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学堂仍是无一人拜访,其实早时候萧连安便预料到这个结果了,萧连安对邓渝道“去酒楼散布消息,越多人知道越好,学堂为寒门子弟创造机会,在学堂学成可进朝堂加官进爵,丞相的继位人,我有意在学堂中选出。”
只有利益够大,才会引来敢于破窗之人,这个人恰是萧连安要将学堂发扬光大的必需之人。
邓渝本想劝说萧连安,但又明白萧连安一定听不进去。
邓渝并未按照萧连安所说立即去酒楼,而是进宫见了顾熠。
顾熠想到“连安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们既看不起你,又觊觎你。”
顾熠对邓渝道“消息还是要传的,将连安的话改了,就传三公的继位者,朕会在学堂中选出。”
此话一传,天下流言四起,京中官宦子弟有对自己前途的担忧,但对三公之位觊觎者也不在少数。
三公主要是萧、韩、李三家世代传承,而萧、李两家是陪开国皇帝一同开国的大功臣,起初萧家也是武将,萧氏先祖许是为避风头,引起猜忌,主动交还兵权,由武官转变成文官。
而太尉这个职务,手握兵权,自古就是皇帝更迭,新帝继位的大忌,韩家三代世袭丞相,算得上长久的。
而如今萧家无人,就算萧连安有了子嗣,也不会姓萧,开国以来的相位之姓势必会变,如今的御史大夫继位不过两年,没有根基,全靠家族,韩家在太尉之位太久,也到了太尉之位该易姓的时候了。
早有在繁华都城待久了,昏了头,眼高于顶之人,早已看不起祖辈拼搏留下的一分半职,但又觉得如今学堂由萧连安这个女子掌管,自己去了会遭人耻笑。
也有人私下大放厥词,道“去学堂,不就屈尊于一个女子了,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娶了她倒是可以。”
一群哄笑,又有人起哄道“学堂考核多麻烦啊,我就不信这丞相一介女子不相夫教子了,娶了她不就顺理成章继承相位了。”
酒后脑热的无心之言,入了有心人的耳,便如蒲公英的种子般就此扎根。
皇家围猎,这也算是新帝继位以来的大事,大臣们对新帝继位以来的雷厉风行虽有微词,但更多的是担忧与害怕。
今年围猎皇帝允未有官位的京中子弟都可参与,选才之心不言而喻,恰逢世袭制的废除,各位大臣为了家族的前途,凡是家中有子弟者均来参加围猎,即使获得不上什么名次,与新帝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因此今年围猎异常盛大,萧连安却是一直忧心忡忡,萧连安早与顾熠商议过猎场安全的事,御林军虽在场外严加防守,可萧连安始终在担心御林军中效忠于他人的人又有多少,这个猎场中心怀鬼胎之人又有多少。
萧连安跟在顾熠身后走到猎场的主位之上,众人行过礼后,顾熠道“各位都不必拘束,这是朕继位后的第一个围猎,朕想与各位同乐,所以今日朕也会与诸位一同进行围猎,还请诸位尽兴。”
在璟国皇帝参加围猎并不是什么先例,毕竟先帝顾承著善武,本就对政事无心,遇到围猎,自是会参与。
顾熠说罢看了眼萧连安,不知道萧连安在思考什么,并未给予他回应,但顾熠却看到了很多看向萧连安的目光。
萧家人都长的美,萧怜青清风霁月,却有着似雪中红梅般艳丽俊美的容颜,所见者无不惊叹。
而萧连安有五分似萧怜青,他们有神似的眼眸,可相比于萧怜青绝情的薄唇,萧连安的唇形像她母亲,饱满红润。
围猎场上女子均落座与猎场右侧,唯萧连安一人居于众臣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熠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像是有人在肖想一个喝惯苦涩汤药的小孩手中的糖,即使萧连安是那块糖,但并不是他顾熠的,但顾熠心底的火气就是烧了起来。
猎场上,顾熠对这些花拳绣腿的世家公子感到无比失望,真正算得上他对手的便是太尉韩然了,顾熠的武功是萧怜青为他找来真正的高手所教,算得上数一数二。
韩然也看出顾熠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日后或许更不好对付了。
上午结束,所有人都带着猎物回到帷帐吃饭,顾熠回去看到萧连安在等他,将马让人牵走,担心猎物太过血腥会让萧连安感到不适,就丢在了远处。
顾熠接过侍女递过的手巾,擦过手后,坐在餐桌前道“连安,可是有事?”
萧连安道“没什么事,就是提醒陛下注意安全。”
萧连安发觉顾熠心情很好,自己本是因为心底不祥的预感,想来看看,劝说顾熠,但看到他这副高兴的样子,还是没去做那个扫兴的人。
顾熠心底暗暗开心道“连安,一直在关心我。”
顾熠道“连安,这边待着无趣,你想去猎场看看吗?我记得你是会骑马的。”
萧连安本就有些担心顾熠,现在顾熠主动让她陪同,萧连安便道“嗯。”
顾熠一上午猎得的猎物数量已经很多了,总不好太过,既然萧连安答应同他骑马,顾熠一路上慢慢悠悠,同萧连安闲聊着。
可顾熠发现萧连安一直观察着猎场中世家公子的竞逐,顾熠不禁又有些失落,想道“这哪是来陪我的,连安不过是想观察哪些人是真正有能力的。”
两匹马并驾齐驱,萧连安环视一周后看向顾熠,此刻的顾熠面色不愉,一点没有方才的好兴致,萧连安问道“陛下,怎么——?”
萧连话话未说完,一直箭矢划破长空向顾熠而来,萧连安急忙抬手推开顾熠,顾熠匆忙拽马缰绳,维持身体平衡,就在这一瞬,箭矢擦过顾熠身前,直直射进萧连安右肩膀。
箭矢带来的冲力让萧连安向马下跌去,顾熠看到萧连安渗出血的肩膀,眼眸红得厉害,飞身下马,接住向下跌的萧连安。
许是太疼了,萧连安脑子转不动,只呆呆地睁着眼睛,皱着眉头。
顾熠抱着萧连安道“给朕找,谁射的箭,找不到都提着头来见我。”顾熠想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顾熠一路上将萧连安直接抱进了自己的营帐,太医看着大发雷霆的顾熠,感觉自己生不逢时,侍奉三代皇帝,两代都是这副暴脾气,现在的顾熠真是有了顾承著的风范。
射在肩膀上的箭矢并不足以致命,只是会受些折磨,顾熠看着脸色苍白冒冷汗的萧连安心中一阵阵抽痛,想道“我还是保护不好你,到让你来护我。”
顾熠不想让萧连安吃太多苦,便让太医给萧连安用了些迷药,缓解疼痛。
此刻的萧连安睡的昏昏沉沉,梦中一幕幕浮现自己身边的人一步步都走远。
那年,很小的小白团子,穿着厚厚的棉衣,看着所有人满脸悲容,为本就银装素裹的萧府蒙上一层让她透不过气的白布,那是她父亲离开的那年,白布未待撤下,小团子更先看见的是母亲白过白布的面色,小团子哭不出来,眼前一黑,便是躺在层层纱帐的哥哥,因为暖黄色的烛光,哥哥的脸色终于不再苍白,萧连安道“哥哥,哥哥。”
但也没有回应,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可萧连安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变透明,看见那人眼眶变红,满脸悲痛,萧连安惊醒了。
萧连安明白了,原来那些走的人是不想走的,是不想离开她的,而她,刚刚也并不想离开顾熠。
萧连安虽被惊醒,可药效未过,还是昏昏沉沉的。
方才顾熠见萧连安做噩梦,便俯下身,轻轻拍着萧连安另一只没受伤的右臂,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我陪着你。”
顾熠并未看到萧连安微微抬起的眼,而萧连安却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呼吸,低沉的声音不断说着“不要怕。”
直到营帐外传来“陛下,可疑之人抓到了。”
是御林军首领张超的声音,萧连安急忙将眼睛闭上,顾熠起身,萧连安感受到顾熠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道“我马上就回来。”
如果萧连安看到顾熠这双眼睛一定会被吓一跳,这双眼睛包含了太多情绪,但怒色却占了上风,凌厉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