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提的这个问题六蓁上哪去知道,毕竟她还是一只江湖小菜鸟,要不是误打误撞,这种门派的最高机密压根轮不到她来沾边。
宋士乾自顾自说道:“玄阳鼎虽是神物,但它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召唤出玄阳之火,配合万象台的归一阵,便有焚天灭地之能,为我派千年来伏妖除魔的无上利器。魔道虽对它觊觎已久,但十五年前七杀殿一战,魔王自戕,余下教众退守北荒,我派一时便放松了警惕,不想就被那蜴妖混入进来,盗走了玄阳鼎。”
他转眼看着六蓁:“玄阳鼎意义非常,我派不敢声张,十四年来屡次遣弟子入北荒打探,均一无所获,直至今日,才从你口中得知蜴妖的下落,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六蓁这吃饱了嗓子堵心里更堵:“师父,可我真没有私藏玄阳鼎,墨修……黑水蛇妖和蜴妖也没有提及过这个。”
宋士乾点了点头:“师父相信你,只是你既然已经趟入了这件事情,我就必须将前因后果都仔细说与你,也好让你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个她懂,掌门薛燚方才虽然看似调停,但一句“不算了结”,也就意味着她身上仍有私藏玄阳鼎或是知情不报的嫌疑,日后只怕还会再起波澜。
“墨修,是那条黑水蛇妖的名字?”宋士乾突然问。
“是。”六蓁并不想欺瞒师父:“还有那只蜴妖,她的名字叫青葵。”
宋士乾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你倒是逆转局势,把敌人处成了朋友,还把性命之物都给了你,也难怪连昊要猜疑于你。”
六蓁望着师父,目光坦荡道:“我只是看他俩一个要死一个要活的,就有感而发了几句,其实算不上朋友,那蜴妖原本也是想杀了我的,黑水蛇妖也只是想拿我当人质,只不过他俩最后决定一起赴死,所以就放了我。”
“如此说来,可能就是你有感而发的那几句话,无意当中救了自己一命。”宋士乾沉眼看着她:“你说他们原本想拿你当人质?他们可知道你是苍云弟子?”
“蛇妖应该是知道的,但蜴妖不知道,她眼睛看不见,蛇妖也没有明说。”
“这就奇怪了。”宋士乾沉声道:“玄阳鼎对我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们想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单凭玄阳鼎就够了,拿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弟子作甚?!”
“你说他们十四年未曾离开过蛇窟,而北荒也一直未曾探知到玄阳鼎的消息,难道蜴妖盗取玄阳鼎这件事,和魔教并没有什么关联?那她不计代价盗取玄阳鼎的目的究竟何在?”宋士乾一连串的发问,显然心头疑惑丛生,两条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师父。”林盼盼大胆猜测道:“这黑水蛇妖的修为远在蜴妖之上,可当年来我派盗取玄阳鼎时,那蜴妖却是只身一人并无援手,有没有可能她在重伤逃窜的途中,导致玄阳鼎最后落入了他人之手?”
六蓁听着他俩的推理,脑中突然闪现起青葵和墨修在推让绛灵果时的对话,低声道:“师父,它好像是被骗了!”
“什么?!”二人均震惊地望向她道:“你何出此言?”
六蓁一边回想,一边道:“那只蜴妖在激动自责的时候,曾提到过一句轻信了那人、害人害已的话,哦,黑水蛇妖还说要不是他一心想修成大道,蜴妖也不会轻信了那人,铤而走险。”
“那人是谁?”宋士乾急忙追问。
六蓁转眼看着他,苦笑道:“这我哪知道,师父,它们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我又不知晓这些前尘往事,当时也没胆子敢多问啊!”
宋士乾掩不住满脸的失望,竟痛心疾首地数落起六蓁来:“你都敢骑着黑水蛇妖去追绛灵果了,这胆子肥的时候连死都不怕,怎么就不敢多问几句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六蓁更是苦上加苦:“师父,弟子能说句实话吗?这黑水蛇妖真不是我主动骑上去的,是有人从背后推我,我为了保命,这才骑上去的。”
林盼盼惊得脸色一变:“小师妹,你是说有人害你,故意将你推向黑水蛇妖?”
六蓁自嘲道:“大师兄,你不会以为我真有胆量,凭这点修为就敢一个人去追赶黑水蛇妖吧?!”
林盼盼居然立即点头道:“我就说嘛,掌门师娘的寿礼再重要,也不至于让你把性命都搭进去!”
末了又盯着她道:“小师妹啊,既是有人要害你,那方才当着掌门与掌门师娘的面,你为何不说出来,让他们给你做主?”
“大师兄你当我傻啊!”六蓁眉头一挑:“无凭无据的,我又平白得了绛灵果和蛇妖元丹,掌门师伯和连师叔已经不信我了,我若再说有人害我,岂不是自找麻烦?我也就只敢私下和师父、还有大师兄你俩说说而已了!”
“这会倒是机灵了。”宋士乾的脸越发乌云密布,沉声道:“你可有怀疑之人?”
她犹豫了片刻:“有,但不十分确定,大师兄,崔予彤是怎么和你说的?”
林盼盼微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当日黑水蛇妖受伤逃窜,我与众人追赶至谷口……”
魏天让六蓁和崔予彤一起照顾伤者的安排本意是不想让她涉险,所以林盼盼尽管知道六蓁与冠云峰有些不睦,但想着好歹同门,关起门来还是一家的那种,所以并没有阻止。
可当他们追出来的时候,不见了六蓁,只看到目瞪口呆、一脸震惊的崔予彤,还有刚刚醒来、两眼迷茫的沈如璧,再加一个尚且昏迷的风家弟子。
魏天当时就急了,沈如璧说她只看到一个影子骑在蛇尾上,被蛇妖带走了。
崔予彤说那个影子是小六,因为拦截黑水蛇妖未果,所以跳上了蛇背。
众人虽有些疑心,但当时着急救她也顾不上深究,只沿着黑水蛇妖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那蛇妖为我们所伤,你落到它手里,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了,找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拿着绎灵果却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我们就只好连夜赶路将你带了回来,还好有掌门和连师叔、师父联手施救,否则这害你之人岂非就要得逞了!”林盼盼搓着手,心有余悸地看着六蓁。
“徒儿也不敢妄下断论,但当时有机会对我下手的,无外乎就是那一二人了。”六蓁斟酌了片刻,便将自己的猜测和其中恩怨说了出来,无双城之事师门早都知晓,无需赘述,她只将万象台的遭遇和幽谷时崔予彤的威胁一一道来。
“不遵师门训诫,残害同门,连师叔都没管束好自己座下的弟子,却有闲心来质疑我们飞云峰弟子的品行!”林盼盼吐槽完,紧跟着眼睛一骨碌:“他要是知道绎灵果和蛇妖元丹都有自己徒弟那一推的功劳,嘿嘿……”
“她都知道眼下不是指认的时机,你待如何?”宋士乾气得一巴掌抽他脑门上。
这种教训人的方式,几乎快成飞云峰的传统了,六蓁严重怀疑,师父当年也被太师父如此抽过。
林盼盼被师父抽得脖子一缩,嘴巴却没闲着:“小六,你放心,师兄们迟早会替你讨回公道的,眼下就暂且委屈你了。”
六蓁呵了一声:“我委屈个屁,推我的眼下才委屈呢!”
宋士乾见她言词粗鲁,气得又吹胡子瞪眼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如今身陷玄阳鼎迷局,又得了诸般好处,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嫉恨的眼睛盯着你,往后言语行为都要谨慎些才是,勿让人寻拿住了你的错处!”
“师父说得太对了,你要好好记着!”林盼盼急忙狗腿子似的附和。
宋士乾又道:“玄阳鼎之事,我会再去与掌门相商。至于你,体内的元丹虽说已经被压制住,但尚未完全炼化,少不得还得受些苦楚,这段时间你就进入紫阳洞修炼吧,争取早日将将其引流归元,免得再横生枝节。”
紫阳洞是师父宋士乾的练功之所,让她进入修炼,显然有亲自指点的意思。
六蓁不禁大喜,连忙应下道:“弟子记下了,多谢师父!”
不久之后便是李岚音的寿诞,因她旧疾复发,寿宴最终作罢,仅在当天由各脉派弟子前往雪庐送上寿礼。
寿诞次日一早,凌云峰弟子田坤突然来请,说是奉掌门薛燚之命,有请宋师叔和六蓁师妹前往苍云殿议事。
请一脉首座去议事正常,请她一个末位小弟子去,这事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踏入苍云殿里,只见殿堂宽敞高大,气势庄严而肃穆,两侧分立着十数根合围粗的云纹金柱,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巨鼎,正袅袅燃放着令人静心凝神的异香。
大殿之上,站着崔予彤和陆兮瑶,还有三名她不认识的男女青年,前方端放着五张檀木大椅,掌门薛燚坐于正中,连昊和平日里甚少露面的林宛坐在右侧,左边空着两张椅子,宋士乾走过去坐了其中一张。
见到这个阵仗,六蓁的心里甚为忐忑,上前恭声道:“弟子小六,见过掌门和各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