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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漂亮的坏女人

作者:主受真的很香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漱雪同学,我们再跟你确认一次,你姨妈那边已经明确表示不适合继续监护,你生父……还是联系不上。按照规定,如果你没有其他亲属愿意接手,接下来只能先去福利院过渡——”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程式化的耐心,却掩不住话里藏的催促。


    时漱雪站在厕所隔间的角落,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不去。”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对方的语气硬了些:“时漱雪,你现在是未成年人,而且你的家庭情况很特殊,所以你必须有个监护人,这是规定。”


    时漱雪陷入片刻的安静。


    上课铃响了,作为高考预备役,高二生的课间鲜少能留足规定的十分钟,隔间外同学说笑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整个洗手间只剩下她一人。


    “我不去。”她的声音放轻,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有地方住。”


    “你所谓的‘有地方住’就是每天翘晚自习回十公里外的老房子照顾你外婆?你外婆的护工今天也打来电话,说你凌晨两点还在给老人喂药,早上五点又起来煮粥,这哪是高中生该干的事?小雪啊,这样你会……”


    时漱雪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外婆患病多年,负责照顾她的护工是时羡鱼请的,钱也一直是时羡鱼在付。


    时羡鱼死后,姨妈开始盘算着她生前留下的那点积蓄,以节省开支为由,自作主张减少了护工照顾外婆的时间。


    昨晚起了风,外婆的房间窗户没关严,她听见动静时,老人正坐在床边发愣,手里攥着她的照片,嘴里却喃喃着她妈的名字。


    她和时羡鱼生得极像,许多人评价她们母女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自从老人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眼神愈发浑浊,时常对着她喊时羡鱼的名字。


    可时羡鱼自始至终只隔着钱与外婆的生活相连,一年到头难得露几次面。于是大多数时候,老人含混不清唤着的“时羡鱼”,都落在了她这个外孙身上。


    时漱雪给老人按回床上,盖好被子,又烧了热水喂药,折腾到天快亮才趴在床边眯了会儿。早上护工来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给外婆熬小米粥。


    粥锅里飘着蒸汽,护工在门口叹了口气,说“小雪,你撑不住的”。


    “我撑得住。”厕所隔间里,时漱雪盯着冷白的瓷砖说。


    她靠到隔板上,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寒意,像要把骨头缝里的力气都吸走:“我家有房子,我可以照顾外婆。护工说她需要人盯着按时吃药,需要有人陪她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哗啦啦的翻页声,半晌,张阿姨的声音缓和下来:“你母亲时羡鱼女士生前留下过公证遗嘱,指定了一位叫池夜雨的女士做你的监护人。我们正在联系她,如果你没意见的话……”


    “池夜雨?”时漱雪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时羡鱼指定的人,哪能是什么正经人,多半是和她一起厮混的狐朋狗友。


    脑子里构想出两个烟熏妆纹花臂的坏女人面对面吞云吐雾,三言两语敲定一个高中生去向的场面,时漱雪对这素未谋面的家伙全然不抱半点好感。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找她做我的监护人?”时漱雪声线冷淡:“八成是她不符合你们的标准吧?你们评定她不适合做我的监护人,而现在却只能——”


    话音未落,背后的门板陡然被敲响,力道不轻不重,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时漱雪?你在里面吗?上课时间在厕所里干什么呢?”


    时漱雪挂断电话,果断将手机塞进校服袖口,坦荡无畏地拉开隔间门,对上班主任那张阴沉的脸。


    “我上厕所。”她回答道。


    班主任问:“上厕所?上厕所你聊得那么起劲?刚刚和鬼聊天呢?”


    时漱雪眨眨眼睛,认真解释道:“老师,我们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害怕孤独,如果在学校交不到好朋友的话,就会虚构出一个幻想朋友,虽然我看上去是那种独来独往的类型,其实我也是不喜欢寂寞的。”


    她的容貌长得极具欺骗性,脸庞雪白,五官精致,仿若圣诞橱窗里摆放的洋娃娃,齐齐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纯粹无害的黑色眼瞳。


    讨人喜欢的优等生在校园生态链里永远占据着食物链顶端,他们往往会被老师给予更大程度的包容,拥有与众不同的特权。


    时漱雪不认为班主任会揪着她的这点小错不放。她平静地直视着老师的双眼,点了下头:“我回去上课了。”


    擦身走过,时漱雪暗自松了口气,旋即,一阵来自后方的拉力带着她整个人仰倒了一瞬。


    她愕然稳住身形,扭头看向方才拉拽她后衣领的班主任。


    “等等,时漱雪,”她伸出手,“交出来。”


    秋季校服长长的袖子里,手机贴着温热的皮肤,微弱地震动着。


    时漱雪的眸子略微睁大,无声中和年长的女人对峙了数秒,认命地交出手机。


    “跟我去办公室。”


    违禁物品被收走,时漱雪跟着她走出洗手间。


    正值上课时间,走廊空旷,天光斜斜切过尽头的窗棂,在水磨石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冷而透亮。


    班长站在几步外的窗边,左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右手举着单词本,见她出来了,视线从最后一行单词上移到她的脸上。


    她弯起眼睛,朝时漱雪笑了下。


    刹那间,时漱雪明白了什么。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回教室?”班主任问。


    班长的目光仍然挂在时漱雪转过去的侧脸上,顺手合上单词本:“这就回去了,马上要考试了,不能耽误学习。”


    “你时间抓得太紧了,倒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上次月考我记得你考挺不错的。”班主任的语气里带着赞许,意有所指:“把心思放正道上,保持住。”


    时漱雪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今天的值日生忘了关窗,深秋的风溜进来时带着草木的涩味,远处的操场上传来模糊的广播声,被风揉碎了飘过来,也许是某个班级在上体育课。


    云絮在天上慢慢游,游过教学楼的尖顶时,竟也染了几分银杏叶的黄。


    真好啊……


    出神间,另外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班长经过她身边时,忽然 “呀” 了一声,单词本 “啪嗒” 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时漱雪脚边。


    “不好意思。” 班长弯腰去捡,发梢扫过肩头的瞬间,用气音说了句:“老师刚才问我,有没有看到谁带手机。”


    W中是寄宿制学校,对学生各方面的管理上颇为严格,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皆是违禁品,被查住了就是一周的回家反省。


    时漱雪为了方便和护工交流,一直偷偷带着手机,但从来没在人前使用过,能够找到这么恰好的时机举报她,班长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用一如既往的淡然声线说出惊讶的话:“你挺关注我的。”


    班长的本子表皮光滑,一个没抓稳又掉回地上。


    时漱雪绕过她,径直往办公室走。


    …………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班主任在办公桌后坐下,眼神落在她身上。


    那其中有失望,有不解,或许还有点担忧——曾经的年级第一,最近两周的考勤表上画满了红圈,早读迟到,晚自习早退,今早甚至被值周学生撞见在翻墙。


    时漱雪说:“因为我带手机。”


    班主任长叹一口气,拉开抽屉翻找起来。她立在桌子边,静静等待老师给她批假。


    班长帮她打开了全新的思路,她先前从未想过用这样的方式获取假期,事到如今,她发自内心地感谢班长赐给她的一周小长假。


    班主任推过来一张打印纸,不是惩戒单,是段监控录像的截图:凌晨五点半,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从学校后墙跳下来,手里拎着菜市场的塑料袋。


    时漱雪的视线在截图上顿了顿。外婆昨天闹着要找时羡鱼,她赶回家,给老人装闺女,晨起做了早餐,装在保温桶里让护工中午热给她吃,还顺带在菜市场买了葱。再赶回学校时,早读刚好开始。


    班主任说:“解释。”


    “菜市场葱便宜。” 她阐述道。


    “没问你这个!” 班主任皱起眉,笔帽砸了砸桌面:“你的寄宿申请还没撤销,学校规定住校生必须遵守作息时间。你为什么会凌晨出现在校外的菜市场?”


    时漱雪没说话。


    “还有这个。” 班主任又递过来一张纸,是她的作业情况统计表,最近一周的数学卷子上,红叉比以前多了数倍:“你状态不对,时漱雪。再这样,我就该叫你家长过来了。”


    她叫不过来的,时漱雪想,要真能把时羡鱼叫过来倒也算是一种本事。


    班主任看到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就来气,多好的苗子,最近怎么就叛逆成这样了?


    “回家反省一周,手机我先没收了,要领手机就叫你家长过来。”


    离开办公室时,刚好赶上放学时间,周五没有晚自习,时漱雪去教室取了趟书包,边走边思索要回手机的办法。


    走廊东侧的梧桐树影正一寸寸往南挪,叶片间漏下的阳光被筛成细碎的金粉,落在斑驳的墙面上。


    居委会阿姨的话和班主任的话萦绕在她的耳畔,家长、监护人……监护人,她得有个监护人。


    去哪找个监护人呢?


    W中的占地面积很大,走到校门口时,暮色漫了上来,天空染上沉闷的灰蓝色。


    接送学生的家长和车辆挤成一个包围圈,喇叭声、说笑声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喧闹的洪流。


    时漱雪埋着头,从人群的缝隙里穿过去,她讨厌吵闹的环境,这让她想起来那个玩乐队的母亲。


    终于挤出了人潮中心,时漱雪抬起头,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件黑色长风衣,牛仔裤收进长筒靴里,勾勒出一截笔直的小腿,高挑的身影半倚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旁,车身擦得锃亮。


    直觉告诉时漱雪,那个人在等她。


    女人原本正低头玩着手机,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属戒指,敲在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后,敏锐地感受到她的视线,一双上挑的冷眸睨了过来。


    时漱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一头深蓝色的头发,发梢凌乱肆意地贴在颈侧,抬头时发梢扫过耳骨上那排银色耳钉,眉眼骨相俱佳,气质又酷又漂亮。


    女人似乎是挑了挑眉,收起手机,朝她走了过来。她的步履轻盈,双腿修长,走起路来很有范。


    真是冲她来的。


    时漱雪有了往回跑的冲动,大脑之中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性。


    对方在她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目光从她的乖巧妹妹头扫到她套着卫衣的校服,最后落在她背着的书包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时漱雪?” 她开口,声调偏低:“嚯,比我想的大好多。”


    “我以为你就这么点儿呢。”她比了比自己膝盖的位置,时漱雪感到荒诞不经。


    她以为自己在幼儿园门口等人?


    女人的眼底映衬出浓浓的兴趣,弯腰凑近她的脸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她肯定道:“虽然没我想的那么弱小无助,但你就是时漱雪吧,长得和你妈妈太像了——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她的语气像是在马路边开面包车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又像是招摇过街的江湖骗子,时漱雪本能地对这类群体敬而远之。


    她比这人矮了半头,冷着脸和可疑分子拉开距离。


    等不到时漱雪的回答,于是池夜雨活泼地自顾自答道:“我是来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的!恭喜你,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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