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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案1:卢公当街遇刺

作者:泠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初春虽然带着一个‘春’字,可并没能从字面上驱散冬日的凛冽。夜里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已经快到晌午了,刑狱司屋顶的积雪还没有一点要融化的意思。


    雪后初霁,阳光并没有什么温度。


    刑狱司的天井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的雪被扫起堆在角落,地面也是干干爽爽的。


    石桌上的小炉子煮着茶水,‘咕噜咕噜’的慢慢沸腾;桌上放着食盒,几个茶杯;石凳上铺着厚厚的毛毡。


    佘则面冷如水的独自坐在那里,拎着烧好的水,慢条斯理的沏茶。


    以清从门外走来,左右看看,凑上去,问:“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


    佘则示意他坐,给他倒了茶:“他们去处理案件的后续资料了,整理好了,移交给大理寺,按律定罪。喝杯茶暖暖。”


    “嗯,谢谢大人。”


    以清双手隔空捧着茶杯,感觉到暖气慢慢蔓延道自己的手心,好奇问:“卢管家不是自尽了吗?还要怎么定罪?莫非……”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莫非还要牵连家人?”


    佘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以清问:“昨晚从卢府回来,就看大人心事重重的模样,案子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佘则摇头:“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束。”


    以清故作不解,挂着满脸疑惑,正准备套话,没想到巡案省巡案令、关内侯陆予方来了。


    以清对陆予方的印象很深,他明明不到六旬,却满头白发,看起来是个和颜悦色的小老头。


    大家都说他是忧国忧民把自己累成这样的。


    他曾经在武帝麒麟十四年,也就是父亲归降匈奴后的第二年,以中郎将的身份持节出使匈奴,没想到他的副将卷入匈奴内乱,他受到牵连,被扣留,随行者皆投降,唯他誓死不从。


    消息传回,那杀人如麻的屠夫武帝疑其叛国,遂就地圈禁他的全家。他的家族以父亲之祸为前车之鉴,买凶纵火,其父母妻儿皆被活活烧死。


    太上皇登基第二年,也就是祥瑞二年,因为他曾是太上皇的伴读,二人私交甚好。于是太上皇与匈奴和亲,并寻访他的下落,多方交涉后,获释归国,封关内侯。


    他被含冤放逐近十二年,却没有一点怨言,归国后依旧是一腔为民请命的热忱。见吏治**,请设巡案省,判冤决狱,为民请命,相当于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外戚家族对抗。


    以清在心底对他颇为敬重。


    佘则和以清连忙站起来,拱手见礼:“侯爷。”


    陆予方和蔼的笑着,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自顾自的坐着,以清上前给他倒了茶。


    他细呷了,连连称赞。


    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佘则,心情大好:“陛下今日龙颜大悦,大理寺查了一个多月都束手无策的案子,入了我们巡案省,不到五天就将凶手缉拿归案。”


    他红光满面,看来心情非常好。


    说着,又连连点头,身体微微向前,拍拍佘则的手臂,口里眼里全是对佘则的赞赏:“还得是你啊!”


    佘则眉头紧锁,他是不愿意结案的,但是卢管家的遗书又清清楚楚写了梁大人如何调戏自己的女儿,自己又是如何偷盗卢家财货,通过江湖暗线买凶杀人。


    一点一滴,可谓是十分详尽。


    一看就是有心人蓄意嫁祸。


    他本来想将遗书按下不表,详细查探,没想到不知道谁漏了口风,不等他赶到卢府,内侍省大监就带人到了现场,等着他结案。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侯爷,此案扑朔迷离,我觉得卢管家之死并非这么简单。”


    陆予方脸上的笑黯淡了几分。


    佘则不是没看到陆予方的不高兴,却依旧坚持据理力争,说:“先不说其他,就说衣冠冢,地窖里发生了二次燃烧,那第一次燃烧烧的是什么?火是谁放的?男黑衣人还是女黑衣人?梁大人到底在暗中查什么?又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大人……”


    以清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裳,不断给他眼神示意,让他别说了。


    佘则拂开以清的手,固执的继续说,甚至带了几分责怪:“这些都是疑点。不仅如此,卢管家的那封遗书明显是凶手嫁祸,侯爷怎可让此案就此了结?”


    陆予方却也不恼,苦口婆心道:“你说的这些,老夫又何尝不知?”


    他站起身来,拍拍佘则的肩膀,说:“陛下有旨,此案就此了结。你想要的抗旨不遵吗?”


    浑身烦躁、憋屈的佘则与平淡如水的陆予方四目相对,好一会,佘则后退半步,拱手,低头,咬着后槽牙:“不敢。”


    陆予方抬手将他扶起,说:“你的性子我知道,你甘愿放弃从四品大理寺少卿职,自请入巡案省,只任从六品刑狱司,是为坚守内心正道,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他劝解说:“但是人这一辈子啊,总是不如人意的,你要先学会保全自身,才能去保全别人。”


    又说:“哎……你这个追根究底的性子啊……”


    他带着几分宠溺,说:“这个案子表面上结案了就是结案了,私下你要怎么做,谁管得着?”


    佘则后退半步,拱手:“谢侯爷。”


    陆予方淡然一笑,十分的和蔼,说:“近来你们查案辛苦了,老夫做东,在帝台春定了包间,带着弟兄们去玩一玩!一来也算是庆功,二来庆祝以清加入咱们巡案省。”


    说着,便走了。


    佘则、以清拱手相送。


    唐剡和南宫令月一起走进来。


    唐剡自顾自的坐在一侧,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你俩倒会享受。”


    南宫令月说:“老大,刚刚在门口碰见侯爷,他说他忘了跟你说了,让我代为转达。”


    佘则看着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说。


    平日里时常面无表情的南宫令月学着陆予方的模样,说:“罪魁祸首已然服罪,陛下同意不祸及妻儿,让那小子放心,别老背后骂老夫不近人情。”


    把大家都逗笑了。


    唐剡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把手上的手臂放在桌上借力,说:“还得是这老头,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谁说得过?不知道今天在朝堂上怎么打脸大理寺的那群窝囊废呢,听说大理寺卿下朝后还没到家,就被气的吐血晕厥了。”


    南宫令月也坐在一旁,喝了一杯茶,说:“听我爹说,本来太上皇和陛下震怒,朝臣也煽风点火的要族灭卢管家,没想到侯爷居然劝住了,不得不说是真的太厉害了。”


    “佘大人。”


    这边厢说这话,乔岁野在衙卒的带领下进来。


    他一身简单平常的束袖圆领袍,束发,只用简单的木簪,腰间挂着一柄烟斗。


    笑语盈盈的进来拱手见礼,说:“大人之前说若我这边还有梁大人的消息,定要告知你。不过现在听说此案已结,不知道大人还需要这些消息吗?”


    佘则一听,连忙示意南宫令月让座,请乔岁野坐了。


    问:“不知乔老板带了什么消息来?”


    乔岁野将一张折叠的白纸放在桌上,推到佘则跟前,说:“这是今日花娘离开时给我的,说是感念自己身世飘零,不忍心自己母亲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跟她一样,希望我重新写了寄名符,送到三清观去请福。”


    佘则打开纸,看着陌生的生辰八字,微微蹙眉,问:“这是谁的?”


    乔岁野说:“这是梁大人另外两位私生子的生辰八字。哇哦,好茶啊大人!”


    一口称赞,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茶本身。


    佘则眉头紧锁,大脑高速运转:这和从三清观请下来的不一样。难道三清观请回来的那两张果然被换了?


    乔岁野挑眉,说:“正如大人心中所想,南宫大人从三清观请回来的两张寄名符应该是中途被人换了。”


    连忙补充:“南宫大人,我是说在你去三清观之前就被换了。”


    南宫美人冷冷不言。


    佘则内心不断推测:是谁换的?为什么要换?换了新的生辰是用于掩盖以前的生辰,凶手故布疑阵,是为什么?


    唐剡将纸拿过去看看,问:“为什么要换?这两个私生子有问题?”


    乔岁野故作神秘道:“我认为同样都是私生子,花娘好好的活着,寄名符也没被换。而这两个被换了的,恐怕不止是私生子这么简单,于是浅查了下。”


    “大人,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唐剡催促:“别卖关子,快说。


    乔岁野手肘放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说:“这是当年的散骑都尉左户的一双子女,左晴和左贲的生辰八字。”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将佘则惊的顿在那里:左氏遗孤?梁大人查的是左氏遗孤?那寄名符是谁换的?难道是一德真人?所以他才会急匆匆的赶来捞人,难道以清和左氏遗孤有关系?或者说他就是其中之一?


    唐剡带着几分期盼和惊喜,追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活着?”


    乔岁野无所谓的耸肩,说:“这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梁大人就放了两张写着八字的寄名符就引来杀生之祸,我没事去找什么死?”


    佘则一言不发,从唐剡腰间扯下一块玉佩,扔到乔岁野怀里,说:“赏你的,出去别乱说话。”


    “诶,这我的……”


    唐剡抢夺不及,自我安慰:“行,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你这随手我羊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真当我是你行走的钱袋吗?”


    乔岁野狗腿的拿着玉佩看了看,确认价值,笑的眉开眼笑,连连称是:“大人您放心,小的保管闭好嘴。”


    又说:“小的吃这碗饭,略有些小门道,大人以后若是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随时愿意效劳。”


    佘则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微微点头:“嗯。”


    南宫令月在一旁翻白眼,心道:势利、狗腿、谄媚。


    佘则在心中冷冷的分析:


    当年左户通敌叛国之案发生时他七岁,当日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当时背叛夷三族后,武帝下令禁止谈论此事,他对其中细节也并不太清楚。


    在当年全城搜捕之下,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时隔多年,为何又要重新找他们?莫非当年的案子有内情?


    看来今晚有必要回去问问母亲,当年之事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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