上。”他以为聚餐要两点左右才结束,结果提前了快一小时。
“叶西城?”姚熙问,简单五个字‘半小时后到’,磁性低沉。
店老板放下手机就让厨房准备菜,这才抽空回姚熙,“嗯,他跟项易霖这两座瘟神,菜做早了不行,说不好吃,菜做晚了他们不乐意等,我得把他们像祖宗一样伺候着。”
她对叶西城跟项易霖也没什么兴致,跟姚熙继续闲聊,“你刚才说你爸催婚来着,你怎么打算的?”
姚熙轻轻搅着咖啡:“还能怎么打算,拖一天是一天呗,也没看上眼的,总不能随便找个应付差事,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店老板支着头,点了几下。
她跟姚熙不算是闺蜜,姚熙最开始也是她的顾客,来的次数多了就熟悉了,后来一起逛街做美容,感情增进不少。
知心话偶尔也能讲几句,不多。
她跟姚熙之间很少聊男人,她问姚熙:“你真没心仪的男人?”
姚熙笑:“你说呢?”
店老板耸耸肩:“要我说,不止一个。”
说着两人都笑。
姚熙心不在焉的喝了口咖啡,“有啊,不过名草有主了。”
店老板是个明白人,姚熙不愿说的她就不会刨根问底,只道:“那你早不追。”
姚熙:“脱了鞋也追不上。”
店老板笑:“看来这个男人不是一般出色。”
“可不是。”姚熙像是说给自己听,她很少跟别人谈私人感情问题,跟谁说都不如放自己肚里安全。
店老板:“既然他都有女朋友了,那你就换个目标呗,天底下好男人还是有的。”
姚熙敷衍着:“再说吧。”问她:“叶西城跟朋友过来吃饭?”
这话题跳的,从七环直接到了二环,店老板理所当然的理解为,姚熙不想多提那个男人,就说起叶西城。
店老板不确定叶西城是跟谁一起来过来,猜到:“应该是他助理,他特意点了女人都喜欢的养颜汤,还有糖醋里脊,上次过来也是。”
姚熙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道:“他跟助理经常来?”
店老板:“也不是。”她想了想:“好像前天来了一次,有时我不在店里,也可能来了我不知道。”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姚熙看了看手表,拿上包起来:“不耽误你招呼客人,我回公司还有事。”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我下星期要去巴黎,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生日派对,这两天你要有空我们去逛街,你喜欢的我买单。”
店老板笑,“那我晚上就回家列个购物清单出来。”
姚熙挥挥手,离开。
姚熙的车开出去时叶西城的车正好开进院子,会车时两车都开的慢,姚熙不自觉扫了眼那边车里。
裴宁还是上午的着装,白色休闲衬衫,跟叶西城的白衬衫倒是搭成了情侣装,她正悠闲自得的趴在叶西城胸口,来回拨弄叶西城衬衫领口的纽扣玩,而叶西城正看手机。
两车错过去,姚熙收回视线,她很难想象裴宁那样的高冷女人也有小女人撒娇的那面。
“还是这家私房菜馆?”裴宁坐好才看到熟悉的庭院。
叶西城问:“不喜欢?”
裴宁:“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叶西城开门下车,“那以后换一家。”
“不用,有几道菜还不错。”
裴宁挽着叶西城,说起今天宴会去的人,没见到他姑姑家的表姐和姐夫,她多问了句:“你姐和你姐夫今天怎么没过去?”
叶西城:“前几天两人打架,我姐把姐夫脸抓破了,找了个借口没去。”
裴宁:“”她还记得:“他们以前感情不是特别好吗?”现在怎么到了打架的地步?
叶西城:“改天跟你细说。”
说着两人走进饭店,话题就此打住。
店老板算着时间差不多,正好下来迎接,看到裴宁挽着叶西城进来,愣怔,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收起好奇八卦心,还是跟以前一样笑着打招呼。
吃饭时,裴宁跟他聊起回家的事,“我早上跟爷爷奶奶说过了。”
叶西城点头,没多大反应。
裴宁:“是说,我跟你在一起了。”
叶西城顿下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裴宁浅浅一笑,把手递给他。
他攥着她手的力道太大,勒的她生疼,她也没动。
他好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后来一个字都没说,转脸看向窗外。
这个男人内敛又克制的情绪,还是在这一瞬不小心泄露。
裴宁起身,在他唇间用力印了一下,“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用过餐从私房菜馆出来,叶西城吩咐司机,在便利店门口停。
很快到了一家便利店,司机停好车,小声提醒,“叶总,便利店到了。”
裴宁问叶西城:“你要买什么?我下去。”
叶西城:“不用。”他很少解释,今天却多说了句:“买包烟。”
裴宁忽然想起来:“诶,那你不用买了,前面置物盒里还有好几条,我昨晚还看到的。”
叶西城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一顿,言语也有半刻的凝结,他说:“那是蒋云兆的烟,我不抽那个牌子。”
“蒋云兆的烟放你车里?”
“嗯,他女朋友不给他抽烟。”
裴宁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她又仔细想了想,她没记错,他办公室的烟跟车里置物盒的烟是一个牌子
司机从后视镜多看了眼叶西城,默默收回。
叶西城已经下车去了便利店。
叶西城真的买了烟,不过结账时他又从架子上拿了两盒别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叶西城买了烟就直接回到车里,裴宁一直盯着他看。
“看什么?”叶西城若无其事的问道。
裴宁:“你一天抽几支?”
叶西城:“不一定,忙时一天都不抽,闲了就抽几支。”
“少抽点。”
“好。”
叶西城把刚买的烟还有打火机都递给她:“放你那,每天能抽几支你给我。”
裴宁:“”没及时接过来。
叶西城直接把烟盒放在她腿上,转脸看着窗外。
裴宁把烟和打火机暂时装包里:“放我这,等过期了你也抽不到半支。”
叶西城:“那我就不抽。”
他烟瘾不来就不大,有应酬时会抽两支。
自从她回来,他很久都没抽。
到公司楼下,叶西城让裴宁先上楼,他要打电话。
裴宁把他之前喝的半瓶水拧开给他,“多喝点。”他今天大概把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打破了上次的记录。
叶西城喝水时裴宁又给他仔细整理衬衫,刚才她抱他时衬衫被她抓的有点发皱。
他说:“没事,一会儿要换。”
裴宁还是给他尽量弄平,他上楼时要经过秘书办公区,形象得顾及。
裴宁上楼去,司机也下车,只留叶西城在车上,他是打给万特助,“年底你还得回来继续帮我。”
万特助:“那裴宁?”
叶西城:“到时让她去上海公司,离家近。”
万特助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让裴宁去华宁投资?”
“嗯。”
去投资公司有利于裴宁的职业规划,不过万特助提醒叶西城:“空降过去?那边暂时没有职位空缺。”
叶西城:“我心里有数。”
万特助:“好。其他还有要我忙的没?”
叶西城吩咐道:“我在上海离华宁投资最近的那套别墅,你找公司开始装修,按裴宁喜欢的风格来,我一会儿把她偏好的风格发给你。”
万特助:“我这就安排。”
叶西城‘嗯’了声。
他跟裴宁之间算是稳定了,回上海工作她可以经常回家看爷爷奶奶,多陪陪他们。
万特助原本打算晚上给叶西城汇报工作,现在就一并汇报给他:“叶总,跟你汇报下法国那个通讯基建项目的情况。”
那个项目当初洽谈时他没参与,是裴宁参加,还做了叶西城的现场翻译。
不过后续由他跟进,叶西城的意思,裴宁前些年太忙,体力透支,想借着做助理的时间让她好好调理。
万特助接着汇报:“熙和实业也要参与竞标。”
“熙和?”叶西城蹙眉,他没记错:“熙和没有承揽那么大项目的资质。”
万特助:“熙和这次是准备借用项氏的资质,是姚董事长跟项易霖父亲谈的,至于怎么分成暂时不知。”
现在EFG的全面合作协议签了,以后项易霖免不了就要跟叶西城各种碰面。
熙和怕项氏变心,再吃回头草找华宁和好,那样的话,熙和还能不能继续供应电池给项氏,可就是个未知数了,而项氏汽车是熙和电池的最大客户。
于是熙和准备借用项氏的资质承揽项目,然后支付给项氏巨额管理费,这个项目就基本等于熙和替项氏在赚钱。
为了挽留项氏的心,熙和也确实拼了。
万特助担心:“法国那边,算是项易霖的主场。”他们华宁集团的优势稍弱。
叶西城淡淡道:“那又怎样?”
万特助明白了,然后继续汇报其他工作,“叶总,CSA那个项目,我明天过去跟当地政府部门对接。”
叶西城:“嗯,我下周也过去。”
CSAmunitySupportAgriculture,社区支持农业。这个项目去年就开始运作,农场建在裴宁老家那边。
叶西城到了办公室就让秘书通知下午五点的会议改到六点钟。
秘书疑惑,还是应着:“好,我马上通知。”
直到离开叶西城办公室,秘书还是没整明白,会议他也不参加,怎么就改时间了?他以前从来不管这些。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下发通知。
裴宁正好找秘书拿份文件,顺口问道:“怎么改时间了?”还以为是哪个部门负责人临时有事。
秘书摇头,下巴对着叶西城办公室方向示意。
裴宁懂了,是叶西城的意思。
秘书多说了句:“不过推不推迟都一样,会议结束了他们也不能走。”
“嗯?”裴宁不明白。
秘书:“晚上九点还有会议,跟海外事业部的视频会。不过这个会议裴姐你不用参加,万特助主持。”
裴宁颔首,难怪她不知道有这个会。
她刚要回自己办公室,叶西城出来,“裴特助,十分钟后来开视频会,华宁投资那边的。”
秘书恍然,原来裴特助有别的事要忙,所以原定五点的会议推后。
裴宁拿上开会用的东西去了叶西城办公室,她没急着刷门禁,先敲门。
她现在长记性了,必须要得到叶西城的应答再进去。
里面没回应,裴宁继续敲门,“叶总。”
叶西城自己过来开了门,裴宁进来后,他关上门,从里面反锁。
裴宁心道,开个会,用的着这么保密?
叶西城:“看什么?”
裴宁:“你反锁门做什么?”
叶西城下巴对着休息室微扬,“进去,有话跟你说。”
裴宁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开会来得及?”
“嗯。”叶西城很淡的应了声,自己去了休息室,裴宁跟在他后面进去,她刚踏进去,门自动合上。
房间漆黑一片,所有遮光窗帘都已经拉上,只有浴室的门缝照了几丝光进来,勉强能看到床在哪。
裴宁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懂他什么意思了,她还是装傻的问了句:“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房房间除了暧昧没别的。
叶西城把她抱在怀里,动作很轻,蹭蹭她的脸颊:“你先洗澡?我给你去拿衣服。”然后放开她去衣柜找他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裴宁小声说:“外面秘书都在。”
叶西城:“刚才让你进来开会,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找了他自己的家居服放床边,也没催裴宁,给她消化准备的时间。他把里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裴宁站那里没动,一直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下,他特别性感迷人,周围全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荷尔蒙。
她理智尚存:“回家的吧。”
叶西城衬衫的纽扣全解开,他走过把她抱怀里,低声说了句:“现在就想要你。”
他刚才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没用。
这种冲动不理智以前没有过。
他哑声道:“你不想我?”蹭着她的脸颊,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
他的吻从她的脸颊到鼻梁,然后攫住她的双唇。
裴宁慢慢开始回应他,她把手里的记事本和笔用力往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扔去,记事本在桌面上滑了一小段,在桌子边缘停下,黑笔直接掉到地上。
她双手扣紧他的脖子,踮起脚主动去亲他。
这次的吻一点都不温柔,差点就称得上撕咬,是裴宁在咬叶西城,夹杂着某种宣泄。
宣泄两人的不易,还有曾经的那些痛彻心扉。
后来亲着亲着,她眼泪掉下来。
叶西城本来还想让她洗个澡,现在哪顾得上。
不过再不理智他还能想着,她就这一套衣服在他休息室,不能弄脏也不能弄皱,等会儿还要去开会。
他放开她,进浴室把他的浴袍拿来。
裴宁刚被他亲的差点缺氧,刚缓了几秒,他就从浴室出来,“你拿浴袍”干什么?她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叶西城把她的唇整个都含在嘴里,那几个字又被她吃了下去。
后来衣服怎么就被放在了床尾凳上,她没有丝毫印象。
空调冷风吹着,她不由打个寒噤,叶西城把她用浴袍裹怀里。
叶西城放开她的唇开始亲她下巴,裴宁终于能喘气,大口呼吸。叶西城将她抱起来,没了裙子束缚,裴宁像以前那样双腿缠住他的腰。
叶西城直接抱她去了书架边的办公桌上,将她放上坐着,她还是紧紧缠着他的腰。
裴宁脸上的眼泪还没彻底干,叶西城用手背抹了两下,从桌角拿过那个青绿色盒子。
裴宁这会儿回神:“你什么时候买的?”
休息室一直由她整理,他有什么她基本都知道,家里就更不用说。
叶西城撕开包装纸,“买烟时。”
裴宁:“”之前的疑惑全都清楚,他不是买烟,就是去买这个东西。
叶西城把东西放到裴宁手里,“你戴。”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含着她的唇继续亲。
裴宁紧张了片刻,后来眯着眼,手慢慢靠近他的身体。
休息室的隔音太好,外面所有声音都被隔断,房间里现在她就只能听到叶西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鼻息加粗。
他亲她的力道也大了很多。
她十八岁就跟他恋爱,那几年亲密的事没少做,现在裴宁竟然莫名有点紧张,手不听使唤的抖动,一分钟过去还没戴上。
后来没法子,她只能停下跟叶西城的亲吻,边看着边给他戴。
她的手滚烫,然后传染到她耳根。
又过了半分钟,终于戴好。
裴宁暗暗松口气,叶西城揽着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了片刻,都主动去亲吻对方,特别是叶西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身体适应,然后两人就负距离靠在一快。
裴宁的肩膀,腿弯都被他握的发疼,她始终忍着。
后来她所有声音都被叶西城的吻给堵了回去。
桌面太硬,躺时间久了裴宁被硌得腰疼,她跟叶西城打商量:“我起来趴你肩膀上行不行?”
叶西城没顾得上说话。
裴宁:“叶西城,行不行?”
她强忍着,没发出其他声音。
叶西城:“等会儿。”
他现在除了锁骨以上能看,其他地方都被她咬了,抓了。
抓痕被汗水浸着,他现在上身隐隐发疼,哪还会让她继续作恶。
裴宁躺桌上,两手抓着桌沿,感觉下一秒她就会跟桌面一起掉下去,“轻点,桌子都快被你撞散了。”
叶西城的力道丝毫没减。
裴宁受不了,脚尖都是绷直的。
后来,嗓子也沙哑了。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想索吻,想要他抱着她,可这样的姿势不得劲儿。
在最后的时候,裴宁喊他名字,哭腔里还有撒娇,叶西城感觉出她快要到高处,他抓起她肩膀把她抱用力箍在怀里。
两人在差不多的时间喊出对方的名字,声音重合。
惊涛骇浪波涛汹涌之后,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叶西城抱着她,裴宁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谁都没说话,裴宁现在发觉她喜欢上这种安静,没有那么多废话,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直到她彻底缓过来,叶西城松开她,“去洗澡。”
“你先吧。”裴宁累了,继续坐桌上歇歇。
叶西城去了浴室,门没关,不过她这个位置看不到他人,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哗啦流水声。
裴宁把浴袍拢了拢,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半。
叶西城洗澡很快,她就走了走神,他已经出来,把她从桌上抱下来:“洗完躺会儿。”
裴宁进了浴室刚要关门,叶西城说:“头发不用洗。”
裴宁下意识就摸摸头发,刚才头发丝都冒汗,不洗哪行?
她说:“我就简单洗洗。”
叶西城:“睡醒了再洗。”
裴宁现在还真的困,又累,她简单冲了下就躺床上,“五点喊我。”她对叶西城说。
“嗯。”叶西城拿过手机定了闹铃。
裴宁躺下来,枕头上被子上都是他的味道,她刚眯眼,身体往下一沉,叶西城压上来,她推他:“压死我了,我喘不过气。”
叶西城半起身,把两人之间的被子拽到旁边去,低头开始亲她,裴宁身体还在敏感着,他亲着,她就不自觉颤抖。
裴宁:“我想睡会儿。”六点还要开会,不能再这么疯狂。
叶西城:“我有数,不会让你开会迟到。要是迟到了,我打电话过去,说这边会议没结束。”
裴宁:“”
这次在床上他给了她足够的亲吻和前戏。
裴宁的感受跟之前那次完全不同,之前是简单的粗暴的,只是彼此对彼此身体上的强烈占有。
这次是耐心的温柔的,心灵上的归属。
裴宁勾着他的脖子:“我就说你怎么考虑这么周到还让我睡一小时。”
叶西城:“我只说让你躺着,没说让你睡。”
裴宁:“”
刚开始这场运动还是温和的,后来还是激烈。
没有了桌子的声响,房间静的只有彼此的喘息。
这次的时间比上次要长不少,裴宁体力慢慢不支,她说:“我还要开会,给我留点劲。”
叶西城点头,只是点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最后那刻,随着他的力道,裴宁脚尖绷直,那个瞬间她是没有意识的,叶西城只感觉脖子火辣辣的疼。
正好闹铃也响了。
裴宁一个激灵,“五点了?”
叶西城:“五点二十,够你洗澡。”说着就要去亲她。
裴宁顾不上温存猛地把推开他,拿上衣服就跑去浴室。
叶西城手没撑住,歪倒在床上,他:“”
这是裴宁速度最快的一次洗澡,包括洗头发在内也才用了十分钟,她拿起电吹风,刚打开又忽然对着门外喊:“叶西城。”
“嗯?”叶西城穿上浴袍开始整理床。
“你过来,给我吹头发。”
叶西城放下手里的活去了浴室,她递给他吹风机,“帮个忙,我要穿衣服化妆,不然来不及了。”
等衣服穿好她这才想起,化妆包没带。
叶西城把风力开到最大,裴宁耳膜受不了,脖子也热,“再小点风,烫死我了,你到底会不会吹头发?电风吹别靠我那么近。”
叶西城:“不会。”以前给她吹过头发,次数不多,早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弄的。
裴宁很嫌弃的把他推出去,“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全部收拾好,离开会还有十五分钟。
裴宁到外间去找记录本和笔。
叶西城把床单换了新的,抬眸看她:“头发吹干了?”
裴宁:“嗯。”她弯腰捡起笔,没时间闲聊,她去了外面办公室平复呼吸。
“我走啦。”她对着里面喊,也不管叶西城听没听到,她开门几乎小跑着回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办公区,所有人书都在忙,裴宁的高跟鞋声被地毯给吸去,她们隐约看到一道黑影飘向助理办公室。
秘书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旁边另一个年轻秘书说:“裴助理真不容易,走路都得小跑。叶总也真是的,就不能把时间给充裕点,让裴特助早两分钟离线散会?”然后笑着说:“换成是我,我晚上回家肯定让男朋友跪床头。”
秘书:“跪床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他俩公私分明,尤其裴特助,你什么时候看到她在公司对叶总有丁点的撒娇?不管说话还是肢体上都保持距离。不然叶总那样的男人,怎么就独独看上了裴特助?”
年轻秘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
裴宁回到办公室就去休息室补妆,时间不够,她只能勾个眼线,刷了几下睫毛膏,最后涂上口红,粉底什么的全部省去。
还好自己皮肤底子不错,就算不涂,不仔细看也看不出。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头发衣服都没有不妥的地方,拿上手机跟开会用的电脑和资料,匆匆去了楼下。
在进会议室的前一秒她都在心里暗骂叶西城,要不是他再来一次,她哪会这么狼狈仓促。
还好,她不是最后一个到会议室。
楼上,叶西城把房间收拾好,又去浴室冲澡,脖子上碰水就刺疼,后背更甚。
刚才在外间休息室他没注意看镜子,现在对着浴室镜子看了看,从喉结下面一直到锁骨那里,一条细细长的血痕。
不用想,裴宁指甲抓的。
以前她就会这样,那会儿每次做完,他背上火辣辣的疼。
特别是刚开始那几次做时,她疼,就拼命用力抓他。
抓的最严重的那次,他两天没敢洗澡。
叶西城又看看脖子上的这条抓痕,就是把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那粒,还是挡不住,露出一点点血红色在外面。
洗过澡,叶西城找了件白色衬衫穿上,还又佩戴上领带,领带把衬衫领口向上推了推,勉强遮住了那道口子。
到了外面办公区,他把手机的静音调过来,之前怕被人打扰,几个手机他都关了静音。
两个手机上都有未接来电,他点开,全是表姐夫邵之昀打来的。
第二十六章
叶西城回拨了姐夫的电话,一本正经道:“刚才在开会,什么事?”
邵之昀:“也没什么,今天我忙,集团的会议我让副总代我出席了。”
叶西城问:“就这事?”
邵之昀:“嗯。”
叶西城揶揄了两句:“到底是你忙,还是脸上被我姐抓伤了没好?”
邵之昀:“”
叶西城含了支烟在嘴里,咔哒一声,火机点着。
邵之昀在电话里也听到了动静,“你最近不是戒烟了?”
叶西城吸了一口才回话:“情况特殊。”
邵之昀以为他那边有客人,“行,你忙吧。”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挂电话前,叶西城又想起来问道。
邵之昀想了想:“下周末应该回,有事?”
叶西城想跟邵之昀聊聊裴宁去投资公司的事情,华宁投资一直由邵之昀负责,“不着急,等下周见面聊。”
通话结束,叶西城把手机丢办公桌上,反手揉揉后背,火辣辣的疼,这种疼痛感反倒让他觉得踏实。
裴宁参加的会议快到八点钟才结束,她回办公室就开始整理今天会上的重要内容。
叶西城之前给她的规定是晚上六点前要把所有总结发到他邮箱,今天被开会耽搁,不管什么原因,她还是发信息给叶西城解释了下:【叶总,今天的会议总结九点前发给你,工作邮件十点钟前发到你邮箱。】
叶西城的回复跟以前没两样,只有简单的‘嗯’字。
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完,他拿上手机离开办公室,秘书办公区还有两人在加班,“叶总。”
叶西城点点头,“早点回去。”
“好。”
叶西城到了助理办公室敲敲门,“回家。”
裴宁抬头,入目的就是他的领带,穿戴这么正式,大概晚上他有私人应酬,她说:“我今晚要加班,你先忙。”
叶西城:“回家再加班。”
裴宁小声:“家里没有办公室的工作氛围,对面秘书今晚估计要加班到很晚,我跟她们一起。”
叶西城开始帮她往文件包整理文件,“我没应酬。”
裴宁疑惑的看着他,“那你还打领带?”
叶西城没多解释,她之前抓他也是无意识,根本不知道。
裴宁把桌上收拾好,锁门离开,叶西城正在电梯旁等她。
走近,裴宁还是那句:“这么热天,你怎么想起来系领带?”
叶西城:“回家再告诉你为什么。”
裴宁以为有些话不方便在外面说,她就没多问。
路上她没闲着,一直在整理会议纪要,进家门时早就忘了领带的事,不过叶西城没忘,他把领带松了拽下来,裴宁要去厨房倒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拽着去卧室。
裴宁发懵:“怎么了?”
叶西城:“告诉你我为什么戴领带。”
叶西城边走边单手解纽扣,裴宁被他攥的手腕疼,想要甩开他,没甩动,“你轻点行不行啊!我手断了。”
叶西城不为所动,到了卧室,他衬衫一半的纽扣都解开。
裴宁瞥了几眼他胸口,其他没看到,只看见腹肌胸肌。
她调侃道:“有话就好好说,动不动就脱衣服算怎么回事。”说着,她笑了出来。
叶西城握着她肩头把她按在怀里:“自己好好看看。”
他用力过猛,她嘴巴直接亲上去。
软软的,温温的触觉,叶西城喉结滚动,他箍着她肩膀的手不由用力。
裴宁身体后倾,垂眸看看他的胸口,有抓痕,再往上看,脖子上也有难怪要戴领带,不然没法见人。
在家比在办公室放松多了,裴宁的神经没那么紧绷,低头在他胸口亲了几口,“补偿你。”
下午那两次根本就不够灭火,她这么撩拨,叶西城根本控制不住,半抱着她往后退,两人一块倒床上。
裴宁躺在他身下,叶西城一直在亲她。
她歪头不看他,心里还想着要加班,“我工作还没完成。”
叶西城:“夜里十二点之前发给我就行。”他把她又往怀里收紧,“今天没陪你逛街。”
裴宁瞬间领会他话里什么意思:“我不要补偿,免了免了,以后也不用你陪我逛街。”
叶西城覆在她身上,没打算要免去。
裴宁紧扣他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下:“你去书房忙吧。”
“没什么要忙的,今天陪你。”叶西城低头亲她,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唇,每个地方他都不落下。
裴宁:“我有点累,想缓缓。”距离下午的那两次,也才过去四个小时。
累归累,她身体是敏感的。
他指尖所到之处,她都给予了回应。
最后她两脚脚趾都抽筋了,叶西城这才停下动作把她紧紧抱怀里,喊了她一声“宝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宁从云端回来。
怕她受凉,叶西城拍拍她:“躺下来。”
裴宁太累,现在就想躺着睡觉,手还抓着他的衬衫。
叶西城没离开,把手臂给她枕着,他拉过被子盖两人身上,“睡吧。”
“嗯。”裴宁又朝他怀里凑了凑。
过了会儿。
“叶总。”
“怎么了?”
“十一点喊我起来,工作总结还没完成。”
“不急,你发了我也没时间看。”
“发不发是我的事,看不看是你的事,我的职业素养不能毁在你手里。”
“睡吧,寝不语。”叶西城在她额头亲了亲。
又过了会儿。
“叶总。”
“睡觉。”叶西城把她的脸埋在他胸口。
裴宁挣脱开来,“我是有要紧的情况给你汇报。”
“说吧,只有两分钟时间。”
“我们有两家客户的合约快到期,但都没有续约意向,之前我们供应给他们的电池,全部尾款他们也在今天结清,据知,他们在跟熙和的高层对接,大概是要投奔熙和的怀抱,这两家客户是由项氏的程董牵线,介绍给了熙和。”程董是程丝的父亲,项易霖的岳父。
过了几秒,叶西城才说话:“熙和挖了华宁两家客户,我再挖他们四家客户,这样就扯平了。”
裴宁:“”她接着道:“如果不是项氏的程董,熙和肯定不会接触到这两家客户,我们华宁跟熙和的竞争,项氏一掺和进来,变数就很大,如果能牵制项氏”
叶西城打断她:“两分钟时间到了,睡觉。”
裴宁:“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跟你说声抱歉,其实”
叶西城捏住她的嘴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宁宁,你用不着跟我说抱歉,这是你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就像医生要保护患者的隐私,律师要保护委托人的隐私。你肯定知道项氏不少商业机密,这我知道。”
裴宁点点头,这些商业机密一部分是从项易霖那里听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当初她做过项氏的重组项目,由此获知。
这些商业机密她从未在第三个人面前提及,也没打算说。
她推开叶西城的手,看着他,还不等她说话,叶西城抢先道:“现在华宁跟熙和还有项氏,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你别有心里负担,我们公私分明好不好?”
裴宁用额头在他下巴上蹭蹭,“我心里像压着一座山。”今晚的会上她一直在煎熬。
叶西城说他自己:“如果我有前女友,我知道她公司的商业机密,现在你跟她是竞争对手,我不会把她的商业机密告诉你。这不代表我现在还爱她,都已经过去了,那段时间里所有的隐私和秘密我们都不该再对第三个人提起。这是对那一段感情和那一段感情里的那个人,最基本的尊重。”
他用拇指抚抚她的脸颊:“不用歉疚,如果你今天踩了项易霖一脚,我反倒要担心了,说不定下一个被踩的就有可能是我。”
然后问她:“还记不记得你前老板齐靳舟的一句话?跟感情有关的。”
裴宁:“记得。‘一段感情只要不是以欺骗开始,不是以背叛结束,我们都要感恩我们遇到的那个人’。”
叶西城:“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裴宁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谢谢。”含住他的唇亲了好一会儿。
叶西城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他一只手掌上,示意裴宁:“盯着我手掌看。”
房间里一片漆黑,手电筒的亮光显得异常刺眼。
“看什么?”裴宁一头雾水,他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小时候不就喜欢看些施魔法的动画片?”
“然后呢?”
叶西城把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配合着点。”
“怎么配合?”
“我在给你做深度催眠。”
裴宁笑,慢慢把眼睛眯上。
叶西城把手机电筒关了,问她:“我叫什么?”
裴宁:“花东除。”
叶西城:“”敲了她脑袋两下:“催眠成功,今天以前的所有事你醒来就不记得了,睡觉。”
过了片刻,裴宁低声说:“从现在开始,以后所有的惊涛骇浪,我都给你挡着,所有的刀山火海,我都为你跨过。”
“谢谢领导垂爱。”
“小叶子你太客气了。”
“再瞎喊!”
裴宁笑出声,钻到他怀里。
闻着熟悉的气息,她很快入睡。
翌日早上四点,裴宁定的闹铃响起,她正睡的香,手抬了好几下想要关掉闹铃,还没碰到手机又无意识落下。
闹铃响个不停,裴宁睁不开眼,“叶西城?”
她想让叶西城把闹铃关掉,但没人回应。
“叶西城。”她又嘟囔一句。
还是没声。
裴宁用脚找他,床上没有人。
她睁眼,他那边空空的,人早起床。
缓了几秒,她强撑着爬起来。
叶西城正好进来卧室,“起了?”
“嗯。”裴宁解开睡袍换衣服,哈欠连天,“你怎么起那么早?”
“准备早饭。”
“你不是不会做?”
“把牛奶倒在杯子里,洗了点水果。”
“”
叶西城把她衣服递给她,然后去了衣帽间,很快他从衣帽间又出来,手上拿着两件晚礼服,问她:“带哪件?”
“爬山带晚礼服干嘛?”裴宁疑惑的看着他。
叶西城:“挑一件,回县城穿。”
裴宁:“回家也用不着穿这么正式,裙子我带了几条。”
叶西城没多解释,又问:“哪件?”
裴宁看他执意要带,就随他,指指右边那件。
叶西城把那件包起来,放到行李箱。
裴宁开始穿运动内衣,叶西城看她恹恹欲睡的样子,把她裤子给扣好,他指腹在她小腹上轻轻摩挲,她的马甲线很漂亮。
“痒。”裴宁笑着,往后退躲开他的手。
叶西城长臂一伸把她带到怀里,把体恤给她套上去,“快去洗漱,不然时间赶不上。”
裴宁去了浴室,叶西城想起来,“T带没带着?”
裴宁‘嗯’了声。
叶西城走过来,“带了几盒?”
裴宁:“一盒。”
“不够用。”叶西城转身去了床头柜又拿一盒。
五点钟他们就从家里出发,天还没亮,早晚温度低,凉风嗖嗖。
今天没堵车,办完登机手续时间还很宽裕。
“找个位置坐?”叶西城问。
裴宁摇头,“就想这样。”
叶西城随她闹腾。
裴宁双手紧扣吊在他脖子上,跟他贴的很近。
休假期间她彻底放松下来,不像在公司她头脑那根工作的弦紧绷,现在她跟叶西城就是恋爱中的普通男女。
叶西城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手圈着她的腰。
她体恤不长,他这样正好挡着她若隐若现的轻盈腰身。
裴宁轻轻踮脚,用鼻尖蹭蹭他的下巴,叶西城垂眸,“怎么了?”
“我还是大学跟社团的同学爬过那座山,当时走的什么路线全忘了,这几天我也没时间做攻略。”她问:“你怎么安排的?”
叶西城:“秘书全安排好了,到那边机场有车接我们,这几天都有全陪导游。”
裴宁:“那就行。我们在山上住?”
叶西城颔首:“住两晚,回家再住两晚。”
“干妈!”清脆的小女孩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裴宁转脸望去,一个穿白色公主裙的四五岁小女孩朝她跑来,是项易霖发小潘劲哲的女儿。
裴宁已经一年多没看到小丫头,长高不少,第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
“干妈。”小女孩已经跑到她跟前,开心的拽着她的衣服。
叶西城认得小丫头,潘劲哲经常带她出来玩。
小丫头看叶西城的手还搭在裴宁腰上,很不高兴的把叶西城手给推开,醋意很重:“这是我干妈。”
叶西城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没吱声。
他四处看了下,看到了潘劲哲他们几人,他淡淡收回视线。
裴宁俯身,“宝贝,跟谁来的?”
小丫头来不及回答,只顾着说自己的:“干妈,我眼可尖了,一进来就看到了你,干爸没看到你,我爸爸也没看到,罗叔叔和阿姨他们都没看到。”
裴宁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认出来她,她顺着刚才小丫头跑来的方向去找潘劲哲,结果看到的是项易霖,他旁边坐着他老婆程丝。
潘劲哲朝她挥挥手,再左边是罗康和他老婆,他老婆因为刚生过孩子的原因,比以前胖了不少。
裴宁脸色变了变,还是挤出一丝笑,冲潘劲哲跟罗康夫妇打招呼。
罗康老婆冲她微笑,那一笑,无数心酸,曾经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就这么断了,裴宁很快收回视线。
小丫头指指那边:“干妈,我带你去找干爸。”
裴宁回绝:“阿姨还有事,你回爸爸那里好不好?”
小丫头一个劲的摇头:“不好。”
大人的事,跟孩子说不通,裴宁蹲下来,哄着她:“等阿姨回来找你玩好不好?去幼儿园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丫头:“骗人,干爸也这样说过,说他跟你一起去接我,说了好多次,可一次都没有,你们大人都骗人。”她很委屈:“干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现在变得可乖可乖了。”
裴宁没招了,正好潘劲哲来了,“宝贝。”
小丫头撅着嘴,不爱搭理。
“叶总。”
“你好。”
叶西城跟潘劲哲象征性握手寒暄两句。
潘劲哲一把抄起小丫头,“马上就上飞机了,你要再不走就赶不上了,跟阿姨再见。”差点顺口就说出‘干妈’二字。
“干妈,你说了要去接我放学的,不许骗人,那你知道我在哪个幼儿园吗?你那个电话我打不通。”小丫头眼圈红了。
裴宁:“知道,你爸爸跟我说过,肯定会去接你。”
小丫头:“那拉勾。”
裴宁真的跟她拉钩。
潘劲哲没多说什么,歉意的跟裴宁点点头,抱着小丫头离开。
等他坐过去,程丝不在,可能去了洗手间。
罗康老婆逗逗小丫头,“好啦,宝贝别生气,生气就不美美咯。”
小丫头还是耷拉着个脸,谁都不睬。
罗康老婆又看看裴宁那边,说不出什么心情,物是人非了。
以前每次出游,都是她跟罗康,潘劲哲和他老婆,还有项易霖跟裴宁。
现在多了程丝,少了裴宁。
这是一年多来,他们三家第一次出来聚,也是无奈才出来。
前两天,项易霖妈妈忽然约她出来喝茶,项妈妈没绕弯子,直接说项易霖已经两天没回家住,天天住公司,跟程丝关系到了冰点。
她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就是前几天慈善酒会,罗康回家跟她说了,叶西城跟裴宁复合了。
项妈妈说:你们以前不是经常结伴出去玩的吗?找个时间你们带上易霖和程丝,不然他们两口子迟早要散。
她回家跟罗康商量去哪玩,最开始罗康不愿意去,说不想掺和项易霖的破事,他自作孽谁管得了。
她磨着罗康,说项妈妈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儿子操心这事,都不要面子了,来求她帮忙,她要不帮说不过去。
罗康这才勉强应下来,然后去找潘劲哲,潘劲哲媳妇怀孕不想出来,他就自己带着女儿。
他们原本要打算去国外玩,项易霖不去,说要爬山,就在国内。
执拗不过他,就定下了这个行程。
刚才进候机大厅谁都没注意到裴宁跟叶西城,还是小丫头忽然喊了句‘干妈’,然后直接窜过去。
她再次看向项易霖,果不然,他还在看裴宁。
项易霖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就会落到裴宁那个方向,她跟叶西城穿情侣装。
潘劲哲把小丫头给罗康老婆抱着,在项易霖边上坐下来,“你可以了啊!”
项易霖抬眸:“我怎么了?!”
潘劲哲:“怎么了?你心里没数?你就别打扰裴宁了行不行!程丝还算是不错,你就不能收收心,跟她好好过日子?”
项易霖很烦听这些,“我怎么打扰她了?遇到了还不许我看两眼!”
潘劲哲:“”无语的望着他,也是气急了:“你特么的要点脸行不行!裴宁跟程丝也是倒了霉遇到你这样的!”
项易霖不想提裴宁,那是他心里的死结。
他接着说程丝:“要是我隐瞒她什么,那是我不对,结婚前我什么都跟她坦白过,要感情我给不了我心里边有人,结婚后我不管她,她也别管我,是她觉得无所谓决定要结婚。至于联姻,她们程家受益远远大于我们家,我也没在外面养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潘劲哲跟他说不通了,还要说什么被项易霖手势打住。
罗康也示意潘劲哲,“别说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在机场遇到裴宁,谁都没想到。
裴宁跟叶西城换了个地方,这边看不到项易霖他们,裴宁两手插在叶西城运动裤的口袋,叶西城还是跟先前一样,一手搭在拉杆上,一手箍着她的腰。
裴宁不时看看叶西城的手表。
叶西城知道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马上就登机了。”
裴宁:“嗯。”
心想着上飞机就好了,就不用跟他们再打照面。
第二十七章
裴宁到了飞机上就开始打哈欠,早上起太早,现在犯困,她还是强撑着打开手机继续处理工作邮件。
昨晚她让叶西城十一点喊她起来发工作邮件,结果他没叫醒她。
叶西城看着她:“困了还不睡?”
把她手机收了,“你现在发了我也没时间看。”给她戴上眼罩,“睡觉。”
裴宁忽然想起什么,把眼罩推上去打开包,把她以前私藏的那封信给他,照片也在里面:“还你。”
“良心发现?”
“算是。”
不过叶西城没接。
裴宁知道他什么意思,她保证道:“欠你的信我还会补上的,这个物归原主。”
她接着表诚意:“我该跟你道个歉,不管是作为助理还是别的,我都不该私自拿你东西,就算是我写的也不该。”
叶西城这才拿过来:“不用再洗白形象,你形象在我这里早塌了。”
裴宁:“”笑在踹了他一脚。
叶西城继续看那张照片,若有所思,问她:“我家那个远房亲戚在你们县城也有影楼?”
裴宁:“应该有吧,我不太清楚,大爷爷不是说了有么。”
叶西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宁想要补偿他一下,跟他说:“我给你个承诺。”
叶西城一直在看那张旧照,她的承诺不听也罢,从小就给他各种承诺,转脸就不认账,不过叶西城还是问:“嗯,什么?”
裴宁:“一辈子不离不弃。”
叶西城的视线从照片移到她脸上,片刻后,指指她心脏,“摸着你良心说。”
裴宁:“”
她照做,把手放在她心口处,“从这一刻开始,裴宁对叶西城一辈子不离不弃。”
叶西城把她的手拿过来攥在手心,承诺,在说出来的那刻,一定是发自肺腑,只是最后都败给了时间。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睡吧。”
裴宁戴上眼罩继续睡觉,叶西城收起信封起身去洗手间,走到后排他脚步微顿,过道边上那个位置是熟人。
项易霖正在看手机,感觉到有目光注视,他不经意抬头,冤家路窄,又遇到了。
比起叶西城的惊讶,他此刻很平静,上飞机时他就看到了叶西城跟裴宁,他们走在前面,没看到他。
这是北京到某个市的航班,而那个市最有名的就是那座山。
中国的山那么多,谁知道他们偏偏就选了同一座。
叶西城走过去。
程丝的烟瘾上来了,没法抽烟,她问空姐要了支雪糕。
她余光不由扫了下项易霖那边,他手机早收起来,在闭目养神。
从上飞机他就在看照片,他跟裴宁的旧照,他私人朋友圈里全都是。大概是从他追裴宁开始,到他跟裴宁分手。
几年里,几百张照片。
这些照片她很早以前就见过,那时他朋友圈晒的全是裴宁,后来他们结婚,他把朋友圈设置成‘仅展示最近三天’。
而裴宁的那些照片他一张都没删。
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爱到什么程度,很多时候从一些细节可以窥探一二。
裴宁的那些照片,大多都是项易霖瞬间的抢拍,照片里裴宁的动作很自然,他用照片记录了她生活和工作的点滴。
程丝慢条斯理吃着雪糕,不自觉的,她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性感的喉结,坚毅的下颌,英挺的鼻梁,眉心紧锁。
单看外表,他的颜和身材无可挑剔。
所以宣布婚讯时,她那些小姐妹羡慕坏了。
可日子是她自己过,婚姻如饮水,冷暖自知。
很快,叶西城从他们这边走过去。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项易霖睁眼,确定叶西城已经走过去,他拿出手机继续看裴宁的照片。
程丝瞅瞅照片,眼角又瞄了他两下。
项易霖转头,两人视线对上,程丝似笑非笑的:“中国好前任,不给心上人的现任添堵。”
项易霖:“过奖。”
淡淡的收回目光。
叶西城回到座位,裴宁睡着了,呼吸均匀,他拿毛毯给她盖好。
裴宁这一觉睡得很香,一个多小时后醒来,她把毛毯叠好放边上,又拿出化妆镜照照,妆容没花,头发有丝乱,她整理好。
叶西城正在看杂志,抬头,“不睡了?”
“嗯,睡饱了。”裴宁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她刚走两步就被叶西城拉住手腕,“项易霖他们在后面。”
裴宁愣怔,可能是刚醒的原因,反应有点迟钝,盯着叶西城看,叶西城又说一遍:“项易霖也在。”
裴宁下意识向后看,项易霖的位置在过道边,跟他们的座位隔了三排,他支着头在看手机。
项易霖像感应到一般倏地抬头,毫无预兆,两人目光对上。
裴宁大脑略迟缓,反应过来是项易霖后,她赶紧收回视线,问了叶西城一个没经过大脑的问题:“他们怎么也在这班飞机上?”
叶西城:“买了这个航班的机票。”
裴宁:“”
叶西城说正经的:“可能也是去旅游。”
裴宁连洗手间也不去了,他们肯定是去爬山,然后决定:“那我们换个地方玩玩?”
叶西城问她:“你介不介意?”
裴宁:“我怕你介意。”
叶西城:“我没什么,到时我们推迟两天上山,先在那边市区转转。”
其实不管去还是不去,都特别扫兴。
下飞机时又遇到了,大人能装瞎,可小孩子不行。
小丫头看到裴宁,直冲向她,“干妈。”
裴宁:“”千躲万躲还是没躲开。
“干妈。”小丫头伸手要抱,裴宁弯腰把她抱起来,“宝贝,怎么了?”
小丫头怯生生看着叶西城,之前在飞机上罗阿姨跟她说,那个叔叔是干妈男朋友,对干妈可好了,她把那个叔叔推开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小丫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叶西城,声音很小,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叔叔,给。”
叶西城微怔,还是伸手,是两块巧克力,从飞机上带下来的。
小丫头像模像样的叮嘱叶西城:“以后要对我干妈好。”
叶西城淡淡笑笑,抚抚她的小脑袋。
潘劲哲过来了,对他那个闺女他真是无语又无奈,尴尬的对叶西城笑笑,“实在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们了。”
“哪里的话,小孩子都这样。”叶西城态度好了不少,不像之前在机场时那么客套。
潘劲哲接过小丫头,犹豫了几秒,跟裴宁说道:“这个季节爬山正合适,我们要先玩两天再爬山,你们呢?”
裴宁知道,潘劲哲看似不经意的聊天,其实是在避开尴尬,她临时决定:“我们今天就进山。”
潘劲哲:“那旅途愉快。”
“谢谢。”
潘劲哲冲叶西城微微颔首,带着小丫头离开。
小丫头一直跟裴宁挥手,用嘴型说着:“干妈,我爱你。”
出机场时,程丝和项易霖走在后面,她看看手里的几块巧克力,递给项易霖:“哄哄小丫头,不然你这干爸的地位不保,有人要取代你了。”
项易霖一声不吭,眼神凛冽。
程丝知道他不会拿,她剥开自己吃了,津津有味。
之后他们在人群里散开,项易霖下意识的去找裴宁的身影,目光所及,没有她。
接他们的汽车来了,潘劲哲转身跟他们几人说:“行程我改了。”
项易霖脸色明显不悦:“为什么改?”
潘劲哲:“你明知顾问。”程丝还在边上,其他的他不便多说,只道:“后天再爬山,这两天去其他景区。”
项易霖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潘劲哲,这是团队活动,你私自改时间,问过其他人了吗?!你这样耽误我时间你知不知道!”
潘劲哲今天也不想忍了,在飞机上就忍了很久,项易霖一直看裴宁以前的旧照,而程丝就在边上,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他把女儿交给罗康老婆,下巴对着项易霖一扬:“去抽根烟。”
罗康想要拉弯子,话刚出口就被他老婆打断:“老公,你帮我拿下手机。”然后小声跟他说:“潘劲哲有数,你就少说两句。我都想上去踹项易霖两脚,真特么的”
小丫头还在怀里,她把脏话的后几个字又咽了下去。
潘劲哲问司机要了烟,跟项易霖去了吸烟区。
“项易霖,你到底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故意跟裴宁过不去?”潘劲哲点了支烟,把烟还有打火机砸给项易霖。
烟掉地上,项易霖又捡起,他眼神空洞的看着人来人往,没搭腔。
潘劲哲喷出一口烟雾,“偶遇这个事谁都没办法,可哪天去爬山是自己说了算,但凡你有点心胸,你刚才就不该说出那番话!出来不就是玩的吗!我耽误你什么时间了!”
项易霖揉着烟嘴,一直没出声。
从酒会那晚,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一直都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
潘劲哲嘴里发干,抽着也没意思,还剩半支烟就掐灭了,“你现在怨裴宁就这么走出来了,把你在她心里给擦的一干二净,你心底还又疯狂的嫉妒叶西城。”
项易霖矢口否认:“少编排这些!”
潘劲哲‘呵’了声,“要分手的是你,分手两个星期后订婚的是你,分手不到两个月结婚的也是你,项易霖,你还想要她怎样?就因为你现在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她就该一辈子守着你这份深情一个人过日子?”
他用脚尖在地上胡乱划着,沉默了几秒才说:“那场意外车祸,她捡了条命回来,从那个时候,她大概就把所有的情情爱爱抹得干干净净,包括你。”
项易霖手里的烟嘴忽然断了,他呵斥潘劲哲:“你可以了!”他到现在都不能提及那场意外交通事故,成了他的心魔,每天都折磨着他。
潘劲哲的话还没说完,“你知道我老婆为什么每次活动都不参加了吗?包括酒会她都不愿去。因为她不爱看到你!我现在倒挺赞同她以前说的,不管是裴宁还是程丝,你哪个都配不上!”
他跨步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身,“裴宁那些照片,你该删给我删了!”
项易霖把一盒烟都扔进垃圾桶,双手抄兜,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很久都没回过神
叶西城跟裴宁晚上住在山上,他们没坐缆车上去,慢慢悠悠往山上爬。
裴宁松开他的手,把她丝巾拿下来,“帮我扣起来,扣我手腕上。”
“干什么?”叶西城还是照做。
裴宁:“你拉着我走。”
叶西城给她系好,系的不是很紧,他把丝巾另一头绕在自己手掌上,转身牵她走。
这样的爬山速度对裴宁来说丝毫不费力,她时而走的很快从后面推着叶西城,叶西城转头:“好好走路。”
裴宁反驳:“我不就是在好好走路?”她两手放在他腰上轻推着他:“赶紧走。”
叶西城便由着她,这样的她才有小时候的影子,他反手轻轻攥着她手腕。
到了一处比较宽敞可以休息的地方,有卖水和小吃。
叶西城要去给她买吃的,被裴宁拉回来:“我又不是小孩还要吃不停,喝点水就行。”
叶西城没听她的,径自去买了烤肠给她。
裴宁笑:“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嗯。”
裴宁咬了一小口还有点烫,小时候那会儿她们乡下还没有烤肠卖,八岁那年去北京每到一个景点她都要吃两三根。
叶西城找个不碍事的台阶坐下,裴宁坐他边上,拍拍他的腿示意他蜷起,她趴在他膝盖上,悠哉吃着烤肠。
她往山上又看了看:“照这样速度,可能还要三四个小时才到酒店。”
叶西城:“也不赶时间,急什么,不然到酒店连劲都没了。”
裴宁:“到酒店就正好休息,没力气了再养。”
叶西城瞅她:“带了两盒来,那不是还得带回去?”
裴宁:“”嘴里的烤肠差点喷出来。
“吃一口。”裴宁把烤肠放他嘴边,叶西城不吃,他把她那只系丝巾的手拿过来仔细看了下,没有勒痕。
裴宁用下巴蹭蹭他的膝盖,然后盯着他看,叶西城跟她对望几秒才明白,他把手摊开搁在膝盖上,裴宁把下巴垫在他手心。
她抱着他腿,望着山间树林,又咬了一口烤肠。
裴宁看着山上风景,叶西城垂眸在看她。
她吃几口烤肠,他就喂点水给她喝。
太阳西落,天色不早了,裴宁和叶西城才走到目的地。
他们一路走一路歇,不算太累,终于在天黑前上到山上,到了酒店就开始下雨了。
裴宁遗憾道:“本来还想租个帐篷看星星的,这下全泡汤了,希望明天能看到日出。”
叶西城:“海边的日出你也没少看。”
“那不一样,山上的日出跟海上的日出哪能一样呢。”
裴宁洗澡去了,叶西城把箱子里裴宁用的睡袋拿出来,她有个习惯,只要在外面住,必须用自己的床上用品。
床上整理好,叶西城给万特助打电话,万特助一下午都在等他电话,“叶总,什么指示?”
叶西城问他:“那两家客户确定跟熙和签约了?”
“嗯,今天上午。”万特助又汇报:“姚熙跟她父亲这两天在约常家的人。”叶家家宴上的事,很快传开来了。
叶家家大人多,无意间跟朋友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么传开来了。
万特助问:“那常家那边?”
叶西城:“周五回去我约常廉。”
万特助没再多问,眼下情况很不明朗。
浴室的门开了,叶西城切断通话。
裴宁擦着头发,“我好了,你去洗吧。”
叶西城去拿自己的衣服,裴宁从身后抱住叶西城,贴在他背上,他反手拍拍她:“起来,我下午出了一身汗。”
“我不嫌弃你。”
“是我嫌你抱着我热。”
“”裴宁对着他腿弯踹了两下。
叶西城每次被欺负,就默不吱声看她几眼,然后该干嘛干嘛,他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裴宁把房间灯都关了,拉开遮光帘,他们房间在顶层,景色颇佳,酒店对面就是山林,她打开窗户,雨声哗哗。
“怎么把灯都关了?”叶西城从浴室出来。
“不喜欢开灯。”她是不喜欢开灯做,可叶西城喜欢,每次她在他身下,他从不关灯,喜欢看着她。
睡袋不是太方便,叶西城将就着躺进去。
刚洗过澡的原因,他身上冰冰凉,摸着很舒服,裴宁摸了会儿朝他怀里凑,紧抱着他。
叶西城问她:“冷?”
裴宁摇头:“不冷。”
叶西城替她脱下睡袍,所有的束缚他一起脱了。
裴宁钻到他怀里,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
他小腹到腰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匀称,裴宁爱不释手。
叶西城也没阻止她闹腾,他把她搂怀里,握着她一条腿放在他腰上搭着,她身体被彻底打开。
被取悦也是体力活,裴宁感觉比爬山还累。
他起身覆在她上方,把她也翻过去。
裴宁后背贴在他身前,承受他施加的力度。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淹没了房里所有的声音。
结束后,叶西城亲亲她的额头。
时间还早,裴宁也不困,简单洗过,两人相拥而卧。
“在想什么?”叶西城问。
“没想什么,在听外面的雨声。”裴宁微微仰头:“我第一次见你时,北京也正好下雨。”
叶西城不由亲着她的唇:“记得这么清楚?”
裴宁声音很轻:“嗯。”
叶西城:“还以为小时候的事你都忘了。”
黑暗的房间,有片刻的安静。
裴宁说:“没忘。除了失忆和死亡,谁能真的就忘了存在生命里那么多年的人和事?就是这些年没去想起。”
第二十八章
结束爬山之行,裴宁和叶西城回到县城老家。叶西城来过很多次,对这里的熟悉度不比自家别墅低。
到家已经傍晚,叶西城只把其中一个行李箱放回房间,另一个提到院子里。
奶奶和裴宁在厨房忙活,只有爷爷在院子里,数年如一日的送走夕阳,西半边天铺满霞光,景色不错,他怔神瞅着。
“爷爷。”叶西城把简易台上的报纸给翻页,爷爷笑笑,其实这份报纸翻过来覆过去看好几遍了。
他看着那个行李箱,“这是要干什么?”
“搭帐篷。”叶西城打开行李箱,不管爷爷听不听的见,他耐心说着:“在山上宁宁要露营,天气不好,今晚让她在院子里睡。”
在山上那两天都下雨,裴宁没看到星星。
小城的天气也不错,天高悠远,适合晚上看星星。
爷爷只听清一小半,不过看叶西城拿出帐篷,他猜到叶西城要做什么。
“晚上星星多。”爷爷下巴对着天空扬了扬。
“也没我们小时候多。”
“家里还有个望远镜,吃过饭让你奶奶给你们找出来。”
看星星的话望远镜一点都不起作用,不过叶西城还是点点头,应着:“好。”
“你跟宁宁以前就喜欢躺凉席上在院子里看星星,打打闹闹的,宁宁老欺负你,我还给你们讲故事。”爷爷这会儿精神头不错,他清楚记得二十年前的旧事。
很多细枝末节叶西城都忘了,只记得晚上跟裴宁看星星。
爷爷还在说着过去,叶西城的记忆也一点点被唤起。
那时裴宁不是要欺负他,她就想靠着他,看星星时她喜欢枕在他肚子上。
在她家过暑假的那些天,他每天都会帮她干活,她偶尔会跟他说: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我们天天能在一起。
那时不懂爱情,无关爱情,因为亲情可以地久天长。
天擦黑,叶西城把帐篷支好,里面多铺了一条棉被,又放上睡袋。
“吃饭啦。”裴宁到院子里喊他们,看到帐篷时傻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围着帐篷转了一圈,“你什么时候买的帐篷?”
“让导游帮忙买的。”
“你会搭帐篷?”
“这有什么难的?”叶西城把简易工具收起来放箱子里。
“晚上你跟我都睡这?”
“不然?”
裴宁嘴角浅浅扬着。
他们推着爷爷进屋。
晚饭很丰盛,都是裴宁和奶奶做的,没让阿姨帮忙。
饭桌上都是裴宁跟奶奶聊天,聊这几天在山上看了什么风景。
爷爷不能吃饭,只吃特制的流质食物,不过他也在桌旁,裴宁的话他偶尔听到半句,却一脸满足。
吃过饭,他们在餐桌前又聊了一会儿,聊过去聊以后,之后叶西城推着爷爷去了客厅,裴宁跟奶奶收拾餐桌。
“宁宁,你可别欺负西城啊,他从小就闷,什么都不往外说,你不能欺负他,知不知道?”奶奶不断重复着。
裴宁:“”
她挺纳闷的,从哪里看出她欺负叶西城了?
“跟你说话呢。”
“奶奶,我听着呢。”
“光听到了有什么用?”
裴宁把盘子端到厨房,不由提高声音,“奶奶,我没欺负叶西城。”
奶奶:“还叫没欺负呀,你吃菜时都是先尝,不爱吃的就直接放西城碗里,米饭吃不完要他给你吃,汤喝不完也是推给他,结婚过日子吧不能好吃的都自己吃,不爱吃的就给他。”
裴宁跟奶奶也说不通,便听话的应着:“好,我知道了。”
奶奶满意了,然后说起:“今天你叶伯伯还给我打电话来着。”
裴宁的心霎时悬起来,就连呼吸都收着,“叶伯伯说什么了?”
奶奶眉开眼笑:“就说你们俩孩子恋爱了,还说你们也不小了,让我说说你们,早点结婚,别一天到晚只顾着工作。”
之前的紧张全化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裴宁用力点点头,其他的一个字也没多说。
正聊着,叶西城进来。
裴宁转身,“要喝水?”
叶西城点头。
裴宁拿自己杯子倒满给他,“你无聊就去房间看电视,我把碗洗好了就去找你。”
“不无聊。”叶西城喝了半杯温水,挽起衣袖,“我来洗碗,你跟奶奶出去休息吧。”
“不用不用,哪用你洗。”奶奶怎么都不让,硬把他推到外面,奶奶还住着拐杖,叶西城怕奶奶不小心摔着,不敢执意留下来,去了客厅。
护工推着爷爷去卧室做按摩了,客厅电视开着,放在财经频道,应该是爷爷让护工专程调到这个频道。
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洗好的枣子,还有一碗剥好的紫红色石榴。
昨晚奶奶给裴宁打电话时就说,让老家的亲戚专门送来的。
裴宁老家的院子里有石榴树,枣树。
这个季节正好成熟。
叶西城捏了几粒石榴放嘴里,很甜。
“好不好吃?”裴宁擦着手,在他边上坐下。
叶西城喂给她几粒,“忙完了?”
“嗯。”
叶西城拿了纸巾铺在手心,放到裴宁下巴处,“把籽吐上面。”
“好甜,还要吃。”
叶西城继续喂她。
奶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会心的笑笑,自从那天裴宁在电话里说跟叶西城谈恋爱了,她跟老头子一夜都没怎么睡,高兴的第二天早饭多吃了不少。
奶奶没过去,直接拐到另一个房间,把今天晒干的衣服叠起来。
裴宁吃了小半碗石榴,都是叶西城喂给她吃。
“别吃太多,放冰箱明天再吃。”叶西城给她擦擦嘴,“洗澡吧。”
“洗过澡我们就去帐篷里?”
“等等,现在星星没多少。”
“少也没关系,可以看看星星是怎么多出来的。”裴宁准备上楼洗澡,“你先看电视吧。”
叶西城没看电视,去房间找奶奶。
“西城啊,过来坐。”奶奶要起身去拿凳子,“奶奶,我来。”叶西城抢先步,把凳子拿到床边。
奶奶跟叶西城没什么话题,能聊的就只有些家长里短,“西城啊,你明早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去买。”
“灌汤包或生煎都行。”
“那我再给你煮点米粥,拌几个小菜。”
“好。”
奶奶又问:“石榴好不好吃?”
“嗯,跟以前味道一样。”叶西城开始帮奶奶叠衣服。
“哎呀,你这孩子,不用你叠,就这点活,我当是锻炼身体。”
奶奶不让他做,叶西城还是自顾自帮忙叠,奶奶后来就没再说什么,继续跟他聊着:“那几棵果树都快三十年了,刚栽的时候还没宁宁呢,宁宁爸妈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奶奶说着,陷入回忆。
“奶奶,您多久没回老家了?”叶西城问。
奶奶思绪回来,“搬到城里来就没回去过,你爷爷不方便,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都快六年了吧。”想想后很确定:“对,六年都没回去了。”
叶西城:“那我们明天下午回老家看看,带着爷爷一块去,正好有车。”
奶奶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心里边激动着:“好好好,正好看看家里变什么样了。”
家里的楼房租出去了,平时都是本家的侄子替他们过去看看,房租也是他们帮着收了再送到家里来。
叶西城问:“奶奶,您跟爷爷的衣服都在这边衣柜?”
奶奶:“对对,都放这里呢,我们那房间里放了两张床,搁不下衣柜,就都放在这里边。”
“那我给您和爷爷挑件衣服明天穿,我们吃过午饭就回去。”叶西城站起来,到衣柜里开始挑衣服。
奶奶指指左边:“那个柜子里的都是没穿的新衣服,宁宁哪次回来都买,我们也穿不完。”
叶西城在脑海里想了下那个场景,给他们挑了两件。
裴宁已经洗过澡,在客厅没见到叶西城,“西城?”
“在这里哦。”奶奶应着。
“你们聊什么呢?”裴宁边擦着头发边进来,叶西城把挑好的衣服放在床上。
奶奶说:“西城明天要带我跟你爷爷回老家转转。”乐得合不拢嘴。
“我正好也想回去看看。”裴宁看向叶西城,叶西城跟她目光对上,她冲他扬扬眉。
奶奶把叠好的衣服抱起来,叶西城接过去整齐放到衣柜里,奶奶拿着叶西城挑好的那两套衣服:“你们上楼吧,我去看看你爷爷。”
在家里他们的举止就没那么亲密,裴宁走前面,叶西城跟在后边,两人到了楼上房间裴宁才说,“谢谢。”
叶西城:“谢什么?”
裴宁:“我每次回来都匆忙,过年时又太冷,都没想到要带爷爷奶奶回老家看看,那边有老邻居,他们肯定想回去转转。”
叶西城:“以后可以经常回去。”
“嗯。”裴宁又问:“明天早上回老家?”
“吃过午饭。”
“早上去吧,还能多玩一会儿。”
“下午,上午还有事。”
“什么事?”
裴宁趴在床边问他。
叶西城没吱声,半蹲下来拉开箱子拿衣服,“明早你穿这件。”把她的晚礼服拿出来,他的是衬衫西裤,都很正式。
裴宁不解:“就是回老家看看,你还搞这么正式?”又是给爷爷奶奶挑衣服,又是给她准备晚礼服。
叶西城岔开话题:“走吧,去帐篷里。”
裴宁沉浸在回家的喜悦里,就没刨根追底,“到时要路过镇上,我还想回学校看看。”
叶西城答应她:“行。”
初秋了,夜晚的天气还有点凉。
裴宁裹着毛毯钻进帐篷里,叶西城把里头弄的暖暖和和的,她钻进睡袋,又往边上挪挪给叶西城腾了三分之二的空间。
裴宁仰躺着,透过天窗,“今晚的星星好多。”月亮还在东半边天,弯弯的月牙挂在空中,月光皎洁,月亮周围的夜色略深,显得美丽清冷。
叶西城躺下,拍拍她的头,裴宁抬头枕在他臂弯里,“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躺在我家院子里看星星?”
“记得。”
“记得多少?”
“很多。”
“我也是。”裴宁侧身调整好姿势,紧靠在他心口,“叶伯伯给奶奶打电话了。”
“说了什么?”叶西城也莫名有点紧张。
裴宁:“日常问候,还又说我们恋爱了,让奶奶催催我们结婚,别光顾着工作,特意哄爷爷奶奶高兴,给他们宽心。”也以这样的方式认可了她和叶西城。
她把额头贴在他下巴上,安静了两秒才说:“这些年,我好像误解了叶伯伯,误解了他很多很多,包括我在国外那几年他去看我,还有这次让我回华宁工作,我都误会他了,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叶西城抚抚她的后背:“不怪你。”
裴宁继续说着:“你别打断我,有些事你根本不了解。知道我为什么从投行辞职来华宁给你当助理吗?”
叶西城:“我爸去找的你。”
裴宁摇头,“不是。叶伯伯找我时,并没有跟我说是想撮合我们,他只让我回来,我以为他想让我回来彻底拒绝你,让你断了所有念想,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我那段时间过的挺麻木的,因为我就没想过这辈子再跟你碰面,而且我也早就把你彻底拉入黑名单,快六年,除了项易霖结婚那天,我接了你一个电话。”说着,她咬咬唇。
过去那些,她不想跟他提起。
如果,当时她不是躺在医院里,不是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她不会接那个电话,人在劫后余生,病房空荡荡的时候,特别脆弱,那是她六年来第一次脆弱。
那个时候,她多希望自己是十六岁前,对他没有任何爱情杂念,可以很坦然的喊他一声哥哥,可以很坦然的说一句,我想你了。
可那个时候她不是十六岁,最后她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后,把他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叶西城还在等着她往下说,结果她停顿了。
“然后呢?”他问。
裴宁回神,接着刚才说道:“除了那个时候接过你一个电话,之后我们也再没有联系,我不知道叶伯伯还在担心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总喜欢瞎想,我以为,叶伯伯可能是觉得我跟项易霖分手了,怕我再回去找你。”
叶西城望着她:“你回来是要彻底拒绝我?”
裴宁如实道:“不然呢?六年前是我主动分手的,之后我又有了恋情,后来还是被抛弃的那个,你觉得我还会再回头吗?我哪儿来的自信和勇气再来找你?”
即便现在说起,还是心里发疼。
“所以回国后我没住公寓,嫌麻烦,我就在酒店住了快一个月,可后来你出差迟迟不回来,叶伯伯让秘书催了我很多遍,我就暂时搬过去了,我以为我也就在华宁待个一两月,让你彻底对我厌烦了,我的任务也就结束。所以,我来北京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带了些适合应酬的礼服和首饰,我也没把驾照换成国内的。”
说着,她呼口气,“来华宁一个月,你出差了一个月,我以为你是故意把我晾在那里,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不该回来的,不该自取其辱,可是我欠叶伯伯太多了,我就想着,等把你拒绝后,我就当把所有人情债都还清了,这辈子,我不要跟你们任何人有联系,一辈子都不联系,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叶西城把她的眼泪给擦擦:“不是故意谅你,怎么会?”
裴宁做个深呼吸:“现在我知道了你肯定不会,可那时候我整个人是乱掉的,像陷在迷宫里,怎么都走不出来,我感觉我已经精神分裂了,包括那晚跟你回别墅吃饭,叶伯母让我教法语,留我住下,后来叶伯伯也让我留下,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我以为叶伯伯这么做,是让你彻底体会,什么叫物是人非,所以我后来留下来了。我发觉这些法子对你没用,都没用,再后来,我快被我自己给逼疯了,我就去相亲了,我想,你这下彻底死心了吧,结果你来给我送蛋糕,我那晚吃了好多块,每吃一块就感觉心里像划了一刀,然后我还得自欺欺人的装作风轻云淡,假装什么都不在乎。叶西城,我宁愿伤害我自己,我都不想伤害你,践踏着你心意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特别是在香港酒店,项易霖把蛋糕送到你房间,我差不多就跟万箭穿心是一样的,如果时间能倒回去,我一定不会回华宁,这样你就不用面对那样的尴尬。你把一个男人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给了我,可我”
叶西城打断她,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不说了,乖,睡觉,不说了。”
裴宁的眼泪全都蹭在他睡衣上,她还想说什么,叶西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唇堵住她的嘴
第二天,天气还是风和日丽。
爷爷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奶奶把今天的报纸又平铺在爷爷面前。
裴宁换好礼服,还化了精致的妆,到院子里找爷爷奶奶。
奶奶又把爷爷的衬衫领子整理好,这才回头看裴宁,眼前一亮,“真好看,我们宁宁穿这个衣服就跟明星一样。”
裴宁走到爷爷面前:“爷爷,好不好看?”
爷爷笑。
“西城呢?”奶奶问。
裴宁:“在楼上,马上下来。”
奶奶只记得今天回老家,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昨晚叶西城说的时候她只顾着高兴没朝心里去,问裴宁:“是不是西城下来我们就走?”
裴宁:“去哪?”
“还能去哪?回老家呀。”
“西城说下午回。”
“哦。”奶奶说:“你们上午要出去?”
裴宁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早上想睡个懒觉,叶西城不让,非让她起来换衣服化妆,问他有什么安排,他说是惊喜,先不说。
他竟然知道给惊喜,太不容易,她就没再多问。
第二十九章
又等了一会儿,叶西城还没下楼。
奶奶催裴宁:“你去看看西城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干家务活了?”
“不会,我下来时他正在换衣服。”裴宁把奶奶的衣领整理好,“那我去看看。”
正说着,叶西城从屋里出来,他今天穿了白衬衫黑西裤,纽扣也戴上了,像是有重要的商务应酬,不过脚步匆匆,神色也凝重,在接电话,只听他说:“在哪家医院?行,我这就过去。”
听到医院二字,裴宁的心提到嗓子眼,说话都不由发颤:“怎么了?”
叶西城歉意道:“没法回老家了,我要赶去上海,庄涵出车祸了,情况不好,刚蒋云兆打电话给我,庄伯伯听说女儿车祸后直接心梗晕倒,现在在北京抢救,庄涵是在从浦东机场回市区时发生了车祸,还在抢救。”
他两手紧握着裴宁的肩头,那种抱歉无法言喻,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好朋友生死未卜,他也没了其他的心情。
裴宁知道庄涵,是叶西城的异性好友,每次庄涵过生日,叶西城从未缺席过,每次,她都会在电话里叮嘱叶西城:食不言。
是的,她不喜欢庄涵,甚至是嫉妒。
到后来,她这辈子最恨,最厌恶的也就是庄涵。
听到庄涵出了车祸,她竟然一点都伤心不起来,可能自己太过无情又太过冷血。
奶奶一听说有人出了车祸,连家里人都进了抢救室,她赶紧催促叶西城和裴宁:“你们俩还愣在那干什么,赶紧回上海呀,这孩子妈妈现在肯定没法活呀,老伴在抢救,闺女也在抢救,你们赶紧去帮帮忙,我们回老家哪天都行,你们快走。”
裴宁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样子,叶西城以为她不记得庄涵了,“庄涵是我跟蒋云兆朋友,你去北京跟她一起玩过,还喊她姐姐,不记得了?”
裴宁淡淡道:“怎么会不记得。”
叶西城没多想裴宁的表情,以为她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进抢救室的情形,他抚抚她的脸颊,“收拾行李,我们回上海,等下月抽时间我们回来,再带爷爷奶奶回老家。”
那边,奶奶还在催他们俩。
裴宁不想奶奶担心,就赶紧上楼收拾行李。
帐篷没带,叶西城说下次回来再陪她看星星。
坐上车,叶西城便开始打电话联系在上海医院那边的熟人,各种托关系,电话一刻也没闲下来,裴宁坐在他旁边,表情木然,呆怔的看着窗外。
过了片刻,她朝边上挪挪,离叶西城越来越远。
叶西城还在打电话,询问庄涵现在的情况,她想找副耳塞把自己耳朵堵起来。
人在失衡的状态下,不自觉就要钻牛角尖。
她想着自己在曼哈顿医院,从抢救室出来时,她意识稍微清醒,医生问她怎么联系她的家人或朋友。
那个时候除了投行的同事之外,算得上朋友的,就只有远在澳洲的闺蜜,还有老板齐靳舟,可齐靳舟回国参加项易霖婚礼了。
大半夜的,她总不好麻烦同事。
她用了所有力气对医生摇摇头。
等她从麻醉中彻底醒来,也挺过了危险期时,病房里除了偶尔进出的医护人员,就只有她自己。
叶西城打完电话,揉揉眉心,抢救室那边没有任何消息,还在极力抢救。
他搁下手机,伸手想去揽裴宁,结果手悬在半空,她人坐在后座的最右边,紧挨在窗边,“宁宁。”
裴宁回神,却没有转身。
叶西城把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面是戒指,今天所有的计划被庄涵全部打乱。
他挪过去,“怎么了?”
裴宁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叶西城把她圈在怀里,“下次回家多住几天。”
裴宁拨开他的手,跟他对视:“我就不去上海了,直接回北京。”然后示意司机:“叔叔,前面停车,麻烦了。”
司机一怔,从后视镜看看,左右为难。
叶西城还是耐心问着:“怎么了?嗯?”
裴宁:“没什么,就是不想去看庄涵。”
叶西城不解,她以前跟庄涵相处的还算可以,称不上深交,不过她暑假来北京,一起出去玩时庄涵都带着她一块。
她现在明显在闹情绪,他不放心她一人回北京,心里不踏实。
他握着她的手:“别瞎吃醋,现在换我任何一个朋友,我都会这么做。跟我一起去上海,然后再回北京。”
裴宁把手猛地抽出来,“我没吃醋!犯不着!都说了我不想去,不想去!你听不见是怎么了!”她一下来了脾气,也不管司机在不在前面,“庄涵是你朋友,你要去我也没拦着你,但你别勉强我行不行!”
然后再次对司机说:“叔叔,靠边停车。”
话音一落,车厢里的气氛凝固,司机只能选择性耳聋,识趣的把挡板降下来。
叶西城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他不知道他踩到了她哪个敏感的雷,突然就爆了。
他还是温和说道:“能不能跟我说说?”
裴宁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想回北京,你让司机停车!叶西城,我可能有精神分裂症,现在我不正常,你别跟我说话。”
叶西城再次把她抱在怀里,试着去安抚她不安的情绪,“说出来就好了。”
裴宁想让自己平静,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眼底隐忍的情绪在涌动:“那我告诉你,我不想见到庄涵,一秒也不想见到!她的生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需不着去看她!”
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眼里的冷漠让叶西城不由寒噤,而叶西城所有的表情她也看的一清二楚,“可以让司机停车了吗?”
叶西城怕她情绪激动,吩咐司机靠边停车。
裴宁拿上包推门下车,叶西城紧跟着她下来,“宁宁。”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宁宁,你怎么了?”
她语气很淡:“没怎么,这几年来,我一直都这样啊,我自私自利,冷漠无情。”
叶西城感觉他们之间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她刚回国那段时间,距离远的像隔着一个银河系。
裴宁别过脸去不看他:“叶西城,其实,这六年我已经变了很多,多到你可能都没法想象,你不认识现在的我很正常。”
她想拽出自己的手,可他攥的太紧,她抽不出来。
“你松开,我们好好说。”
叶西城犹豫半刻,才慢慢松开,他看了眼手表。
裴宁催他:“你走吧,别耽误了看病人。”
叶西城望着她:“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裴宁没吱声,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发愣。
叶西城转身去车里拿了一瓶水拧开,喂给她:“喝点水。”他等着她平复下来。
裴宁依旧没看叶西城,她眼前是一片荒芜的虚景。
“我讨厌庄涵,十几岁就开始讨厌她,可你们都喜欢她,我想可能是我内心太阴暗了,见不得别人好。”
叶西城拿着水瓶的手不自觉一用力,水淌出来。
裴宁的眼底又恢复了平静,像一潭死水,“跟她出去玩时,她总是高高在上,我想这是应该的,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家庭也好。她总会有意无意就以调侃的方式,说我写给你的信,拍给你的照片,都有着我们那边浓浓的乡土风情,跟我这个人一样。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夸我,后来才知道不是,她是笑我土。可能是因为我太过在意别人怎么评价我,太过在意是不是你也是那样看我,我特别特别后悔给你寄了那张照片。就算十几年过去,我还是有心里阴影,所以这次回来,看到那张照片和那几封信,我就想拿回来。”
叶西城解释:“那封信你寄到学校,是庄涵拿给我,我看的时候她抢了过去,不是有意给别人看。”
裴宁摇摇头:“现在没什么了,我全当她嫉妒我。”
她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吗?”
叶西城哪里猜得到,他静静听着。
裴宁以为自己再次揭自己的这些伤疤时会歇斯底里,哪知道会如此平静,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又无关紧要的故事。
“我不喜欢说过去,特别是这六年,包括我闺蜜都不知道多少,我自己觉得像是个笑话,心里的那点虚荣和骄傲不许我提起。我也不想在你那里卖惨,不想博同情,不想你因为我又要得罪一些人脉关系,毕竟庄涵家也是有权有势。就像你说的,两个人在一块是要过好现在跟以后,以前不重要,我也想那么认为,一直说服我自己,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可庄涵这关,我怎么都过不去,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可以若无其事的去看她,哪怕是为了你,我也做不到。刚才你打电话时我试着说服我自己,放下吧。可没用,我一点也不想忍了,我怕我自己会崩溃,我没必要为了一段感情搭上自己的命,是不是?”
她再次看向叶西城,眼神那样冷淡。
叶西城伸手握住她的手,没说话,就这么用力攥着。
裴宁的另一只手用力攥着自己的包,原来再次提起,心里还是会疼。
“我当初去求过叶伯伯,我不想跟你分手,可叶伯伯他不答应,我又去求叶伯母,我考上哈弗商学院的话,她答应帮我劝说叶伯伯。那两年里,再苦再累我都有信念支撑,后来庄涵去曼哈顿,她特意约了我喝下午茶,以知心姐姐的角色给我宽心,各种关心,后来她翻出手机相册,说她跟你两个人前几天去瑞士滑雪了,那是跟你分开两年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样子,虽然是张照片,你不知道我有多满足。”
她的眼泪掉下来,叶西城要给她擦去,裴宁倏地转过脸,接着道:“后来我又看到了你们的合照,你们穿着滑雪服,她站在你身后,两手搭在你肩上,下巴搁在你肩头,我努力克制不去多想,可后来庄涵把她无名指的戒指特意伸给我看,还又说了句。”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当时庄涵的表情还有她说的每一个字:西城看中了这款,说我戴这个好看,没想到心有灵犀,我也喜欢这个。
最后临别时,庄涵又说了句:你照顾好自己,别自责了,西城他现在挺好,过去在他那里早就过去了。
裴宁自己擦擦眼泪,“那天我回到公司,在办公室发了一下午的呆,我没怪你,毕竟要分手的是我,又两年过去,谁也没义务在原地等谁,再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申请上哈弗,也不知道就算申请了哈弗,叶伯伯是不是会同意。”
眼泪流到嘴角,她擦去,“那两年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时间可以过的慢点,我能早点拿到哈弗的offer,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我每天最怕的就是你有了新恋情,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最终还是没跑过时间。”
她暗暗呼口气,怕眼泪再掉下来,缓了几秒才接着说:“就在庄涵来找我的前几天,我再次被哈弗拒绝了申请,那是我第二次被拒。后来叶伯伯知道我跟叶伯母的约定,一点都没有心软,那番话也足以让我溃不成军,但几天过后,我静下来,还没彻底死心,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还想再努力一下试试,我想着只要我坚持,叶伯伯总有天会心软的。没想到第二天庄涵又来找我,然后我就知道了那么令人绝望的消息。”
她咬着唇,疼痛感再次袭来,“那晚我在办公室哭了好几个小时,所有的希望和信念都没了。后来我慢慢戒掉跟你有关的一切习惯,直到几个月后,早上醒来时,我终于不掉眼泪了,我想,我快要忘了你了,快了。”
叶西城把手里的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那种疼,痛彻心扉,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宁宁,不是那样的”
裴宁打断他:“你别打断我,我现在知道肯定不是庄涵说的那样,你们应该是很多朋友一起去滑雪。”
叶西城插话:“我是去瑞士出差,蒋云兆和庄涵过去玩。”他就陪他们玩了半天,后来庄涵说要买个戒指,谁都没放在心上。
裴宁接着说自己:“我以为,我只要认真生活,认真对待感情,我也会过的不错,可最后我还是被抛弃了,跟项易霖的那段感情里,我就像一个笑话。后来”
车祸那段她没再提及。
“直到今年初,我无意听齐靳舟说起,你还是一个人,根本没恋爱。那天我又哭了,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以为你早有了恋情也早就忘了我,可事实却不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蠢过,这六年,我把自己的人生过的一塌糊涂,过的像个笑话。怨谁?怨庄涵吗?人家也没直接说你跟她恋爱了呀,只是我自太敏感,她暗示一下,我就信了。只怪那时候我太年轻,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的心思可以这么深不见底,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这么没底线的不择手段。”
裴宁抬头,跟叶西城的视线对上,他眼底深的,她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多想。
她把心里所想一吐为快:“我心胸狭隘,没法做到时过境迁后去原谅谁。不跟她计较,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
她想要推开他的怀抱,叶西城箍的太紧,她没推动,“你松开,我想冷静一下。”
叶西城轻轻亲着她的眼睛,把眼泪都亲去,“等回北京,我一定给你个说法。”他手机又响了,是蒋云兆打来的。
他接听,蒋云兆那边火急火燎:“你到哪儿了?我在机场,庄伯伯还没脱离危险,伯母也不行了,受不了刺激,在挂水。”
叶西城沉默两秒说:“还在路上。”
裴宁趁此脱离他的怀抱,跟他说:“你别耽搁时间了,赶紧去医院吧,那是你朋友,你别再要求我也跟你去上海,我不可能去。现在我不想跟你吵,也不想跟你闹,我先回北京处理工作。”
正好有出租车经过,她招手拦车,小跑过去。
“宁宁!”叶西城没顾得上跟蒋云兆说话,大声喊她。
裴宁没理会,开门上去,用方言说去高铁站。
司机是位中年女士,看她眼泪汪汪的,又从后视镜看看那个越来越远的男人,她抽了几张纸巾给裴宁,也用方言说:“姑娘,先别急着买车票,等冷静下来再决定要不要走。”
“谢谢阿姨。”裴宁接过纸巾,赶紧转脸看向车外,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念母亲。
第三十章
五个多小时的高铁车程,裴宁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乱七八糟的心情,庄涵就是她那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碰不得。
她一度以为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她还是低估了它带来的伤害,依旧没过去。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工作。
到北京时,叶西城安排了司机来接她,她没坐,叫了出租车。
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裴宁还以为是叶西城打来的,没想到是叶太太,她声音略显焦急:“宁啊,你跟西城早到上海了吧?涵涵情况怎么样了呀?我打西城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在占线。”
裴宁缓了两秒,言不由衷道:“伯母,我到北京了,西城说上海那边有他,让我到这边帮帮忙。”
叶太太那边暂时没说话,病房里有嘈杂声,过了几十秒,她才回过来跟裴宁说话,语气明显轻松了:“蒋云兆刚打电话来了,说涵涵已经从抢救室出来,手术挺顺利的。”
这才后知后觉:“你现在在北京是吗?”
裴宁:“对,刚出南站。伯母,您在医院?”
叶太太:“嗯,我跟你叶伯伯都在呢,你庄伯伯和伯母都躺病床上,不过现在情况也都稳定了。”
裴宁没有立即接话,她手指抠着包,她终究不再是二十岁时不谙世事,最后还是决定:“伯母,庄伯伯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叶太太报了医院名字,通话结束。
叶董问:“宁宁没跟西城在一块?”
叶太太欣慰又自豪道:“没,宁宁说上海那边有西城,她就到这边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她帮忙的。”
庄太太特别不好意思,“今天把你们一家人都麻烦来了,多亏了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说着,又抹了把眼泪。
叶太太拍拍她的被子,“行啦,好好躺着,少说两句,咱俩的关系,你说这些就见外了。”
庄太太声音还是虚弱:“我不累,现在心在肚子里了。”说起裴宁:“宁宁一会儿要来是吗?”
叶太太点头:“非要来看你。”
庄太太笑着:“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那会儿涵涵带她去我们家,我给她们准备吃的时候,她就会问我,伯母,有什么要帮忙的。看着可疼人了,比我们家涵涵乖巧懂事多了。”
叶太太也礼尚往来夸了庄涵几句:“你们家涵涵也懂事贴心。”又挑了好听的话夸赞了一番。
庄董也住这个病房,这阵子手术麻药过去了,他整个人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这些年所有的风浪所有商场上的不易都扛过来了,却敌不过一个女儿出了重大车祸的电话。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又那么渺小。
他们几人在聊着时,裴宁来了,她已经敛起所有的情绪,看上去跟平常无异,抱了一大束红玫瑰,娇艳欲滴,芬芳弥漫。
打过招呼,裴宁把玫瑰放在庄太太那边的床头柜上。
探望长辈病人甚少有人买玫瑰,不过庄太太喜欢,“你这孩子,还记得我喜欢这种玫瑰?”这是进口玫瑰,价格昂贵。
裴宁浅笑着:“记得,我当时在旁边还一直看您插花。”
庄太太又看看玫瑰:“这得找了好几个花店才凑齐这么多吧?”
裴宁笑笑,没接话,只说:“九十九朵玫瑰,愿您跟庄伯伯的感情永远都是二十岁那年的样子,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希望您跟庄伯伯早日康复。”
庄太太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你这孩子。”
庄董也笑了:“你这丫头,这九十九朵一送,以后过节我都不好意思再送个一朵两朵的了。”
病房的气氛轻松起来,不时有笑声。
今天裴宁给足了叶太太和叶董面子,他们心里都有数,也跟着乐得合不拢嘴。
叶太太注意到裴宁无名指上没有戒指,西城之前跟她提过,这次回裴宁家要准备求婚,大概还没来得及。
叶董感觉裴宁应该不会是专程回北京看望老庄他们,大概是公司有要紧的事情,他催促裴宁:“你回公司忙吧,我跟你伯母在这就行了,你们年轻人跟我们也聊不到一块。”
叶董这么一说,庄董也催她赶紧回去,“你们一家人都来了,公司也不能不管,赶紧回去。”
叶董说要交代裴宁公司的事情,跟裴宁一块离开病房,叶太太跟庄太太说:“我去问宁宁个事儿,马上就回来,”也随之跟了出去。
“是不是常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到了电梯那边,叶董开门见山的问了。
裴宁点头:“姚熙和姚董这几天约了常廉,至于谈的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打算今晚约常廉。”
叶董微怔:“你约?”
裴宁:“嗯,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北京,有些事不能耽搁,夜长梦多,能解决的就提前解决掉。”
叶董颔首,可是常家上次被相亲的事得罪的差不多了,肯定不会轻易给面子,委婉提醒她:“常廉不一定买你账。”
裴宁:“我有办法约到。”她简单汇报了下,“我打算跟常廉利益交换,让他不再掺和我们华宁跟熙和的竞争。”
叶董没再多言,也没问她要拿公司的哪方面利益去跟常廉作交换,以后她要跟西城一起管理华宁,总得学会独挡一面。
叶董最后只说了句:“行啊,按你们既定的方案来吧,不过,解决了常家,董事会那关,你跟西城能不能过得了?”
裴宁如实道:“在回北京的高铁上,我分析了一路,也想好了怎么应对其他董事的不满。”
叶董:“你心里有数就行。”问她:“怎么来的?”
裴宁:“打车。”
叶董想着她晚上还要跟常廉见面,“一会儿我的车给你用。”
裴宁下意识就要拒绝,转而一想,又应下来:“好的。”
叶董给她摁了电梯,“这回你们的行程都被庄涵打乱了,忙完这阵子,你们再回家多待几天。”
正说着,叶太太疾步赶来,“是不是公司有要紧的事儿?不然西城哪会让你一个人回来。”她没朝两人吵架那方面想。
裴宁没说跟叶西城闹了点不愉快,便点头,“约了人谈事。”
叶太太把自己手上的钻戒拿下来,“这个就是上次我在拍卖会拍给你的,你不要,说太高调了,我就自己戴着了,还是给你吧,这个钻石稀有,外面也买不到。戒指咱自己准备,以后你再买一个给西城,把他给娶回家。”
裴宁:“”然后笑了。
她平时上班确实用不着这么高调的钻戒,不过今晚倒是可以戴一下,她拿过来,“那我先戴着,等今晚用完我再给您。”
叶太太听出弦外之音,“你今晚这个应酬还挺重要是不是?我车里还有不少首饰,拿点给你用?”
裴宁把戒指收起来放包里,“不用了,今晚不是出席宴会,不用首饰,这个戒指的分量就够了。”
电梯门开了,叶董摁住按键,“赶紧回吧,有话你们回家再聊。”
裴宁到了楼下,叶董的车已经等着她了。
坐叶董的车很有仪式感,有人专程给她开门。
小时候她就喜欢坐叶伯伯的车,感觉很拉风。
到了公司,裴宁直接去找万特助,她现在不想跟叶西城说话,问万特助:“常家那边,叶总打算用什么交换?我晚上约了常廉,六点见面。”
万特助一愣,她已经约到了常廉?
拿什么利益交换,直接问叶西城不就好了?
几秒后又回过味来,这两人八成是有矛盾了。
至于叶西城打算拿什么诚意跟常家合作,他也不知道。
“我这就给叶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万特助就没再绕弯子:“叶总,裴特助晚上已经约了常廉,我们华宁准备给他什么诚意?”
叶西城悬着的心落下,他之前一直给裴宁打电话,她秒摁断,消息也不回。
然后示意万特助:“把手机给宁宁,我跟她说。”
万特助余光扫了眼裴宁,她双腿交叠,倚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翻着杂志,压根就没打算接叶西城的电话。
他挣扎两秒,跟叶西城说:“裴特助现在很忙,没空接电话。”
叶西城:“”
电话里静悄悄的。
万特助内心也是:“”
如果现在有两个选项,A.得罪老板娘,B.得罪老板
估计傻子都会选择B。
叶西城无意为难万特助,说道:“拿法国那个通信基建项目。”
晚上五点五十,裴宁和常廉都比原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到包间。
他们到了后,所有服务人员都离开。
娱乐设施没打开,就连酒红都被茶水代替。
这是常廉和裴宁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上次在慈善酒会,两人连照面都没打,不过常廉却看到了裴宁。
他不否认,裴宁这样的女人,在任何男人眼里,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遇见。男人看女人,第一眼,很直接又很赤.裸。
脸蛋,身材,皮肤。
至于女人的内在美,要排在这些之后。
裴宁符合男人对女人一见钟情的外在要求。
而内在,她也不缺。
不然齐靳舟那样的人,不会跟她搭档六年。
她商务谈判时的气场,不输男人。
寒暄过后,常廉给裴宁倒了茶,“你跟潘劲哲私交这么深?”有些话也不必拐弯抹角,他就不避讳的直问了。
裴宁接过茶杯,“谢谢。”然后说道:“我是他孩子的干妈。”
简单一句话,关系可见一斑。
常廉:“难怪。”今晚要不是潘劲哲,他不会给裴宁面子赴约,没想到潘劲哲主动去公司找他。
他要是拂了潘劲哲面子,就得罪了潘家。
可他要是赴约,咽不下那口气。
骑虎难下。
权衡之下,他还是来了。
常廉给自己也倒上茶:“我以为今天会是叶西城来跟我谈。”
裴宁似笑非笑:“为了显诚意,就让我这个领导来了。”
常廉笑笑,余光扫了眼她无名指的戒指。
裴宁抿了口茶,开门见山道:“那我就不耽误常总时间,有话直说了。”
常廉淡笑:“洗耳恭听。”
裴宁:“姚董给了你什么条件,我加倍。”
常廉眼底很平静,仿佛这些利益勾不起他丝毫兴趣,“你就这么自信,我会跟你合作?我来赴约,不代表我就愿意合作,是不是?打个不恰当地比方,相亲的男女坐一块吃顿饭,什么都代表不了。”
裴宁点头:“这也对,相亲饭吃过了,我不一定看得上你啊。”
常廉:“”笑了,“这么不给面子?”
说到面子,裴宁把话题歪了一下:“我主动来找你,不就已经把自己面子踩脚底下了么?毕竟我跟你可有着夺夫之恨,是不是?”她半开玩笑的语气。
叶西城相亲那事,点到为止。
裴宁接着说正事:“说实话,我有很多办法化解华宁的这次危机,比如,我找潘劲哲和罗康来堵截你们常家的客户,再比如,我找我的前老板兼好友齐靳舟,断了你们常家的很多融资渠道,我从来没跟他们开口求过他们什么,我这次求他们帮忙,他们怎么也会给我这个面子,可我没这么做,生意人么,就要有生意人的信仰,我们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真要撕破了脸皮,肯定是两败俱伤,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我们行业的竞争对手。我们不能为了赌一时之气,就置公司长远利益不顾。化干戈为玉帛,和气生财不好吗?”
这番话三分软,七分硬。
绵里藏针。
她这典型的恩威并施,常廉迂回道:“裴特助准备拿出什么样的合作诚意?”
裴宁:“法国那个基建项目,让给你们常家。”
常廉含了支烟在嘴里,摸打火机的手微滞,他把嘴里的烟也拿下,“跟你们华宁怎么个分成法?”
裴宁:“说了,让给你们,我们华宁不参与分成。”
常廉无意识撵着烟丝,这个项目最后能赚多少钱,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他也直说了:“为了对付熙和,叶西城付出的成本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你们华宁的其他董事愿意吗?”
裴宁:“那就是我跟叶西城该操心的了。”
常廉笑笑,点上烟。
姚董还真找过他,昨天晚上。姚董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姚董折价熙和实业的原始股给他。
他还在犹豫中,跟姚董合作有风险,最后熙和能发展成什么样不好说。
再说,要是跟姚董合作,那就意味着要得罪叶西城,得罪了叶西城,基本也就是得罪了整个叶家。
可想到叶家让他父亲这么下不来台,相亲的事叶西城是直接打了他们常家的脸,他又觉得叶家这个关系,不要也罢。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潘劲哲替裴宁约他了。
如果,他拒绝了跟裴宁合作,他无形中又要得罪不少人。
而裴宁给他们常家的利益交换,足以让人心动。
蛇打七寸,她拿捏的精准。
常廉抽着烟,一直在心里精心盘算。
裴宁双腿自然交叠,倚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喝水。
谁都没说话。
常廉把只抽了三口的烟丢到烟灰缸,“万一到时候法国那个项目你们华宁没拿下来呢?”
裴宁:“不会。”又道:“就算没拿下来,也会给你们常家等值的其他项目,到时合同里都有详细说明。”
常廉没再端着架子,很爽快的拿起水杯,“那就合作愉快。”
“愉快。”裴宁抿了口茶,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常总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签了。”
常廉淡笑着:“裴特助这是不给我反悔的时间了?”
裴宁:“我是不给我自己反悔的时间。”
常廉脸色变了变,没接话,扯个笑。
他把合同看了一遍,很简单的条款,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个毁约条款很苛刻,要是他单方毁约,违约金加赔偿,可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即便合同条款都是有利于常家,常廉还是给律师打了电话,让律师现在就过来。
等律师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常廉不自觉又看了眼她手上的戒指,“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裴宁笑着:“请你喝,你喝得下?”
常廉‘哈哈’两声,他突然觉得裴宁这个女人很有意思,“你倒是净说大实话。”他拿水杯碰碰,“那就提前祝你们幸福。”
“谢了。”这次,裴宁很认真的抿了口茶。
关于那次相亲,关于常父和常歆,之后,他们只字未提。
合同签好已经九点半。
从会所出来,裴宁和常廉两人各自上车离开。
律师又看了遍合同,“叶西城这回是下了血本,姚董跟叶西城比,还是少了点魄力。”
常廉‘嗯’了声,要是昨晚姚董肯把价格再让让,或许利益再多点,也许他就答应姚董了,也就没今天裴宁什么事儿。
今天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大概摸清裴宁的行事风格,跟叶西城不愧是一家子,果断杀伐,不给对手留一丝余地,哪怕自损八百。
这种女人,有着不一样的魅力
裴宁上车后就给叶董汇报了情况,然后又给万特助打了电话把今晚的情况简单一说,至于叶西城,她没理会。
到家,裴宁泡了个澡,在浴缸里走神,发怔,也想了很多。
洗过澡,她把叶西城的枕头还有睡衣抱到楼下卧室,直接扔到床上,走了几步,还是不解气,她折回去,拎起叠好的睡衣散开来弄乱。
回到楼上主卧,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