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任彦东和厉炎卓约在了商务会所见面, CE收购从四月谈到了十月,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如今厉氏集团到了争夺股权最激烈的阶段,马上就要到年底, 厉老爷子即将全面卸任。
厉炎卓打听过了,他的堂弟厉炎越最近也在约任彦东,然而任彦东没给任何回应,他昨天直接给任彦东打电话, 没想到任彦东同意见面聊。
都是明白人,厉炎卓猜到任彦东愿意赴约, 那中间就不再是CE价格的问题, 而是其他附带的跟CE无关的条件。
服务员给他们倒上红酒, 将酒瓶和毛巾搁在一边,关上门离开。
厉炎卓开门见山,“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任彦东自然也就没再拐弯抹角:“商梓晴你熟悉吧?”
厉炎卓点头, 能不知道么, 家里有深厚背景的女星,天津商云集团的小公主, 商老爷子捧在手心里的孙女。
他又补充道:“商梓晴外婆家在上海也挺有经济实力, 不过这些消息外人知道的少。”
任彦东:“这个我知道。”
之前他们远东跟商云集团合作过, 他只知道商梓晴是天津的商家人,其他不了解。
因为校草那事,他才知道商梓晴在上海出生, 也一直在上海生活,原来外婆家在上海。
厉炎卓问道:“CE收购案, 跟商梓晴有什么关联?”
任彦东:“没关联。”
稍顿,他说:“商梓晴跟闵瑜有点私人恩怨。”
厉炎卓知道是什么恩怨,跟余泽有关。
任彦东直言不讳:“商梓晴被家里惯的无法无天,由着自己性子做事,她也不知道闵瑜家里是做什么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她就会给闵瑜暗中使绊子,我在娱乐圈没什么人脉资源,没办法时时照顾到她。”
厉炎卓明白了,让他时刻无条件护着闵瑜。
这个条件倒是让他始料未及,圈里人都知道,任彦东做生意向来不会感情用事,都是把利益摆在第一位。
厉炎卓拿起酒杯,“合作愉快。”
任彦东颔首,跟他碰杯,“愉快。”他轻抿一口,说起CE项目,“先把合作意向书签给你,项目要推迟到明年初开展。”
而且,他会全权负责项目进展。
厉炎卓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他一个老板还要亲自带团队做这个项目?
任彦东:“这个项目牵扯的面广,不管是从项目规模还是所涉及的行业,很难遇到,我想带着盛夏做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做下来,她的收获比做其他三五个项目都多。
厉炎卓知道任彦东一直在追盛夏,为了盛夏,他开始学钢琴,现在圈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每周三晚,任彦东不安排任何应酬。
既然带着盛夏做项目,那就是追上了。
他再次跟任彦东碰杯,“恭喜抱得美人归。”
任彦东没隐瞒:“还在追。”
厉炎卓疑惑半秒,“那盛夏愿意到远东去实习,跟你一块做项目?”
任彦东:“她不来远东,她去蒋百川的投行实习。”
厉炎卓点点头,CE这个项目原本就是委托给蒋百川的投行来找买家,后续肯定也是由投行负责中间的交易。
现在任彦东是要牵头他们CE项目的卖方团队,他笑笑,“那厉氏集团这边,我来负责,这样方便追星。”
任彦东幽幽瞧着他,“你要实在不死心,就跟我正面争一回,但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顿了下,他说:“你争不过我。”
厉炎卓笑了笑,“这么有自信?就因为盛夏喜欢你?”
任彦东:“她现在也不喜欢我了,你还是争不过我。”他把杯中的红酒喝完,用毛巾包裹着酒瓶,给厉炎卓倒上。厉炎卓:“谢谢。”
任彦东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他说:“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人脉、资源、利益,你呢?”
厉炎卓略有沉默,没立即回应。
任彦东接着道:“商梓晴家,在我当初决定警告商梓晴开始,我就放弃了这条人脉资源,以后可能还会得罪的更彻底。”
生意场最忌讳的,莫过于把事情做绝。
解决商梓晴的事情,方法有千万种,他只是想让盛夏在那一刻能痛快的出口气,便把事情做的基本没有回头路。
当初他找人截走了商梓晴的四份合约,后来商梓晴参与的所有节目都没法播出,那时商梓晴父亲亲自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厉炎卓此刻对任彦东的冷血又改观了一点点,他自己是生意人,明白得罪关系网里的人脉资源意味着什么。
愿意给女人花钱,和愿意为女人放弃利益,是两码事。
愿意给女人花钱,花的是既有的钱,没有后续影响,而得罪人脉、放弃资源,谁都不知道后边损失的是什么。
他轻轻晃了晃酒杯,决定,“做为盛夏的忠实粉丝,我总不能做得太过现实,这样吧,CE那个项目,附带的条件你再另加,护着闵瑜不让商梓晴欺负这事儿,我可以无条件做到。”
任彦东淡淡的望着厉炎卓,“你还真打算跟我杠下去?”
厉炎卓笑了笑,玩笑的语气里偏偏带着几分难辨的真实想法:“任总,你这么说就是欲加之罪了,我什么时候跟你杠过?现在明明是我有求于你,想着收购CE,我还敢跟你杠?”
任彦东轻‘呵’了声,他发现厉炎卓装腔作势的本事一流,之前明知道盛夏就是盛氏花瓶,那次饭局签名时,还非要让盛夏给他画个花瓶。
现在,明知道他在追着盛夏,一直没放弃,他还要再插一脚。
这些年,他没见过像厉炎卓脸皮这么厚的人。
不到八点钟,任彦东和厉炎卓谈完正事,两人离开包间。
电梯里,厉炎卓问道:“任总的琴,弹得怎么样了?”
任彦东双手抄兜,正看着电梯键上不断变化的数字,闻声,觑了一眼厉炎卓,没搭腔。
厉炎卓故作看不见,似笑非笑着。
半晌,任彦东说了句:“再练几天就能考十级。”
厉炎卓:“”
没忍住,笑了出来。
电梯门开了,任彦东大步跨出去。
坐上车,任彦东给盛夏发消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去找你。】
过了会儿,消息回过来:【你忙吧,我跟朋友在吃饭。】
任彦东:【我去接你。】
他没再打扰盛夏,直接问了保镖盛夏的具体位置。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任彦东正闭目养神,没有处理工作,他很快收回视线,打开了车载音乐,现在车上全部的音乐都换成了钢琴曲。
餐厅里,盛夏他们三人聊的正浓。
一晚上他们除了刚开始时,说了点跟项目有关的,接下来的时间都在说即将要表演的那个歌曲类节目。
任初的建议是,离节目表演还有段时间,盛夏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找专业老师指导一下,效果会很明显。
盛夏点点头,这倒可以。
她随即拿出手机,让闵瑜给她联系声乐老师。
在楚寅昊看来,盛夏明艳的外表特别适合演唱这首歌,她一直被誉为盛世花瓶,有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
拉小提琴、画漫画适合她天使的面孔,而那首歌的爆发力,更配她性感魅惑的那一面。
也许,这样的女孩儿就是传说中上帝的宠儿。
但是其他方面就不尽如人意,听任初说,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父母忙,她基本没感受过多少父爱母爱的温暖。
楚寅昊看向盛夏,“你多练练,肯定没问题。你那个小提琴独奏节目,肯定是排在前面的,说不定开场后的第二个节目就是你,我们那个节目应该在中间。你一开始安静的拉小提琴,后面一个节目反差那么大,能燃爆全场。”
任初接过话,“到时我三叔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情敌,他哭都没地儿哭了。”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就是要这个效果。”
楚寅昊笑了笑,借用了一句歌词:“谈爱恨,不能潦草。一笔勾销算了。”
盛夏:“”
任初和楚寅昊也没有一直奚落任彦东,岔开话题聊别的。
盛夏问任初:“你大学那会儿也参加活动吗?”
任初:“参加啊,还不少。”
盛夏越发觉得,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好像过得异常乏味。
大学毕业前,她唯一有点乐趣的日子就是初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还有高一上学期,她每天给任彦东画漫画,自娱自乐,沉浸于其中。
楚寅昊说:“你是苦吃在了前头,你看你站在舞台上,耀眼夺目,那种成就感,可不是参加一个小节目就能比的。”
盛夏笑,端起饮料跟他碰杯,和他还有任初在一块,处处是欢乐。
任彦东一直在餐厅楼下等着,期间把不少邮件都处理完,快九点半,盛夏他们几人才不紧不慢从餐厅出来,边走边聊,不时说笑。
任彦东像是有感应般,倏地侧脸看过去,微怔。
盛夏正在跟一个高个子男生说话,不知聊了什么,她笑了出来。
那个高个子男生他有印象,是楚董的儿子,任初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比任初大一岁。
再往左看,他就看到了任初。
任初无意间抬头,脚步顿住,任彦东幽冷的眸光正看向他,他脊背一阵发凉,赶紧小声跟楚寅昊说道:“我三叔,大概来找盛夏,一会儿你们就说是来找我聊项目。”
楚寅昊:“哦了。”
盛夏也看到了任彦东,他那边的车窗降下。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吹过来的风里好像夹杂了淡淡的玫瑰的香味,大概他又买了玫瑰花。
任彦东的视线从任初身上移开,落到盛夏身上时,又温和许多。他合上笔记本,推门下车。
盛夏这才看清任彦东穿的衬衫,这件也是她以前给他买的,连配套的袖扣也是。
走近后,任初没底气的喊了声,“三叔。”
任彦东‘嗯’了声,质问打量的眼神。
楚寅昊也随着任初喊了声三叔,紧跟着若无其事道:“三叔,这么巧,您也在这边吃饭?”
任彦东:“来接盛夏。”
楚寅昊脸上写着‘哦,原来是这样呀’,他说:“我跟盛夏一个导师,她是我师妹。”
任彦东又被无形扎了一刀,楚寅昊刚才喊他三叔,现在说盛夏是他师妹。
楚寅昊继续装傻,解释:“我跟我师妹来找任初请教项目上不懂的问题。”
任彦东顺着他的话问:“现在都懂了?”
楚寅昊:“没,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问,明天约了继续。”
任彦东微微颔首,“今日事今日毕,我晚上给盛夏把这些难点梳理一遍,明天让她讲给你。”
他们三人:“”
任初递了一个眼色给楚寅昊,那意思,跟我三叔玩心眼,我们暂时玩不过。
任彦东没空跟他们闲扯,他像以前那样,很自然的拿过盛夏手里的包,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离开。
楚寅昊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双手叉腰,舌尖抵着牙关,他想不通了,“追人还可以这样?可以牵手?那等到我追盛夏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能牵她的手?”
任初耸耸肩,“你要不怕被盛夏打残,你就牵。”他又来了句:“我三叔现在要是不做个拳击沙袋和城墙,他追不到盛夏。”
楚寅昊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拳击沙袋可不就是给盛夏打了撒气用?城墙的话,代表脸皮后
他看向任彦东汽车那边,盛夏真的在打人任彦东一动不动,而后,任彦东竟然把盛夏抱在了怀里。
楚寅昊跟任初说:“我也想做个拳击沙袋。”
第四十二章
到了车上, 盛夏打开顶灯,这才看清任彦东脖子上那道抓痕,从下颌处一直到喉结那边, 挺长的一道。
刚才她和任彦东撕扯的过程中,她指甲不小心划到的。
“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不要牵我,当时打你你忘了?”
任彦东表态:“以后私下只有我们俩我不会再牵着你。”他特意停顿,“要是有你的其他追求者在场时, 我不好保证。”
说着,他把汽车顶灯关了, 吩咐司机开车去盛夏公寓。
盛夏无语的望着他, 车厢昏暗, 只有路灯投影,她也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疼不疼?”在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盛夏问他。
任彦东正看着他那边车外, 没回应, 也没回头。
司机感觉到了车里氛围的尴尬,还有那么一点紧张, 他揣摩不透老板的心思, 此刻也不敢多言。
盛夏收回视线, 把车窗降下一些,初秋的风吹进来,有丝凉意。
忽然, 任彦东转脸,跟盛夏说, “我又要看琴键,又要看琴谱,眼睛不够用,弹得太慢了。”
盛夏:“”
原来刚才他是在思忖跟钢琴有关的。
她说:“还是练得太少了。”又问:“你每天都练琴?”
任彦东颔首,“时间不固定,有时半小时,有时一个多小时。”
盛夏其实挺纳闷,岳老师怎么愿意教这么大龄的学生?
任彦东看了她半刻,跟她商量,“一会儿我去你那边练半小时琴行不行?”
盛夏公寓有三角钢琴,不过她弹得少,基本就成了摆设,当初那架钢琴就是夏女士拍了回来当摆设的,说放在客厅漂亮
她从澳洲回来后,让钢琴调音师调过音,之后Allen到北京有演出,到家里做客时,她跟Allen还合奏过。
盛夏拒绝了:“我晚上也要练琴。”
任彦东:“不影响,我在楼下练钢琴,你在楼上拉小提琴。”
盛夏不解:“干嘛非要执着在我家练?你回去练不是一样?”
“不一样。”任彦东看着她,想解释,又感觉解释不清。反正,不一样就是了。
他保证道:“我过去只在客厅弹琴,时间到了,我就回去。”
他怕盛夏不答应,就岔开话题,问她做了什么项目。
盛夏简单跟他说了说,原本打算一些不懂的要问任初,结果时间都用来聊别的,反而最重要的忘在了脑后,她便请教任彦东。
任彦东:“到了公寓,我在纸上给你梳理出来,我现在说了,明天你说不定就忘了。”
盛夏点点头,“也行。”
这一路,两人第一次不用刻意去找话题,从钢琴到项目,聊的很自然。
到了公寓楼下,任彦东从汽车副驾驶把玫瑰花抱下来,依旧是101朵。
盛夏:“以后别买了,家里快堆不下了。”
任彦东没应声,抱着玫瑰花进了公寓楼。
到家后,任彦东像在车上承诺的那样,只安静的在客厅练琴,盛夏则去了楼上,一直没下来。
盛夏从琴房出来已经十一点半,楼下有琴声传来,任彦东还没离开。
琴声没有任何美感,断断续续,像是磁带被卡住一样。
盛夏来到楼梯边往下看,任彦东坐在钢琴前,一手拿着琴谱,另一手半晌在琴键上按一下,不时还蹙眉,大概是想不起来这是几分音符,然后他一个琴键一个琴键试着弹,感觉发出的都不是那个声音。
盛夏下楼去,任彦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琴谱上,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盛夏在琴键上弹了几下,任彦东吓一跳,抬眸,“你那边结束了?”
“嗯。”盛夏看看他的谱子,最简单的那种,“还没练好?”她没问,他是不是不记得了。
任彦东指指其中一段:“我忘了怎么弹。”上节课学的他练得挺不错,这个是前几课学的,他刚才想练习一下,结果忘得差不多了
盛夏:“我弹一遍给你看。”
她有钢琴基础,不过没啥技术可言,但指导一下任彦东这样入门级别的,还是可以的。
很简单的一段,几十秒就弹完了。
任彦东望着她,有点难以启齿,不过还是得说出来,“你能不能弹慢点?你弹了什么键我没看清。”
盛夏:“”
她并没笑他,反而说不出什么滋味。
“要不,你别弹了。”她抬眸跟他对视,“你已经过了最佳的学琴年龄,现在弹,对你来说是种痛苦。”
任彦东:“痛苦说不上。”就是有点怀疑人生,他以为只要他努力,就能做到最好,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怀疑、质疑过自己的能力,这是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他坚持,“我还是想学下去。”
稍有安静,他低声道:“以后要是有了女儿,她要跟你一样喜欢小提琴或是钢琴,我什么也不懂,你们不就都嫌弃我了?”
他像是对自己说:“学了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以后,要是女儿喜欢拉小提琴,就让盛夏陪着她练。
要是女儿喜欢弹钢琴,他就能跟女儿一起进步,一起练琴。
不管他弹的怎么样,至少女儿要选择音乐这条路时,他不会反对,也知道她有多辛苦,不至于像盛叔叔和夏阿姨那样,觉得拉小提琴是体力活
盛夏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曾经想过,想要生个女儿,给她最美的一切,她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不会逼着她怎样怎样。
任彦东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录制模式,示意盛夏,“你再弹一遍,弹慢点,我录下来,以后要是忘了,我看看视频就知道怎么弹。”
盛夏没忍住,问道:“岳老师教你时他着急不?”
任彦东一开始没吱声,后来说:“岳老师说下次再给我上课,得带高血压的药。”
这一次,盛夏笑了出来。
她能想象出,岳老师自己怀疑人生的表情。
之后,她很认真的把这一段弹了一遍。
这段录完,任彦东把其他学过的曲子都让盛夏给他弹一遍。
盛夏:“我就是个半吊子,你让岳老师给你录不行?”
任彦东:“不行。”
他执意要录,盛夏便都给他弹了一遍。
全部录完,已经凌晨十二点多。
任彦东收拾好琴谱,准备离开,项目上的那些难点,今天是没时间再讨论,“回家我整理好了发给你。”
盛夏把任彦东送到门口,任彦东想抱抱她,后来还是克制住了。
大门合上,客厅安静下来,门外的脚步声远离。
回去的路上,任彦东把之前盛夏请教他的几个问题都手写整理好,拍下来上传到邮箱,给盛夏发了过去。
这一天,忙碌、奔波,匆忙,却也充实。
到家洗过澡,他在镜子前看了看,那道暗红色的抓痕依旧很明显,那个位置,没法遮挡。
刚才洗澡被水浸泡后隐隐发疼,他涂了点药膏便去睡觉。
卧室的床上,他的枕头还在中间的位置,盛夏那个枕头紧挨着他的。
关了灯,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微微的呼吸。
他伸手拿过手机,给盛夏发了条短信:【早点睡。】
翌日。
任彦东到公司楼下时,有辆车缓缓跟上来,不止他,保镖也看到了,正准备拦下来,任彦东示意他们先别动,他记起了那个车牌照,是余泽的车。
任彦东没动,双手抄兜站在车边,淡淡的扫着余泽的车。
余泽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停稳,他推门下去。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人约任彦东,但任彦东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是不见他,电话自然也不接,还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没法子,他只好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他。
任彦东看了眼手表,“你只有三分钟时间。”
余泽看到任彦东脖子上的那道抓痕,微怔,也没太大惊小怪,看来昨晚跟哪个女人战况激烈。
他没闲心情想这些,如今公司的情况已经火烧眉毛。
他没想到任彦东这次会做的这么绝,不留余地,不给他一线生还的希望。他说:“何必鱼死网破?”
任彦东:“你是鱼不错,不过我的是电网,放心,破不了。”
余泽一噎,他忍着所有的脾气,“说吧,条件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放过他公司的条件。
任彦东轻‘呵’了声:“给我使绊子的非君子,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你也不用再托关系找人,没用。”
他没再废话,抬步离开。
余泽冷嗤一声,抽了根烟,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闵瑜,或许,任彦东会给闵瑜面子。
挣扎了半晌,他还是拨了闵瑜的电话,结果被秒挂。
明明秋高气爽,他却燥热不堪。
接下来的日子,任彦东每天都会去盛夏公寓练琴,有时半小时,有时一小时,练完后他就很自觉地回家。
十一月初,盛夏让任彦东别过去了,她晚上要排节目,没空在家,回到家也是半夜。
任彦东问:“什么节目?”
盛夏只说是学校的一个活动,要表演两个节目。
任彦东点点头,又问:“哪天表演节目?”
盛夏:“20号。”
任彦东记住了那天,不过20号就离她的生日很近,她是11.22生日,特别好记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盛夏感觉又回到了巡演的那一年半,只能挤出一点时间睡觉。
闵瑜给她找了声乐老师指导,她跟楚寅昊还有乐队每天都要排练好几个小时,下课后赶紧忙项目,忙到晚上十点钟,就去排练。
昨天排练忘了时间,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回家。
疲惫不堪,却也快乐着。
一早,盛夏接到了任彦东的电话,“起来没?”他问。
盛夏早就起来了,今晚就要表演,她小提琴独奏是第二个节目,和楚寅昊合唱是第十二个节目。
她回任彦东:“在去学校的路上,上午有彩排。”
任彦东问:“累不累?”
“不累。”
“今晚我去看你的表演。”
盛夏迟钝半秒,“你有时间?”
任彦东‘嗯’了声,他早就把今晚的时间空出来,她忙了快一个月的节目,他肯定会去现场。
任彦东和闵瑜一块去了表演的大礼堂,票也是闵瑜帮他拿到的,比较靠前的位置,在礼堂,他还看到了任初,正跟几个朋友说笑,没看到他。
闵瑜揶揄他:“这都是年轻人的世界,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
任彦东睨她一眼,都懒得跟她掰扯。
七点,晚会开始。
任彦东调试相机,准备给盛夏录视频。
第二个节目,终于在翘首以盼中等来。
礼堂的掌声明显热烈又激动,特别是男生。
盛夏今晚没穿高定礼服,选了一条简单的裙子。
她演奏时有个习惯,不喜欢走动着表演,只安静的站在那里,享受她的小提琴。
舞台上的她,这一刻,柔情似水。
一曲结束,礼堂安静了几秒,仿佛还没回过神,紧跟着才是如潮的掌声。
主持人说,是不是嫌曲子太短?
底下异口同声,是。
主持人:不用失落,一会儿盛夏还有一个节目。
任彦东把刚才录制的视频看了遍,问闵瑜:“第二个节目是什么?跟其他人钢琴合奏?”
闵瑜嘴角噙着一抹笑,“一个会让你泡在醋缸里的节目,敬请期待。”
任彦东不时看着手表,在心里数着节目,到了第十一个节目结束时,他不由收着呼吸,再次打开相机。
音乐前奏传来,台下欢呼起来。
任彦东心头猛地一震,是这首歌?秦腔,高音,很燃。
他看向舞台,明明还是之前那个盛夏,衣服也没换,却性感迷人,歌声响起,他忘了去录视频。
舞台上,盛夏跟楚寅昊合唱时,还有眼神的对望。
闵瑜故意问他:“唱的怎么样?”
默了默,任彦东说:“我也会唱。”
闵瑜:“”
哈哈笑了出来。
“任彦东,你就酸吧!”
第四十三章
歌曲结束, 台上的人致谢离场,另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任彦东还没从那首歌里回过神。
闵瑜下巴对着他的照相机微扬, “都成摆设了,刚才那么帅气性感的盛夏,怎么不录下来?”
任彦东的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把相机关了。
歌曲一开始时, 他是被震撼的忘了录,后来, 是真的没打算录。
闵瑜问他, 最近跟盛夏怎么样。
任彦东淡淡应了句:“不怎么样。”
闵瑜侧脸看着他, 接过话,“把你像任务一样敷衍着?”
任彦东正在收相机,手微顿, 继续把相机放在相机包里, 对闵瑜的话,他没置是否。
闵瑜接着问道:“盛夏知道你在学钢琴吗?”
任彦东颔首, “知道。”
闵瑜好奇:“盛夏当时什么表情?”
盛夏当时说的那句话, 他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挺好。
闵瑜感慨了句:“你去找她,她报警把你轰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 有几秒的失神。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自顾自说着。
“那时她怨你、恨你,才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曾经有多怨, 便有多爱。
如今,爱恨,便真如盛夏唱的那样,一笔勾销了。
任彦东始终没接话,望着舞台,也不知道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闵瑜问:“你知不知道当时盛夏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任彦东转脸,“什么?”
“应该是要原谅你了,她说你生日那天把你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闵瑜看着舞台,隔了一瞬,“结果你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惊喜’。”
之后的时间里,闵瑜没再多言,而任彦东始终沉默。
晚会结束,人群散去。
闵瑜去后台找盛夏,任彦东还在座位上,他是最后一个离场。
盛夏晚上要跟乐队的人一块聚餐,楚寅昊把项目团队的几个人也叫上一块去。
楚寅昊把聚餐地址发给盛夏,还又特意叮嘱:“后天晚上导师请我们吃饭,犒劳我们。”
最近一个月,他们为项目忙的昏天黑地。
盛夏点点头,应了声。
任彦东从礼堂出来,一直在停车场等着盛夏。
等了不少时间,盛夏才姗姗来迟,天冷,她在裙子外面罩了一件风衣。
盛夏看到靠在车门上的人时,落下的脚步滞了半秒。
她以为任彦东和闵瑜一道离开,哪知他还在。
“怎么还没回去?”走近,盛夏问。
任彦东:“送你回家。”
盛夏跟他说,要跟乐队的人一块吃饭,要很晚,“你回去忙吧。”
任彦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跟盛夏单独待在一块,这两个星期,她不是排节目就是加班做项目,每次她都跟他说太累,不想说话了,让他不用过去。
刚才她在台上跟楚寅昊的表演,让他意识到,她是不是以忙为借口,只是不想跟他再碰面?把半年熬过去,她就彻底解脱了。
任彦东把那些胡思乱想压了下去,“你吃过饭,我去接你。”
盛夏摇摇头,“司机直接送我回去。”怕他坚持,她说:“大半夜的,我在餐厅吃饭,你在外面等着,我有压力。”
最终,任彦东点点头,没再执意要过去接她。
在盛夏拉开车门时,他对着她的背影,“后天晚上,你把时间都空出来给我。”
盛夏握着车把手,转头看他,“后天晚上我们导师请客,我就不去你那边了。”她猜到他要给她过生日,“谢谢了。”
任彦东看着她的眼,脑海里回荡着闵瑜那几句:把你像任务一样敷衍着?
你去找她,她报警把你轰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那时候他的感觉反而是踏实的。
她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都是在言行间。
现在不一样了,不管什么时候,她始终风轻云淡,偶尔有点小波澜,不过很快就静如止水。
以前她生气了会踹他,即便是在上海会所那次,她不高兴时,还会下意识的踹他,那是一年半养成的习惯。
可现在,她再生气,只会跟他撕扯,再也没动过脚。
或许,真如闵瑜所说,她知道躲不过他的纠缠,就算拒绝了他的追求,他也会想方设法找她。
她也不想让自己为此烦恼,索性就敷衍着这半年。
亦或许,她也并不是成心这样对他,只是她心灰意冷,没有力气去爱。
他还是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一点,想不讲理就不讲理。
任彦东一手握着自己的风衣衣襟,另一手抓着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指伸进他风衣的扣眼里,轻轻勾了勾。
他说:“会好起来的。”
任彦东没耽搁她时间,很快松开她的手,给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忘叮嘱一句:“尽量别喝酒。”
跑车驶离停车场,倒车镜里的人和景越来越远,后来只有茫茫夜色。
盛夏的手臂自然搭在车窗上,不自觉看着右手的小手指,以前她最喜欢用小手指勾着任彦东的风衣,两人在外面吃饭逛街时,她也会这样。
一晃,他们从年十二月有了矛盾到现在,已经分开十一个月。
曾经的那些小甜蜜,很多都被忘了,再次碰触,感慨万千。
二十二号那天傍晚,任彦东从远东出来就回了别墅,今晚他没安排任何工作,到家后,他就开始布置别墅的院子,给盛夏庆祝生日。
下午时,沈凌还给他打过电话,问今晚盛夏的生日,他打算怎么庆祝,安排在哪里。
他回绝了,说不请任何朋友。
院子里全部布置好,是在三小时后,基本都是任彦东亲手布置,其他人只是配合着他。
结束后,管家和阿姨还有司机都放假回家。
任彦东没来得及停歇片刻,自己驱车去接盛夏。
盛夏他们导师选的餐厅就在学校附近,不过离任彦东的别墅区较远,到那边要四十分钟左右。
路上时,任彦东接到厉炎卓电话,跟商梓晴有关。
余泽因为公司的事情,最近经常去找闵瑜,每次都在闵瑜那里吃了闭门羹,可他还是没有放弃。
公司当初是他跟朋友创办,家里的关系也用了一些,现在要是公司破产,他不仅什么事情都要听从家里的安排,还会被圈子里的人嘲笑。
被家里安排婚姻大事事儿小,没面子事大。
所以即便被闵瑜不待见,他还是不气馁。
商梓晴知道了他去找闵瑜,跟他闹了好久。
商梓晴伤心欲绝:你为什么宁愿去求闵瑜,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家里帮你的忙?
余泽抽着烟,没理会商梓晴的哭闹。
他去求闵瑜,那是他乐意。
就算面子被闵瑜踩在脚底下,他心甘情愿。
但是欠了商梓晴家的人情,以后还起来麻烦,他也不想因此搭上自己的婚姻。
要是跟商梓晴结婚,那他还不如破产。
大不了再借着家里的关系网,从头开始。
商梓晴原本是要教训一下闵瑜,让她知难而退,最好永远消失在余泽的视线里,哪知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没有影响到闵瑜。
后来让人查了才知道,厉炎卓成了闵瑜的靠山,而且厉炎卓一直是盛夏的粉丝,为盛夏专门拍了部电影。
走了一个任彦东,又来了一个厉炎卓。
商梓晴又偶然得知,任彦东对盛夏还没死心,一直在追盛夏,为了赢得美人心,连钢琴都学上了。
任彦东听完,问厉炎卓,“现在网上什么情况?”
厉炎卓将娱乐八卦说给任彦东:“盛夏脚踩两条船,分手后立即搭上品娱老板厉炎卓,厉炎卓为其量身定做一部电影,那边跟厉炎卓已经见家长,这边跟前男友还藕断丝连。”
有几段监控视频。
一段是在餐厅,他和母亲跟盛夏一块吃饭。
另一段监控视频也是那晚,盛夏跟任彦东在另一家餐厅吃饭,出来后任彦东还牵着盛夏的手。
任彦东明白了,商梓晴这是想挑起他跟厉炎卓的嫌隙。
不管挑拨的最后结果如何,盛夏的名声受损。
厉炎卓说:“热搜肯定上不去,我已经找人处理好,相关八卦消息我也在撤,商梓晴那边,你怎么处理?”
任彦东:“明天我亲自收拾她。”稍顿,他说:“谢了。”
切断通话,他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钟。
这会儿路上有点堵,一个路口十五分钟还没过去。
到了餐厅楼下,任彦东找好停车位,给盛夏发了条短信:【我到了。】几分钟过去,盛夏也没回。
十点半时,盛夏和她们导师一行人从餐厅出来。明天还要继续做项目,导师叮嘱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楚寅昊跟盛夏说:“我送你回去吧,我叫了代驾。”
盛夏:“任彦东来接我。”
楚寅昊苦笑,很无奈,不过这死缠烂打的本事,他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等我一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生日快乐。”
盛夏反应慢了半拍,“谢谢。”又问:“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嗯。”他说:“我也是你的粉丝。无限荣幸,能在你生日当天给你送份礼物。”说着,他把背包的拉链拉上。
盛夏看到了他包里的酒,刚才喝剩的半瓶红酒,“在学校你也喝酒?”她随口问了句。
楚寅昊笑着,他的笑里辨不出真假,“今晚回去全喝了,喝酒壮胆,明天开始追你。”
盛夏:“”她说:“看来你真喝醉了。”
楚寅昊但笑不语,说起那个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肯定用得上。”
盛夏感觉出,这是一本书,“之前做项目时,我提到的一本书?”
楚寅昊点头,那本书只有英文本,国内没有的卖,正好父亲出差,他让父亲从国外带来的。
盛夏拆开礼物,新书有着淡淡的油墨香,这本书不贵,折合人民币几十块钱,但却是花了不少心思去找,她再次感谢。
楚寅昊没再耽搁她时间,挥手道别。
盛夏往停车场走去,把书的包装纸折好,夹在书的扉页,边走边看。
刚走没几步,手机不停有消息提示音,原来是粉丝给她庆祝生日。
今天一整天群里都没什么动静,她想着可能是她宣布暂时告别舞台,回归校园生活,粉丝怕打扰她,就没有给她发消息送祝福,原来是等到了晚上。
她出生的时间是22号晚上22点32分,他们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而且就在这个时间点给她在北京还有上海两地,各买了26块广告位庆生,祝她26岁生日快乐。
盛夏仔细看着网友上传的视频,发现北京和上海的广告牌不是一样的祝福语,上海那边的是‘盛世花瓶’,生日快乐,我们一直都在。
北京这边广告屏上的祝福语:盛氏小公主,生日快乐。三哥
盛夏看着三哥这两个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已经多久没这么称呼过任彦东了?这两个字,仿佛已经太过陌生。
停车场那边,任彦东给厉炎卓打电话,“厉炎卓,你有病?非得跟我杠?”
厉炎卓笑了,“我给我的爱豆庆生,你给你的小公主庆生,这好像不冲突吧?”
任彦东:“厉炎卓,你记好了,你杠我多少次了!这账我早晚跟你算!”
他不经意侧脸时,看到了盛夏朝这边走来,便直接挂了电话。
任彦东下车,打开车门,“什么书?”他看她一直在翻,走路时都一直看着。
盛夏:“楚寅昊送我的生日礼物。”
任彦东半晌没吱声,缓了缓,“嗯。”
坐上车,盛夏打开顶灯,接着看这本书,任彦东不时瞅着她,再瞅瞅书,最后淡淡的望着窗外。
回别墅的路上,经过生日广告大屏,他提醒盛夏,“看一下。”
盛夏抬眸,广告背景是一个小提琴,她回头看他,“谢谢。”
任彦东把她的长发整理好,“看书吧。”
盛夏认真研究着她之前不懂得部分,再次抬头时,发现是任彦东的别墅,“怎么来这儿了?”
任彦东:“现在才十一点二十,凌晨之前都是你生日。”
盛夏推门下车,任彦东比她下去的快,不知道摁了什么开关,院子里瞬间亮起来,五彩缤纷,像个童话世界。
泳池旁,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任彦东让她坐在泳池边的休闲椅上,桌上有她喜欢的水果,还有红酒,盘子里有块蛋糕,不是很精致。
她正看着蛋糕上的字时,琴声响起。
盛夏抬头,那个男人已经把风衣脱去,穿着白色衬衫,在黑色钢琴前,正认真给她弹奏生日歌。
童心未泯的琴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回荡。
第四十四章
盛夏欣赏着这稚气的还有错音的生日歌, 这是任彦东第三次给她庆生。
第一次时,他们刚在一起几个月,有次说到她生日, 她说,三哥,你看你缺席了我那么多次生日。
她也是无心一说,他便记在了心上。
那年生日的前几天, 他带着她乘私人飞机飞到了东半球的国家,选了她喜欢的城市, 过完生日后, 继续飞往下一座城市。
后来她才知道, 他提前申请了航线,就为了给她补过曾经错过的生日。
他们从东半球一直往西飞,短暂停留的两座城市, 那天都是11.22号。
他们一路追赶着时间的脚步, 一直在22号那天。
她在飞机上一共吃了十几个小蛋糕,许了不少次愿望。
最后, 他们在西半球的某座城市落地, 当时是22号的二十三点。
整个飞行期间, 他虽然话不多,除了陪她,大多时间忙着处理公事, 但她却从未有过的满足。
去年生日,那段时间他们都忙, 行程错不开,他在北半球,她在南半球。
生日那天,她收到了一把小提琴,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最贵的一件礼物,是他花了天价拍下来的。
那个礼物就是,今晚他给她广告屏庆生的那张背景图上的小提琴。
一首曲子弹完,任彦东没起身,盛夏以为他要弹奏其他,没想到他又接着弹奏第二遍。
深夜的风,有了初冬的寒冷,盛夏把风衣拢了拢。
一阵风吹过,泳池里的水不断晃动,连带着映着的景色也瞬间散乱。
坐在这里,伴着偶尔会间断的琴音,那些回忆迎面扑来。
当初,也是这样寒冷的季节,她坐在这里看着他游泳,她感觉腿和脚冷,就用浴巾包裹着,他上岸后,扯过她腿上的浴巾就擦脸。
考研期间,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懒洋洋的趴在桌上,他站在二楼的露台,让她上楼做真题。
后来,他陪着她在院子里做题,她说题目答案,他负责填上去。
曲子结束,盛夏从回忆里抽身。
任彦东拿着放在琴凳上的风衣,走去盛夏那边,将风衣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顺势坐在她旁边。
“这首曲子练了多久?”盛夏吃了一口他准备的蛋糕。
任彦东,“差不多快一个月,还是没弹好。”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了,第一遍出了错,第二遍也不是很完美。
盛夏:“还不错。”她把蛋糕上的樱桃吃了,奶油没上嘴。
任彦东望着她:“蛋糕不错?”“都不错。”
“谢谢。”他那么正式的说了声。
虽然这首曲子简单,可当他完整弹出来时,那种喜悦感,旁人无法体会。
盛夏忽然抬头跟他对视,“这段时间累不累?”
任彦东:“还行,以前是满世界追着你跑,现在就在北京。”
那一年半,有一半的休息时间都在飞机上。
盛夏张张嘴,后来又什么都没说,恋爱那会儿,每次都是他去看她,他从来不让她坐长途飞机。
在一起的第一天,他承诺过她,表白是她主动,余下的事情都由他来。
曾经的承诺,他倒是全都兑现了。
原本她不想吃奶油,时间太晚,会发胖,最后还是舀了一勺放嘴里,虽然看着不精致,不过入口甜而不腻。
任彦东看了眼手表,马上就要到凌晨,他把他的手表解下来,拿过盛夏的手,将手表套在她手腕上。
盛夏下意识想把手拿回去,任彦东抓住,没让她动,“生日快乐。”他拿着她的手用力按在他心口处:“只有你,没有任何人。”
盛夏忽然转过脸去不看他,泳池里映着钢琴的一角,偏远的角落还散落着几颗星星。
一池的平静。
一院的静谧。
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乱了谁的,清晰可闻。
隔了一会儿,任彦东才拿下手表再次戴在自己手腕。
时间不早,盛夏提出回家。
任彦东拿起蛋糕,问她还吃不吃,盛夏摇头,“吃不下了。”任彦东把她吃剩下的蛋糕全都吃完。
上车前,任彦东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物,很小的包装盒,怕她不要,他便直接拆开来。
盛夏一愣,竟然跟楚寅昊送她的礼物一样,英文版的金融书籍。
那晚,她跟任彦东请教了不少项目上的问题,有些知识点,这本书里讲述的最详细,案例也经典。
后来他给她发的邮件里,就提到了这本书,她把这些难点讲给楚寅昊听,无意间她说到了这本书。
没想到,他们都想到了用这本书做礼物。
难怪她说那本书是楚寅昊送的礼物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个‘嗯’字。
任彦东把书给她,今年给她准备的礼物都跟别人重复了,他跟厉炎卓还有楚寅昊八字相克。
盛夏接过书,“谢谢。”
任彦东上前几步,轻轻抱了抱她,“以后就看我送你的这本。”很快便松开她,替她拉开车门。
午夜的城市远离了尘嚣,安然入睡。
盛夏忙了一天,这会儿也累了,靠在椅背上,眼皮打架。
等红灯时,任彦东把副驾驶的座椅调好,“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从盛夏公寓回来,已经很晚,任彦东到家后就去了书房,网上跟盛夏有关的八卦消息,愈演愈烈。
闵瑜坐不住了,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到底几个意思,怎么现在还不处理?
“任彦东,你一晚上干嘛去了!你还要等到哪年?”
要不是他千叮咛万嘱咐,商梓晴交给他收拾,她早就找家里的关系去解决,大不了去跟父母服软,主动示好。
任彦东:“在处理。”直接挂了电话。
他之前跟向秘书说过,再也不用公司的官博,今晚他再次问企宣部要了官博的密码
半小时后,任彦东发的动态上了热搜,之后稳居第一位,他给向秘书打去电话,吩咐道:“什么时候商梓晴主动认错,这条热搜再撤。”
向秘书:“万一要是商梓晴明天不承认呢?”
任彦东:“她不敢。”
盛夏是在第二天一早看到这条热搜,第一眼看到时,恍惚了一下,以为还在睡梦里。
任彦东借着远东官博发了一份声明,还是他手写的。
评论里,有一半是在讨论他的字好看,一如他的眼神,锋利里带着冷傲。
盛夏认真看着声明正文里的每一个字:
一、我和厉炎卓最清楚盛夏的为人,我认识她二十六年,厉炎卓认识她二十一年。那天盛夏和厉炎卓及卓伯母聚餐,是我开车送盛夏过去,居心叵测者为何不把监控视频完整公布?
二、关于量身打造电影,我亦是品娱的股东。
三、我们分手是我性格的原因,我们都在努力去磨合这段感情,希望可以一块走余生的路。关于私人感情问题,以后不再回应。
四、至于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无中生有,恶意抹黑,肆意报复,其实,你心知,我肚明。
五、我不管你是‘校草’还是班长,是当红影星,还是你们家里的小公主,请停止你对盛夏的抹黑计划,十二小时内,我希望能看到你社交账号上置顶你的道歉、悔过信!
任彦东
于11.23号凌晨
看完,盛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任彦东最不喜欢的就是,高调。
短短一年内,他高调了好几次,公开恋情,点赞周明谦的微博,这一次,竟然挂热搜第一位。
缓了会儿,盛夏给任彦东打电话,那边很快接听,“醒了?”
盛夏不答反问:“你知道是谁?”
“除了商梓晴还会有谁?”任彦东刚从泳池出来,没急着进屋,就在边上坐下来,他说:“查过了,是她。”
盛夏:“私下解决好了,这样说不定就能影响远东的股价。”
任彦东:“不会。”他催促她:“你起来上课吧,其他不用你操心。”
正说着,有信息进来。
“挂了啊,晚上去接你。”
任彦东打开手机短信,【何必鱼死网破?】
任彦东回:【你跟余泽待久了,话都如出一辙,鱼死网破?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商梓晴没想到那天是任彦东亲自送盛夏过去,她只调取了餐厅里的监控,至于任彦东跟盛夏在路上牵手,那是她跟余泽那晚吃过饭后,闹的有点不愉快,她不想回家,让司机随便逛逛,然后就看到了任彦东和盛夏在路边走,不过当时汽车很快过去,她没来得及拍,之后才找了那一段视频。
原本任彦东发了那条声明,她是没打算承认,不过后来餐厅那边的经理跟她的经纪人打电话,任彦东通过餐饮总部负责人,查到了是谁调取的监控。
今天早上,向秘书又给她的经纪人发了封邮件,里面好几个附件,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商梓晴深呼口气,拿出最后的底牌:【任总,看在我爷爷的份上,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任彦东思忖片刻,【什么交换?】
商梓晴:【我给你一本漫画,盛夏高一时的漫画,画的是你。然后我不用道歉,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反正我这么多把柄在你手里,我也不敢再找盛夏的茬。】
消息发出去很久,任彦东也没回复过来,商梓晴心里隐约不安,手机震动,她松了口气,结果却是经纪人的消息,【你糊涂啊,你说你提什么漫画不漫画的啊!你还嫌不够乱啊?】
商梓晴懵了片刻,赶紧点击热搜第一条,脑袋嗡的一声。
任彦东重新编辑了动态,又添加了一份声明补充:
另,你在高一时偷拿的盛夏的那本漫画,也请在十二小时内完好无损归还。
第四十五章
任彦东的手机都快要被打爆, 消息也响个不停,他没管,运动后冲过澡, 正慢条斯理的换衣服。
他已经快一年没买过衣服,穿的都是之前盛夏给他买的那些。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闵瑜。
闵瑜一直以为任彦东是要私下收拾商梓晴,哪知会是这么杠的方式, 不留余地,不止是商梓晴, 他都没给自己退路。
这个手写声明一发, 便收不回。
迄今为止, 还没有谁主动承认抹黑和拉踩哪个同行,即便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只要不是板上钉钉, 基本风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主动承认, 这种基本等于自杀式自毁前途。
这招最狠最决绝,也最解气, 当然, 付出的代价也非同一般, 大概只有任彦东有这个底气这么干。
而商梓晴那边,她要是主动道歉承认了她抹黑盛夏,那她之前精心维持的人设, 就彻底崩了。
商梓晴因为有背景,资源都是圈里数得上的, 怎么会轻易毁了演艺生涯?她的经纪人也绝不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现在的矛盾点就是,任彦东不退让,商梓晴那边也不会轻易妥协。
可要是没人出来承认抹黑盛夏,或许被有心人利用,说任彦东这是替盛夏炒作,剧情反转后,对盛夏就特别不利,任彦东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意味着,他有的是办法让商梓晴主动承认。
而让商梓晴能乖乖听话的,绝不是那些她陷害盛夏的证据,因为她的经纪人肯定会想法设法洗白那些证据。
她大概都能想到商梓晴团队公关洗白的通稿是什么:
【她们内部有人对商梓晴不满,想报复商梓晴,就借着抹黑盛夏,把这事栽赃到商梓晴身上。
至于漫画,也是不存在,是商梓晴之前提到过漫画,也是被人利用。】
她要是没猜错,商梓晴就算跟任彦东联系,也是用了一个新号码,而这个号码跟商梓晴无关,这就更好推脱了。
最后能让商梓晴主动道歉的,肯定是商家的利益,家里的集团要是面临危机,她的演艺生涯又算什么?
而商家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闵瑜的顾虑是:“为了一个商梓晴,要承担那么大的商业风险,值不值?”
任彦东戴上手表,拿上风衣下楼,他这才说话:“警告对她没一点作用,你看她是长记性的主?”
他已经警告过她两次,上次她吃了那么大的亏,合约终止,节目无法播出,就是她父亲的面子,他都没给。
他也以为真的如她保证的那样,不会再找盛夏的茬,然而这才过去多久,她又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
“对这样的人,没必要心软。”
闵瑜担心:“商家老爷子那边?”
任彦东:“我这么对商梓晴已经是给了商老爷子情面,只要商梓晴公开道歉、悔过,我既往不咎,不会牵扯到商家的生意,不然我什么都不能保证。”
闵瑜不希望他为了她或是盛夏,牵扯到远东集团的利益。
这事终是因她而起,她也是刚从厉炎卓那里知道,他跟厉炎卓合作时,唯一的附带条件就是要厉炎卓在娱乐圈里照顾她,别让人欺负了。
她、沈凌还有他,无论岁月怎么变迁,无论他们之间吵吵闹闹,意见不合,甚至互看对方不顺眼,他们三人打小的那份情谊,从来没变过。
“如果你要是为了追盛夏,这样不顾一切,真不需要,你到现在还不了解盛夏?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会设身处地的为你还有远东着想。”
她劝他:“不管是我还是盛夏,在面子和出气,跟远东的利益之间,我们会选后者,毕竟远东不是你一个人的,毕竟远东的几万名职工身后,是几万个家庭,他们收入的稳不稳定,可是直接影响到了那么多家庭,房贷车贷,养娃,他们最不敢的就是失业。你三思,别感情用事。”
任彦东是有多少年没听到闵瑜说句正儿八经的话,他笑了笑,说:“觉悟还挺高。”
闵瑜:“”
今天,她忍了他,就看在他对她不错的份上。
任彦东也没再开玩笑,他坐上车,把车窗开了一点,寒风吹着,人也是冷静的,他说:“我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
闵瑜没吱声,以前他是步步为营,深谋远虑,可现在谁知道,钢琴都能学了,理智还剩多少?
任彦东:“四月份拍戏时,盛夏就跟我说了,商梓晴又去找你麻烦。”
那会儿他就开始着手想对策,以商梓晴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至于哪天报复,谁也说不准。
让厉炎卓照顾着点闵瑜,是他对策里的其中一部分。
因为要对付余泽,他自然就把商梓晴还有商家也考虑进去,商家对余泽的事袖手旁观最好,要是掺和,他自然也不会那么好说话。
闵瑜原本不想提余泽,可还是因她而起,“收拾余泽你一点好处都没有,都被楚董坐收渔翁之利,你说你图什么?”
任彦东:“话不是这么说,这叫建立人脉关系,细水长流,下次我有什么事,只一个电话,楚董会尽心尽力,有好的项目,他想到的肯定是我。商人虽然不好施乐善,可施了自然就有施的道理。”
他知道余泽是闵瑜的禁忌,也没再多提,接着说商梓晴那事。
“我写那份声明,直接打了商家的脸,自然我是有备而去,不至于意气用事,你都知道远东不是我一个人的,难不成我自己不知道?”
闵瑜被噎的没接上话,只‘呵呵’两声。
任彦东:“跟盛夏恋爱后,我是想着把远东的利益和盛夏并列排在我的第一位。”但很多时候,他还是顾不上盛夏。
有片刻的停顿,他沉声说:“就像你说的,远东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
就像余泽使绊子那次,天津和上海那边的子公司出现断供,公司股价暴跌,前景不明朗,从管理层到车间普通职工,比他还糟心。
在生意场那么多年,他自然明白,一个企业的领导者对这个企业来说意味着什么,领导者跟管理者不同。
有时领导者的一个错误决策,就能让一家企业走向破产的不归路。
发这份声明,短期内可能会让远东的股价有小幅度波动,说不定还是涨幅,不管跌涨,都没有本质影响。
“我不会拿公司的命运来博盛夏开心,这种不是为她好,是给她压力,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样。”
闵瑜听后心里轻松不少,“这样就好。”她也不希望盛夏背负太多人情债,真要影响到远东,盛夏肯定会自责。
任彦东将手臂搭在车窗上,一早的寒风吹在脸上,还是有刺疼感。
他难得解释:“就算我跟盛夏没分手,我也会这么做。”
他再不拿出态度,商梓晴会得寸进尺,到时不止商梓晴,其他不喜欢盛夏的人,也会踩一脚,以后只要盛夏有什么活动,这条八卦还会被拿出来炒一番,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完没了。
任彦东刚结束和闵瑜的通话,那边母亲的电话打进来。
任妈妈开口就问:“你跟夏夏,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任彦东:“我在追她。”感情上的事,他不想多说,直接问母亲,“妈,您什么事儿?”
任妈妈叹口气:“还能什么事儿?商家老爷子,托人找到你爸,希望私下解决,他们会好好管教商梓晴。”
任彦东回绝:“除了公开道歉,没有商量的余地。上次已经给他们敲过警钟,都不当回事儿,说不定他们一家人还觉得商梓晴受了委屈,我跟他们有什么好私下解决的?”
他怕父母夹在中间难为情,“妈,您就说您跟我爸已经和我断绝关系,就为了说服我私下解决,我不听,你们气得不认我了。”
任妈妈:“”
缓了几秒,“我倒真想跟你断绝关系,我当初就不该生你的,真的。”
任彦东:“”
无语的望着车外。
跟母亲打完电话后,任彦东就把手机关了,也谢绝了所有朋友的登门拜访。
早上的会议结束,向秘书汇报,整个远东集团的股价均正常,交易也没有任何异常。
任彦东颔首,示意她去忙。
向秘书离开前多问了句:“要是下午两点之前商梓晴还是没道歉,后续要怎么应对?”
任彦东:“剩下的就是楚董来处理。”
向秘书明白了,原来任彦东和楚董达成了某些共识。
在十二小时倒计时结束前,向秘书收到一个包裹,是直接匿名送到前台,只写了任彦东收,备注:漫画。
前台一分钟也没敢耽搁,赶紧送给向秘书。
踩着最后的倒计时,商梓晴发了一条道歉动态,也是手写,看上去言辞诚恳,一直在悔过、自我检讨。
没用十分钟,就成了火爆的搜索。
这封道歉信是团队公关所写,商梓晴照抄。
经纪人把这封道歉信发了后,叹口气。
商梓晴从洗手间出来,眼睛通红,她委屈了一上午。
经纪人原本以为商家会力挺商梓晴,哪知最后有了分歧。
即便商老爷子心疼孙女,可是商梓晴的叔伯还有姑姑,他们都不买账。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不希望因为商梓晴个人行为,牵扯到商云集团的利益,他们都了解任彦东,言必行。
如今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平时商老爷子无条件支持商梓晴在娱乐圈发展,各种资源赞助,他们已经是颇有微词,不过碍于老爷子的心情,他们就没多言。
但商梓晴不长记性,作天作地,他们就不会再一味的纵容。
最后,在家里的施压下,只能选择道歉,保全集团的利益。
经纪人拍拍她的肩膀,“一直在控评,你先停工散散心,等这阵子过去了,没什么影响。”任彦东无非是杀鸡儆猴,这样做了,以后不管是谁都不敢再黑盛夏。
商梓晴烦躁,点了支烟,“我就不信任彦东会护着盛夏一辈子!”
经纪人:“不管怎样,我们以后别招惹盛夏,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商梓晴吐出烟雾,冷嗤一声。
网上,任彦东那条声明,慢慢减了热度,最后只剩商梓晴的道歉信挂在热搜上。
任彦东之后没再关注那些消息,开始看盛夏的漫画。
第一页就是他们机场相遇,只有他一个背影,Q版的盛夏做出了一个‘降龙十八掌’的动作,侧脸自信的表情惟妙惟肖,身前全是一颗颗红色的心。
旁白写道:吃我一拳,盛氏小心心,发射!
第二页,被盛氏那么多红心射中的他,倒在了安检入口的地上,盛夏趴在他背上,一脸得意与狡黠。
旁白:呀,捡到一枚帅哥,以后就是我的了。
任彦东看完:“”
扶额,失笑。
而后,那点笑慢慢散去,淡到毫无痕迹,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言喻的酸涩,侵占着五脏六腑。
任彦东没舍得把漫画看完,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精神食粮。
前面那几页,他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特别是Q版盛夏的每一个细节,每个脸部表情。
那种肆意又狡黠的笑,他已经快一年没看到过。
盯着画中她的侧脸看了会儿,任彦东拨了盛夏的电话。
盛夏今天上午满课,下午一直在做项目,怕影响心情,她一直没去关注网上跟她有关的任何八卦新闻。
潜意识里,她是相信任彦东能处理好一切,无需她操心。
她对任彦东的信任,有时无坚不摧,有时候又脆弱到不堪一击。
今天他们没用加班,工作结束的早。
盛夏刚出实验室,楚寅昊几步追上来,喊她:“小师妹。”
盛夏:“”她转身,“喊我名字就行。”
楚寅昊笑着,打哈哈过去,跟她预约周五下午的时间,“到时我们去我爸那边一趟,有些项目细节还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他们手头上的这个项目,是楚董友情赞助给他们导师,说给学生一个实习长见识的机会。
跟项目有关,盛夏便应了下来。
楚寅昊就没再跟她一块下楼,挥挥手,“你忙吧,不耽误你了,我去找我们老大汇报工作。”
他从楼梯上去,没去找导师,而是给父亲打了电话。
楚董正在忙,“有话赶紧说。”
楚寅昊神秘兮兮的:“诶,爸,周五我带着我女神去找你聊项目上的事,你可要给力点,到时晚上请我们吃饭。”
楚董愣了下,自然而然理解成,儿子是假公济私,要带着女朋友见家长,“行,放心吧,给你安排好。”
“谢了,老爸。”楚寅昊站在楼梯窗口往下看,隐约可见楼下盛夏的身影。
盛夏从实验楼出来时,先是收到了闵瑜的消息,闵瑜跟她简单说了说商梓晴那事,让她放心,任彦东全都解决了。
她刚要回复闵瑜,任彦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忙完没?我现在就过去接你。”他磁性、略带温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盛夏答非所问:“今天的事,谢谢你。”
“盛夏。”
“嗯?”
任彦东捏着漫画的一角,跟她商量,“漫画送给我吧,就当给我的生日礼物。”
盛夏惊诧:“漫画真的还在?”
任彦东:“”
顿了两秒,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电话里出奇的安静,盛夏还以为挂了,看看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盛夏没想到漫画还在,以为任彦东只是想借着漫画,难为一下商梓晴。
她又问一遍:“漫画当初真的被商梓晴拿去了?”
闷了半晌,任彦东‘嗯’了声。
第四十六章
任彦东和盛夏约在了咖啡馆见面, 原本他要去接她,不过盛夏已经自己驱车出了校门。
去咖啡馆之前,任彦东把漫画全部拍下来, 因为盛夏坚持要回漫画,还回了他一句:“你生日我为什么要送礼物?”
他想了半天,无以反驳。
不想让她不高兴,他就把漫画还给她。
盛夏比任彦东早几分钟到咖啡馆停车场, 期间接了夏女士的一个电话,等她下车时, 任彦东的车缓缓从她车前经过, 去了另一个停车区域。
这边是出口的必经之路, 盛夏在车前等着任彦东。
没一会儿,任彦东款步走来,手里拿着漫画。
今天他穿的衬衫依旧是她买的, 风衣也是。
走近, 任彦东问:“早到了?”
盛夏,“刚到。”
“冷不冷?”说着, 任彦东就把她风衣往一块收拢。
盛夏:“不冷。”
鉴于上次问他要门禁, 把手伸给他时, 他就直接攥紧揣在了兜里,这一次,她有了经验, 直接打开包,示意他把漫画放包里。
任彦东盯着她看, 盛夏若无其事道:“今天麻烦你了。”
“应该的。”任彦东把漫画搁在包里。
丢失的漫画找回,网络上负.面消息全部解决,盛夏为了表示谢意,请任彦东喝咖啡,“今天我请客。”
到了咖啡厅,他们选了一个包间,任彦东给盛夏点了咖啡和一小块甜品,他要了一份简餐。
盛夏自坐下来后,就开始看漫画。
时隔十年,她早就忘了当初画了哪些场景,又写了什么独白。
一页页往后翻看时,她拿手挡着额头,那会儿色胆不小,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画,还有好几幅是她壁咚任彦东,还让他背着
咖啡上来了,盛夏还专注在漫画里,任彦东的视线则一直在她身上,服务员没出声打扰,放下咖啡就退出包间。
任彦东手臂支在沙发扶手,抵着下巴,一瞬不瞬望着盛夏。
随着漫画剧情的发展,她脸上表情也丰富起来。
直到简餐上来,盛夏还没看完。
任彦东把她喜欢吃的蘑菇喂给她,“先吃一口再看。”
盛夏回神,下意识身体后倾,“谢谢,我晚上不吃。”
任彦东:“芦笋呢?”
盛夏还是摇头,“我要吃就点餐了。”
她把最后一页漫画看完,收起来放进包里。
任彦东跟她聊着,问她专业课上怎么样。
盛夏:“我要想第一,就不会第二。”她轻轻搅动着咖啡。
任彦东习惯了她这样自信,也的确,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会下工夫,没有她不能胜任的。
就像她当初一边巡演,还能晚上抽出时间学法语,她的法语老师说她有语言天赋,其实也不全是,她背后的努力,法语老师没看到。
有些话题可能会敏感,他还是问了,“有没有想过,下学期申请音乐学院,等你这边研究生毕业,就能去音乐学院继续深造。”
盛夏摇头,“暂时没想过申请音乐学院。”
今天心情还不错,就跟他多说了几句:“已经考上了金融研究生,读都读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就不能半吊子。”
任彦东顿下刀叉,“那你的小提琴呢?”
盛夏:“一直在继续啊,圆梦什么时候都不晚,再说,我也算是实现了梦想,巡演也有了。”
艺术有最高的殿堂,她也曾有幸站在那个顶级的演奏厅,但技术没有,它只有更高,没有顶点。
之前有不少前辈希望她去深造,愿给给予指点,她心动过,也想在技术上有所突破,让自己的演奏更加完美。
不过综合衡量,她还是暂时放弃了。
岳老师惜才,见她放弃,遗憾不已。
不知道岳老师到底跟任彦东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变化这么大。
当初不管是爱他、为他放弃一些东西,亦或是回来考研,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并不想借此博得怜悯和亏欠。
盛夏放下咖啡勺,跟任彦东说:“我只是为你暂时放弃了我的梦想,不是放弃了自我价值。”
这是自上海会所生日派对后,她第一次愿意跟他心平气和的聊过往。
她说起考研,“虽然也是为了让我妈高兴,为了跟你有共同话题,但考研最终受益的是我自己,知识、能力以及金融这个领域给我带来的格局的提升,还有眼界的开阔,都是别人拿不走的。”
接着,她又聊到那部电影,“那几个月的经历我大概此生难忘,那个小提琴家的心里路程对我影响很大。”
“所有的音乐作品都来源于生活,也许,等我人生经历、阅历更丰富了,我对一些音乐作品,以及作品创作的背景又有了不一样的理解,这何尝不是对音乐的另一种深造?”
任彦东没接话,始终跟她对视。
这段感情波折,让她成熟不少。
盛夏接着道:“你看你不太喜欢我拍戏,我还是决定拍了。不管是当初放弃数学竞赛的集训,继续我喜欢的小提琴,还是后来考研,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能为我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也能承受得起任何结果。”
她抿了口咖啡,“这事儿就翻篇了,至于什么时候去深造,去哪儿深造,我会有自己的打算和规划。”
她岔开话题,问任彦东:“钢琴练得怎么样?”
任彦东:“还不错。”跟刚开始那一个月比,进步不少。
他没多聊跟钢琴有关的,她今天状态,心情都还行,而且她也主动提及过去,他就趁此机会,把他们之间最敏感的那个点,说了出来。
还没开始说,他不由收紧了呼吸。
“盛夏,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打过纪羡北?”
盛夏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打他?”
任彦东顿了半秒,“我跟纪羡北还有沈凌打球,不小心被纪羡北推倒,你就拿了琴弓去打他。”
她那会儿太小,纪羡北没敢动,被她打了好多下。
盛夏大概猜到任彦东想说什么,于是很淡的笑了笑,自我调侃:“你看我小时候就知道护着你,你却”
剩余的话,她就没说。
她再次拿起咖啡勺,心不在焉的搅动咖啡,目光一直紧盯着深褐色的咖啡看。
目光所及,都不是清澈。
任彦东的声音很低,充满内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越多,我就越不敢求你原谅。”
两人之间沉默着,包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说:“盛夏,不管你信不信,对你的感情我问心无愧。在我这里,你一直都是从小就只许自己欺负我,长大了还是只许自己欺负我的那个盛夏,不是别人。”
盛夏一直看着他的眼,他的眼底还像以前那样深幽,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端起咖啡抿了几口。
怕气氛太过压抑,任彦东没再接续这个话题,他今天点的饮品是茶,问盛夏:“要不要放茶在咖啡里?兑着喝挺不错。”
那次在沈凌办公室喝了咖啡茶后,他现在经常这么喝。
盛夏摇头:“不要。”
任彦东:“那我加点咖啡。”他直接把盛夏咖啡杯端过来,倒了一半在他的茶杯里。
盛夏:“”
瞅着他,“就不怕我再打你?”
任彦东没吭声,默默品着咖啡茶
接下来的几天,盛夏一直忙着整理项目数据,周五下午,她没课,不过楚寅昊有事,要四点多才有时间。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楚寅昊才急匆匆赶到实验室,连连跟盛夏说抱歉,说耽误了点时间。
盛夏:“不着急。”
楚寅昊:“开我的车吧。”
“随便。”盛夏整理好文件,随他一起下楼。
到了车上,楚寅昊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正巧就是前几天他和盛夏合唱的那首,这首音乐适合放松心情,他把音量调到正好。
不由地,盛夏跟着哼起来。
盛夏跟着音乐小声哼了一遍,音乐结束,换到其他歌曲,她才跟楚寅昊聊天,问他:“你是因为以后要接管家里的公司,才没走音乐这条路?”
楚寅昊把音量调小,颔首,“我爸对我挺好,也没逼着我非要做什么,但他和我妈很辛苦,我跟他们说等我毕业就专心去公司上班,上学期间,我再玩几年。”
“你呢?”他问。
盛夏:“等我把资本市场研究透了,我就再去音乐学院深造。”
楚寅昊问她:“以后准备去哪工作?”
盛夏:“应该是投行,投行最锻炼人。”
楚寅昊:“嗯,不过也最辛苦。”他笑了笑:“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在项目上遇到。”
两人聊着现在,还有以后的职业规划,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司楼下。
楼上,楚董办公室有客人,今天下午任彦东过来拜访,也是致谢,商梓晴那事这么快解决,楚董中间帮了忙,给商云集团暗中施压。
这会儿也已经聊的差不多,正喝茶。
楚董手机响了,是儿子楚寅昊打来的,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了楼下,让他泡好咖啡,不加糖。
挂了电话,楚董跟任彦东说:“是我家儿子。”因为楚寅昊跟任初关系好,他也就没避讳,跟任彦东说:“这小子打着跟我汇报项目的幌子,要把女朋友带给我看看。”
“挺好的。”任彦东若有所思,“刚谈的女朋友?”
楚董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以前也没听他说过,我们聊我们的,不用管他们,一会儿让他们四处转转。”
任彦东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多问。
因为楚寅昊要来,他喝完杯子里的茶,算好了时间差不多,起身告辞。
楚董送任彦东下楼,到了电梯口,正好门缓缓打开,除了任彦东,他们三人皆是一怔。
特别是楚董,他认识盛夏,也清楚任彦东为了追回盛夏,付出了什么,可他家这个不怕事的儿子,竟然要横插一脚!
刚才他还跟任彦东说,儿子带女朋友过来,结果是盛夏,此时,他想把儿子再踹回学校的心都有了。
盛夏定定神,“楚董好。”又跟任彦东打了声招呼。
楚董随即不动声色调整好表情,语气随和:“巧了,今天老三也在。”他又赶紧缓解尴尬,跟楚寅昊说:“就你跟盛夏两人过来?你女朋友呢?怎么不一块带来?”
楚寅昊伸手挡着电梯门,示意盛夏先出去。
他跟任彦东打了声招呼,父亲的话,就这样被打岔过去。
任彦东看向盛夏,“我在楼下等你。”其他没多言,他进了电梯。
楚董带着他们俩移步办公室,秘书给泡了咖啡,盛夏开始汇报项目进展,楚寅昊看出父亲脸色严肃,他也没敢再打马虎眼,认真讨论着项目。
半小时,公事谈完。
楚董没再多留盛夏,亲自送盛夏坐电梯,等他回到办公室,楚寅昊正倚在沙发里悠悠喝着咖啡。
‘砰’一声,楚董关上门,虚空点着楚寅昊:“你能耐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任彦东在追盛夏!”
楚寅昊:“知道啊,就许他追?”
楚董:“你别瞎胡闹,人家正在复合,君子不夺人所爱,懂不懂!”
楚寅昊笑,故意道:“爸,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楚董:“”差点被噎过去。
楼下停车场,任彦东的手机响了,刚才他打出去,对方没接,现在才回过来。
厉炎卓刚散会回办公室,问道:“任总,有何指教?”
任彦东‘呵’了声,“我还敢指教你?你现在多能耐。”
厉炎卓笑,“谬赞。”
任彦东懒得跟他掰扯,直奔主题,“那部电影不是下月底要举办全阵容媒体见面会?”
“嗯。”厉炎卓:“你又要打什么主意?”
任彦东:“CE项目的一个附带条件,你不是说关照闵瑜你无条件,让我另加一个?现在我就加上,见面会提前到这个月底。”
厉炎卓幽幽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问:“提前举办媒体见面会,你要干什么?”
任彦东也没隐瞒,“遇到你一个脸皮比你还厚的,想追盛夏,我要提前跟盛夏表白。”
厉炎卓:“”
第四十七章
周六那天午后, 盛夏接到了沈凌的电话,沈凌约她喝下午茶,就在她小区对面的一家咖啡馆。
盛夏大概猜到他找她为何事, 也就直接问了,“要跟我聊任彦东?”
沈凌没否认,“嗯,也想跟你道歉。”他说:“盛夏, 你过来一趟吧。”最终,盛夏应了声。
从六月到现在, 除了任彦东和盛夏, 他是最煎熬的那人, 特别是前些日子,他听闵瑜说,盛夏原本就要在任彦东生日时原谅任彦东。
那天下午, 他在办公室抽了一个下午的烟。
要是他那天不多嘴, 兴许,什么事都没有。
任彦东之前跟他说, 他在会所走廊的那番话说出来也是好事, 矛盾彻底爆发也没什么不好, 再重新追回盛夏。
其实他感觉,任彦东之所以那么说,有宽慰他的成分在里面, 也有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成分在里面。
因为任彦东在酒吧最后离开时, 一大杯酒他是整杯闷下去的。
如果真如任彦东所说,矛盾彻底爆发没什么不好,他用得着那么灌自己酒?
生日派对时,盛夏离开会所后,任彦东也离开了三个小时,他之前问任彦东,到底是真的回公寓,还是追盛夏去了,任彦东一直没答。
闵瑜说,任彦东去追盛夏了结果可想而知。
昨晚,任彦东给他打电话,让他帮个忙,说要媒体见面会后跟盛夏表白,他松了口气,以为他们已经和好,是要求婚。
结果任彦东说:“她不一定会答应。”
他一头雾水:“那你还表白?还是再等等,多表现表现再表白。”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任彦东说了句:“要是再不表白,等她有了男朋友,我连表白的机会也没了。”
之后,任彦东就挂了电话。
他一直以为,任彦东重新追盛夏,是有把握的。
十多分钟后,盛夏来了。
沈凌回神,给她点了果汁。
盛夏笑了笑,“你是来当说客的?”
沈凌:“要是当说客,也不等到今天,就是想把我这边的误会,给你说清楚,至于你和老三,我不了解,也不会再乱说。”
有种疼,总觉得是放下了,可碰触时,仍是历久弥新。
沈凌没等盛夏问,便把想说的一股脑的全说了。
“我只说我自己的理解,至于老三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也不会刻意替他说好话。”
盛夏点点头,认真听着。
沈凌:“说你是替身,说他心里想着谁,并不是他在我跟前说了什么,或是我知道了什么内情,我才这样认定,全是因为我对他固有的了解造成的。”
“他以前对待任何一段感情都是薄情又没心,我以为他还那样,毕竟以前他的表现,在我这里根深蒂固了。再加上,这几年我们本来聚一块的时间就少,也没提私人感情。”
“我不知道他那种性格的人,也会改变,毕竟三十多岁了,哪能轻易改,谁知道他就改了。”
“知道他申请航线给你补过生日,这一年半里都是他满世界追着你跑,我真没敢信,这是闵瑜跟我说的,我都不信。”
“我那晚的话,是我自己理解强加给他的。”
“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找你出来,因为这事儿,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来找你,就有替任彦东辩白的嫌疑,会让你反感,对你们复合不利,可”说着,他叹口气。
“盛夏。”
沈凌看向她,“在我这里,我一直觉得任彦东是配不上你的,不管什么时候。”
“不管是跟你打牌赌约那次,还是生日派对那次,我从来没看过你笑话,也从来不觉得你是个笑话。”
“以前我多嘴任彦东感情上的事,是因为我不希望他跟纪羡北闹僵,不希望他因此被圈里人唾弃,影响了生意。”
“后来在派对那次,多嘴你跟任彦东的感情,是我感觉任彦东渣,希望你能找个好的归宿,因为不管是盛叔叔还是夏阿姨,都不容易,而你呢,又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我们小时候看着你出生到会走路,然后开始弹琴,感情不一样。”
盛夏这才说话,“谢谢。”
沈凌拿自己的杯子跟她的咖啡杯轻轻碰了下,“我该谢谢你才对。”
之后,又聊了会儿,沈凌接到公司的电话,赶着回去处理公事,盛夏没急着离开,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了好一会儿,咖啡冷了,又续了一杯。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铺在桌面上,也照在身上。
之前盛夏一直看着窗外,现在有些刺眼,她收回视线,慢慢搅动着咖啡。
手机震动,任彦东给她发来消息:【今晚我要开会,要凌晨三点多才结束,就不过去了,你别熬夜。】
盛夏:【嗯。】
任彦东没开会,此时在布置明天表白的现场
电影媒体见面会安排在演奏厅,也是当初盛夏最后一场小提琴巡演的那个演奏厅。
盛夏在接到闵瑜电话时,疑惑了下,“怎么在演奏厅?”
闵瑜这么解释:“为了烘托电影主题,电影不就是围绕小提琴演奏家拍摄?”
盛夏点点头,也就信了。
不管是电影里她饰演的那个小提琴家,还是顾恒演的男主,都是音乐家。
当初跟品娱签合同时,闵瑜就提出了条件,盛夏只参加第一次媒体见面会,但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之后电影的宣传,盛夏全都不参与。
媒体见面会就在这个周末晚上,那天盛夏不管是礼服还是妆容,都简单低调。
七点钟,导演周明谦携所有主创人员在媒体前亮相。
闵瑜坐在了演奏厅的二楼,二楼灯没开,很暗。
任彦东忙完也坐了过来,这边能看清台上,不过舞台上的人看不清他们。
闵瑜望着台上的盛夏,不禁感慨:“离去年的演奏会,正好一年了。”这一年,忙忙碌碌,却也不知道自己忙了什么。
生活依旧单调,感情还是没着落,而自己又老了一岁。
她始终看着前方,“还以为你会当着媒体的面跟她表白。”
任彦东:“那样不是太自私龌龊?”
闵瑜轻呵一声,“说得你好像多大方君子一样。”
不过任彦东选择在发布会之后表白,是她没料到的,她以为任彦东会当众表白,这样各种舆论施压,盛夏为了给他面子,就会答应。
闵瑜提醒他:“今晚大概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成就成了,要是被拒,以后你见她都困难,有什么想说的就都说了吧。”
任彦东没吱声,安静的看着台上的人。
一直到八点半,见面会才结束,记者和相关工作人员陆续离场,剧组今晚聚餐,盛夏去后台拿包,准备跟他们一块过去。
路过曾经那个化妆间,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周明谦过来找她,“盛夏,你还不能走,闵瑜让你去舞台那边,下面还有个节目,是她接的。”
盛夏微怔,“还有节目?闵瑜没说啊。”
周明谦:“可能忙忘了,你过去看看吧,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盛夏点头,“谢谢。”她边走着,边给闵瑜打电话,不过闵瑜的电话占线,打不通。
舞台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右边的幕布垂下来,以前没发现这边有幕布。
盛夏正准备再次给闵瑜打电话,忽然舞台上的灯全熄了,随即,头顶是一片美丽的星空,还有一轮弯月。
盛夏愣了几秒,像有感应般赶紧转身,刚才幕布遮挡的地方现在是一个乐团在那里,中间有架三角钢琴,Allen坐在钢琴前。
这一幕似曾相识。
随着钢琴曲响起,盛夏看到舞台那边走来的任彦东,抱着一束玫瑰。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她漫画里的一个场景。
星空舞台,有世界顶级乐团和钢琴家演奏,任彦东在璀璨的舞台上准备跟她表白。
这是漫画的最后一页,也就停留在了这一页。
就在盛夏恍惚间,任彦东已经走近,她跟他对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边,Allen弹奏出来的美妙音符让舞台的气氛没那么紧张。
任彦东向后退了半步,单膝而跪。
盛夏眼前有瞬间的虚幻,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像是在梦里,那个曾经未做完的梦。
她张张嘴,还是没有声音。
任彦东仰头,望着她。
腾出一只手,轻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暗暗呼了口气,“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表白的机会,我知道,我们越来越远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承认,能拖一天是一天。
原谅我把你骗过来,也原谅我曾经的偏执,现在的自私。”
他看着她的眼,平复着呼吸。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都想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公,一个温暖的爸爸,我还不止一次想过,很多年之后,我们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不后悔嫁给我,不后悔爱过我,下辈子还想再遇到我。
曾经我以为我做的都是对的,给你一次次无形中带来的伤害,我很抱歉。
希望余生,我还能有机会再弥补。”
盛夏忽然转过脸去,她一点都不想哭的,不知道怎么了,眼泪一下没控制好,就滑了下来。
任彦东用力攥着她的手,“盛夏,我爱你,一直都是。”
紧跟着,他用英语、西班牙语还有法语,这三种盛夏熟练的语言,各说了一遍“我爱你,一直都是”。
夜幕上,星光闪烁,不可思议的梦幻,钢琴曲也在继续,慢慢流到人心尖上。
忽然,二楼那边传来声音,“盛夏,就答应他吧,一辈子那么长,使劲折腾他。”
盛夏望过去,那边的灯亮了,是闵瑜他们。
她的手被攥的发疼,任彦东大概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他自己都没发觉。
她用手把眼泪擦去,看向任彦东,“知不知道,再次落我手里,你会有多惨?”
“知道,我愿意。”任彦东没再给她反悔的机会,将鲜花搁在一边,站起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盛夏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委屈,眼泪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把他衬衫衣襟都弄湿了。
第四十八章
任彦东一度觉得没有什么事能比曾经盛夏突然说分手, 说她喜欢上‘校草’,之后彻底分手越走越远,更让他难过。
那种痛楚, 足以让他铭心。
可此刻,她愿意给他机会,在他怀里泪如雨下时,这种疼, 是刻骨的,才最要他的命。
演奏厅里, 所有人都悄悄离开, 只有舞台上星光闪烁, 还有不断循环的音乐。
快一年了,这种抱她在怀里的感觉才是真实的。
任彦东用力把她箍在身前,始终没说话, 也没动。
直到手臂都快酸了时, 盛夏才平复好自己。
任彦东低头,用自己的侧脸轻轻蹭了一下她的侧脸, 低声道:“我们回家。”
盛夏望着他, 眼睛微眯, 睫毛湿润,眼睛通红,气还未消。
任彦东把花抱起来, 伸手去牵盛夏,盛夏没给他牵, 直接拽过他的领带,用力扯了两下。
任彦东:“”
到了后台,任彦东穿上风衣,把盛夏的包拿上,两人前往停车场,这一路上,盛夏始终拽着他的领带,不高兴时就用力扯几下。
任彦东由她撒着气,风大,有时把她长发吹乱,吹到脸上,他就给她把头发拢到肩后。
“今年寒假想去哪玩?”
盛夏脚步顿了下,看着他,“要去小姨奶家。”
任彦东也驻足,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他还是看清了她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随意说说。
“真去?”
“难不成还假的?”盛夏嘴角噙着一抹很淡很淡的笑。
任彦东颔首,谨慎措辞,“你要是想让我去,我陪你过去,到时我提前把工作安排好,你要想自己去,我再陪你去其他地方玩。”
盛夏:“就去小村,你跟我一块。”
周围很静,只有风吹过树枝作响的声音。
任彦东没敢乱猜测,也猜不透她此刻想什么,“行。”
盛夏盯着不远处的灌木丛看了会儿,她实话实说:“既然我心里过不去,想不通,但也不能一直搁在那里自欺欺人,久病成疾。”
即便分手后已经淡了,可感情重拾,它依旧是根刺,不敢去想在那里的几个星期,她是如何度过。
“我承认我有时比一般女人更容易钻牛角尖,但我不是不讲理,不会一直揪着那个矛盾点跟你没完没了的闹。”
她看着他,“我要把你带过去三百六十度摩擦,等我心里彻底舒坦了,觉得这事可以重提,没什么避讳了,就算你通关,这事就永远翻篇。”
她下巴微扬,“怎么样?”
任彦东沉默片刻,还是很认真的问了,“什么叫三百六十度摩擦?”
盛夏:“”
她解释:“就是折腾你,虐你,直到我心里满意。”
任彦东点点头,“行。”又问:“你准备在那待几天?”
盛夏:“一天,最多两天,不多待。”
她似笑非笑的,看上去说得轻松,“我得告诉你,我在哪个地方替大伯接到电话,你说,我是沈凌。还有,我在哪个地方突然就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就因为听到大伯说,你最长一次在那里待了一个月,都得你感受感受,以后你再想到那个地方,你心里就难受,想的都是跟我有关。”
顿了顿,“任彦东,我依旧是很小气,也很自私,就希望你想到的全是跟我有关,爱的只是我,曾经是,现在是,以后肯定还是。”
“不管是什么方式,不管幼稚不幼稚,我得让我自己心里舒坦了,放过了我自己,我才有可能真的原谅你。”
“懂吗?”
任彦东望着她,“如果你不是撒气,不是到那里打我,那可能就不用去了。”
盛夏眼神平静,“给我个不去的、能说服我的理由。”
任彦东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那个地方是我让我的盛夏难过的地方。”
说着,他默了默。
“所以我不想去。”
他说:“这是心里话。”
一点也不想去。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着,她在那里曾经那么难过。
安静了片刻,他又说:“现在再提到小村,我脑袋里浮现的不是那里的景色,是你给我画的那幅漫画。”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扬起她的风衣衣摆,和他风衣的衣摆轻轻依偎。
盛夏沉默片刻:“这个理由勉强过关,那就不去。”她说:“换个地方,双倍摩擦你。”
任彦东:“去哪?”
盛夏:“等我想好的。”她抬步走向汽车,走了两步,又回头抓着他的领带。
任彦东抓着她的手腕,“你下手轻点,勒的我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到了停车位,任彦东把花放在后备箱,将风衣脱了放在后座,今晚特意没让司机过来,他自己驱车。
出了停车场拐上马路,不是回盛夏公寓的方向。
盛夏侧脸,一直瞅着他。
任彦东专注看路,感应到她的眼神,他抽空看她一眼,“怎么了?”
盛夏反问:“你说呢?”
任彦东反应过来,“住一个屋檐下,你不是才有时间三百六十度摩擦?”
盛夏思忖几秒:“回别墅住也行,不过你的活动区域仅限一楼,二楼三楼是我的地盘,你要是误闯,”她特意停顿两秒,“我就再也不会踏进别墅半步。”
任彦东颔首,“没问题。”一楼是客厅厨房,还有健身房,浴室,现在又多了一个琴房,目前只剩下一个不算很大的卧室,只能先凑合着。
到了别墅,盛夏抱着花上楼去了,任彦东望着她的背影,“我上去拿点东西下来。”
盛夏头也没回:“我之前在车上的话,现在就生效。”
“我睡衣还有充电器什么的都在楼上。”
“我给你拿下来。”
盛夏走到卧室门口又迟疑一瞬,她已经那么久没在这儿住,也不知道浴室里的那个冰箱有没有搬走。
那个冰箱是任彦东专门为她定制,就是用来盛放泡澡的鲜花,还有各种化妆品和护肤品。
推开卧室的门,盛夏恍惚着,感觉离开了很久,可一切还是曾经熟悉的样子。
沙发对面那个盛世公主的化妆台还在,上面摆满了各种未拆封的、她常用品牌的化妆品。
台子右侧,堆了一叠时尚杂志,大概是这几个月的月刊。
床上,他的枕头还在中间的位置,她的那个枕头,紧紧挨着他的。
凝神半刻,盛夏进了浴室,冰箱还在那,里面的东西之前她搬家时全都清空,现在又满了。
她打开下面的柜门,将鲜花放进去。
转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是陌生的,仿佛又是熟悉的那个人。
手机响了,是夏女士。
“夏夏,你跟彦东复合了?”
盛夏拧眉,“妈,你听谁说的?”
夏女士一个同事的朋友是乐团里的,说今晚见证了一个小提琴家的美丽爱情,那女孩回到家还在激动。
后来朋友就多问了句,是哪个小提琴家?女孩说是盛夏。
同事跟她关系不错,就来恭喜她。
夏女士到现在都不敢置信,“真复合了?”
盛夏去了衣帽间,准备把任彦东的衣服收拾一些给他拿下去。
“不是复合,他追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原谅他,也爱不起来。”她推开衣帽间的门,愣怔。
鞋架上,满了。
首饰台,满了。
包柜里,也是满的。
都是最近半年多的新款。
惊讶之余,她就忘了说话。
“夏夏?”夏女士等了几秒,那边还是没声音,她就喊了一声。
盛夏回神,接着道:“还是被他一些话给触动了,他在努力改变,也是真的想好好跟我在一起,我就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夏女士对于她复合这事,没予置评,而是问:“不是一时冲动?”
盛夏没否认:“要是没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太过理智,可能就不是爱情。”
她说:“妈,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不排斥再恋爱,但必须得让我心动,不然多没意思。”
“当然,也不全是冲动,之前我看到了他的努力和改变,只不过我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因为我爱不起来了。”
爱情这两个字,对于夏女士来说,太过遥远。爱情来的时候,那还是二十七八年前,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爱情淡了,然后就一地鸡毛。
可能他们的爱情,不够浪漫和刻骨?
“妈妈还是两年前那句话,你要是喜欢彦东,你就跟他在一块,合不合适,我现在也不说了,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你们年轻人。”
说着,她话锋一转,“但是,夏夏,没有任何男人值得你委屈你自己,有任彦东,你是盛夏,离开任彦东,你还是盛夏。”
盛夏:“嗯,我知道。不会再委屈我自己。”
夏女士就没再多言,叮嘱几句学习上的,便挂了电话。
盛夏拉开衣柜,全是某品牌的当季高定,所有衣柜都满了。
她拿了一个行李箱,把任彦东的衣物收拾了不少装箱,又将电脑和充电器都给他拿上,乘了电梯下去。
“任彦东!”盛夏推着行李箱绕过客厅。
任彦东从琴房出来,“以后,能不能换个称呼?”
盛夏用力推了下行李箱,行李箱滑向任彦东那边,她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臂,“那喊你什么?任总?”
任彦东问:“你以前喊我什么?”
盛夏似笑非笑:“失忆了。”
任彦东没吱声,看着她的眼。
盛夏没有躲避的眼神,跟他对视。
针落可闻的客厅,深邃的眸光,清冽的气息,加快的心跳,呼吸缠绕,有种情绪像是暗流涌动。
盛夏收回视线,走上楼梯,指着第一级台阶:“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地盘,不许上楼梯,听到没?”
她转身,扬长而去。
任彦东双手抄兜,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她在这里,房子就不像以前那么空荡。
第四十九章
翌日清晨, 盛夏洗漱打扮好,像以前那样拉开窗帘,入目就是院里的泳池, 不过没看到任彦东游泳。
幽蓝的池水里映着天空白云,旁边的椅子上有阿姨准备好的浴巾,整齐的叠放在那里。
平时这个时间点,他肯定是在游泳。
而今天, 浴巾都没动。
盛夏在窗口站了会儿,拿上风衣, 背上包下楼。
她以为任彦东在健身房跑步, 路过健身房时, 里面没人,他卧室的房门紧关着,餐厅那边, 厨师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家里的阿姨正在给客厅的鲜花换水, 打过招呼,盛夏问阿姨, “三哥去公司了?”
阿姨:“没看到人, 应该还没起。”
盛夏蹙眉, 这都七点半了,他还没起?
以前他最迟的一次起床是七点钟,是因为她缠着他, 不让他起来。
她把风衣搭在沙发背上,去敲他卧室的门。
“任彦东?”
里面没动静。
她喊了两声, 也没回应。
盛夏动了动门把手,门没反锁,她轻轻推开。
床上的人睡的很深,脸上难掩的倦色,他手里还拿着手机。
盛夏很轻的走过去,先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她晃晃他的手臂,“任彦东,起床了,今天不去公司了?”
任彦东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眼前的盛夏时,他愣了几秒,缓了缓,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沙哑:“几点了?”
说着,他自己举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快七点四十,他早上六点二十的闹铃,结果闹铃响了后他直接给关了,后来又睡着。
自从她离开之后到现在,他昨晚睡得最踏实,也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个安心的觉。
盛夏问:“今天不忙?”
任彦东揉揉太阳穴,“忙。”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今天上午不是没课?”
盛夏:“嗯,去实验室。”
任彦东看着她,现在她提实验室,他条件反射般就想到了楚寅昊,盛夏没时间细品他的眼神,离开卧室去了餐厅。
盛夏快吃完时,任彦东才从卧室出来,边走边扣着袖扣。
闻声,盛夏抬眸,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今天穿的是黑色衬衫,她盯着纽扣看了几眼,这件衬衫还是她前年给他买的
任彦东扣好袖扣,在盛夏身边坐下,他侧眸看向她,盛夏也正好转脸,目光猝不及防对上。
不管之于盛夏还是任彦东,这样坐下来用早餐的一幕,恍如隔世。
任彦东见她放下筷子,“不吃了?”
盛夏:“嗯,饱了。”
她又喝了几口温水,没急着离开,手托着下巴,“我想好寒假去哪了。”
“哪?”任彦东把她吃剩的那半个烤番茄夹到自己盘子里。
盛夏:“墨尔本,那边正好是夏天。”
任彦东考虑几秒,“十天行不行?”一月份的话,公司比较忙,他说:“十二月份的圣诞节和元旦时我多陪你几天。”
盛夏点头,“行啊。”
她嘴角漾着一丝浅笑,一看就是坏坏的,跟她小时候要在他书法作业纸上画画时的笑一样。
任彦东问:“准备怎么实施你的三百六十度摩擦计划?”
盛夏回神,刚才她在想别的,“去那边就是旅游,至于怎么折腾你,是随机的,我没计划那么多。”
任彦东:“”
时间差不多了,盛夏准备去学校,她才刚站起来,任彦东看向她,“晚上我跟厉炎卓约了谈事,十点左右到家。”
盛夏顺口问了句:“你们又有合作?”
任彦东:“还是CE那个收购案。”
盛夏没记错,这个项目在四月份时,他们俩就开始接触,她跟厉炎卓去会所那次,听厉炎卓提过一句,说厉氏集团想要收购远东控股的CE公司,这都七个月过去,竟然还没进展。
以前她是不会关心这些,如今读了这个专业,她就好奇,是什么原因致使收购停滞不前。
她又坐下来,“是厉炎卓那边反悔了?”
任彦东:“这倒不是,他的收购计划遭到董事会部分董事反对,收购计划在会上通不过。”
其实就是他的叔叔还有堂弟厉炎越那边没有得到收购CE的机会,于是只好暗中使绊子,不同意收购,给出了各种风险,最重要一条就是收购CE,未来有可能会让厉氏集团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危机里。
CE资产全部打包出售,要佰亿,而且他的出售条件里,是要三分之二的现金,三分之一接受股权置换。
盛夏点点头,“厉氏集团现在给出的阻挠理由就是担心未来资金链断裂,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那为什么不用LOB模式?”
任彦东望着她,一时没应声。
这是她第二次把LBO模式说成是LOB模式,上一次还是他在办公室收到了她的考研真题卷的包裹,给她打电话。
她说起关于考研后,两人的共同话题,就是把这个模式说错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他在她真题上给她梳理的知识点里,不仅有些是她不懂的难点,他也特意把这个知识点列出来,还把LBO写的比其他字要大,想通过这种方式提醒她。
之后她在那里画了一个盛氏大刀,专劈考试难点,他以为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说法是有错误的,后来他就没当面再问。
现在看来,她那会儿也是没朝心里去。
不过那会儿她不是这个专业,就算偶尔记混也没什么,现在她已经学了一学期,连最基本的都记错了。
他说的很委婉,“杠杆收购的英文怎么说?”
盛夏没多想,脱口而出:“Leveraged Buy-out,怎么了?”她问。
她感觉任彦东不会不知道这个收购模式的英文说法,直到这一刻,她还是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缩写。
她明明知道这个模式的英文是什么,却能把缩写说错。
任彦东思忖着,要怎么委提醒她:“你现在又发明了盛氏新名词?”
盛夏不明所以:“嗯?”
任彦东:“LBO是我们普通人的说法,盛氏小公主肯定要说的特别一点,就是LOB。”
盛夏:“”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把这个模式说错了。
LOB是long bob头,之前闵瑜迷恋的一种发型,她就印在脑子里了。
她伸手抓过他的领带,用力扯了好几下。
任彦东无奈失笑,“你轻点拽行不行。”
盛夏也没真的生气,这种最基本的错误,要是在同行面前说错了,丢人丢到家了。
“谢了,今天给你加个零点一分。”
她松开他的领带,示意他可以继续吃饭。“今天有商务宴会?”他一般很少系领带。
“没有。”任彦东喝了几口咖啡,“我要不系,你还怎么拽?”
餐厅安静了几秒,盛夏瞅瞅他的领带,往上,她一直喜欢的,他性感的喉结,再往上,轮廓分明的那张脸,一如以前,眉宇间带着一点淡漠。
任彦东回头看她一眼,“接着说。”
盛夏:“CE项目本来就是优质有前景的项目,不过是因为你报价太高,收购方式苛刻,厉氏集团以此来阻挠厉炎卓和他的父亲。厉炎卓可以拿CE到银行股权质押,当然这是大宗收购,风险也大,银行不一定轻易给与融资,不过找对人也不是没路子。”
任彦东颔首,示意她继续。
盛夏:“找沈凌啊,他们沈氏控股的银行,做过不少这样的项目,最后都是成功的。”
任彦东作为项目的卖方,自然不适合主动去找沈凌,因为投资就意味着风险,他不能用人情牵绊生意。
到目前为止,他也从来没给厉炎卓指路,让他怎样。
他只代表CE的利益,所有条件不可能让步,厉炎卓要是最后没能力收购,他只好给CE另寻下家,说不定也会跟厉炎越合作。
盛夏对任彦东的做法没予置评,他是为远东考虑,不顾虑人情这才是正常的做法,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要是换成别的买方,我可能觉得有风险,不过对方是厉炎卓,我还是信得过厉氏集团的领导和管理水平,还有蒋百川投行精英团队把控风险,沈氏集团本来就有风控部门,要是综合评估的风险在可控范围,那我觉得这次收购,几方都实现了共赢。”
她问:“厉炎卓为什么不找沈凌?”
任彦东:“他跟沈凌不熟。”厉氏集团也是刚刚反对厉炎卓父亲收购CE的方案,厉炎卓短时间内没找人搭上沈凌这层关系。
而且沈凌这人,跟他正儿八经的谈生意时,不比他好说话。
盛夏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画起来,画了几方的关系图。
任彦东看着她,问了句:“你从哪儿看出来厉炎卓有过人的本事?以后能管理好厉氏集团?”
盛夏正认真画着,漫不经心道:“直觉。”
任彦东看了她半晌,她只顾着画画,没看他,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的素描纸上。
“画什么呢?”他问。
盛夏:“我看看我能从你们这个项目里赚到多少钱。”
任彦东疑惑:“你要做什么?”
盛夏:“那次你在会所替我赢了沈凌,沈凌答应了我一个条件,我现在也不要项目了,撮合他跟厉炎卓见面,至于能不能成,沈凌不会给任何人的面子,只会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合作,不过一旦合作了,我就是牵线人。”
任彦东:“你怎么赚钱?”
盛夏问:“这个项目是蒋百川的投行负责促成交易的吧?”
任彦东点头,“嗯。”
盛夏:“我去找蒋百川谈谈,我跟他合作,虽然我业务能力不行,不过我可以整合资源,要是项目成了,你们三方都只赚不赔,不得感谢我?到时你们远东,沈氏集团还有厉炎卓,都要多给投行咨询管理费,到时我跟蒋百川对半分。”
任彦东:“”
她赚钱的说辞也是开开玩笑,不过要帮助厉炎卓倒是真的。
盛夏已经画完,任彦东扫了一眼,画里的她拿了一个很大的钱袋子,支票嗖嗖的往里掉。
她把纸笔收起来,“厉炎卓晚上约你,是不是想让你宽限一些时间,别给其他卖家?”
任彦东:“应该是。”
盛夏:“那我把你的话带到,你就不用去了。”她把背包扣上。
任彦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要约厉炎卓?”
盛夏点头:“晚上我找他谈谈,先看看他有没有意向杠杆收购,要是有,我再找沈凌,给他们牵个线。”
她看了眼手表,准备去学校,她拿上包起身:“晚上我可能要十点回家,给你赚零花也是不容易,你自己好好吃饭,别闹情绪。”
任彦东:“”
第五十章
盛夏和厉炎卓约了晚上六点见面, 下午的课结束她就直奔停车场,碰巧遇到了同去取车的楚寅昊。
楚寅昊本来是要去父亲的公司,看到盛夏后就临时改了主意, “叫上任初一块吃饭吧,好久没聚了。”
盛夏歉意道,“晚上约了人谈事,改天我请客。”
楚寅昊提出, “下次不仅要请客吃饭,还要请我们去唱歌。”
“没问题。”盛夏笑了笑, 指指前面的车, 跟他挥手道别。
楚寅昊上车后接到父亲的电话, 聊了几分钟,耽误了点时间,这时盛夏已经驱车过来, 经过他汽车车头时, 盛夏减速,降下车窗, 再次跟他挥手。
楚寅昊刚才就看到了那辆车, 是黑色, 不是盛夏平时开的跑车,他就没在意,直到看见车里的人跟他打招呼, 他才恍惚了下。
楚寅昊从汽车里探出头,“开车慢点。”
盛夏的车缓缓开走, 他盯着那辆车和那个车牌照看。他有印象,这车任彦东开过。
这是和好了?
盛夏到餐厅包间时,厉炎卓早到了,周明谦也过来了。
周明谦懒洋洋的靠在椅背里,抽着烟。
盛夏进了包间后,他把烟掐灭,跟盛夏说:“你上辈子何止拯救了银河系,我从不等人。”
他看看手表,“我等了你二十多分钟。”说着,他又指指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看到没,等你等的望眼欲穿,只能用烟麻痹自己。”
盛夏笑着,在他们俩对面坐下。
她回周明谦:“那你就是上辈子拯救了这个宇宙,我从不让人等,你是第一个,是不是很荣幸?”
厉炎卓给盛夏倒了茶,问道:“路上堵?”他声音发哑,鼻音偏重,一听就是感冒了。
盛夏:“不是,停车场堵。”
她接过水杯,致谢后,问道:“怎么感冒了?”
厉炎卓不仅感冒,下午开始就发烧,这会儿虽然坐在暖气的房间里,可他还感觉浑身发冷。
“没什么,昨晚着凉了。”最近忙公司的事,还有厉氏集团那边,一天睡不到三四个小时。
盛夏:“没去医院?”
厉炎卓:“没事儿,已经吃了药。”
盛夏这才问周明谦:“你今天怎么有时间?”
周明谦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来问你,你那个破合同,到底还能不能签了?整个制作班底都在等着呢。”
盛夏:“”
她惊讶:“三哥还没签给你们?”
在上海会所时,她把合同留下来后,以为任彦东会直接找周明谦。
这都多久过去了,竟还没签。
周明谦玩着打火机,“任彦东不签,说什么你跟他上次分开就是因为这份合同,那我只能找系铃人。”
任彦东和蒋百川那边已经决定投拍科幻题材的系列电影,至于何时开拍还未定,不过应该不会太迟。
他站起来,叮嘱盛夏:“别忘了啊。”
盛夏:“你不跟我们一块吃?”
周明谦:“我在另一个包间有饭局。”
周明谦离开后,包间安静下来。
厉炎卓不知道盛夏约他是为何事,上午接到她电话,她说要找他谈项目时,他还是挺吃惊。
他直言不讳:“你是代表任彦东过来谈CE,还是?”
盛夏:“我只替他带句话,主要是跟你谈生意。”
厉炎卓觉得有意思,示意她接着说。
盛夏先把任彦东的意思表达到,“三哥可以给你宽限一些时间,但不会长,要是三个月内你们厉氏集团内部没达成一致意见,他就另找下家,这个下家有可能是厉炎越。”
等到那个时候,厉炎越就会换一套说辞让董事会通过收购CE的决定。
厉炎卓看着盛夏,把这话琢磨半刻,问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任彦东的原话?”
盛夏:“三哥没明说,不过我理解就是这个意思。”
厉炎卓笑了,“半年的研究生没白读,都能知道任彦东心里想什么了。”
盛夏也笑,“谬赞。”
厉炎卓现在心里有了点底,三个月也是他的心理预期。
之前他跟任彦东已经签了合作协议,结果董事会那边却出了岔子。
他现在好奇的是,“你要跟我谈什么生意?”
盛夏:“还是跟CE有关,你想没想过杠杆收购,要是有这个意向,我给你和沈凌牵线,你们俩谈。”
厉炎卓哪能没想过,在董事会以‘现金收购CE有可能导致厉氏集团未来资金链断裂’这个理由反对收购CE时,他就想过,也在找人跟沈凌搭上线,不过倒是真没想过盛夏这层关系。
他意会了,就没再多说,拿起水杯:“谢谢。”他这次是沾了母亲还有任彦东的光。
盛夏帮他,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另一方面,盛夏也是在帮任彦东顺利完成CE的并购。
盛夏嘴角扬着一丝笑,“好朋友明算账,我对口头上的谢不感兴趣,还是真金白银实在些,要是你们这笔交易成了,得支付我高额财务顾问的费用。”
厉炎卓点头,“没问题,到时再在情人节那天,以粉丝后援会名义送你份惊喜,特意停顿两秒,他笑,“这份惊喜最高、最贵,也最扎任彦东的心。”
最后那句,他一点也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盛夏:“”
她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她也是生日时才听闵瑜说,厉炎卓是她粉丝会的一员,不出面只出钱。
上次她生日的广告屏庆生,就是厉炎卓找关系租下的26块广告牌,上海最繁华地段的广告屏都投放了庆生的广告片段,时长26分钟,光是那晚广告花费就几百万。
“你什么时候进了后援会的群?”
厉炎卓想了想:“在你开第三场演奏会的时候。”
盛夏点点头,她以茶代酒敬她,“荣幸之至。”然后话锋一转,“惊喜就不用了,心领,太贵了,上次都已经让你那么破费。”
厉炎卓笑,“你到底是心疼我的钱,还是心疼任彦东被扎心?”
盛夏:“我觉得吧,用钱扎心,太奢侈。”
厉炎卓笑了出来,“他不配是吗?”
盛夏:“”
菜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聊。
CE收购案他们就没再聊,厉炎卓现在就等着盛夏给他约沈凌。
之后,他们说起了任彦东。
厉炎卓说:“ 我之前是真没想到,你跟任彦东还能再走到一块。”
盛夏:“我自己也没想到。”
“跟一个人谈两次恋爱,是什么感受?”厉炎卓随意跟她闲聊。
盛夏顿下筷子,自己也颇有感慨,“要说感受,那太多了,一下子我也不知从哪说起。”
不过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任彦东现在会顾及她的想法,不像以前那样,只做,什么都不说。
就像昨天,她说想去小村,搁在之前,他肯定就说不想去,不像昨晚,还说了句:那是我让我的盛夏,伤心的地方。
这一句话,治愈了她很多的伤。
还有今天早上,他打领带,要是以前,她问他打领带是不是有商务晚宴,他肯定就说两个字:没有。
而现在,他会多解释一句,他要是不系领带,她就没法拽了出气。
如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做的跟以前一样,不过能适当表达自己的意思,她能领会。
这种细微的转变,正是她以前求而不得的。
盛夏又说道:“这一年反正过的很糟心,不过感觉也挺值。”
正说着,手机有短信进来,是一条消费通知,在某某餐厅消费了520元。
她想起来了,这张卡在任彦东那里,就是上次她给他电影投资款还有一千万零花钱的那张卡。
他要是今晚不消费,她都忘了这张卡还在他那里。
520?
很快,又有消息进来,这次的消费数额是521。
她:“”
不过看着这两个数字,她知道了,他是故意刷的,就是让她知道,他有好好吃饭,但是,情绪,闹了。
此时,另家餐厅里。
任彦东今晚请沈凌还有闵瑜吃饭,一共吃了一千一百块钱,他一共分三次刷卡,还刷了两张卡。
前两次是刷了盛夏的卡,这一次刷了自己的。
不止服务员,就连沈凌和闵瑜都瞄了他不下十遍,银.行卡都长得一样,他们两人不知道任彦东手里那张卡是盛夏的,关注点全在分次刷卡上。
等服务员出去,沈凌才说话,“你分裂了?”
半晌,任彦东漫不经心‘嗯’了声,他把两张卡收进钱包。
以前他有张卡在盛夏那里,当时他们在不同的城市,他收到了一条消费消息,就是520,那时,他一直以为这正好就是她消费的数字。
盛夏回到别墅时,任彦东已经到家,正在游泳,早上起晚了,锻炼的时间只好挪到晚上。
停好车,盛夏没进屋,直接在泳池边的椅子上坐下,“你的话,我带到了。”
桌上有财经杂志,她顺手拿过来看,这期的封面访谈人物她熟悉,跟夏女士关系还不错,她就打开到专访那页。
看到这篇专访的财经记者的名字,她微微蹙眉,很熟悉,在哪见过。
忽然想起,以前她看过这个记者的文章。
那时还在上海,她跟厉炎卓还有卓老师一起吃饭,任彦东亲自开车送她去餐厅,在任彦东的车上,她看的那期财经杂志上就有这个记者。
她印象很深,这个记者言辞犀利,风趣幽默,记者叫鲁凡,光是名字没法确定是帅哥还是美女。
感觉像个美女。
不过文章的犀利还有逻辑思维方式,又像个男人。
任彦东结束了游泳,上岸。
“不冷?”他问。
盛夏摇头,专注看杂志。
任彦东走到她旁边,从她椅背上拿了浴袍穿上,盛夏指指那个名字,“这个记者你认不认识?”
任彦东瞅了眼杂志,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不认识。”不过最近几期的杂志上经常能看到这人的文章,还算不错。
他催促她:“到客厅看,外头冷。”
盛夏:“这篇看完的。”
任彦东穿好浴袍,弯腰,盛夏正好转脸,她的侧脸轻轻蹭到了他的鼻尖,两人的眼睛能看到彼此眼底。
呼吸微滞,任彦东凑近她的唇,盛夏没躲,含着他的下唇用力咬着。
任彦东疼的皱眉,不过没动,任她撒气。
盛夏也没太用力,最后用牙尖扯了扯他的唇,松开,警告他,“以后只许我亲你,我抱你,你不准先亲,不准碰到我,听到没?”
任彦东声音寡淡:“知道了。”
还不许碰到她。
他看看椅子,寻思数秒。
“坐好了。”说着,他将椅子连带着她一块搬起来。
盛夏毫无防备,瞬间失去了支撑点,她下意识扔了杂志,条件反射般抱紧他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