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杰的休假批下来时，章晓瑜正在物证科对着一片微小的纤维痕迹反复比对。手机震动的瞬间，她指尖顿了顿，看清屏幕上“任务结束，休整十天”的消息时，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落在她沾染了些许试剂痕迹的白大褂上，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暖意。
“晓瑜，发什么呆呢？”同事推了推她的胳膊，“刚才队长说，连环案的后续报告交了就可以轮休两天，你不正好能歇歇？”
章晓瑜收起手机，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嗯，正好有事。”
她收拾东西的动作快了些，指尖划过抽屉里那张被压得平整的便签——那是上次程杰受伤住院时，她随手写给他的注意事项，背面被他用钢笔补了一行字：“等我回来，带你去个地方。”当时她只当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上。
走出市局大门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路口的树荫下，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却掩不住长期军旅生涯沉淀出的硬朗气质。程杰手里拎着一个黑色背包，目光落在市局大楼的方向，看到章晓瑜出来，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等很久了？”章晓瑜快步走过去，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往日训练场上的硝烟味截然不同。
“刚到。”程杰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自然地挎在自己肩上，“报告交完了？”
“嗯，队长放了我两天假。”章晓瑜抬头看他，“你说的‘地方’，到底是哪儿？”
程杰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就知道了。”
他开的是一辆半旧的越野车，车身上还能看到些许风尘仆仆的痕迹，据说是他从部队借的，性能极好。车子驶离市区，沿着环城公路一路向北，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窗外的风景变成了连绵的绿树和开阔的田野。
章晓瑜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程杰专注开车的侧脸。他的下颌线凌厉，睫毛很长，阳光落在上面投下浅浅的阴影。往日在专案组里，他总是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得像随时准备锁定目标的狙击手，可此刻卸下了任务的重压，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显得松弛了些。
“你以前休假，都怎么过？”章晓瑜忍不住问。
程杰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大多时候在部队待着，要么去看看战友的家属，偶尔会去山里待两天。”
“山里？”
“嗯，以前执行任务去过不少偏远山区，喜欢那种安静的环境。”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呢？平时休息，应该喜欢逛街或者追剧？”
章晓瑜笑了笑：“也不全是。忙起来的时候，休息天只想在家睡觉，偶尔会去逛书店，或者去城郊的湿地公园走走。”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对痕迹很敏感，有时候在公园里能待一下午，观察树叶上的虫洞，或者地面上的脚印，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程杰认真地点点头：“这是你的专业本能，挺好的。”他没有像别人那样觉得枯燥，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可，让章晓瑜心里暖暖的。
车子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的民宿前。民宿是老式的青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墙角爬满了牵牛花，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溪山别苑”。
“这里是我一个战友的亲戚开的，清净，适合放松。”程杰拎着背包下车，推开院子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民宿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妇人，看到程杰热情地迎上来：“小程，可算来了，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就在二楼东边，视野最好。”
“麻烦嫂子了。”程杰笑着道谢，转头对章晓瑜说，“先把东西放了，带你去周围转转。”
房间很干净，陈设简单却温馨，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和一条蜿蜒的溪流。章晓瑜放下东西，跟着程杰走出民宿。夕阳已经落到了山尖，余晖将山林染成了金红色，空气里满是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他们沿着溪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溪水潺潺流淌，偶尔有小鱼游过，激起一圈圈涟漪。程杰走在外侧，刻意放慢了脚步，和章晓瑜保持着并肩的节奏。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儿？”章晓瑜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问。
“嗯，上次执行任务回来，压力太大，在这里住了一周。”程杰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低沉了些，“那时候，想起牺牲的战友，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章晓瑜知道他说的是多年前因军事机密泄露而牺牲的战友，那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她没有追问，只是轻声说：“其实有时候，不用逼着自己扛下所有。难过的时候，说出来也没关系。”
程杰转头看她，月光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盛着星星。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以前觉得，作为军人，就该坚强，不能有软肋。但遇到你之后，好像不一样了。”
章晓瑜的心跳漏了一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
“在专案组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太较真，一点都不懂得变通。”程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认真，“后来看到你为了追查线索，熬夜比对痕迹，为了受害者家属的眼泪红了眼眶，才发现你的较真，是对真相的执着，是对正义的坚守。”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异常安稳。“上次你为了保护证物，差点被嫌疑人袭击，我那一刻才明白，我好像有了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人。”
章晓瑜的脸颊有些发烫，指尖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回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以及他话语里的真诚。认识这么久，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破解过僵局，那些起初的冲突和磨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彼此的默契和牵挂。
“程杰，”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其实我也是。看到你为了掩护我受伤，看到你对着战友的照片发呆，我才知道，再坚强的人，也需要有人陪伴。”
溪水潺潺，虫鸣阵阵，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程杰收紧手指，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眼神坚定而灼热：“晓瑜，往后余生，我想和你一起守护家国，也一起守护我们的小家。”
章晓瑜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却笑着说：“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承载了彼此的心意。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盛大的仪式，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两个心怀信仰的人，确定了彼此一生的羁绊。
第二天一早，章晓瑜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看到程杰已经不在房间里，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和一张便签：“我去山下买早餐，你醒了慢慢收拾，不用急。”
字迹刚劲有力，和他的人一样。章晓瑜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她快速洗漱完毕，下楼时正好看到程杰拎着早餐走进院子，手里还拿着一束刚摘的野花，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
“给你的。”程杰把花递到她面前，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山上摘的，不值钱，但看着挺好看。”
章晓瑜接过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笑着说：“很好看，谢谢。”她找了个空瓶子，装满水把花插进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瞬间给简单的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机。
早餐是当地的特色小吃，有软糯的米糕，鲜香的馄饨，还有刚出锅的油条。章晓瑜吃得津津有味，程杰坐在对面，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眼底满是温柔。
“吃完带你去爬山？”程杰问。
“好啊。”章晓瑜点头。
他们沿着山间的小路往上走，程杰始终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这边路滑”。山路不算陡峭，但有些地方长满了杂草，程杰会提前用树枝把杂草拨开，为她开辟出一条平坦的小路。
章晓瑜忍不住回头看他：“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爬山。”程杰说，“山顶有个观景台，能看到整个山谷的风景。”
走到半山腰时，章晓瑜看到路边的草丛里有一串脚印，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杰问。
“你看这里。”章晓瑜指着脚印，“这是野兔的脚印，看深浅和新鲜程度，应该是今天早上留下的。”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还有旁边这些划痕，应该是它路过时蹭到的草叶。”
程杰也蹲下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细微的划痕。“你这观察力，真厉害。”他由衷地赞叹。
“职业病而已。”章晓瑜笑了笑，起身继续往前走，“以前在警校的时候，老师就教我们，要留意身边所有的细节，很多时候，真相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
“这和我们在战场上很像。”程杰说，“狙击手需要观察周围的一切，风向、温度、地形，哪怕是一片树叶的晃动，都可能影响射击精度。”
章晓瑜转头看他：“那你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会很紧张？”
程杰沉默了一下，说：“一开始会，但后来经历多了，就慢慢习惯了。其实最紧张的不是射击的瞬间，而是等待目标出现的过程，那种极致的安静和专注，很磨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想到身后的家国和同胞，就觉得再难也得坚持。”
章晓瑜心里一阵触动。她知道，程杰和他的战友们，都是在用生命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以前她只觉得军人是一个遥远而神圣的职业，直到认识程杰，才真正了解到他们光鲜背后的付出和牺牲。
“以后执行任务，一定要注意安全。”章晓瑜轻声说，语气里满是担忧，“我会在后方等你回来。”
程杰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会的。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他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升高了。观景台上视野开阔，远处的山谷云雾缭绕，青山绿水相映成趣，美不胜收。章晓瑜靠在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烟消云散了。
程杰站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喜欢这里吗？”
“喜欢。”章晓瑜点头，“这里太安静了，空气也很好，比市区舒服多了。”
“那以后有空，我们常来。”程杰说。
章晓瑜转头看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轮廓更加清晰。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专案组见到他的场景，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安保制服，眼神锐利，不苟言笑，和现在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程杰，”她轻声问，“你以前是不是从来都不会这么陪人出来玩？”
程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确实。以前休假要么在部队训练，要么就是一个人待着，总觉得没必要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他看着章晓瑜，眼神温柔，“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有意义。”
章晓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红晕。程杰轻轻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宽阔，很温暖，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章晓瑜没有挣扎，顺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晓瑜，”程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沙哑，“我可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每天陪在你身边，节假日也可能随时被召回部队。我给不了你太多的陪伴，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章晓瑜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担忧，认真地说：“不会。我选择你，就知道你的职责所在。军人的使命是守护家国，而我的职责是守护正义。我们都在为自己的信仰奋斗，这没什么委屈的。”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而且，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你在前方守护家国，我在后方守护我们的小家，我们一起努力，这样就很好。”
程杰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谢谢你，晓瑜。谢谢你理解我，支持我。”
山顶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两个身着不同制服，却心怀同样信仰的人，在蓝天白云之下，紧紧相拥。他们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的缠绵，却有着生死与共的默契；没有朝朝暮暮的陪伴，却有着跨越山海的牵挂。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在这溪山别苑里过着简单而惬意的生活。程杰会早起去晨跑，回来时顺便带一束野花给章晓瑜；章晓瑜会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书，偶尔抬头，就能看到程杰在修剪果树，阳光洒在他身上，画面温暖而美好。
他们会一起去溪边钓鱼，程杰耐心地教她怎么挂鱼饵，怎么甩竿。章晓瑜起初总是钓不到，有些沮丧，程杰就笑着安慰她：“别急，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就像你查案一样。”后来她终于钓上一条小鱼，开心得像个孩子，程杰看着她的样子，眼底满是宠溺。
他们会一起去山下的小镇上逛街，章晓瑜被街边的手工艺品吸引，程杰就耐心地陪着她，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悄悄买下来，放进背包里。小镇上的人都很热情，看到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都会投来善意的目光。
有一次，他们在一家小饭馆吃饭，老板看到程杰的气质，忍不住问：“小伙子，你是当兵的吧？”
程杰笑着点头：“以前是，现在还在服役。”
“难怪看着这么精神。”老板竖起大拇指，“军人好啊，保卫国家，辛苦你们了。”他转头看向章晓瑜，“姑娘，你眼光真好，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
章晓瑜的脸颊微红，抬头看了一眼程杰，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里甜滋滋的。
晚上，他们会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一起看星星。山里的星星格外明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天空，像钻石一样耀眼。程杰会给她讲他在部队的趣事，讲他执行任务时遇到的惊险瞬间；章晓瑜也会给他讲她查过的案子，讲那些让人感动的细节。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查案吗？”章晓瑜靠在程杰的肩膀上，轻声问。
“当然记得。”程杰笑了，“你因为我擅自改变调查方向，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不遵守刑侦流程。”
“那时候觉得你太鲁莽了。”章晓瑜也笑了，“后来才发现，你的战场经验真的很有用，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还会走很多弯路。”
“其实我那时候也觉得你太固执了。”程杰说，“但后来看到你从那些细微的痕迹里找到关键线索，才知道你的专业有多厉害。我们两个人，一个擅长宏观把控，一个擅长微观洞察，其实挺互补的。”
“是啊，互补。”章晓瑜轻声说，“就像军装和警服，虽然职责不同，但都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
程杰握紧她的手：“嗯，军装护家国，警服守平安，而我们，守护彼此。”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程杰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离开溪山别苑的那天早上，章晓瑜有些舍不得，程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别难过，以后我休假，还带你来这里。”
“好。”章晓瑜点头，眼眶有些泛红。
车子驶离民宿时，老板站在门口挥手送别，章晓瑜也隔着车窗挥手，心里满是不舍。
返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章晓瑜靠在程杰的肩膀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充满了踏实和温暖。她知道，这次的分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遇，他们的爱情，会在彼此的理解和支持中，愈发坚定。
回到市区后，程杰先把章晓瑜送回了家。下车时，章晓瑜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平安符，递给程杰：“这是我去寺庙求的，保平安的。你带着，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杰接过平安符，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火味。他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紧紧握住章晓瑜的手：“我会的。你也一样，查案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章晓瑜点头。
程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温柔而珍重。“我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一路顺风。”章晓瑜看着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