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飞机已经飞越了礼堂边缘,摩托车还在加速,林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在直升机向上拉升的瞬间,摩托车冲出了平台边缘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对面教学楼的外立面跌落,轰隆一声在墙体上炸开一团火焰。
摩托车驾驶员借着惯性一个飞扑,消失在了直升机机舱下面,飞机剧烈抖动了一下。
卢昻拖着林晚撤到了直升机上,还无暇关闭舱门,很快,一只手自下而上一把抓住了舱门踏板。
卢昻自然不愿意给对方爬进机舱的机会,立刻腾出手来,持枪瞄准了舱门。情急之下的林晚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抱住卢昻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手枪随着卢昻的一声尖叫跌落,飞机也因恶劣的风雨天气以及机身下吊着一个人不停晃动着,手枪随着机身的倾斜在地板上来回滑动。
卢昻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扇在林晚的脸上,天旋地转,林晚的意识有些模糊,剧烈的耳鸣犹如天际的闪电一般在脑子里炸裂开来。
恍惚间她看到卢昻附身捡起了枪,而舱门的那只手在极力支撑平衡的同时猛然发力,整条手臂贴着地板伸了上来,然后是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林晚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点点从舱门下探上来的那张脸,卢昻握住手枪正在回身……林晚心一横,整个身子猛地朝卢昻撞了过去。
“砰……”枪声响起。
飞机剧烈抖动了一下,而后像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猝然下坠。
卢昻扣动扳机的同时被林晚猛烈撞击,枪口扭转,透过驾驶座的椅背击中了飞行员。
飞机还在盘旋着坠落,机身急剧倾斜,卢昻一个趔趄,顺着舱门滑落了下去,林晚紧随其后,就在身体脱离舱门的瞬间,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了。
卢昻惊恐的惨叫声被暴雨撕扯的支离破碎,林晚被卢昻刚才的一巴掌打的昏昏沉沉的,此时在暴雨的冲击下惊醒过来,扬起脸死死盯着那个抓住自己手腕的人,灰白的头发在雨水冲刷下盖住了大半张脸,漆黑的眼眸在雨线中搜寻。
飞机在急剧坠落,林晚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断了线的风筝,身体完全不自主地在风雨中摇曳着,所有的着力点都在那双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上。
“你究竟是谁?”林晚的眼泪混在冰冷的雨水里,两行滚烫的泪线顺着脸颊滑落。
那人没有理会她的哭喊,青筋□□的脖颈显示着他正苦苦支撑着两人身体的重量,下面阔叶林的树梢已经近在咫尺。
身体坠落的速度突然加快,就在林晚感觉自己的双腿触及树梢的霎那间,手腕一紧,那人竟然在下落中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环抱住她的头颈,剧烈的眩晕感让她的头脑再次空白,树枝清脆的断裂声急促而连贯。
好像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身体重重一顿,一股带着咸腻气息,滚烫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然后开始翻滚……翻滚,然后身体被猛然推开,随着惯性继续翻滚了几次之后身体重重撞击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林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片红晕遮没了她的眼睑,刚才喷在她脸上的是那人的一口鲜血,为了保护他,那人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肉盾,刚才落地的时候她的身体刚好砸在了那人身上。
“轰……”飞机的螺旋桨一路削砍着树木冲向不远处的山腰,一声巨响后炸裂,掺杂着焦糊味的气浪袭来,林晚还没爬起来,再次伏倒在大树下。
红晕中那个身影在推开她之后仍旧极速翻滚着,消失在了一片浓密的草丛中,林晚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周身的疼痛,地下的泥泞让她哭喊着,跌跌撞撞奔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是一处断崖,她之前带着孩子们到山里画画的时候在断崖的另一侧画过这里,她记得这个位置,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接近断崖边缘,她再次跌倒,顾不得许多,她拼尽全力爬过去。
浑身血污,她看到了他,身体悬空在断崖边缘,右手抠住一块凸起的岩石,雨水滤过他的身体,从脚边流下去时一片鲜红。
头发依旧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除了惨白的半张面孔,还有的就是透过像毡片一般紧贴在眼帘外的油腻头发,迷离的眼神。
林晚趴在崖边,努力伸手向下,“抓住我的手!”她哭喊着,看着他的左臂有气无力的垂荡在雨幕里。
不难看出,他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了右手上,紧咬的牙关,让他的脸微微扭曲变形,迷离眼神中的光亮像风中的萤火虫,忽闪了一下之后在逐渐熄灭。
“我让你抓住我!”林晚哭着大叫。
没有回应,那人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一股血沫从嘴里涌了出来,刚被雨水冲掉,血沫再次不断涌出。
“林……晚……”从口型中,林晚判断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是林晚,抓住我,求求你,抓住我!”林晚嚎哭,不断下探着身子,手拼命向下试图抓住他,哪怕是他的衣领也好,虽然近在咫尺,偏偏却够不到。
“你究竟是谁,是陆晨州还是沈燚,你抓住我,你告诉我……啊……”撕心裂肺的哭声即便在暴雨中依然凄厉。
那人的手开始松动,一点点从岩石上滑动,林晚双手疯狂地舞动着向下……
咧嘴一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无奈自己的无能为力,右手陡然脱离了岩石,身体急落下去。
看着那人的身子飞速落下,林晚觉得并不是他在下落,倒像是自己的身体遽然向上飞起,失重一般,嗡地一声,所有的感官一时间从身体中抽离出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纷乱的脚步踩踏泥水的声音……青草被蹍入泥水碎裂的气味……影影绰绰的人影……咸咸的血腥气呛进鼻腔……脖颈和小腿同时一轻,她感觉得到自己是被抬上了担架。
嗤嗤啦啦的对讲机的杂音响起在耳边:“还在全力搜寻……”
“没有发现……”
“有人跌落的痕迹……”
“但是人不见了……”
“收到……”
“各小队还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