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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谎言脱身

作者:青红妖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有人在跟踪我。


    这片江南地界,暂时没有受到战争的骚扰,有官府巡检,大路官道,行人往来,一时还是安全的。


    我检点自己,衣着朴素不显露钱财,头巾包裹看不清容貌,跟踪我做什么呢,人贩子吧?这个最合理,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可以拐卖了挣钱。我心里做着打算该如何摆脱他们,前面到了一个小镇。虽然正是中午,我决定不走了,就在小镇上住店。


    小镇不大,只有一家旅店,店房里的客人住的很满,几乎都是从江北战场过来的,相互说着北方的战况。我留心听,似乎是叛军与朝廷势均力敌,互有胜负,战火正猛的样子。


    跟踪我的人也在客店里落脚,在我隔壁的桌子旁坐了,叫了饭菜。跟踪我的人看样子很有钱,叫的都是大鱼大肉。有人问店家,前面是否还有客栈,店家说,“本来没有,但是现在客人多,我家在前面又开了一家分店,走下半日,日落前就可以到我家的分店。在我这里交了店费的,也可以到我的家分店去住。”听了这话,很多人都说要多赶半日路,到分店去住。我也转变了想法,也跟店家要了店牌,说,“那我们母子也去下一站住店吧。”于是草草吃了饭,继续赶路。


    那两个跟踪我的男人,其中一个着了急,就要跟着我走,另一个似乎聪明一点,也或许是舍不得未上桌的大鱼大肉,和第一个人耳语几句,应该是说我走不远的,再到下一站找我就好,这样及急切切的走反倒引起我的注意。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应。我抱着留君往前走了没多远,到了小镇上热闹的地方,就不走了。果然如我想象,因为北方逃难来的人多,许多都是身无分文的,根本没有钱住店,小镇上都是三五成群的难民聚集在街道或者破庙。我找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姐,用一块馍换了她的旧衣服,套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拉乱了头发,抹花了脸,抱着孩子蜷缩在街角的人群里,没有多久,就看见跟踪自己的两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过街远去。


    我思量着他们在下一站找不到我说不定还要回来,于是也不再回店房去。做难民我已经做的很纯熟了,我跟着这些难民走,混在人群,人这么多,我又换了衣服,包他们找不到的。


    夜色朦朦,我抱着孩子打瞌睡,睡不好,只是昏沉沉,觉得有很沉的脚步声音,大概是有睡不着的难民走动,我懒得抬起眼皮,但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个黑影映入眼帘,一个大麻袋从头罩了下来,我此时唯一能住的就是死死抱着留君,不要让他被伤害了。


    麻袋口一紧,我被扛在了肩上,我心里默念,完蛋了,被抓了,真是弄巧成拙,自以为是,街头露宿虽然有很多难民,但是全然是无用的,都是自身难保的人,真不如在客店房间里安全。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无用。我只等着被扛到哪里卖了。


    等麻袋打开,我看见了面前的人就愣了,面前一把大椅子上,高高坐着的人,竟然是路秀。一路跟踪我的人是路秀派来的士兵,怪不得侦察能力那么强,任我换装改变路线都没有逃过去。


    路秀从椅子上起来,围着我转了两圈,似乎也是不明白的,他皱皱眉,蹲下身,捻起我的下巴左转右转,看了半晌。跟踪我的那两个人生怕自己抓错了,神情紧张,貌似路秀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抓的对不对,毕竟我给自己抹了满脸的泥灰,又是破衣烂衫。


    我明知道路秀不会那么好骗,还是垂死挣扎,故意换了一个口音,说,“大将军,俺是江北逃难的,里抓偶干嘛?”路秀指着我的孩子问,“你的孩子?”我赶紧搂紧了,使劲点头,说,“偶男人在泸县,偶去找他。这是偶的孩子。”路秀问,“那你找南谯王干什么?”我脑子乱转,“偶男人以前给南谯王当差的,我顺道来问,…南谯王要点钱…路费不够嘛。”我开始乱编。


    路秀自言自语道,“真有这么像的人。”说道,“不管你是谁了,你以后就在军营陪我,不用去找你男人了。”我大骇,我前世的冤孽还没有完结吗?我说道,“看样子你是大将军哦,你在打仗,搞女人会被上司责难的。”路秀哈哈大笑,“上司责难?南谯王他自己身边带了五个爱妾,出兵前还要和爱妾去踏青,他凭什么责难我?”


    哎呀,真真不要脸,自己的儿子都不要,打战还和五个爱妾鬼混,姐姐果然是所托非人。不过现在不是我骂南谯王的时候。


    我情急乱编,说,“我有病的,陪不了大人。”他眉毛拧作一团,问,“什么病?”我继续胡编,“花柳病啊,一路上没有吃的,就只能跟人换,拿什么换呢?就染了病…”见路秀不说话,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继续说,“将军,你放了偶吧,偶实在是没有什么用,你放了偶,偶每天在佛前给你祷告,祝你长命百岁,加官进爵…”


    路秀盯着我两眼发狠,“少说鬼话骗我,当我是三岁孩子,什么也看不出来吗?你好好梳洗打扮,不管你是谁,好好跟着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这种装傻充愣死不认账已经不管用了,到底怎么办?我已经被士卒推拥到外面洗浴房间,把我的留君也给抢走了。


    留君的啼哭让我无比焦虑,我出皇宫可不是为了来这里伺候路秀。这个盥洗的机会,留给了我一些思考的时间,刚才太仓促,编的谎话一点也不像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走呢?我被催促着洗浴完毕,有人将我带到了将军卧房。


    路秀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打好了主意。


    我站在窗口,推开一扇窗子等着他。这是大船上,第二楼,下面是船板,也是军营,有士兵来回巡守,不存在跳窗逃跑的问题,但是,我手里拿着臧置给我的短刀。我已经平静了下来,神色也安定了。有的时候,直接的面对生死抉择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路秀兴冲冲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吓了一跳,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拿自杀吓唬我?”我已经不再是初见慌慌张张,试图掩盖自己身份的村妇模样了,我笑着将手中的短刀一转,说道,“没有吓唬你。”我指着窗外排着一队裙带摇曳过去的几个女子,说道,“我看你身边也不缺女人,与其要睡我,不如和我做笔交易,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只要你答应放我走。”路秀比我想象的更容易入彀,他顺着我的思路问道,“做什么交易?”


    我的心在怦怦跳,面色却十分震惊,我说,“你知不知道,刘子宣早就怀疑你了?”路秀蹬起铜铃一样的大眼,“怀疑我?我有什么可怀疑的?你又为什么知道他怀疑我?”我确实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但是我只要做一个类比就可以了,我笑了,我说,“你有什么可怀疑的?呵呵,他可以怀疑臧置,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你?”路秀哑然,脸色已经有了变化。这几路临时聚在一起的反叛军,各有各的反对刘旻骏的理由,主帅各怀鬼胎是肯定的,看来我的回答已经中了要害。


    “第二个问题,我怎么知道他怀疑你。”我继续说,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说道,“你忘了你第一次见我是在哪里了吗?”是在刘子宣的大营,我说,“实话实说,我就是王璎珞,刘旻骏要杀我,是王爷用一个假囚代替我,救了我。我做了王爷的侍妾,只是…”我做出伤神的表情,“你也知道,王爷身边美女如云,很快就冷落了我,王爷出都城并没有带我。因我本是重犯,家中王妃怕我的事情泄露连累家人,王爷一走就把我逐出了家。没想到,我离开王府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万般无奈,生下了孩子之后,这才来军中找王爷的。”


    我编的这一套谎话,自己思忖是没有什么破绽的,他要问我为什么刘子宣会救我,我就只能把姐姐也牵连上了。刘子宣的养女是我的亲姐姐,姐姐求他救我,救了之后就看上了我,纳我为妾,也不算不合理。但是路秀并没有细究,看来到处搞女人似乎很符合刘子宣的人设。


    见他没问别的,我继续说道,“虽然王爷无情,不肯认这个孩子,但是这些时间,我在王爷营帐里,却听到了很多东西。”


    听完我上述的一篇谎话,路秀信了,因为他亲耳从刘子宣口中听到过说我“认错亲了”的话,那个时候,我就是带着孩子来找南谯王认爹的样子。路秀的心思已经从要睡我,转移到了他被主帅猜忌的事情。


    路秀说道,“你听到了什么?”他已经逼到了窗边,我感到了压迫。他只要把我从窗口拽过去抓住我,我就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了,我说道,“别过来,你只要答应放了我,我就会告诉你刘子宣的计划,否则,你要是逼我,我就算说了,说的是真是假你根本不知道。”


    我对路秀说,“我和孩子都是刘子宣不要的人,我恨刘子宣始乱终弃,只要你放我,我一定会告诉你真话,但是如果你要强迫我说,不肯放我的话,第一,我可能对你也生怨恨不说真话,第二,我们留在你军中,让刘子宣知道你在搞他的下堂妾,会更加重他对你的不满。”我自己都不敢想象,我现在的眼神是多么的坚定和果决,以至于生生逼住了路秀向前的脚步。


    路秀思量了片刻,觉得我说的有理。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再好睡,也比不过这个军事情报,不管真假,他一定要先哄出来。路秀说道,“好,我和你做这个交易。”


    猜忌,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发芽的种子。我决定催发这颗种子的生长,我说,“刘子宣会在你的酒里下毒。”


    “什么?不可能!”路秀怒目圆睁,“胡说,你在骗我。”他不顾一切上前一步,抓住了我前胸的衣服,“你在说谎!”


    我被路秀狰狞的面容吓得几乎从窗口掉下去,反而得感谢路秀抓住了我的衣服了。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差吗?我毫没有犹豫,果断地把自己地话坚持了下去,我说道,“我没有骗你,他们说,你先是背叛了先帝投靠刘旻劭,后又背叛刘旻劭投靠了刘旻骏,现在又背叛刘旻骏投靠南谯王爷,三叛前主,背信弃义,比臧置更加不可信赖,要夺下你手中的兵权,铲除你。”我说这些话语速极快,根本不像临时编的谎话,那是因为这些话已经在我的脑子里回想过好多遍了。这就是我对路秀的评价,是我心中的疑问:不停的背叛的人,刘子宣为什么会信任他?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路秀,他不再拽我的衣服,而是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手指如铁钳子一半,我脖子剧痛,不能呼吸,眼前发黑,感到自己要被掐死了,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掐死我。在最后一刻,他终于停了手。我终于喘上了气。我连声咳嗽,拼命呼吸。路秀一脸怒气,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我喘着粗气,继续拿自己的命编,“他们说要是毒不死你,就派你去攻打姑熟。”路秀冷眼看我,说道,“这就不对了,姑熟城坚固兵众,我们已经决定不攻姑熟,只攻梁山。”这就和我在臧置大营听到的消息对上了,我说,“我听见他们说,为了不引起你怀疑先假意说不打姑熟,然而会有人进谏,王爷假装熬不过那人的意见,让你去打姑熟。”


    路秀不再说话。我等了半日,小心翼翼说道,“路将军,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还是放我走吧,要不然等刘子宣知道你抓了我,可能就会怀疑你已经从我这里知道了这些消息。你要是杀了我,就更坐实了杀人灭口。趁着天没亮,让我快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路秀被我说动,最终放了我。多么惊险的一夜。


    我抱着留君匆匆上路时,东方天色未白。这时候的气温应该是一天众最低的时候,这时候的风格外的冷。我虽然被路秀放了,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我害怕他反应过来被骗,还会在派人捉捕我。同时还有一股隐隐的不详之感如阴云笼罩在我头上,我区区几句话,会对刘子宣叛军造成多大的影响呢?刘子宣和路秀排挤臧置,路秀现在又对刘子宣起了疑心。臧置再想说服刘子宣派人攻打姑熟,就会更大的加剧着三股势力之间的猜忌。叛军内部产生了这么大的分歧,岂能长久?我是不是在帮刘旻骏?我又怎么对得住臧置?


    只是,我没有办法,我也只是为了活命。


    多想无益。我的脚步,顺着江南大道,匆匆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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