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毕业后就嫁去了香港,相夫教子。”
“一个考了公务员,现在在南京市委宣传部工作。”
“还有一个……”
姜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她的档案,被人为加密了,以我的权限,只能看到她的名字和专业,其他所有信息,包括毕业去向和家庭住址,都是一片空白。”
江恒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人为加密。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江恒的心湖里。
这绝不是巧合。
赵家的手,竟然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伸进了复旦大学的学籍档案库里。
他们不仅要让陆承舟在监狱里把牢底坐穿,还要把他唯一的血脉,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痕迹,让她像个幽灵一样,活在阳光找不到的角落里。
好一招斩草除根。
“我知道了。”
江恒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用再查了,这条线,他们已经堵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姜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
“他们堵了阳关道,我就走我的独木桥。”
江恒看着车窗外。
“数字的痕迹可以抹去,但一个人活过的痕迹,抹不掉。”
“师傅,掉头,去机场。”
他挂断电话,直接对司机说道。
“买最近一班去上海的机票。”
既然线索断在了复旦,那他就亲自去复旦,把那根断掉的线,重新接起来。
与此同时,红星钢厂。
吴峰带着浩浩荡荡的联合检查组,正式进驻了。
这一次,他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王厂长,江厂长呢?”
“不会是被这点小场面,吓得不敢露面了吧?”
王建国按照江恒的吩咐,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
“江厂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检查工作,由我全权负责接待。”
“你?”
吴峰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也好,我倒要看看,没有了江恒,你们这群老家伙,能顶多久。”
他大手一挥。
“查。”
“给我一寸一寸地查,任何不符合规定的地方,都给我记下来,拍照取证。”
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立刻散开像是扑进羊圈的狼群冲向了各个车间。
各种刺耳的问题很快就汇总到了吴峰这里。
“吴主任,三号高炉的废气排放口,粉尘浓度超标三倍没有安装过滤装置。”
“报告,炼钢车间的消防通道被杂物堵塞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成品仓库的线路老化严重不符合最新的防火标准。”
吴峰听着这些汇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拿着一本厚厚的记录本走到了王建国面前。
“王厂长,都听见了吧?”
“按照规定我现在就可以勒令你们全厂停工,然后每一项违规开出一张一百万的罚单。”
“你算算,你们那五个亿,够交几次罚款的?”
王建国看着那一张张狐假虎威的脸,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死死记着江恒的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同样厚厚的文件。
“吴副厂长,您先别急。”
他将那份文件,拍在了吴峰的记录本上。
“这是我们厂根据您上次送来的整改通知,连夜制定的‘红星钢厂环保及安全生产设备全面升级改造计划书’。”
“计划书里,完全按照您说的德国最高标准,采购最先进的环保设备,升级最可靠的消防系统,总预算,三个亿。”
“这里面,也包括了您刚才提到的所有问题。”
吴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翻开那份计划书,里面的内容详实到让他心惊,每一笔预算,每一个型号,都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拿出了最诚恳的整改方案。”
王建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这份计划书,就等着董事会签字拨款了。”
“只要钱一到,我们立刻就采购,立刻就施工,保证在一个月内,让红星钢厂,变成全京城的环保标兵。”
“吴副厂长,您和赵公子,都是董事会的成员,这支笔,是不是该由你们来签?”
这一番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吴峰的脸上。
他做梦也没想到,江恒临走前,竟然还埋了这么一个天坑等着他来跳。
签,还是不签?
签了,那三个亿就真的砸下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刁难,都成了笑话,他们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签?
他今天带着联合检查组来是干什么的?
就是来逼着钢厂整改的。
现在人家整改方案都拍你脸上了,你这个董事会成员,主管领导,反而不同意拨款,那你就是渎职,就是在故意阻挠国家法规的执行。
周围那些检查组的人,眼神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连那些围观的工人,也都看明白了。
原来不是厂里不想改,是这帮新来的领导,捏着钱袋子不放手啊。
吴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他死死地捏着那份计划书,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江恒这个混蛋,人明明都跑去了上海,却还能隔着一千多公里,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好,好一个江恒。”
吴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份计划书,我会带回去交给董事会研究的。”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带着人灰溜溜地收队了。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王建国和一群老工人们,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三个小时后上海虹桥机场。
江恒走出机场一股夹杂着潮湿水汽的暖风,扑面而来。
他没有丝毫停歇,直接打车来到了复旦大学。
站在新闻学院那栋略显陈旧的教学楼前江恒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知道他要找的答案就在这里,他没有去查阅那些已经被动了手脚的电子档案而是直接走进了学院的资料室。
资料室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教授,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地整理着一摞发黄的学生期刊。
“老师傅,跟您打听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