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书院,在京城颇负盛名。
这里的先生很多都是致仕的大儒,吸引得一众书生竞相前来。
只是这里的束脩非常高昂,能进去读书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沈辞恰好也在这里读书。
以国公府的门第,沈辞原本是在太学读书的。
但因为天天跟云韶混在一起,连个秀才功名都没考到,沈国公实在看不下去,给他转来了鹿鸣书院。
不过也没甚大用,他在这里读了好几年,仍然还是个童生。
从晏府走后,云韶直接去了鹿鸣书院的街上。
晏府红螺寺她都敢直接进,鹿鸣书院她可不敢。
本朝重文,学院重地,向来是严加看守的。
这地方的守卫可都是她阿兄宋鄞的人,她不想自投罗网。
云韶在书院对街的茶楼找了个位子坐下,想着一边喝茶,一边等晏时安从书院出来。
晏老爷说这孩子是走读的,不在书院住宿,早上怎么也要回府换一身衣裳的。
可是刚坐下,便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小流氓晃着膀子往她边上凑。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的这般漂亮。”
流氓呲着一口黄牙凑到云韶跟前,把她恶心的直想吐。
“小娘子身上香的呦!让哥哥嗅一嗅。”
另一个手都伸到了云韶的肩膀上,也想凑上来占便宜,却见他兄弟已经一动不动了,正脸色惨白的哆嗦着。
他低头一看,一柄寒光利刃不知何时已经直挺挺对准了他兄弟的小腹处,只差一寸就要没入衣衫之内了。
他吓得一哆嗦,屁滚尿流就要往外跑,却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给拦住。
“我家主子也是你们这班宵小能觊觎的!”
说罢,鹤宁扬手一推,随即在他下腹处狠踩了一脚,惨叫声响彻茶楼。
“姑奶奶饶命啊!”这一个堪堪躲过云韶的刀,连滚带爬滚到了楼下。
鹤宁略一抬脚,将另一个也踢了下去:“带上你兄弟。”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店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俩小流氓已经互相搀扶着跑远了。
没想到这般明艳夺目的姑娘竟有这样的身手,他下意识的夹了夹裆,跑过来:“姑娘,您还是坐这边儿的雅间吧。”
雅间的窗户不朝着书院的正门,对着的是一个小巷。
云韶本不想去的,但也实在不想惹事。
只好让鹤宁盯着大门等晏时安出入,自己则带着连翘去了雅间里等消息。
茶楼里的茶自然比不上宫里的好,云韶喝了两口觉得嗓子眼儿剌的慌,便撂了杯子,百无聊赖的等着。
“中状元招驸马,功成名就,富贵人偏不忘,名士风流。”
胡琴配着沙哑的唱腔,楼下好像有人在卖艺。
这样的茶楼里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云韶却还是头一回见。
她好奇的探头朝下望,只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手里拿着胡琴正摇头晃脑的唱。
但他的胡琴破损的不成样子,拉出来的曲调吱吱嘎嘎的,难听的紧。
茶楼里根本没人想听,店小二正列着架子准备把人朝外赶。
云韶叫连翘:“去,把那老头叫到楼上来唱。”
好听的都听过了,来听听他能唱的多难听也算有趣。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连翘便带着人上了楼。
都快没饭吃了,却又突然碰上个大主顾,老爷子一边瞟着桌子上的银锭子一边激动的介绍今天的戏本子。
“这一出是秦香莲进了那京城寻夫,她那负心薄幸的夫君中了状元,便将妻儿置之不顾,与那专横跋扈的公主成了亲!”
老头越说越激动,仿佛他是秦香莲的娘家人。
连翘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拦住话头:“老爷子,您就赶紧唱吧。”
“哎哎!”
胡琴吱吱嘎嘎又拉开了,云韶一边感叹琴拉的真难听,一边转头朝外看。
窗边的小雀儿都被这难听的琴声吓得四散奔逃。
她余光一扫,恰好看到巷子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两个,站的极近,女的生了一张清秀的面容,正捂着心口,微蹙峨眉,看着很是痛苦。
男的背着身,看不清面容,但身形颀长挺拔,一身月白的长袍。
他身子微微前倾,似是在问女子的病情。
光是看着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对那女子的关切之情。
“蟾宫折桂仙神手,雀屏中目凤凰俦。”
伴着老头沙哑的唱腔,云韶继续对着巷子里的一幕探头探脑。
“都说了下次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再去。”白衣男子的声音被风带上来,有点耳熟。
女子轻咳一声,苦笑道:“无事,死不了。”
这是生离死别嘛!还挺有意思。
云韶兴致更胜,又觉得老头的唱腔太闹。
她刚想叫他先闭会儿嘴,就见楼下,巷子内的那个男人转过了身。
一张熟悉的,让她魂牵梦绕的俊脸撞进了眼里。
屋内戏本唱到高|潮,老爷子情绪十分昂扬:
“晴天霹雳击头顶!陈世美果然负了心!千里迢迢来找你,你!你!你!”
“岂有此理,陈世美你敢耍本宫!”
红衣少女一拍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里的胡琴,就从窗口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