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着蝉鸣往人衣领里钻，烫得像刚从蒸笼里掀出来的气。江星渊把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碎发被汗黏在额角，刚拐过教学楼的拐角，就看见路闻余扒着墙根冲他挥手——那小子缩着脖子，活像只偷了米的仓鼠。
“渊哥！”路闻余踮着脚跑过来，声音压得低，“顾文川在楼门口查迟到呢！都7:32了，再晚就得被记名字了！”
江星渊抬眼往楼门口扫了一眼，果然看见顾文川靠在门卫室的墙面上，校服领口松着颗扣，指尖夹着本迟到登记册，侧脸在晨光里冷得像块冰。他嗤了声，把外套往肩上一甩：“记就记，爷怕他？”
路闻余急得直拽他的袖子：“别啊渊哥！这月你都迟到八回了，再被记就要叫家长了——”
话音没落，江星渊已经抬腿往楼门口走，路闻余只能苦着脸跟在后面。
顾文川的视线恰好扫过来，落在江星渊身上时顿了顿。江星渊迎上他的目光，故意把步子迈得更晃，走到顾文川面前时，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顾大部长，查迟到呢？辛苦了啊。”
顾文川没理他的嬉皮笑脸，指尖在登记册上敲了敲：“迟到十分钟，登记。”
“登记什么登记？”江星渊往他身前凑了凑，声音放得轻，“昨天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我是送我舅上学——”
“前天你说送的是你叔。”顾文川打断他，抬眼时，眼尾的冷意裹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江星渊，你家亲戚是按天轮班的？”
周围几个路过的学生“噗嗤”笑出了声。江星渊的脸“腾”地烧起来，伸手就要去抢那本登记册：“顾文川你找茬是不是——”
顾文川抬手就避开了，指尖擦过江星渊的手腕，温度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易拉罐。江星渊的手腕忽然麻了一下，动作顿在半空，顾文川已经把登记册展开起来：“登记”。
江星渊登记完后，顾文川转身就往教学楼走，留下江星渊站在原地跳脚。路闻余连忙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往教室里拖：“渊哥别气别气！顾文川就是仗着自己是alpha横，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江星渊甩开他的手，咬着牙往教室走：“躲？爷今天非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这学校的老大。”
教室后排的窗户正对着操场，江星渊把下巴抵在窗沿上，盯着楼下的香樟树发呆。路闻余在旁边扒拉着他的胳膊：“渊哥，顾文川打架很凶的，上次高二的李胖子惹了他，被他按在篮球架下面揍得半个月没敢来上学——”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江星渊没好气地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的漆，“他是alpha怎么了？爷是beta也能揍得他满地找牙。”
话是这么说，可江星渊的心跳却有点乱。他不是没和顾文川打过交道——从高一入学起，两人就像是天生的对头：顾文川是老师眼里的“模范生”，成绩第一，学生会部长，连信息素都是清冽的薄荷味；而他江星渊是出了名的“刺头”，成绩吊车尾，抽屉里常年塞着没写完的检讨，偏生是个beta，连分化成alpha的机会都没有。
下课铃响的时候，江星渊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起身就往教室外走。路闻余慌里慌张地追上来：“渊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江星渊回头看他，“等着给我喊加油？”
路闻余挠了挠头：“我给你望风啊！要是老师来了我好喊你跑——”
江星渊被他逗笑了，踹了踹他的凳子：“滚回去上课，爷一个人就行。”
江星渊找到顾文川，跟他放狠话，让他放学后小树林等着自己。
放学后，江星渊往小树林里走，小树林在操场的西北角，香樟树长得密，把阳光遮得只剩星星点点的光斑。江星渊到的时候，顾文川已经靠在一棵树上等着了，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向江星渊，指尖的烟转了转：“来得挺早。”
“废话少说，”江星渊攥紧了拳头，往他面前走了两步，“今天要么你把登记册里我的名字划掉，要么咱俩打一架。”
顾文川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笑了。那笑很淡，只勾了勾唇角，却让江星渊莫名有点慌。下一秒，顾文川忽然上前一步，抬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alpha的压迫感，江星渊的后颈忽然泛起一阵热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你干什么？”江星渊挣扎着要甩开他，可身体却忽然软了下来，腿像灌了铅似的，连站都站不稳。顾文川的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他时，眼尾的冷意散了些：“你信息素怎么回事？”
江星渊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柠檬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溢，裹着香樟树的味道往顾文川的方向飘。他想开口骂顾文川，可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了细碎的气音。顾文川的脸色沉了沉，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江星渊的脑袋磕在他的肩窝上，鼻尖全是薄荷味的信息素，那味道像冰，却又烫得他眼眶发红。
“你放我下来……”江星渊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抓着顾文川的校服，“顾文川你混蛋……”
顾文川没说话，抱着他往校外走。路过传达室的时候，门卫大爷探头看了一眼，刚要开口，顾文川只说了句“他不舒服”，大爷就缩了回去。路闻余从教学楼的窗户里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他渊哥居然被顾文川抱走了？！
江星渊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腕上还扎着输液针。他动了动手指，忽然听见旁边传来翻纸的声音——顾文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份报告单，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着。
“醒了？”顾文川抬眼看向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医生说你有可能是分化了，明天正好星期六，去医院做个检查。”
江星渊只觉得自己的脸面在他面前全丢尽了，直接埋到被子里默默的嗯的一声。
星期六的时候，江星渊去医院做检查，等待的过程中是无聊的。江星渊昏昏欲睡，终于自己的检查报告单出来了。
江星渊的脑子“嗡”的一声，猛地坐起来：“你说什么？”
医生把报告单递给他——上面“S级omega”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疼。
江星渊的手指抖了抖，把报告单扔在被子上：“不可能！我是beta！我体检报告上写的是beta！”
“分化期延迟很常见。”医生让他坐下，“你分化的时间较晚，所以就没表现出来，近期可能是因为多种原因而诱发的”医生耐心的和江星渊解释。
江星渊只感觉这个世界疯了——他活了十七年，一直以“beta刺头”自居，现在居然分化成了omega？这比让他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还让他难堪。
江星渊消化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现实。
走出医院后，江星渊去了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因为现在不是beta,，是omega，所以比之前买的东西要多的多。等他回到家打开手机才发现，微信里有很多消息，大多是顾文川和路闻余发的。
顾文川问他分化结果怎么样，而路闻余则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好了没。江星渊只回复了路闻余的消息，没有管顾文川。
周一回学校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顾文川，顾文川问他分化结果怎么样，江星渊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分化成omega了，就说分化结果还没出来。
顾文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上课铃响了，班级里恢复了安静，老师在上面讲课，江星渊在下面昏昏欲睡。顾文川则是在旁边认真听课，和江星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课后，路闻余屁颠颠的跑到江星渊面前“渊哥，我想死你了，你的身体好了吗？”江星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急什么？我好着呢。”
路闻余的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那里贴着片抑制贴，他愣了愣，压低声音问：“渊哥，你……你是不是分化了？”
江星渊的身体僵了僵，点了点头。路闻余的眼睛瞬间亮了：“分化成alpha了？那太好了！以后咱就能横着走了——”
“是omega。”江星渊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
路闻乐的笑容僵在脸上，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了拍江星渊的肩：“渊哥，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老大。”
江星渊的鼻子忽然有点酸，他别过头，假装看窗户外天上的云：“废话。”
上午的数学课，江星渊趴在桌子上睡觉。顾文川偶尔转头看他一眼——他的头发翘着，侧脸埋在臂弯里。顾文川突然觉得江星渊睡着的样子还挺乖的，不像清醒时候的咋咋呼呼。
下课的时候，顾文川转过身，把一本笔记推到江星渊面前：“数学课的笔记，你补一下。”
江星渊抬眼看向他，眼底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茫：“我不要。”
“老师说下次月考要排名。”顾文川的指尖在笔记上敲了敲，“你想考倒数第一？”
江星渊的脸又烧了起来，把笔记拽过来，埋进臂弯里：“要你管。”
顾文川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薄荷味的信息素轻轻裹住江星渊，像个无声的拥抱。
江星渊翻着顾文川的笔记——字迹工整，重点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他的指尖划过笔记上的“江星渊”三个字，那是顾文川写在页眉上的，字迹比其他地方轻了些，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上去的。
窗外的蝉鸣还在响，七月的风裹着热浪往教室里钻。江星渊把脸埋在笔记里，忽然觉得，当omega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某人比以前对自己好了些，但这种感觉挺怪的。
他抬眼看向顾文川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