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只感觉刘大娘的手比自己这个常年握枪打仗的还要粗糙，顾成凯心中酸楚，“大娘，有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做的肯定做。”
刘大娘眼含热泪，拉着他的手使劲握，“好好，你是个好同志呀，我知道你帮我们肯定有原因，应该是认识我家道明和敏霞吧。”
顾成凯点头，“我和季道明是……战友。”
虽然没有真正的一起共事，但都是为了国家，他们可以是战友。
刘大娘背过身抹了把眼泪，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让栩栩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同志呀你也知道道明和敏霞走的早，为国捐躯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我支持，但是栩栩可是他们唯一的骨肉，是留在人间最后的念想啊！”
她拉着顾成凯的手微微颤抖，想到就要见到牺牲的儿子儿媳，可又舍不得栩栩，她难受的不行，
“这孩子你也见到了，她懂事不调皮。”
说着，刘大娘赶忙将栩栩拉了过来，“她就是……比平常的小孩子能吃那么一点点，但是她力气大能干活，不会给你添乱。”
“奶奶。”栩栩摇晃着奶奶手臂，不明白为什么奶奶要把让她一直保密的事情说出来。
刘大娘拍着她的脑袋瓜心里全是不舍，她依然对着顾成凯说话，“同志，我知道可能有些难为你，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收养栩栩啊？”
空气瞬间凝固，顾成凯瞳孔微怔，眼神在祖孙二人身上游走，“大娘，你这……”
见他犹豫，刘大娘竟直接从床上滑了下来就要往地下跪，“同志我求你了！”
还好顾成凯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拉了起来，“大娘你这是干嘛，我又没说不同意。”
他本来就打算收养栩栩，只是没想到刘大娘会主动提出来，真的愿意将孩子交给他这个没有关系的外人。
听到同意两个字，刘大娘激动拉着顾成凯就不撒手，“我就知道你会同意，你是个好人，栩栩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同志，往后栩栩就拜托你了，大娘不娇惯她，她要是做错事你骂两句都行，就是，可千万别不要她啊。”
顾成凯搀扶着人，感觉刘大娘轻的好像就剩了一副骨头，碰触到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心头震动，“大娘你放心，本来照顾栩栩也是我该做的，你现在身体不好赶紧好好休息，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一直听着两人对话，栩栩明白了，奶奶把她给军官叔叔了。
小家伙顿时红了眼眶，小手颤巍巍拉着奶奶胳膊哀求，“奶奶别不要栩栩，栩栩乖乖少吃饭，栩栩陪奶奶。”
刘大娘心都碎了，她搂过孙女在怀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孩儿呀，奶奶不是不要你，奶奶是给你找了个爸爸，往后你就跟着军官叔叔好好生活，奶奶……奶奶不会离开你的。”
栩栩不懂，为什么奶奶不会离开自己还要她跟着军官叔叔呀？
她仰着脸蛋儿，小手摇晃，“奶奶不走，栩栩也不走，我们和军官叔叔一起好不好。”
刘大娘养了三年多的小宝贝马上就要见不到，她心疼的直打斗，
“奶奶可能要睡很久了，我的乖栩栩有人撑腰，再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小可怜，以后不用藏着了，想吃饭就吃饭有力气就去使，千万不要再……再受苦……”
她突然说不上话，张着大嘴开始用力喘息，眼神都变得涣散。
“奶奶不说，栩栩都听。”小家伙站在床边小手焦急拍抚奶奶胸口想要给奶奶顺气。
枯槁的手掌颤抖落在栩栩头上抚摸，“栩栩呀，我的栩栩……”
顾成凯看出来老太太这是要不行了，他赶紧将人放平，给她盖好被子，
“大娘你放心， 栩栩这孩子我养了，往后她就是我亲闺女，她的事我尽心尽力。”
刘大娘眼睛盯着天花板，回光返照后最后一缕气息彻底消散。
她依然攥着栩栩的手嘴里不停念叨，“栩栩要……要勇敢……要大胆……”
“小王，快去叫医生！”
栩栩小小脑袋瓜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顾成凯的怀中。
她看着医生们在奶奶身上按来按去，最后来到叔叔面前摇头。
他们给奶奶盖好了被子，只是被子盖错了，把奶奶的头都蒙住了，奶奶会透不过气的。
栩栩想要给奶奶扯下来，可又看到叔叔们把奶奶推走了，
“奶奶不走，还没吃饭饭！”
奶奶好久都没吃饭了，一定好饿，她现在有抚恤金了，可以给奶奶买好多好吃的，还有从来没吃过的大苹果。
顾成凯抱着栩栩，隐忍的目光中染满悲伤。
小家伙拼命挣扎，他都要抱不稳。
“栩栩乖，奶奶她……”喉结滚动，那句已经去世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栩栩小鼻子发酸，她其实好像知道了。
抬头看顾成凯，眼泪不自觉从脸蛋儿上滚落，“叔叔，奶奶是不是要睡进冰凉的土里再也不能出来了？”
顾成凯深吸口气，强忍着悲痛，“栩栩，以后叔叔照顾你，也会带你回来见奶奶。”
栩栩懂了，奶奶和爸爸妈妈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小的人儿不能消化充斥到整个身体的悲痛，她只是感觉脑袋晕晕，喉咙堵着东西很难受。
“奶奶还没吃饭，还没吃苹果，奶奶……”
栩栩抬起小手想要最后看奶奶一眼，可世界变得模糊，她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栩栩！”
……
这几天的时间，栩栩始终都跟着军官叔叔。
奶奶真的睡进土里了，是军官叔叔奶奶买的长长的盒子。
她把叔叔买给她的大苹果都给奶奶了，她觉得，奶奶可以吃到。
叔叔还给她带了白色的小花在头上，他说，要尽孝。
军官叔叔说奶奶会一直在那，只要栩栩想奶奶了，就带她回来看。
第四天上午，她跟着叔叔离开了。
回头看生活了三年多的松石村，栩栩心平静。
大家都不喜欢她，都跟着表叔和村长一起笑她和奶奶，说她是小扫把星，克死了一家人。
栩栩真的走了，可是奶奶留在这里了。
看着趴在车窗外往外看的栩栩，顾成凯拍拍她的脑袋，“舍不得了？以后叔叔还会带你回来的。”
栩栩摇头，“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