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危险了吗？”
若是调查人手已经足够，秦初晗直说即可。可整个办公室都选择了默契地回避，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秦初晗干巴巴地笑了下，顺着她的话说：“对，太危险了。公司这边也让我们暂时不要跟进这件事了，毕竟身体最重要。”
江照凌明白了，神色恢复如初，笑盈盈道：“好，身体最重要。”
“待会儿让小张哥带你熟悉熟悉摄像机吧。”选择跟进项目的事草草收尾后，秦初晗开始给江照凌安排实习的事，“小张哥，来教教小影摄像机咋用呗。”
接收到消息的张敬睿以“我要干活了”五个字、以及一个“敬礼”的表情包结束了热聊，隐藏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积极道：“来了来了！”
其实办公室里的这几台摄像机大差不差，但每个摄像师基本都有用得比较顺手的，日常使用的也就那几台，全都放在了“黄金位置”，方便拿取。张敬睿从角落里捞出了一台平常不咋用的，拿着它带江照凌到办公室旁边的摄影室学习使用方法。
“你来试试？”将摄像机安装在三脚架后，张敬睿往旁边移了两步，用遥控打开投影播放视频，让江照凌尝试操作。
“好。”江照凌确认了各种操作键位后，熟练地打开摄像机，对着投影在白墙上的动画片拍了起来。
“你以前用过？”
经过几次对焦、调光以及更为复杂的操作后，张敬睿发现江照凌的基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用起摄像机来比以前的实习生顺手多了。
“大学社团的时候学过一些。”江照凌不好意思地笑了，谦虚道：“其实也没那么精通。”
相比起摄像机，她其实对普通的相机更为熟悉。一个原因是她喜欢拍照，另一个原因是她追星，尤其是看演唱会的时候，各种参数调得飞速，就为了拍出几张神图。久而久之，不仅仅是摄影技术，甚至连后期修图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挺好，有基础就不错。”张敬睿的嘴角要咧到耳后根了，有基础就意味着磨合时间短，磨合时间短就意味着很快就能上岗，他终于能安心请假了啊哈哈……
到中午吃饭前，江照凌和他学了不少有关摄像的知识，还模拟了几遍从公司出发到拍摄现场的过程。几趟跑下来，江照凌最大的感受是累，累极了，想一头昏倒在地上。
“公司有健身房吧。”江照凌疯狂喘着气，感觉要不行了。她没想到白伊影的身子骨居然这么弱，从办公室到摄影室也没几步，来回几趟就遭不住了，这怎么能出门跑现场啊。
“在八楼。”张敬睿怜爱地帮江照凌把摄影机放回保护袋，收起沉重的三脚架，说：“八楼的一头是食堂，一头是健身房，中间是各种娱乐区，中午可以去参观一下。”
“行。”江照凌感觉白伊影有低血糖，再多走两步路就要晕倒了。于是她让张敬睿给她找了两颗糖，补充一下能量。
张敬睿给江照凌几颗他用于提神的薄荷糖，皱着眉头，忧心地看了看高挑却瘦弱的江照凌，“你啊，就是太瘦了，中午多吃点，有力气才扛得动设备。”
江照凌瘫坐在一旁的软沙发上，费劲地撕开了薄荷糖的包装，无奈道：“一定会的，唉。”
午餐是记者部的一个小姑娘请她吃的，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办餐卡。小姑娘名叫洛吟，也是今年刚转正，看起来比较小。但毕竟是专业出身，气质不错，本人性格也开朗，一些带有娱乐性质的活动多会交给她。
“谢谢。”江照凌将餐卡还给她，与她一同坐到了一个边角的位置。这里旁边就是玻璃幕墙，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场景。对面楼栋的大屏正播放明星代言的奢侈品广告，不少游客聚集在拐角处的裸眼3D大屏前拍照，小商小贩前的人流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不用。”洛吟弯了弯唇，闲聊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摄像部门实习呀？我去年刚来的时候做了一段时间摄像，手都是酸的。”
回忆起刚来到这里的场景，洛吟感慨万分。那时她还跟着指导老师一起出任务，老师采访当事人，她和摄像在旁边听，偶尔搭把手，在采访结束后一起跟着写稿子、写报告。到后来，她的业务能力熟练了，也渐渐被允许独自去联络当事人进行采访了。但她的指导老师依旧很负责，会特意调出时间跟她一起去出任务，即便那是很小的一个采访。
江照凌自然回答：“唉，没办法，我在做记者这方面没什么实力，不过刚好会点摄影，就来当摄像啰。”
“也不错啊，有一技之长，去哪儿都不怕。”洛吟的手搭在餐桌上，向前倾身靠近江照凌，音量放低了不少，悄咪咪向当事人打听：“我今早听见你和秦姐说，你想去跟‘红衣’案？”
江照凌夹菜的手顿住，而后自然地从菜碟里挑出一片肉，抬眸与洛吟对视，随意道：“嗯，如果能早一点找出凶手，受害者或许就不会这么多。”
“是啊，如果能早一点找出凶手，或许就不会再有受害者了。”洛吟喃喃重复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某件事，却又碍于某种因素而没有说出口，沉默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
江临科技馆，A栋一楼。
会议厅的门半掩着，主持人清亮的话语在会场中转了一圈，最后从里面溜出：“我们今天邀请到了江临大学的罗教授……”
“江照凌”听闻，抬头看向身旁的池新煦，“进去听听一听？”
仍旧是从聊天记录中获取的信息——江照凌约池新煦来，是想和他一起帮公司寻找新的发展灵感，至于约会，是顺带的。
“都可以。”池新煦对此没有多大兴致，但他把这点小情绪伪装得很好，说：“展厅也展示有他们的研究成果，你更喜欢哪种方式？”
“江照凌”本想把决定权交给池新煦，可没想到反而被她握得更紧了，现在都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你来决定吧，我也不是专业的，你更熟悉你们家公司的事儿。”
“嗯……”池新煦的视线绕过“江照凌”，望向一旁的展区，思索片刻后道：“我们自己在展区里逛逛吧，你下午不是还有事情吗？”
*
“那个……”沉默地吃了半盘饭后，江照凌终于在脑海中博弈出一个结果，决定主动出击，希望还能挽回洛吟：“其实我……真的很想跟进那个案子。我托关系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或许早该想明白，她来到这里并没有超过两个小时，和洛吟并不认识。洛吟在下班后主动寻她、请她吃饭，还特意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不明摆着是有事情要找她谈嘛。
好在洛吟并没有计较，黯淡的眼眸恢复了亮光，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真的？”
“真的。”江照凌认真点头，提了一个条件：“但你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为什么公司不让我们跟这个项目了？”
洛吟的呼吸有一瞬停滞，面部表情也变得僵硬，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言语之中有浓重的、化不开悲哀：“第四起案件的受害者，我的老师——钟夏萤，是‘红衣’项目最主要的跟进者。”
“什么？！”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江照凌完全没想过这个案件能离自己这么近。如果是主动接近事实真相、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她倒觉得没什么，可这是恶性案件主动跳到她身边啊！
“那天是休息日，我们各自约朋友吃饭，刚好约在了同一家餐馆。”从极度的痛苦中挖出那段回忆，洛吟的身体抖得厉害，“他们那桌喝了酒，刚好我和她家顺路，所以我们决定一起回去，开我新买的车。”
“可谁知我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后，却没有看见她，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吧，她给我发消息，说她家里人出事了，急着去医院，就先打车走了。我知道她家里有个妹妹常年身体不好，所以我也没当回事儿，就自己回家了。”
“再过了两天吧，我发现她没来上班，打听了一下，说是请假了，最近一周都不会来。直到几天后，警方接到报案，说在郊区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辨认，是钟老师。”
洛吟的喉咙像是有东西堵住，拿不出、咽不下，死死压着她的喉腔，逼迫她张开嘴、却又说不出话。
江照凌大概了解了洛吟来找她的动机，“你想帮钟老师找出凶手，为她报仇，对吧？”
“是。”洛吟用手指抿走眼角的泪珠，点头，“钟老师离开后，她接手的项目全都换到了其他小组手上。唯独‘红衣’一直没有定下，就连莫经理都没提接手的事儿。”
江照凌心里五味杂陈，像是一艘在海面上航行的船，明知前方有风雨，却仍犹豫着是否要返航，“为了安全吧，公司也是为我们着想。”
“是啊，不能再赔人进去了。”洛吟理解公司的做法，但一想到钟夏萤的死，就非常不甘心，“可钟老师也是受害者，她一直在跟进报道，就是为了引起社会关注，避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避免有更多的家庭支离破碎。难道就因为受害者是我们身边人，我们就要逃避吗？我们就要向凶手投降吗？他们不愿意做，我愿意做；他们不敢在凶手面前抛头露面，那就由我来当这个靶子。”
要进陆氏旗下的真信传媒，调查不怕苦、报道不偏倚、能完完整整将一个事件吃到底是基本要求，而洛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钟夏萤一手提携洛吟，就是认准了这个小姑娘能吃苦、有正义心，现在的新闻界太缺这种有韧劲的年轻人了。当她实习期结束、被分去娱乐部小组时，钟夏萤是非常惋惜。
“没错，总要有人站出来，让凶手知道我们不可能被他打败。”
洛吟想为钟夏萤复仇的决心比江照凌想的要强烈，而她就需要这种有着强烈意愿的人带着她一起挖掘出真相。
“那我们……吃完饭后详细谈一下目前的情况？”既然要合作，信息共享是必须的，江照凌试着从她那里获取更多的情报。
“不了。”洛吟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起头，以便气体更好地流入被痛楚挤压的胸腔，“我们必须要和凶手抢时间，我现在就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