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在地上坐了好一阵,缓了缓,从疼痛处夺回了自己的思绪,奇怪的往后看了看。
“看来那边洞穴的坍塌情况没有迁移到这边来,考虑到洞穴发生爆炸时有郎官提前吩咐过,让他们所有人撤离。”
以清松了一口气,拍拍身边令狐鸿渐的肩头,说:“我俩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令狐鸿渐疑惑问:“方才不是地震,是有人蓄意引起的爆炸?”
以清点头,面露担忧的看着被黑暗吞噬的来路:“不知道大人怎么样,有没有及时逃出去……”
令狐鸿渐非常肯定的说:“老大一定没事。他现在肯定也在担心我们。”
“你能走了吗?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里可没有药物、清水和食物给你偷了。”
以清撑着墙,扶着令狐鸿渐慢慢站起身来,和他往洞穴的另一头走去,说:“行呀,恢复的不错,都会打趣人了。”
又说:“高阶的恢复能力和自愈能力就是不错,你这伤搁我这个二阶的卿身上,绝对一命呜呼,半点不带含糊的。”
令狐鸿渐嘟囔:“说什么卿不卿的,你又不是卿,在我跟前装什么呢?”
以清不理他,转而说:“趁现在有空,咱俩对个口供。”
令狐鸿渐:“啊?”
以清说:“出去就说我们是让你朋友泽被苍生所救,你给了他玉玦,让他去给大人传递消息来救我们,明白吗?”
令狐鸿渐犯了难:“啊?我都不认识泽被苍生,怎么说啊?万一他跑来拆除我怎么办?”
以清带着笑:“放心,他不会拆除你。”
“你就放心大胆的编就行。”
令狐鸿渐自来聪明,一点即通:“你该不会还是泽被苍生吧?”
以清默认了。
令狐鸿渐甚至心中觉得这个答案十分合理,就这么嘴角含春的窝在以清的臂弯里,和他一起摇摇晃晃的走着,畅想着未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令狐鸿渐单刀直入,问:“以清哥,你能喜欢我吗?”
以清果断回答:“不能。”
令狐鸿渐继续问:“为什么?”
以清丝毫不给他一点机会:“不为什么。”
令狐鸿渐直言坦荡的指出:“你喜欢老大吗?”
以清简明扼要的阐述:“你只是在生死垂危之际,对我产生了英雄崇拜情结,这不是喜欢。”
令狐鸿渐毫不避讳的表示:“就算你不喜欢我,在我还喜欢你的时候,依旧会喜欢你,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他强调:“你放心,等哪天我喜欢上别人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
以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闭口不言了。
令狐鸿渐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以清的侧颜,说:“等回去我给你带点药,就说是我令狐家的秘药,甭管是谁,受了什么伤,都能管保第二天就好!”
以清勾起唇角,微微点头。
心道:这小子,有良心又细心。他怕我为了不暴露身份,让伤口按照二阶卿的恢复速度来愈合,算下来少说得两三个月。若是他提前找了这个借口,我倒是可以少受点罪了。
因而也没有拒绝。
“有光,是出口!”
令狐鸿渐惊喜的指着前方,二人快速来到明亮处,二人拨开遮挡着光线的藤蔓,走出来,面面相觑。
这里是,兰斋的后山,那个闹鬼的山洞。
…………………………
得亏佘则在得知令狐鸿渐和以清失踪后的第一时间,就将兰斋封锁,等令狐鸿渐和以清相互扶持着从山洞里出来,没走两步,就被值守的刑狱司弟兄们发现了。
赶紧将人送回刑狱司,没想到还没出兰斋大门,令狐鸿渐就被令狐老爷子亲自带着人接了回去。
只能在目光灼灼中,依依不舍的看着一旁受了伤,累的直不起腰的以清。
唐剡、南宫令月和祝松早已经在刑狱司等候了,看到连以清都回来了,还没看到佘则,心中大为不安。
直等到快到晌午了,都没见到人影,唐剡说着就要单枪匹马直闯禁宫门,得亏在门口碰到了浑身倒干不湿、脏兮兮的佘则。
他二话没说,上前给了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佘则感受到抱住自己的唐剡紧张的浑身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前所未有的带着恐惧。
他回抱着,轻声说:“我没事,回来了。”
看着唐剡身后的南宫令月和祝松,微笑点头示意,说:“你们没事就好。”
南宫令月连忙说:“我们都没事。令狐也回来了,受了重伤,被令狐老爷子接回去了;以清也受了伤,栾哥已经给他上了药了。”
南宫令月知道佘则心急,抓住就要飞奔过去看以清的人,说:“老大你看看你这身,这么脏,先去换身衣裳吧。”
祝松在一旁搭腔:“栾哥说以清受了伤,又劳累过度,要多休息,估计现在还没醒呢。”
佘则点头,去后面洗漱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点没停歇的来到以清房里。
栾大还守在屋内,看佘则来了,压低了声音,说:“左臂受了箭伤,右肩是剑伤。受了伤后没有及时治疗,又拖着伤体剧烈运动,导致两侧伤口撕裂的很严重,之后又擅自用匕首切开左臂,取出箭头。”
他说着,有些不忍:“刮骨疗伤,不知道得多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的。”
“失血过多,又劳累过度,我在药里加了些安神的药物,让他多睡会儿。”
他站起身来,说:“我先出去了。”
佘则点头,等栾大出去了,这才坐在床边,看着以清。
左臂的箭伤是为了救我才受的,若不是为了救我,让你分了心,以你的本事,怎么会被伤到?
右肩呢?右肩怎么会也受伤了?你在离开洞底,去救令狐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
他的眼底,温柔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拨开以清眉间的碎发,轻轻抚摸他的眉眼。
你到底是不是左氏遗孤?为什么突然来到刑狱司?是想接近我,利用我,在刑狱司打探消息?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令狐以身涉险?是以身入局的苦肉计?
你在斗场历数当朝权贵的那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有意试探?你对左户一案的不忿,是发自内心,还是想引蛇出洞?
我承认,我对你有些不一样。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跟着你。我以为你和刺杀案有关,想将你投入大牢,保护你;我说你是个不安分的花花小道士,想要让你长长记性。
看你喜欢好吃的,总是变这方儿的找到全国各地的美食,送到你跟前;看你对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好奇,所以带着你逛庙会、看花灯、猜灯谜、游曲江、套圈玩……
在明对你有所怀疑的前提下,我还是忍不住对你多了几分怜悯之心、保护之欲。
但是这一切都是你伪装出来的。
你是三清观的小道士以清,如果梁大人的寄名符上写的是你的生辰,那最有可能替换寄名符的就是一德真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心急的赶来。
看来之前我的猜测不无道理:不仅仅你是一德真人喜爱的徒弟,更因为你的身份敏感,让他不能借朝中权贵的手,只能亲自来,装成一个丢失了笨拙无辜的小徒儿的模样。
他知道梁大人在查你,所以才会借口让你留下。
不然,一个笨拙的小道士,需要在刑狱司学什么?
可是,梁大人为何要查你们?他都快八十了,也不至于将当年的漏网之鱼找到,以此邀功吧?
你是因为之前听到回渊说过我对泽被苍生的好感,所以才会用这个身份,以次降低我对你的怀疑?
看着以清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陷入思考的佘则突然有些愣,他灵巧异常的脑子似乎有些短路。
跳跃的想着:当时,一定很疼吧。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有些空,有些陌生的情绪,比烦闷更让他陌生的,无法描述的情绪正在升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这么能静静的坐在这里,听着以清均匀的呼吸,看着以清安静的模样,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眼中的怜爱和温柔,快要将以清淹没。
“老大?”
付通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小心的探出一个脑袋,问:“以清怎么样?”
佘则收回视线,竖起手指在嘴边,示意噤声,然后给以清压了压被子,才一步一回头的起身离开,将门轻轻掩好。
“还在睡,栾哥说估计还有一阵才醒。”
他说着,抬起手往前面示意。
问:“你们都准备好了?”
付通点头:“嗯,除了令狐和以清,大家都在案情分析室了,所以令月让我来问问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改个时间。”
佘则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以清的门,说:“不用改时间。分析案情,也是对他们的交代。”
付通点点头,说:“可不是,这个案子闹得,我们刑狱司重伤两个,不查清楚,对得起谁?”
……………………
案情分析室里的桌上,已经快被海量的文书淹没了,佘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文书遮挡的甚至看不见旁边位置的唐剡。
他索性直接站着,准备开始了本次的案情分析。
不等他开口,门口传来声音。
“大人,侯爷请您、唐大人、南宫大人、祝大人马上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