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炙热地烤着两人,湿纸巾里的水汽被一点点蒸干,留下香甜的味道。
凌麦冬将湿纸巾缠绕在指尖,眉头小幅度扬了下。
高墨川似乎是那种愈挫愈勇的人,一旦对某件事情亦或是某个人产生某种兴趣,那么,越难得到,越偏离他往常认知,他似乎就会越上头。
她紫黑色的眼眸快速掠过很轻的笑意:“那你想要什么?”
高墨川往她身侧逼近半步。
他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刚好将她笼罩其中,隔开了身后灼人的日光,鼠尾草香气迎着风窜进鼻腔,顺着神经一路攀爬。
凌麦冬顽劣地刺激他:“你要是嫌少,可以三倍,四倍......或者你可以开价,只要别太过分,我也不是不能满足。”
高墨川喉结滚了滚,笑声低哑:“所以,在你眼里,我和快递小哥没区别?”
凌麦冬无声默认。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远处体育场的喧闹,蝉鸣,甚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目光沉沉看着她,从她平静得让人琢磨不透的眼,到抿紧的唇线。
他以为,过了这么多次,不说朋友,起码也算熟人,哪怕他说想要一句“谢谢”,也不算过分。
可她像躲病毒一样,躲得干干净净。
高墨川笑意僵在唇角,“算了。”
他拉开距离,“没什么欠不欠的,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此时此刻,高墨川抱着快递箱子,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甚至还有点委屈几个大字。
可惜,凌麦冬没有看他一眼。
她走了,头也不回。
只留下一摞非常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现金,和一句:辛苦了高同学,有缘,我还找你代取快递。
放下钱时候,指尖扫过他手背皮肤,和她的人一样,在这么热的天,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夜风掠过空荡荡的看台,卷起塑胶场地上散落的落叶,簌簌作响。
高墨川一个人站在三分线外,额头的汗水沿着下颌淌下去,落进球衣里,他盯着篮筐,一下又一下甩出手里的球。
“砰!”
球砸到铁圈,弹了出来。
再来。
“砰!”
砸到了篮板,甚至都不在准信,偏离得过分。
这已经是今晚第n个不进的球,准确的说,他今晚的手感差到吓人,这时候要是来个比赛,张继都能小虐他,或者来个路人随意拍个视频,黑粉看了都得庆祝一下。
球滚远了,高墨川也没去捡,撑着膝盖,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膛,高墨川索性躺了下去,左手曲着枕着头,取了几颗柠檬糖吃。
很酸。
他眯着眼,天气不好,夜色黑沉沉地压下来,连星星都没有。
和此时此刻的他一样,压抑又莫名悲凉。
耳边总是回荡着她的那句话。
“你救我,帮我,我给钱,公平。”
手机就放在场边,下面还压着凌麦冬给的现金,红色纸钞时不时被吹起一角,晃进高墨川的眼里,异常刺眼,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在他面前舞动着,跳跃着,嘲讽着:看啊,她根本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一团火在高墨川心口点燃爆炸。
凭什么?
凭什么她说两清就两清?
他偏不要两清。
晚风扫过球场,带着雨前特有的潮气,高墨川撑着地起身,掌根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他也没管,他抓起纸钞,想狠狠塞回凌麦冬手里。
手机屏幕也刚好在这一刻亮起。
【林碧瑶】三个字安静躺在屏幕。
高墨川盯着那三个字,眉心骤然蹙紧,指尖在接听键上停了两秒,最后还是划了。
电话那头有打火机滚轴的声音,林碧瑶应该在点烟,“高墨川,听声音你还没有回去啊,都这么晚了,还在训练吗?你要卷死谁啊?”
“嗯...”他答得心不在焉,目光毫无目的在空旷的球场掠过,雨前的操场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的看台的阴影里,藏着一抹黑影。
大概也是同他一般,心烦意乱,只能在夜里找个幽静地方发泄的人。
这么想着,黑影突然往他这个方向迈了几步,对方似乎也在打电话,侧着身子倚靠栏杆,一条腿曲着,往上踩着台阶,用靴子的尖尖不轻不重碾着什么。
她的头发被风掀起来,修长的手松松抓着手机,戒指和手腕上的手链反着亮,虽然隔着些距离有些模糊,但那种漫不经心又透着几分孤傲的姿态,别人模仿不了。
是凌麦冬。
高墨川眸色一暗。
“我能有啥事,约你喝茶呗,你买的茶叶到了,我舍友都你粉丝,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赏个脸来一趟茶室......”林碧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隔着一堵墙模糊不清。
高墨川的注意力不自觉瞥向阴影里的凌麦冬。
她换了个站姿,手搭在栏杆上,微微低着头,听得不是很专注,漫不经意点一下头,亦或是说简短的话,偶尔抬头看两眼黑漆漆的天空,手下意识轻拍栏杆,似乎是在无声发泄不满。
她耸了耸肩,踩着看台边缘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走到头,又缓缓折返回来。
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但又在最后关头被她自己身体的平衡感稳住。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跟了上去,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在球场,踩着她的节奏走。
忽然,她脚步顿停,侧脸的线条被昏暗的光模糊,嘴角微微向下抿着,接着,狠狠踢了一下看台的台阶,似乎还不够解气,说了句什么,又踢了一次。
原来凌麦冬也不是一潭死水,也是会发脾气的。
高墨川这么想着,越发的滋生好奇,她在和谁打电话呢?谁那么有本事能让总是风平浪静的凌麦冬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高墨川?你在听吗?”林碧瑶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疑惑。
“......在。”高墨川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你刚说什么?茶叶怎么了?”
几乎是同时,凌麦冬结束了通话,她在原地静静站了几秒钟,周身缠绕着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和疏离感。
接着,她转过身,抬眸的瞬间,目光扫过球场,也扫过了站在球场中央,握着手机仰望着她的高墨川。
四目相对。
高墨川的心跳莫名跟着就漏了半拍。
然而,凌麦冬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紫黑色的眼睛像是在透过一层磨砂的玻璃窗子看他,没有焦点,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没有惊讶,没有尴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看见”。
她漠然得像扫过球场上的篮板,视线很快从他身上滑了过去,然后,毫不留恋转身,身影彻底融入了夜色里。
自始至终,她的眼里,都没有过他。
“喂,高墨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搞什么啊你。”电话里,林碧瑶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满。
高墨川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胸腔里涌起前所未有的酸胀感,堵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算了。”他猛地打断电话那头的话,“不管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等林碧瑶回应,他径直按断了电话。
耳边彻底清净了,只剩下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要下雨了。
沉闷的雷一波推着一波,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又急又密,瞬间打湿了塑胶场地,蒸腾起尘土的腥气。
透着凉意的雨滴砸在脸上,身上,很快浸透了她的裙子,凌麦冬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依旧站在昏暗的路灯下。
屏幕上“云辰哥哥”四个字暗下去,最后一丝电量耗尽,手机屏幕彻底变黑,映出她苍白湿润又狼狈不堪的脸。
她本以为,他终究还是来找她了,虽然迟了些,但起码还是来了,电话接起,听到的却是凌宏邈的声音,原来只是她的老父亲借用“女婿”的名头来给她施压。
而褚云辰呢?
听着凌宏邈那些把她当成物品,毫不客气诋毁她的话,也没能开一次口,哪怕只是装模作样,劝一句,都没有。
或许他在旁边,心里也认可凌宏邈那些话,才会不开口吧。
“麦冬,你怎么打个电话跑这么远,可让我一顿好找,还下着雨呢!”桑梓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伞下,触到她冰凉的胳膊,吓了一跳,“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和家里吵架了吗?”
凌麦冬看着桑梓写满关切和好奇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些属于正常世界的暖意和关心她从小就渴望着,羡慕着,真的有人给了,第一反应反而是局促。
她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低的:“没事,手机没电了。”
她任由桑梓挽着她,走向宿舍楼。
桑梓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我先陪你回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咱说好吃完饭要去‘余烬’给小媛同学过生日的,她俩都等着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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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是学校里一家颇有名气的清吧,藏在一条栽满梧桐的小巷子尽头。推门进去,冷色调的灯光,苦涩的情歌和麦香酒的味道混合着包裹上来,将外面的湿冷隔绝。
凌麦冬洗完澡换了一身链条吊带端连衣裙,头发半干地披散着,选了最里面最不起眼的位置坐,支着下巴望着虚空处愣神。
桑梓兴致高得很,拉着胡小媛研究酒,阿伏加则安静用薯条摆着有机小分子。
“麦冬,你酒量怎么样啊,喝点度数小的果酒还是鸡尾酒啊?”
凌麦冬说:“威士忌,加冰块。”
阿伏加讶异:“不是,我们麦冬酒量这么好的,上来就喝烈酒,我不行,我申请度数法兰西75.....”
凌麦冬摇头,“酒量一般,慢慢喝还行。”
论喝酒,她比不过褚云辰,但她喜欢半醉半醒时候的褚云辰,冷漠会被烈酒烧化一些,不经意溢出来的那几分炙热,虽然少,但也足够她消化好一阵。以往,她都会刻意的不喝多,微醺就好,趁此坐在褚云辰怀里撒娇。
凌麦冬仰头喝了杯中的全部,酒带着像金雀花丛一样的香气刮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底翻腾不息的燥郁。
几杯酒下肚后,气氛活络起来,桑梓开始叽叽咕咕分享起找凌麦冬时候看见的事情来。
“哎,我跟你们说个事,刚才我在操场附近那条巷子口看到的,”桑梓下意识压低声音,还左右看了看,“就之前篮球场找麦冬麻烦的那几个男的,记得吗?”
凌麦冬抬眼看她。
“我看到他们被人揍了,那叫一个惨啊,而且对方就两个人,二打五,那群人居然被打得趴在地上哼都哼不出来,可残暴,当时好多人就和我一样就偷看,然后背对着我们打最狠的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巷子里的灯年久失修,一晃一晃的,忽明忽暗。
灯打亮的刹那,桑梓看见,那人一身黑,卫衣帽子掩住半张脸,露出的下巴线条冷硬,听到窃窃议论声,他也没有抬起头回应,只是低低说了句:没你们的事,走。
雨来势汹汹。
血水顺着他指尖滴落,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似是不觉痛,说完就背过身,踩上地上人的手,说了些什么。
地上的人嗷嗷大哭,叫唤着自己是为了好人才出头,喊着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他没了耐心,朝着那几个被打趴的人俯下身,踩着地上人的手,下一瞬间,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传来。
人群轰一下散开,没人敢继续凑热闹。
胡小媛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你讲得好吓人啊...”
“真的这么残暴?”阿伏呤也推了推眼镜,“是不是又自己加戏了?”
“我发誓,我真没有加戏,那人就是狠啊,而且我看有个被打的还想录像,手机被他一脚就踹飞了,好凶啊......”
凌麦冬握着杯子的手收紧,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她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继续找你去了啊,离得太远了又黑,看不清脸,他那么凶我也不敢继续看,你们说,会是谁啊?我猜,是...”
“是有人在替我们麦冬打抱不平,不会是...”桑梓坏笑着用肩膀蹭凌麦冬,在她耳边说,“我看那个身型很像高墨川哦,你说是不是高男神替你出气......”
凌麦冬低低应:“怎么会。”
“也是,那个男生无名指上好像戴着戒指呢,估计是那群人又是嘴碎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桑梓见凌麦冬的面色有些差,迅速转移了话题,给每个人又倒上了酒。
凌麦冬嘴上说着不会,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一些模糊不定,不好的预感像藤蔓一点点顺着神经缠绕上来。
打抱不平...
连方式都这么像...
某个名字几乎要冲破思维的屏障跳出来,又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不,不可能的。
他人在港城,手伸不了这么长,况且,就在刚刚,凌宏邈还用着他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再说了,他怎么会知道,又会去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清吧里温暖惬意,音乐舒缓,桑梓叫的班里其他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到齐,话题早就切远了,笑声,交谈声起伏不停。
只有凌麦冬觉得自己坐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面的热闹和人气都隔了一层。
她烦躁地摁着手机开机键,想找褚云辰说些什么,可手机电量不足,每每开机都撑不过三秒,丝毫不给她冲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