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微风穿过半开的窗,拂动教室的浅色窗帘,也轻轻吹起了沈清弦额前的碎发。他正微微侧身,耐心地听着同桌林薇讲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日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神情温和而专注。
然而,这幅落在旁人眼中堪称赏心悦目的画面,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顾琛看来,却无比刺眼。
顾琛的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昂贵的定制钢笔,金属笔身在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一如他此刻紧抿的唇角。他周身的低气压让本想找他说话的班长都绕道而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家世显赫的顾少爷脾气不好,难以接近。
只有顾琛自己知道,那翻涌在心口的,并非仅仅是惯常的不耐,更有一股深切的、几乎要焚毁他理智的焦躁。他需要触碰沈清弦,立刻,马上。皮肤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空虚与渴望,那是自少年时期便如影随形的“皮肤饥渴症”在作祟。唯独沈清弦的体温,是他唯一的镇定剂。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道过于灼热的视线,沈清弦若有所觉地回过头。隔着大半个教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一瞬,沈清弦便读懂了顾琛眼底那压抑的暗流。他对着林薇露出一个歉然的浅笑,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起身,在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径直走向教室后排。
他刚在顾琛旁边的空位坐下——这个位置从高一开学就是他的专属,无人敢占——手腕便猛地被顾琛在课桌下攥住。
顾琛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发疼,指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一遍遍摩挲着他手腕内侧娇嫩的皮肤。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更像是在确认所有物。
沈清弦没有挣脱,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熟练地翻开课本,遮住了两人在桌下交缠的手,姿态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整理书页。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偏头问,清冷的声线里透着一丝只有顾琛能分辨的柔软。
顾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仿佛要将那微凉的肌肤烙进自己的骨血里。好半晌,那股蚀骨的空虚感才稍稍退潮,他哑着嗓子,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她讲得太慢了,浪费时间。”
沈清弦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刚才拒绝了顾琛要给他讲题的意思,这会儿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时,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旋风般冲进教室,精准地扑到沈清弦桌边,带来一阵运动后的热气。
“清弦!下周校篮球赛,你来给我当后勤呗?有你在我肯定打得特别卖力!”体育委员周屿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得晃眼,说话间很自然地就想伸手去拍沈清弦的肩膀。
几乎是同时,顾琛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沈清弦清晰地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瞬间收紧,力道大得骇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后靠了靠,恰好避开了周屿落下的手,同时对周屿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
周屿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但看着沈清弦那疏离又温和的笑容,也不好再强求,嘟囔着“那好吧”,悻悻地走开了。
课间休息铃响起,顾琛一言不发地拉着沈清弦起身,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天台。
天台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楼下的喧嚣。顾琛猛地将沈清弦抵在门后的阴影里,整个身体近乎粗暴地贴了上来,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单薄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像一头终于寻回失物的困兽。
“……别对别人那样笑。”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强硬的命令,却又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清弦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在外人面前筑起的清冷外壳在这一刻彻底融化剥落。他抬起手,轻轻回抱住顾琛紧绷的脊背,小声抱怨,尾音不自觉地拖长,带着点娇嗔的意味:“你弄疼我了……顾琛,你讲不讲道理。”
这哪里还是那个清冷疏离、对谁都温和却遥不可及的沈清弦,分明是一只收起所有利爪,只会对主人翻出柔软肚皮的小猫。
顾琛的心像是被羽毛最柔软的部分搔了一下,力道不自觉放轻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身。
“你明明答应过,只做我一个人的……”后面几个字含糊不清,消散在两人紧密相贴的衣物摩擦声中。
沈清弦轻轻哼了一声,把脸埋进顾琛带着干净皂香味道的校服衬衫里,闷声说:“今天数学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语气好凶,物理小测最后一道题好像也做错了,刚才上来的时候楼梯口好挤,还有人撞到我了……”
他细数着这一整天积攒的、微不足道的委屈,声音软糯,带着全然的依赖。这些在外人面前绝不会显露分毫的情绪,此刻毫无保留地,尽数倾倒给这个唯一能让他肆无忌惮的人。
顾琛安静地听着,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细微的呼吸,内心深处那头因渴望与嫉妒而躁动不安的凶兽,终于被彻底安抚,温顺地伏帖下来。
他低下头,鼻尖轻轻蹭过沈清弦柔软的发丝。
他知道,沈清弦是他的药,是他混乱世界里唯一恒定、温暖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