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珠子遮天蔽日。
它属于一个诡异的怪物。
或者说,大眼珠子就是怪物本身。
如同太阳之于太阳系。
它占据了整体质量的绝大多数。
剩余部分,由扭曲金属与腐烂血肉构成。
细长弯曲,延伸至天际。
像极了视神经。
小孩与之对视良久。
终于不解地歪了歪头。
与视神经相连的应该是脑子,那么,脑子在哪里?
在他身后,惊叫声此起彼伏。
变异人们慌不择路,以致相互践踏。
他更加困惑了。
那大眼珠子,分明没有动。
他们在怕什么?
难道他们眼中映照的景象,与自己看到的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流星划破天空。
挡在了恐怖巨眼与小孩之间。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墨发无风自动。
周身流淌着清冷光晕,与这废土格格不入。
小孩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白衣身影。
仙人没有片刻迟疑,更没有回头看小孩一眼。
身形化作一道纯粹的流光,与那巨大的阴影撞击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剑光伴随着清越的剑鸣,在大眼珠子的庞大身躯正中间,划出了个一线天奇观。
不仅仅是斩断。
湮灭紧随其后。
在那灼目的光芒中,巨眼怪物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寸寸消散。
天旋地转。
小孩果断冲进白光:
“这次别想再抛下我。”
……
虚无。
时间和空间被撕碎,搅拌进混沌洪流中。
意识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尖锐疼痛是他抓住的第一块浮木。
其他感知逐一复苏。
首先是听觉。
嘈杂的议论声由远及近,变得清晰:
“终于见到活人了!”
“我在的城市莫名其妙就下起了酸雨,建筑和人都被融化了。”
“快死的时候,系统说送我来副本。周围场景没变,但都成了全息投影,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
“我那边是所有影子都活了过来,追着人咬。进了副本后也是看全息投影,最后是个穿白衣服的,一剑就把所有噩梦都劈碎了。”
“我被困在一个人类屠宰场,后面的跟你们一样。”
“现在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接着是触觉与嗅觉。
全身酸痛寒冷,身下是一片蠕动着的黏腻。
空气的味道很复杂,难以分辨。
话题还在继续,一如既往地听不懂。
“那个一动不动的,好像就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白衣NPC?”
“我来得早,看到他是被一个姓宋的扛进来的。”
“那姓宋的脑子抽了?捡个NPC回来做啥?”
“嘘!你疯了,敢说那个活阎王的闲话?”
“刚被传送到这鬼地方的时候,大家为了抢物资一片混战。
就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带头的全给揍服了!
现在谁还敢惹他?”
“动了!那NPC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全息投影里瞧见背影,还觉得帅绝人寰,这会儿看正脸是个毁容半瞎,丑得我一趔趄。”
NPC?什么东西?
他费力地掀开眼帘。
左眼处像是在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
应该是废了。
只有右眼皮响应,给了他半边模糊而扭曲的视野。
他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外衫。
边缘被撕扯成条状。
只有褶皱深处,还残留着一小块洁净。
依稀能分辨出,这外衫原本是白色的。
头发凌乱地散在破布上。
参差不齐,颜色灰败,质地粗糙。
脆弱得惊人。
大概只需轻轻一捻,枯发就会化作飞灰,簌簌落下。
他伸出手。
手背的皮肤,比头发的状态还要差。
水分和生机早已被榨干。
这身皮囊好像是死的。
而他居然活着?
一个身影蹲到他面前,很小,很安静。
那是个十分诡异的孩子。
他异常硕大的脑子暴露在空气中。
绷带层层缠绕,将其与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脸固定在一起。
眼睛是两颗灰蓝色的玻璃珠子,无机质,毫无情绪。
这孩子正用一块难得干净的布,认真替他包扎左眼。
“脑男,你个伪人又在这里多管闲事。”
中年男人龇着大黄牙,肥厚的舌头来回拨动,时不时嘬一口不知名的植物根茎。
吐息间烟味浓郁。
“闲得给个破烂NPC包扎,他有痛觉吗?”
老烟枪口音很重,了呢不分。
他听在耳里,差点以为这孩子叫“老蓝”。
脑男对老烟枪的斥责毫无反应。
他抬起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用平直的孩童声线问:“名字?”
老烟枪嗤笑:“除了你这个伪人,谁还会问一个NPC叫什么名字?”
在话题中心待了这么久,即使再迟钝,他也明白了那些人口中的“NPC”就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声带像是锈掉了一般不受控制。
“时……渊……”
声音太低太哑,第一个字轻得几乎可以忽略。
脑男歪了歪头:“鸢?是老鹰的那个鸢,还是深渊的渊?”
老烟枪在旁边啐了一口:“深渊?呸!老子好不容易从深渊爬上来,听着怪不吉利!老鹰的那个鸢就挺好!”
粗鄙的用词让他不适地蹙起眉头。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刚才吐出的两个字,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名字。
“鸢”字挺好的,姑且认领了。
左眼被布条覆盖着,随着他的动作带来粗糙的摩擦。
痛是挺痛的,但也不是不能忍。
甚至,这种疼痛让他感到安心和放松。
鸢用仅存的的右眼打量四周。
这里像巨物的腹腔。
肉粉色的内壁覆着着黏软的肉芽,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
幽蓝、惨绿的菌类簇生在角落,提供光源。
随着感知的归位,空气中的腥咸腐臭愈发浓烈。
鸢以为胃里会翻江倒海,然而没有。
空空如也的胃烧得慌,依旧能忍。
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身下肉壁不停分泌出的黏液。
他曲起手指,下意识做了个结印的动作。
姿态熟稔,仿佛这样就能隔开脏污,再不济也可以从虚空中召唤出干净的衣物。
显然,都未能如他所愿。
老烟枪走过来,推开脑男,又踢了踢鸢蜷曲的腿。
“喂,残废!身上有没有吃的?或者有用的东西?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别浪费了!”
鸢根本懒得搭理老烟枪。
他重复着刚才那个动作,试图用肌肉记忆唤醒其他记忆。
然而搜肠刮肚,依旧是一片废墟,半分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欺负一个伤员,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
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撞了进来。
声音的主人飞起一脚踹开老烟枪,蹲在了鸢的面前。
他容貌俊朗,身形挺拔,在这种不可名状的环境里,脸上却不见多少慌乱,只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探究。
他递给鸢半瓶水。
那水清澈见底,在这个连空气都污浊不堪的环境里,纯净得刺眼。
周围立刻响起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几道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半瓶水,有人甚至急不可耐地向前挪了半步。
他们都来自形形色色的末世,太清楚这样干净的水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不比他们的末日故乡好多少的地方,也不知道年轻人是从哪里弄到这水的。
可惜年轻人厉害得紧,只一个眼刀扫过去,那几人便如被冻住一般,尬立原地。
老烟枪连滚带爬地退回几人中间,色厉内荏。
“宋无端,别仗着老子他娘的敬你是条汉子,你就得寸进尺哈!”
“污言秽语,吵得人耳朵疼。”宋无端揉了揉耳朵,懒得与老烟枪多费口舌。
见鸢不接自己手中的水,他笑了笑,拧开瓶盖再次递过去。
“刚才多亏了你,别理他们,喝吧。”
鸢迟疑了一下。
他才刚醒,帮什么忙了?
宋无端看穿了他的心思:“有些忙,未必是醒着才帮得上。时间有得是,慢慢想吧。”
见他实在热情,鸢终于接过水,低声道:“……谢谢。”
宋无端挑眉。
“不客气。这鬼地方,互相帮忙才能活得久些。”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我看你,好像醒来就在找什么人?亲人?”
鸢握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模糊的视线落在宋无端脸上。
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稚嫩的脸。
“嗯。”鸢的声带紧绷得厉害,“找一个……小崽子。”
宋无端饶有兴致地追问:“小崽子?他是你什么人啊?”
鸢沉默。
努力从记忆旷野里打捞。
剧痛中只闪过几个碎片:冰天雪地、病弱的孩童、他笨拙的照顾、以及一句脱口而出的承诺……
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看着宋无端关切的脸,那眉眼依稀与记忆中的重合。
一个结论在脑海中炸开,荒谬但有理有据:
——那定然是自己当年亲手养大,却又失散多年的骨肉!
鸢锁定身份,斩钉截铁道:“我的儿子。”
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宋无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了鸢一番。
那目光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又带着点委屈和狡黠。
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睫,用一种微妙又顺从的语气低声说:
“……行吧。您说是就是。”
他站起身,向鸢伸出一只手。
眼底坦坦荡荡,偏偏叫鸢捕捉到一丝他无法理解的炽热。
“看来我们都弄丢了重要的人。”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宋无端。”
“既然同路,就别再走散了。”
开局一张脸,剧情全靠编——宋无端编的。
时渊(失忆版):我在找我儿子。
宋无端(内心OS):行吧,先当儿子后当郎,反正都是我。
#关于我寻找的亡妻其实是我师尊然而他把我当儿子那件事#
#重生之我在无限流给师尊当孝子#
宋影帝已就位,狗血拉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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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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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别再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