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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衣试锋芒

作者:想要钞能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城西的废弃纺织厂在深夜中寂静无声。空气里混杂着铁锈、陈年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气味。几盏路灯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布满杂物和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歪斜的窗框影子。


    在这片由废弃机器和瓦砾构成的阴影里,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段珈栩背靠着一台大型纺织机的锈蚀骨架,一身暗红色的运动服在昏暗中如同尚未熄灭的余烬。她并非空手,一柄带鞘的长剑斜倚在她肩头,剑鞘是纯粹的墨黑,毫无纹饰,与剑柄浑然一体,在昏暗中几乎与背景的阴影融为一体。


    她右手随意地搭在剑鞘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像是在等待,又像是某种无声的节拍。


    她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着那片废墟中唯一的“声音”——那个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的冰冷意念。


    “腐朽之地,尽是污浊之气。” 无央的帝魂传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将就一下吧,女帝大人。” 段珈栩在脑海中回应,那声“女帝大人”叫得流畅自然,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与其说是尊称,不如说更像一句随口调侃的代号。


    她搭在剑鞘上的手滑至剑柄,轻轻一推,露出寸许墨黑无光的剑身,“您理想的战场不在这里,但活儿总得干。目标在哪儿?” 她偏爱的红色在这片灰败中愈发显得炽烈。


    “左前方,第三根柱子后面。” 无央的声音冷硬,精准地指出目标,但帝魂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这个容器使用的称谓本身无可指摘,是剑界下属对至高统治者的敬称。


    然而,从她意识传递过来的情绪波动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敬畏与臣服,反而像包裹着一层滑不溜手的…随意?这种表里不一的矛盾,让遵循绝对力量与尊卑法则的无央感到些许不适,但她将其归咎于人类情感的复杂与低效。


    “一股低劣的剑意正在躁动。容器是个心智脆弱的男性,已被控制。”


    段珈栩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个方向。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运动背心的男生从混凝土柱后走出,眼神空洞,瞳孔深处泛着不自然的红光。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夸张、暗红色的双手重剑。几乎在同一瞬间,一段信息自动浮现在她脑海:妖剑‘崩岳’,嗜好蛮力,蛊惑人心。


    这是缔结契约后,源自无央帝魂的认知共享,让她能一眼看穿这些逃亡人界刀剑的本源。


    “体育生配这种重剑……还真是‘相得益彰’,可惜了。”段珈栩撇撇嘴,将无央本体握得更紧了些,剑身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凉触感。她一身红衣,立在昏暗厂房中,像一簇随时准备燃起的火苗。


    “开始吧。”段珈栩深吸一口气,握紧剑柄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呃!”即使已经有过几次尝试,这股远超人类想象极限的帝威力量,依然让她经脉一阵剧烈的胀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裂。她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忍不住在心中抱怨:“女帝大人!慢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循序渐进入门功!我这小身板经不起您老人家这么豪迈的力量灌注!”


    “麻烦。”无央冷哼,越发觉得“女帝大人”这个称谓从段珈栩这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中冒犯,却又抓不住错处。力量的奔涌确实稍微和缓了一些,变得勉强可以驾驭。


    段珈栩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上前一步,朗声道:“喂!醒醒!你被手里的剑控制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试图唤醒体育生本人的意识。


    那男生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红光闪烁,似乎有瞬间的挣扎,但随即被更浓重的猩红吞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段珈栩见状,立刻将矛头指向正主:“崩岳!我知道你听得见。离开那孩子,现在收手,回到剑冢,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引动无央的一丝气息。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威压,如同水波般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那是属于万剑之王的帝威,对天下刀剑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威慑,足以让寻常刀剑颤栗臣服。


    然而,崩岳剑身剧烈震颤,暗红光芒明灭不定,传出的意念却充满了狂躁与贪婪的抵抗:【力量…更强的力量!臣服?不…吞噬…吞噬你!】它心智低下,只遵循本能,对力量的极端渴求,竟然短暂压过了对剑帝本能的畏惧,甚至将这股帝威视作了值得掠夺的目标!


    “看来没得谈了。” 段珈栩叹了口气,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右手彻底握紧无央的剑柄,猛地将长剑抽出!黑沉的剑身在昏暗中似乎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


    汹涌的力量瞬间涌入她的身体。


    “呃…” 经脉的胀痛感让她蹙眉。“控制着点,女帝大人,看来您这招牌也不是对所有铁疙瘩都好使啊。” 她还不忘在心中调侃一句,同时侧身避开崩岳容器狂怒之下直劈而来的重剑。


    “放肆!” 无央的怒意如同实质,既因崩岳的忤逆,也因段珈栩的调侃。更强的力量涌出,让段珈栩速度暴增,化作一道红色流影,开始围绕着动作笨拙、只知猛劈猛砍的对手游走。


    就在这时,被崩岳控制的体育生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双手握紧重剑,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一记力劈华山,朝着段珈栩当头斩下!剑风呼啸,甚至带起了地上的尘埃,气势惊人,充满了绝对力量的压迫感。


    段珈栩却不硬接。她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只见她足尖轻轻一点地面,红色身影如一片被狂风吹起的枫叶,间不容发地向后飘退。


    “轰!”


    崩岳重剑狠狠劈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体育生一击落空,凭借蛮力强行扭转剑势,又是一记横扫,企图将段珈栩拦腰斩断。


    段珈栩身形灵动异常,如同早已预判。在重剑及体前的一刹那,她腰肢柔韧地向后一折,整个人几乎与地面平行,重剑带着劲风从她鼻尖上方扫过。同时,她手中无央剑如毒蛇出洞,疾刺体育生因全力横扫而暴露出的肋下空档!


    这一剑,快、准、狠!段珈栩意图很明显,逼其回防,打乱其节奏。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点中目标的瞬间——


    “嗯?!” 段珈栩手臂猛地一沉,险些握不住剑!


    无央感应到她的攻击意图,或许是觉得机会难得,或许是习惯于碾压,竟自作主张地又骤然加大了力量输出!煌煌帝威加持下,无央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威力暴增,但完全超出了段珈栩这一记精巧突刺所需的范围和控制力!


    结果就是,段珈栩原本精准的一刺,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而轨迹偏移,剑尖擦着体育生的运动背心划过,只割开了一道口子。更糟的是,力量失控的反噬让她自己胸口一闷,气血翻涌,差点岔气。


    “女帝大人!” 段珈栩气得在心中大叫,借着偏移的力道旋身后撤,拉开距离,“配合!我说了配合!你是想帮我还是想连我一起拆了?!”


    “……弱小的容器,承受不住朕的帝威,反来怪朕?” 无央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悦,但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力量追加确实多余且有害。


    就这么一耽搁,崩岳控制的体育生再次咆哮冲来,重剑舞得如同风车,毫无章法,却力量骇人,将沿途的废弃机器零件砸得四处乱飞。段珈栩只能再次凭借超凡的身法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腾挪,那抹红色在狂暴的剑风中飘忽不定,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


    她不再急于进攻,而是开始绕着对手游走,一边躲避,一边在心中沟通:“听着,女帝大人,这家伙空有蛮力。下次我攻击时,力量维持现状就好,别再突然加码!我的目标是击晕他,不是把他劈成两半!明白吗?”


    “……” 无央沉默了一下,最终冷冷传来意念:“……依你便是。”


    时机再现。对手一记重劈落空,重心前移,后脑空门大开。


    “就是现在!” 段珈栩眼中精光一闪,身随剑走!这一次,她将内力与无央之力精准融合,无央剑的剑柄如同长了眼睛,携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瞬间击中体育生后颈的晕穴。


    “呃!” 体育生身体一僵,眼中红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茫然,随即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昏了过去。崩岳重剑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暗红色的剑身仍在微微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它与地上昏迷容器之间那缕无形的契约联系虽然黯淡,却依然存在。


    打斗结束。段珈栩微微呼气,主要是被那几下力量失控折腾的。她甩了甩有些发胀的右臂。


    “这就……完事了?这铁疙瘩怎么处理?”她用脚尖虚点了点崩岳重剑,在心里问道。


    “尚未。”无央的回应简洁而冰冷:“需回收。”


    段珈栩依言上前,但她知道,直接触碰或封印是无效的。她双手握住无央的剑柄,将黑铁长剑竖直举至身前,剑尖朝下,悬于崩岳剑格之上数寸之处。


    “朕准你,斩断这僭越之契。”


    无央冰冷的意念如同敕令。


    刹那间,一股远比之前战斗时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帝威自无央剑尖倾泻而下,并非狂暴的力量冲击,而是一种带着绝对裁决意味的无形波动,精准地笼罩住崩岳剑身。


    嗡——!


    崩岳剑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剑身血光剧烈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只见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猩红丝线,从崩岳剑柄处浮现,另一端则连接着地上昏迷体育生的心口位置。这便是剑与容器之间强行缔结的契约羁绊。


    随着无央那带着无上权威的帝威持续压迫,那缕猩红丝线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铮”然轻响,随即如同崩断的琴弦一般,寸寸断裂,消散于无形。


    在羁绊断裂的瞬间,崩岳剑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暗红色的剑身不再震颤,反而开始变得模糊、虚幻,仿佛由实体向着纯粹的能量形态转化。


    紧接着,整把造型夸张的暗红重剑,从剑尖到剑柄,骤然崩解成一道浓郁的血色流光,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又像是百川归海,瞬间被吸入了上方无央那墨黑无光的剑尖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并非被“吸收”,而是通过这唯一的帝器通道,回归了它本该所在的剑界深处,那座囚禁与镇压万千凶戾剑魂的剑冢。


    原地,只留下昏迷的体育生,以及方才重剑砸落处的一小片尘埃。


    段珈栩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即便是她,也第一次见到整把剑被如此霸道的方式“送走”。


    “……就这么……送走了?”她难得地有点愣怔。


    “然也。”无央的声音平淡无波,“此等劣物,自当归于剑冢。”


    “我说,女帝大人,”段珈栩回神,嘴角又挂上那抹惯有的狡黠,“您这‘跨界快递’业务,效率真是没得说,一键上门取件,直通剑冢,还包邮。绝对是五星好评的水平。”她故意用了几个现代词汇,就想看看这位老古董的反应。


    果然,剑鞘中的无央沉默了一瞬,冰冷的意念传来,带着明显的困惑与不悦:“……快递?取件?五星好评?此乃朕行使权能,送返劣物,休得胡言乱语。”


    段珈栩噗嗤一乐。这种“鸡同鸭讲”的乐趣,每次都能让她心情大好。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她们初次相遇的那个混乱夜晚……


    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断裂的威亚、下坠的失重感、她情急之下胡乱抓住的道具架、还有那柄随着架子倾倒而砸在她肩头的、沉得要死的黑铁剑……当时她疼得龇牙咧嘴,还嫌弃地嘟囔了一句:“这什么破铜烂铁,这么沉,当摆设都嫌占地方……”


    谁能想到,这“破铜烂铁”里,竟藏着一位能眼睛都不眨就把妖剑“一键送走”的剑界女帝呢?


    她收敛了瞬间飘远的思绪,重新聚焦到眼前的“沟通障碍”上。


    “是是是,不是快递,是您至高无上的权能。”她顺着无央的话说,语气里的笑意却没减,“我的意思是,您这‘最终处理’环节,干净利落,非常厉害!就是……”她话锋一转,又揉起自己的胳膊,“就是这‘预处理’环节,差点把我这个‘临时工’给提前折腾散架了。您看,我这胳膊,现在还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再次精准地指向战斗中那两次力量失控。


    “哼。” 无央的回应带着被纠缠的不耐,“弱小的容器,若非朕降临此界需借你身躯,你早已在月前那场意外中身殒。”


    这话让段珈栩微微一怔。月前那场意外……无央指的,正是她们契约缔结的那个夜晚。她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混乱的场景,以及……血滴落在黑铁剑上时,脑海中响起的那个冰冷又傲慢的声音:“不想死,就握紧朕!此乃帝血之契,是你唯一生机!”


    回忆的闸门被无央这句话不经意地推开了一条缝。段珈栩甩甩头,把那些纷乱的画面暂时压下,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段珈栩忍着笑,继续她的文字游戏:“女帝大人圣明。那不如这样,下回您出手时,力道就像最后那招一般恰到好处。我指引方向,您掌控力度,咱们君臣...呃,搭档默契,才能长久为您分忧不是?”


    “……” 无央再次沉默,冰冷的意念似乎在审视她的提议,或许也勾起了对她口中“月前意外”以及之后种种磨合的模糊感知。最终,传来的意念依旧高傲,却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若你指引的目标清晰准确,且值得朕出手。”


    段珈栩笑了,知道这已是巨大进步。“明白!保证指哪儿打哪儿!”


    她将长剑收好,红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今夜,她不仅第一次完整见证了无央回收妖剑的“神迹”,那不经意勾起的初遇回忆和这番“鸡同鸭讲”却意外达成了初步共识的对话,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带着点趣味的涟漪。这“搭档”关系,看来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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