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外,苏清澜见前方逍遥宫灯火通明,忽然转头问道:“你们可认识无极夫人?”
司空织容和姜糖皆摇了摇头,她们和苏清澜一样,也是今日才知无极真人还有位夫人!
苏清澜问起他们此次到访苍绝山的目的,没想到两人依然摇头。织容道:“青烟岛叶老夫人带我们来的。她说要来逍遥宫,我们就跟着来了。”
苏清澜愕然,“中州距离苍绝山有几千里远,你们就这么跟着来了?”
“你懂什么!”姜糖说道,“青烟岛是江湖八大派之首、而叶老夫人则是叶家的当家人,江湖中一顶一的豪杰!别说是来苍绝山,哪怕是带我去漠北,我也照去不误!”
苏清澜则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地府也去吗?”直噎得姜糖结舌,嚷嚷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苏清澜却已打定主意,要去一趟藏书阁!
或许在那儿,能找到关于无极夫人的答案。
可好巧不巧,今日藏经阁轮职的正是那两个最不讲情面的师兄,他们一见苏清澜,立马就要轰她离开。
“没有手谕,不得进入藏书阁。再说了,”师兄们看到苏清澜就气不打一处来,“万一你再弄倒书架,我们又要有活干了!”
数月前,苏清澜溜进藏书阁翻书,因想要拿书架高处一本书,却不小心将书架拉倒,还好人只破了点皮,但整个藏书阁的书架却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全倒了下去......
后来听闻,师兄们整整收拾了七日才将书籍各归其位。但从那以后,苏清澜就上了藏书阁的黑名单,成为他们头号防范目标。
姜糖听完前因后果,捧腹笑道:“就你那点本事,还需要人防?翻窗都不会!”
苏清澜自知理亏便也不回嘴,而且当时若非有黑影一闪而过及时将自己拉出,她这小身板恐怕就不是破皮那么简单了。
好在游冰早跟着嬷嬷们回去选布料了,不然定也要好好嘲笑自己一番。
正在她为难之际,织容却已走到师兄面前,柔柔一福,低声细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轻轻扯了扯他们的袖子,模样娇软可人。
那两名冷脸师兄神色一暖,冲苏清澜瓮声瓮气地说道:“半炷香,快去快回。”
苏清澜惊诧不已,忙追问织容用了何法,对方却笑道,不过以柔克刚,她的惯用伎俩。
很快,苏清澜就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刚从藏书阁出来,姜糖就迎了上来。
“你真的不能习武?确定不是你偷懒不肯学?”她将苏清澜上上下下打量了遍,还是不相信世上居然会有不能习武的人。“也不缺胳膊少腿啊。”
苏清澜被姜糖说中心中敏感之处,不禁有些恼,揶揄道:“是的,不像你,能武又能说.....”
姜糖浑然不觉苏清澜在揶揄她,继续自说自话:“说你不会武功吧,刚才你又能看出你爹和药王只是在比试较劲。而且你还让我用鞭子救人,这反应速度,哪怕是练过武的游冰也犹不及啊。”
苏清澜一对清冷秀眉早起蹙起,没好气道:“我不能习武,难道还不能看懂别人的招式吗?”
她每日看四位爹爹和逍遥宫师兄们习武练功套招演示,对于不少武功路数早已心领神会、融会贯通,因此品析武学招式的能力也远超一般人。
“你还是要想办法练武,光脑子好使也没用,遇到坏人,人家一拳就把你打晕了。中州太多坏人。”
姜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苏清澜这才想起尚不知姜糖出身来历。问起师承,她却将下巴一扬,学着游冰的语气,道:“我乃蝴蝶门创教祖师,姜糖是也。”
创教祖师?
见苏清澜不解,司空织容便帮着解释:
姜糖是在一家名叫归雪的绣坊长大,无门无派,跟着绣坊里的一个李姓绣娘学了几年武功。
近些年,绣坊收养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孩子,但因是一群不会武功的妇孺,时不时总被人欺凌。为此,姜糖便立志习武,开宗立派,以保护归雪绣坊的男女老幼。
姜糖神色盎然,“我们归雪绣坊最擅长绣蝴蝶,所以我就叫它蝴蝶门。等我武功练好,也上那风云台比武,到时候,我一定要让蝴蝶门成为名门大派。”
听到擅绣蝴蝶,苏清澜不禁咦了声,如此凑巧?
“姜掌门,那就祝你早日名扬四海、纵横江湖。”
姜糖大喇喇将辫子一甩,“我是没问题的,但你肯定是不行了,你都上不了风云台。”
苏清澜眼睛一白,转头看向织容,“姐姐,你会武功吗?”
“我......”司空织容脸色一红,还没来得及回答,姜糖就抢着答道:“她暗器玩得很棒!”
暗器?苏清澜陡然怔住!难道又是巧合?
“没有没有,”织容知苏清澜正为习武之事苦恼,怕她不悦,于是连连摆手,“我就是用绣花针随便扔扔,也算不得会武功。”
是了,慈航普度!
苏清澜眼神一亮,抓住织容的手,“姐姐,你那暗器招式,可有什么名字?”
没想到织容却摇了摇头,“我母亲没有告诉我。”说着,她突然苦笑起来,喃喃道:“我父亲死后,母亲便也出家不再见我了......”
月光下,少女织容泫然欲泣,眼中满是哀伤。
见她如此,姜糖和苏清澜不由得都慌了。
两个人,虽然一个没爹妈一个被追杀,但一个自小没心没肺,一个天生冷心冷肺,又因年龄尚小,是以都还不知人生愁滋味。
织容虽然文弱话少,毕竟是姐姐,她一难过,两个小的就都不知怎么办了。
但很快,苏清澜就被司空织容腰间悬挂的一个物事吸引了目光。
“姐姐,这是什么?”苏清澜指着那物事,满眼新奇。
见苏清澜好奇,织容赶忙擦擦眼泪将那物事摘下递与清澜。
“只是个香囊。”
但苏清澜却如获至宝,将那香囊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仔仔细细地瞧着,口中连说了几个‘好漂亮!’
织容泪痕未干,情绪却已慢慢平复。苏清澜的夸奖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胡乱镶了些玛瑙珍珠,花哨俗气了些。”
“不会,很好看!”
苏清澜目不转睛地看着香囊,只觉得那布料也美,丝线也精,珍珠玛瑙更是好看!后来她才得知,织容这个香囊最起码值五十两银子,够买下他们大半个院子。
但彼时她对金钱尚无概念,只觉得此番穿越做人也蛮有乐趣。要不然,神识上哪去见如此精巧的玩意?
见她如此着迷,姜糖再次稳定发挥,“你不会连香囊都没见过吧?我们绣坊天天就做这些东西,我看都看吐了。”
“确实没见过。”苏清澜实话实说,逍遥宫生活清贫,覆体衣服尚且不足,又何谈香囊这种取乐之物?
织容一听,当下也顾不上自苦身世,急忙说道:“那我给你做个!”
苏清澜很是开心,由衷赞道:“没想到姐姐不仅漂亮,做香囊也这么厉害!我最喜欢漂亮的人了。”
但姜糖一听这话立马冲到苏清澜面前,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很漂亮好不好?!”
说着,就把脸和身体凑过来,让织容和苏清澜两人瞧。
“你看,多健康漂亮的皮肤!还有我的胳膊,可结实了;我头发也多;我眼睛也亮;我胃口好、力气大、还个高......哪哪都是优点!”
织容掩嘴而笑,显然已习惯姜糖的说话行事风格,但苏清澜却被她这么一通说愣了,咕哝道:“又没说你不漂亮。”
“那你为何只说织容好看,不提我?”
苏清澜一时语塞,又见姜糖双目炯炯有神,生机勃勃盎然如春草,不禁心生羡慕:她不仅体格好能练武,就连吃饭都比我吃得好!
黑胡子养的如果是她,每日做饭不知得多起劲!
“因为嫉妒你。”苏清澜半真半假地说。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逍遥宫主殿,来到了无极真人那名为‘松谈’的僻静小院。
“为什么要来这里?”姜糖一头雾水。
苏清澜眼神一亮,“带你们来见无极夫人!”
院内,一棵虬枝盘结的百年老松矗立其间,松荫之下,是一架藤条古木扎就的秋千,正独自随风轻轻晃动着。
“无极真人还喜欢玩秋千呢。”姜糖刚进院子,就大咧咧品评起来。“我七岁就不喜欢玩这个了。”
“可不是的,你现在都九岁了。”
苏清澜一边和姜糖斗嘴,一边看着这方小院,只觉它不似白日的通透单薄,幢幢灯火之下,幽幽暗暗,满是痴怨迷惘!
忽然,三人听见呜呜咽咽几声箫声。循声望去,依稀可见东侧屋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洞箫在灯下吹着。
“你们何事?”少年放下洞箫隔窗问道,声音沉沉。
苏清澜早已想好说辞,刚要回答,却听司空织容嗫喏着叫了一声,三哥!
“什么三哥?”姜糖不明所以,“你不是独女吗,哪来的三哥?”
司空织容神色紧张,赶忙扯了扯姜糖的衣袖,小声道:“青烟岛的三哥。”
苏清澜这才恍然,原来叶楚寒竟还是青烟岛叶家的三公子。
“我们来见无极夫人。”她直接说明来意。
“夫人不见客,你们改日再来。”叶楚寒声音冰冷,复又拿起洞箫吹了起来。
姜糖一听这话,脾气“噌”地就上来了。“吹的什么玩意,鬼哭狼嚎的!”扬手一鞭就朝叶楚寒所在的窗口甩去!
鞭风凌厉,眼看就要撕破窗纸,却听她“啊”地一声痛呼,手腕猛地一颤,那长鞭脱手飞出,借着原有的力道,竟“嗖”地绕在了院中那株古松上。
姜糖低头一看,手背上竟满是松针,犹如刺猬一般。
司空织容吓得脸发白,赶忙过来帮忙处理伤口。
“还好只是扎在皮肤上。他若力道再大一些,这些松针就会透掌而出,届时你手掌难保!”
叶楚寒于屋内再次开口,“回去。”
言简意赅,气势迫人。
“三哥既这么说了,我们就回吧。”司空织容神情慌张,“小......小时候我在青烟岛住过,他最不讲情面......等他发作,我们都得受罚.....”
可苏清澜却撇撇嘴,走到叶楚寒的窗下,清灵灵道:“叶师兄,你尚未通报,又怎知‘追魂手’霜千雪前辈,她不愿意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