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涟湘端着碗筷过来了,她表情郑重、身姿端正,轻轻拉过板凳,弯腰问好,稳稳就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毛病。
却把杜晋文看笑了,连带着姜行洲都放下筷子饶有深意地注视着她。
涟湘腾地一下站起来,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杜晋文笑够了,打趣道:“没事儿,就是看你这副正的发邪的模样,对比白天反差比较大,觉得很有意思。”
姜行洲也抬了一下手说:“坐下吃饭吧,以后就在这里用餐,不用专门跑到别的地方。”
涟湘张了张嘴,姜行洲补充道:“咱们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涟湘答应下来,吃到一半接收到杜晋文的眼神示意,便小心地开口:“老板,我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向您致歉,没有做好我的本职工作,还耽误您的拍摄进程,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姜行洲在听到前两个字的时候就抬头认真地听涟湘说话,结束了却反问:“我长得很凶吗?”
涟湘眨眨眼,如实回答:“不啊,很帅。”
姜行洲的眼睛忽然弯起来,“谢谢。”
杜晋文简直没眼看,他把姜行洲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咱们不是在拍电视剧。”
姜行洲扯来一张纸擦擦嘴角,对两人说:“我吃完了。”
离开餐桌前,他点了点桌面,“完成日常工作后,你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出去做什么都没问题,但是下次再拿那些东西招待我,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有了这句话,涟湘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杜晋文在离开别墅前又上楼找了姜行洲一次,跟他核对明天的安排。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却发现姜行洲根本没过耳朵,紧闭着眼陷在床里,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姜哥,东西明天中午就能送到,你再忍忍。”
“嗯,你也辛苦一天了,回去吧。”
姜行洲翻过身,蓬松的枕头遮住半张脸,前额的头发乖顺地滑落下来,轻轻拂过精致的眉眼,休闲舒适的家居服也因此变得不同了。
道道褶皱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勤加管理的身段,暖色的灯在他身上肆意流泻,让人望一眼便浮想联翩。
杜晋文沉默地看了三秒,随后掏出手机,认真地问:“哥,能拍张照片吗?下次营业用。”
姜行洲反手扬起被子,将自己裹个严实。
“好吧。”杜晋文遗憾退场,又失去一个猛猛涨粉的好机会!
涟湘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心率仍在飚高速,她觉得一切美好的不太真实。
“太顺利了……”
成功潜伏,成功等来目标人物,成功和目标人物有了简短的交流,姜行洲的随和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心绪躁动下,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默默运转功法,一个又瘦又瘪的榴莲便出现在了魂识深处。
涟湘心神一动,一个缩小版的她踮着脚拍了拍那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榴莲。
“等着,一定让你成为圆满五房体!”
榴莲微微颤抖一阵,算是回应。
接着,涟湘便投入每日雷打不动的修炼中了,这虽然不能让她多长一房果实,却能在日积月累中蕴养自身,打实基础。
姜行洲梦见自己误入一个土著部落,野人们看着自己流口水,下一秒就被塞进一口大缸里文火慢炖。
姜行洲惊醒了,他晃晃脑袋,才发现自己热成了一个水人。
“怎么这么热?”
他明明记得这个房子有恒温系统,但睡意浓烈,姜行洲在黑暗中打开了空调,将温度调到最低,而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脑袋昏昏沉沉,打着喷嚏下到一楼。
看着餐桌上摆盘精美的早饭,姜行洲带着浓重的鼻音问:“药箱在哪?”
涟湘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去拿,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别喊老板了,和杜晋文一样……”
涟湘已经跑远了。
感冒的时候总是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姜行洲只捡了点儿清淡的东西草草垫了肚子,然后趴在桌子上打盹。
涟湘拎着药箱回来,先是试探地喊了几声,可姜行洲像是睡死了过去,动都不动一下。
她把药箱放在一边,用手拍了姜行洲肩膀一下。
“嗯~”
一道细微的、舒爽的轻哼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从姜行洲喉间溢了出来。
……
好他爹的诡异!
涟湘原地石化,僵硬地与骤然清醒过来的姜行洲对视。
好他爹的窒息!
姜行洲那张完美的脸上,有了裂痕。
沉默良久,姜行洲强稳心神,压着嗓子问:“药箱呢?”
涟湘拎着箱子仿佛举着免死金牌,也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毫无波澜,“在这。”
“谢谢。”
“给你。”
一个伸胳膊拿,一个往前送,两个人手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碰在一起。
“呵呃~嗯~”
一字三折,一调百转,后面一个竭力控制的嗯字更是风情惑人,比夜莺……
去一边的夜莺吧!
涟湘脸皮狂抖,这人有病吧?
她飞速收回手,转身收拾起并不脏乱的桌面,给了姜行洲最大的体面。
姜行洲梦游般虚着步子回到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药箱的金属柄已经同化为他的体温,他直愣愣地盯着,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疼……为什么?”
刚刚感受到的刺激不是假的,可现在熟悉的麻木也是真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姜行洲机械地吞服下感冒药,又躺回床上,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极度疲惫,但此刻他脑袋里只有涟湘触碰他时的舒爽。
搔得他心痒难耐、不得好眠。
我滴妈耶,这是什么情况?
涟湘十万火急地拿起手机寻找答案。
【杜哥您好,我是涟湘】
【哈喽】
【杜哥,您现在忙吗?】
对面直接弹来一个语音条。
【在开车,有事你说】
涟湘犹豫了一下。
【老板好像着凉了】
对面回得飞快。
【严重吗?】
涟湘一边感叹杜晋文的职业精神,一边回【还好,已经吃过药了】。
【好,我忙完就去雅苑】
眼看话题就要结束,涟湘斟酌词句,发了出去。
【杜哥,我想问一下,照顾老板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杜晋文似乎有些疑惑,发了一个挠头的表情。
【啥意思?】
涟湘哽住了,又给了一些提示。
【比如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习惯独处,生人勿近】
末了找补一句【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
杜晋文等红灯的间隙瞧见这一句,乐开了。
【你平常到底都在看什么东西?少看点吧,脑子都看坏了】
【姜哥是演员,不喜欢和人接触能当演员吗?不如一个人演哑剧去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涟湘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她无法合理地解释早上那两声“呻吟”,导致那个声音一遍遍在她脑中回放,叫得她走路都偏轨。
【不过,姜哥平时可能会有意识地在生活中磨戏,所以有啥怪异的行为举止你别慌,不打扰他就行了】
这……是良药!是甘霖!
涟湘耳边环绕的魔音骤然消散,眼前忽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明朗感。
你看这事儿闹的,早说啊!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现在日头正高,梦不到。
姜行洲强迫自己醒过来,口干舌燥,一看时间,嘎嘣倒下了。
他在思考要不要下去吃这个午饭。
要不让杜晋文给我带点儿吃的来吧,姜行洲摸过手机就去戳人。
“老板,您睡好了吗?该下来吃饭啦。”
这呼唤洋溢着青春活力,充满关切。
“老板?”
姜行洲抹了把脸,就这样吧!反正没有第三个人看见,时间长了兴许就忘了。
“知道了。”
可姜行洲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涟湘。
他见到涟湘,眼睛跟带了自动定位一样,牢牢锁定涟湘那双神奇的手,越克制越放肆。
而涟湘呢?
她本着无私的奉献精神,把那双手的存在感放大到极致,快要在姜行洲眼前舞成千手观音,只愿达到影帝想要的效果。
这就相当于一个暴食的人旁边坐了个世界名厨。
看来他真的很需要我的手!
涟湘又惊又喜。
她是不是在嘲讽我?
姜行洲又惊又怒。
“老板,口味还可以吗?”
姜行洲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我感冒了,味觉不太好用,不过昨天的菜挺好的。”
“还有,和杜晋文一样叫我姜哥吧。”
“好的姜哥。”涟湘从善如流。
几句话下来,先前堪称诡异的气氛缓和许多,姜行洲就没急着回房间。
他回着工作上的消息,涟湘则神神秘秘的小跑向厨房。
再出来时,手上端着一盘小巧玲珑的点心。
她悄悄送到姜行洲身边,“姜哥,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你尝尝?”
姜行洲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拿了一个扔进嘴里。
两秒后。
呕……
把涟湘的期待哕没了。
杜晋文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声动静,鞋都没换就急匆匆跑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姜行洲正忙着漱口,涟湘只好解释:“我给姜哥做了一个饭后甜点,他吃了一个就这样了。”
杜晋文的目光落在那盘卖相极佳的甜点上,拿起一个闻了闻,瞬间知道了答案。
“这里面有榴莲?”他问。
“有。”
“姜哥不吃榴莲,还有其他一切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怪我,忘了提前给你说了。”
这相当于无意间宣告了涟湘的死亡。
事实上,她现在想一头撞死。
废了这么多功夫,眼看离成功越来越近,结果你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哥,剧本拿来了。”杜晋文没留意到已经悄然死了一半的涟湘,绕开她走向姜行洲。
走近后,用仅能两人听清的音量说:“那个东西也到了,我现在给你搬进去?”
“搬吧。”
姜行洲的卧室很快立了一个包裹十分严密,比人还高的圆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