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怨灵沼泽。
此地入口，是一张巨兽腐烂的嘴。
瘴气带着铁锈与尸骸的甜腥味，从喉咙深处呼出。
扭曲的枯树上，挂着一片片灰白色的菌类，质感宛如风干的人皮。
三拨人马，泾渭分明。
彼此间的敌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几乎能拉出丝来。
血煞宗弟子以赵无极为首，魔气蒸腾，眼神如狼，是一群随时准备扑咬的饿兽。
另一侧，清虚观的白衣剑修林正阳，背负古剑，目光锐利如电。
他的视线扫过血煞宗众人，那股发自骨子里的厌恶与杀意，毫不掩饰。
夹在中间的，是天机阁的几名弟子。
为首的女子云曦手持罗盘，神情冷静得不像一个活人，双眼在每个人身上划过，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对峙，火药味浓得呛人。
就在这时，一道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柔和气息介入。
一名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翩然而至。
她容颜绝美。
但气质远比容貌更摄人心魄。
那是一种将万物都量化为价值的绝对理性，仿佛世间一切在她眼中，都只是一串串等待评估的数据。
“万宝楼，苏青烟，见过诸位道友。”
她的声音清脆，像玉珠落在冰盘。
“本次试炼，由我万宝楼作为公证，记录各位的功绩。”
苏青烟的出现，让气氛稍缓，却也带来更深层次的审视。
她不是裁判。
她是来评估“资产”的。
试炼长老的声音拔高，盖过所有杂音。
“目标，沼泽中心，怨灵核心！获取者，宗门积三千点，个人积一千点！”
所有人的呼吸粗重，眼中爆出贪婪的火光。
只有顾长生，在人群的角落，识海中的算盘飞速转动。
【任务目标：怨灵核心。】
【中心区域风险率：85%（风险构成：怨灵本体、沼泽陷阱、三方混战、黑天鹅事件……）。】
【结论：必死之局，一份包装精美的死亡通知书。】
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用命去换那泼天富贵时，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长老，弟子顾长生，有一事禀报。”
唰！
所有目光聚焦过来。
顾长生从人群中走出，神情平静得近乎麻木，对着试炼长老一拜。
“弟子实力低微，不敢与诸位师兄师姐争夺核心。”
“弟子只想在沼泽边缘，采集一些腐魂草，为宗门炼制清神香，也算尽一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一秒后，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血煞宗的天才，千里迢迢来怨灵沼泽……挖草？”
清虚观的林正阳第一个发难，脸上写满了鄙夷。
“魔门之耻！简直是我辈修士的奇耻大辱！”
天机阁那边的弟子也纷纷摇头，看向顾长生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血煞宗弟子们更是个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唯有赵无极，在短暂的错愕后，双目陡然爆发出万丈精光。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顾师兄这是在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这怨灵核心，他根本看不上！他的格局，早已超越了这种低级的、原始的、野蛮的争夺！
这是何等的轻蔑！何等的霸道！
【来自赵无极的敬畏值+10，迪化指数+5%。】
顾长生识海中，属于苏青烟的评估数据也悄然变化。
【评估对象：顾长生。】
【行为分析：逻辑异常，违反“追求利益最大化”原则。】
【初步评级：异常资产。】
【万宝楼苏青烟，对你的兴趣值+5，迪化指数-10。】
她不信赵无极的脑补，但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就够了。
顾长生无视所有目光，开始了他的“对冲布局”。
他悄悄走到赵无极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语气。
“赵师兄，我这里有一份偶然得到的地图，似乎是一条通往核心的捷径。”
“只是此路太过凶险，小弟实力不济，实在不敢前往。”
“师兄你神威盖世，定能带领我血煞宗弟子，拔得头筹！”
他将一张兽皮地图，郑重地塞到赵无极手中。
赵无极接过地图，只感觉重若千钧！
这是顾师兄的信任！是顾师兄对他的考验！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师弟放心！我赵无极，绝不负你所托！”
他果然转身，高举地图，向血煞宗弟子们宣布了这一“重大发现”，引来一片欢呼。
紧接着，顾长生指尖一弹。
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法力波动，化作蚊蚋般细微的声音，钻入了清虚观一名脾气最火爆的弟子耳中。
“血煞宗发现了上古魔宝，就在他们地图所指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仿佛没事人一样，退回了角落。
他所有的行为，都被远处的苏青烟尽收眼底。
这位万宝楼的首席鉴定师，那双永远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名为“困惑”的涟漪。
她看着顾长生，又看了看那两拨被他轻易挑动、已经开始暗中戒备的人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试炼开始的钟声敲响。
大部队在赵无极和林正阳的带领下，如两股势不两立的洪流，争先恐后地冲向了沼泽深处。
苏青烟没有动。
她看着顾长生慢悠悠地转身，走向了与所有人截然相反的方向，背影写满了与世无争。
她略作思忖，莲步轻移。
她竟也放弃了观察那场注定血流成河的争夺，远远地缀在了顾长生的身后。
这个男人……
比那颗怨灵核心，似乎是更有趣，也更值得投资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