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赵家大宅。
一份刚刚从西疆传真过来的合作意向书,被赵明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赵明轩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狂怒。
“用百分之十的股份,去换一个鸟不拉屎地方的三十年开采权,他这是在拿钢厂的未来当儿戏。”
“他不是在当儿戏。”
一直闭目养神的赵卫国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活路,我们之前所有的封锁,都成了笑话。”
他将那份传真纸捡起来,凑到桌上的烛火前,看着它慢慢地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我们都小看他了。”
“我们以为他是一条过江的猛龙,却没想到,他是一只懂得借势的鸿鹄。”
“爷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明轩有些急了。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红星钢厂盘活?”
“盘活?”
赵卫国的嘴角逸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钢厂不是光有铁矿石就能活的。”
他端起旁边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环保,安监,那两把刀,不是还没落下来吗?”
“可是,万一他又有什么鬼点子。”
“硬刀子杀不了人,那就换软刀子。”
赵卫国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历经百年的老槐树。
“告诉吴峰,不用再遮遮掩掩,把所有能用的规矩都给我用上。”
“我要让红星钢厂的每一颗螺丝钉都符合最新的国家标准。”
“我要让他那五个亿还没焐热就全都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环保设备,和一沓沓永远也缴不完的罚款单。”
“爷爷,我明白了。”
赵明轩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阴狠的火焰。
“我这就去办。”
江恒从西疆返回京城的飞机刚刚落地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是王建国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江厂长,您快回来吧天塌下来了。”
半个小时后江恒赶回红星钢厂,厂门口那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下已经被一张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整改通知书贴得满满当当。
“京城市环保局,关于责令红星钢厂限期进行环保升级改造的通知。”
“京城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关于对红星钢厂进行联合安全大检查的通知。”
“京城市消防局关于……”
十几份文件每一份都像是一道催命符。
办公楼里王建国和其他几个厂里的老领导,全都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像是一口随时会爆炸的高压锅。
“江厂长,您可算回来了。”
王建国看到江恒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吴峰今天带着人把这些东西往厂门口一贴,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一个月内,如果厂里的环保设备不达标,就得无限期停产整顿,下周联合检查组就要进驻,但凡查出一点问题,罚款都是百万起步。”
“这他妈是阳谋啊。”
一个负责生产的老车间主任,狠狠地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咱们厂子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那些设备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别说升级,连零件都找不到了。”
“要是真按文件上的标准来,把咱们整个厂卖了,都不够买那套德国进口的废气处理系统。”
“这根本就不是要我们整改,这是要我们的命。”
刚刚因为领到工资而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看着江恒,等着他拿主意。
然而江恒只是平静地看完了所有的文件,然后将它们整齐地叠好,放在了桌上。
“慌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
“王厂长,你现在带人,把厂里所有的安全隐患,能整改的,立刻整改,犄角旮旯都给我打扫干净,至少在明面上,不能让人家挑出大毛病。”
“至于环保设备,”江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你去拟一份采购计划,把规格定到最高,预算做到最大,然后,发给董事会,让他们签字拨款。”
“啊?”
王建国愣住了。
“江厂长,这……他们怎么可能会批?”
“他们不批,问题就在他们那边,跟我们没关系。”
江恒站了起来。
“我们是执行者,他们是决策者,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讲规矩,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讲讲规矩。”
“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唉声叹气,而是稳住人心,尤其是那些刚刚回来上班的工人,告诉他们,天塌不下来,有我顶着。”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厂领导。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出了厂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赵家这套组合拳,打得很漂亮,也确实打在了红星钢厂的软肋上。
但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江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部就班地去盘活这座钢厂。
他要的,是让它脱胎换骨。
而那把能劈开一切枷锁的钥匙,不在京城,而在上海。
他拿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拨通了姜凝的号码。
“帮我查个人。”
电话那头的姜凝,似乎永远都是那么言简意赅。
“说。”
“林嘉禾,女,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
江恒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她可能用过另一个名字,陆嘉禾。”
“找到她,立刻,马上,我需要知道她现在的一切。”
“好。”
姜凝没有问任何理由,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恒收起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赛跑,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抢在赵家的软刀子把红星钢厂彻底割死之前,找到那个女人,拿到那份笔记。
然而,仅仅过了十分钟,姜凝的电话就再次打了回来。
“江恒,有麻烦了。”
“你说。”
“我查了复旦大学的学籍档案,在过去十年里,新闻系毕业的,符合你说的年龄条件的,叫林嘉禾的一共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