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终于以‘以清’的头面,正大光明的回到了刑狱司,众人好久没见着他,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跨部门的给送来好多好吃的,让他受宠若惊。
于是将收到的礼物分好类,自己出钱买了好多好吃的送到食堂,美名曰‘加餐’。
看着唐剡回来,打趣道:“回渊哥,怎么几日不见,看起来这么……这么的萎靡不振?”
他选择了措辞。
令狐鸿渐意有所指的说:“听说咱们唐大少包了‘春日宴’的画意姑娘,你瞅瞅他这德行,一看就知道这几日没干好事。”
以清伸着脖子,咬着下唇,要笑不笑的,装傻问:“回渊哥,你脖子怎么了?”
付通连忙丢了手上的瓜子,上前扒着唐剡,衣领,被他闪躲开了。
不过大家都不是未经人事的愣头青,一眼看过,也知道是什么,揶揄:“唐大少,你这战况有些激烈啊。”
唐剡回怼:“大战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怎么样!”
以清捂着嘴直乐,心道:回渊哥玩的真花。之前打着我姐的名义拒绝了所有的求婚,转头就常住平康坊。之后为了查乔岁野,直接打包了衣裳行李,登堂入室,成了‘寻觅’的二老板。
那日看他心情怅然,患得患失,还以为他陷入情网,不可自拔,没想到转头又包了‘春日宴’的画意。
他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心理素质:真牛。
听着画意的名字,兴致盎然的问:“回渊哥,你可真厉害。画意姑娘连我都没能一睹芳容,你居然能抱得美人归,成了他的入幕之宾。”
令狐鸿渐也附和:“听说‘春日宴’的画意姑娘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是孤高自傲,千金难得一见。连太子捧着金条前去,结果人都没见着,就都被他扫地出门了。”
“竟然也不恼,之后依旧屁颠儿屁颠儿的上门找骂。”
以清连连点头,说:“可不是嘛,我可是‘春日宴’的老熟客了,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意思意思的和唐剡勾肩搭背,说:“赶明儿也介绍介绍我认识下?”
佘则站在廊下,清清嗓子:“咳咳!”
瞪了一眼以清,不爽的问:“你要去认识谁?”
以清说:“‘春日宴’的画意姑娘。”
活灵活现的形容:“听说画意姑娘柔情似水,妩媚多姿……”
佘则直接打断,看了这几个下流玩意儿,说:“人都到齐了,正好讨论案情。”
被打断了雅兴的几人哪里收的住话茬,跟在佘则身后,往案情分析室去,一路上还讨论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以清指着佘则的背影,问:“大人一向这么一本正经?”
令狐鸿渐小声逼逼:“从不去烟花场所。”
付通搭腔:“我们一致怀疑老大要跟刑狱司喜结连理。”
以清暗笑不已,心道:人前的佘则,一本正经、稳重睿智,有担当,有魄力,是十分难得的好上司好搭档;谁能想到背地里的他有时候撒起娇来,真是十足的可爱,时而露出不设防的纯真表情;尤其是暗戳戳吃醋的模样,真是让人特别想欺负。
案情分析室里。
佘则直接明了的问:“令月,灭门案处理的如何了?”
南宫令月说:“经过和天斗教京城传教点的负责人沟通,他们同意对死亡名单上剩余的人进行停止天道审判,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追究之前四宗灭门案。”
这个结果并不是佘则想要的,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南宫令月看出他的想法,说:“我知道这个办法实在是很差,但是权衡之下,以少博多,能最大限度避免惨剧的,这只有这个办法了。”
佘则心中憋了一口气,问:“侯爷怎么说?”
南宫令月说:“侯爷也赞同和天斗教达成和解。并且要求我们将全国各地关于天斗教天道审判的案情资料并案处理,形成完整的报告。”
佘则说:“侯爷想借机上书请求限制天斗教?”
南宫令月点头,说:“侯爷说由于很多高官贵族都是天斗教信徒,之前他几次三番想要请旨灭教,都被其他党派弹压下去,一番唇枪舌战,不仅没讨得好,还让贾衡借机灭佛敛财。”
“希望这次因为灭门案,能得到其他朝臣的支持。”
无法将真正的凶手就地正法,让真相大白,佘则十分的挫败,低声说:“这样一来,百姓们会真的以为天斗教是在替天行道,为天道审判,而不会真的觉得这样的做法有问题。”
“长此以往,谁还会奉公守法?遇到事情都滥用私刑,以天道审判作为护身符,必将天下大乱。”
在当前这个以残害忠良为主基调的黑暗世道,他的自问自答显得十足的苍白无力。
以清见灭门案完全按照自己的引导发展,案情直接和天斗教的天道审判结合的严丝合缝。
此后,再提到这个案件,别人只会记得,这个案子,是天道在怜悯冤屈的左户,为他审判罪人,而不是左户的遗孤或者左户冤案的冤魂化作鬼兵索命。
看佘则陷入自我怀疑,以清安慰说:“大人,天地本就不全。也不是所有案件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或许这个案子,也是顺应了不全的道理。”
“您不必苛责自己。”
令狐鸿渐几人也忙安慰:“以清说的对,老大,你已经是这黑暗世道中的一缕曙光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南宫令月面无表情:“你这话就是在给老大压力。”
一面是对匡扶正义,判冤决狱,对心中正道的坚守,一面是虚与委蛇,让步于恶,与世同堕的无奈。
这就是一直以来,佘则心中,仕隐之间,最大的隔阂,最大的矛盾。
唐剡知道此事无解,佘则若是真的能想得通,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深陷泥淖,不可自拔。
说到底,是对这个世道还留存了一丁点的期盼。期盼总有跟他志同道合的人,像补天的女娲一样,努力的用五彩仙石,弥合上天的缝隙。
总有一天,或许能将漫天的漏洞弥补上些许,为百姓撑起一块能好好生活的屋檐,践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生理想。
如今他还没有找到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方式,所以既舍不得完全的抽身离开,又不愿意同流合污,陷入了无尽的纠结和迷茫中。
唐剡直接生硬的转移话题:“行了,你们那边结案了,轮到我们这边了。”
“之前老大派人前往河朔三镇的人带了消息回来。”
说着,站起身来分发了资料。
“胡琴,年龄出生父母皆不详,陇右闲厩使军中起家。本人聪慧果敢,性格强势,绝不服输,又加上勤学苦练,坚韧不拔,很快得到使官青睐,十年前被推荐入节度使康慕客麾下,初任果毅将军。”
“后随军出征,北控匈奴、契丹、女真、鲜卑,被称为北地恶狼。曾带着三百骑兵,奔袭千里,渡过鸭绿江,追杀扶余大军,生擒扶余王,声名大振,一跃成为康慕客麾下第一猛将,获封骁果将军,领骁骑营、果毅军。”
付通看着资料,念着:“这里说他本人虽然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但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且有勇有谋,屡立战功。他身先士卒、赏罚分明,与部下同甘共苦,论功行赏从不吝啬,在他手上实现阶级跃升的将领极多,将士们都十分愿意跟着他拼杀。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满脸钦佩:“这样的人才都留不住,活该这个国家要被人一锅端。”
佘则并不苛责,他本人对这个烂透了的朝廷也没什么好感。
祝松接着看:“他极其厌恶与人近距离接触,一直未透露自己的性别和君卿。直到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副将,偷看他洗澡被他发现,才知道他原来是女君,且君阶极高。”
带着不可思议:“竟然当场以君阶震慑全军,当事者副将被君阶压制,七窍流血而死,从此再无人敢挑衅于他。”
瞳孔地震:“这是什么恶魔?”
以清八面来风,岿然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资料上写着‘白海棠君纹’几个大字,心中波澜起伏,回忆漫上心头。
‘娘,你看简州的君纹,多好看呀。凭什么卿就没有?要不我也去纹一个?我看凌儿她们都去纹了,现在的京城可时兴了。’
“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小心书没温完,又被夫子罚,我可不去给你说情咯。”
“爹,又笑话人家,早就温完啦,那些书,对女儿来说,手到擒来!”
“别听你爹的,咱们姑娘为什么就不能有漂亮的君纹呢?说说,想纹什么样儿的?”
“肯定是白海棠,姐姐的衣裳都是白海棠。”
…………
以清在心里不住的问:姐姐,果然是你吗?你果然还活着,那妹妹呢?
南宫令月说:“资料显示他与祥瑞四年突然从北地军镇中消失,军中对他的去向闭口不言。但是之前通哥查到,乔岁野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来的长安,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吗?”
唐剡说:“第五页,经过重新走访复查,乔岁野确实是在祥瑞三年离开陇右前往长安,行到半路,遭遇流民抢劫,坠崖身亡。”
“真正的乔岁野从未到过长安。”
他叹了口气:“而我们的人将现在这个乔岁野的画像给军中之人辨认,未等他开口,就被暗杀了。我想,他的真实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令狐鸿渐不解的放下资料,问:“那他现在突然放弃了‘寻觅’这个据点,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去了哪里?又想做什么?”
唐剡面露可怜,说:“他现在,就是‘春日宴’的画意姑娘。”
“不,应该说他一直都是‘春日宴’的画意姑娘,也就是‘春日宴’真正的话事人,同时也是‘寻觅’的乔岁野。”
北方军镇的第一猛将,未经传召,悄然进入长安城,这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众人小声讨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